榜眼墙门（外八首）
2022-03-16严敬华
严敬华
拐入老式的墙门 朱老先生似乎触手可及
但 其实这是一座空宅子
所有具象事物都只在浮想之中
三进的空静充满中年的隐喻
水缸在屋檐下积蓄着空的哲学 空的美
那朝东阁楼 阳光取走身体上的实
在水边长大的读书人最懂得浮沉之道
船道修至家门口 这是萧山相国的无上荣耀
技多不压身 六部尚书做过五部
货卖帝王家的生意经营到极致
从书房出发 转了一圈又回到书房
归隐之地有深刻的纹路 如天空一样澄澈
这个萧山首富 也许跟钱没关系
但并不妨碍他身后的另外一种丰盈 源源而来
箩婆寺 以及箩婆桥
自称越人 秉性的临摹是有渊源的
挑行于乡间 孝义 得以抚慰
不太讲究细节 箩婆河只阐述故事的存在
真实与否并不重要 传说也是一种救赎
暂且放下执念 一些事物终会回来
不太注重形制 箩婆寺把各路神明召至一处
反正是短暂的交集 内容可以大于形式
与彼岸隔河相望 箩婆桥专渡有缘人
比如 遇事要晓得弯曲
“心有桃花源 处处水云间”
在知章公园 遇见一尊微胖的石头
走进新塘 梅姑娘正在赶路
初歇的雨后 遇见一尊微胖的石头
年少如此轻狂 归来却是不倒翁
打磨自己的最好方式 莫过于挺直腰杆
想当年 长安城内 太子率百官饯行
四明狂客将朝堂之上的波澜 一并打包回乡
而今 熟悉的陌生人早已闻名遐迩
一茬又一茬的孩童 也不再询问客从何来
站在一片阳光辉映的树林里 遁世
停歇的身体 却早已装不进大唐的江山
在知章公园 贺监只守着一亩三分地
时间在他身上 凝固成汉字的精髓 灌溉人间
浙东运河 在内心蜿蜒
每一道阳光都刻在岁月的后背
庸常的劳碌 不断征伐他的躯体
步履蹒跚的脚力在熙攘的人世间川流不息
纤道上 迎面而来的注脚都似曾相识
千帆过尽 该宁静了 万物 各有其时
缓慢的事物从容地隐入孤独
蜿蜒穿城 河面从来没有这样空旷过
从细碎光阴里抽出身来 重建的秩序端坐于心
每一次微澜都背着风 还带着某种记忆
有时酸 有时甜
新塘彩龙舟
每到农历五月廿二 湿漉的故事总要翻出来温习一次
新塘的彩龙舟不为屈子 只为曹娥
一场蓄意的民间册封 通过锣鼓号子获取力量
众人奉上祈福 重复着仪式
三叶彩龙舟 在新东河轮流摘取温暖的目光
带着香味的灵魂飘于水面 再次复活
向善而行 是徒步世间的通行证
庙堂 江湖同時需要这份内心的柔软
在隐匿的疆域 密语和闪电从来不曾虚幻
有韧性 自有力量
这场关于“孝心娘娘”的行为艺术
看似寡淡 却早已深入骨髓
原始森林里的植物秘密
一种气味对氧平衡的干扰 往往是另一种成分
甲醛 氨 苯 TVOC 硫化氢 甲硫醇 三甲胺
靠着入侵的紧张性 你闻到了一种不协调
这是一个分子事件
分子的事情 得问分子抑或原子 我确信
在阴阳两尾鱼抽象的世界里 海洋辽阔
大自然的自愈 来自森林中的树 茎 根 草和花
植物体内有芬多精 雪松醇及烯类 芳香烃类
一起抵达 然后 加成 取代 聚合 置换 分解
处于自由状态的氧元素 鲜衣素颜
而异味分子 终会被海葵的手无限性蠲除 我想
这场结构改变也总有某种最原初的东西
为了你的所爱 我们需把良知的微光举过头顶
去穿透人间每一个黑黢黢的出口
且行且珍惜
在江南药镇 遇见浙八味
埼行山间 温润的南风择水而居
在江南药镇 我专注着浙八味 凝视
那些造物粒子 与这片水土相遇
以暗喻姿势静默于岩石夹缝
吸收天地元气 草药们一路苦辛温寒中过来
练就清 散 调 补之功
此时 植物的根茎叶果如幽冥之物
火焰升起 草药罐中死去的灵魂翩翩起舞
煎熬蒸煮浸泡 脱胎换骨熬成涅槃
尘土的光哲学般暗香魅惑
在水谷之海运化成生命精微物质
或舒缓 或湍急 或激越 或磅礴
以返青方式滋养裂缝的身体 生生不息
灵山寺 来自季节深处的声音
安在郭母峰半山腰的一颗心脏
漫溢佛的光 满目真实
在诗人谢君的导引下大家继续朝拜旅程
我独坐于狭长台阶 虚掩一种心境
抱着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想一些旧事
隐逸的木鱼声 轻轻穿行
佛说 放下一些东西 一炷香洞穿世界
来世空谷清音 隐藏着某种和谐
主说 每个喘息的日子
接受现实是对命运最大的尊敬
此刻 静默于灵山寺七十二台阶
相对于空灵 我更喜欢朴厚
把自己湿漉漉地打捞上岸 探寻火焰
朝圣者仿佛聽见自己血沸腾的声音
致龙姑娘
中年的沉默 越来越深
脸上已腾不出地方
安放那些喜与悲
一如这浅浅的河谷 心如止水
那一日 步履维艰
但没有任何事物可让我回头
只能独自安顿松散的身子
龙姑娘冷不丁地一阵失声惊叫
把我从落寞拉向阳光
像一个被人指认出来的罪人
落荒而逃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看着这努力制造坚硬的假象
你笑着笑着 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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