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组诗)
2022-03-15沈至
沈至
桂花日历本:绝句
站牌旁,十月抬头。牙齿皓白,
眉宇宽阔,丹凤眼撕开又一个你。今天,
我数千次地震。或者冰冷的探针。轻如薄纸,
这一年,我们在决心中迷失了裸身的清晨。
秋末
你的底色可能很宽大;
毕竟你的双手,也曾金黄得
就好像此刻崭新的臃肿,
比想象中差了些重量。
自黄昏始,我们已在路上堵了
太久,但冷显然只有一个
方向。如果狡黠真的还有用,
距“一切都是对的”,
就不会远得像玻璃窗里
你望着毛毛虫:它蠕动的姿态
让你确信,不管轮回的
许诺多么真切,幸福
都的确是从你陈旧的体温中
撤退过。外套和衬衫之间,
毛衣最擅长说谎。你编织过的,
在往复中或许有御寒的功效:
但实际上就连抒情也已不能阻挡,
从宏观看,我们都会在某一刻
处于弥漫的烟云中。
还有必要挥起你模糊的风吗?
我们已有一切理由怀疑,
这段黯淡的走廊里,我们的灰
将被用来捏塑崭新的脸庞。
点石成金
我一眼就看到你。乌煤般的童年,
我们不说话。你拍我时,
肩头很神秘;没见过雪的我们,
也曾为了变得不同而着急。
不论如何,这首诗,总归还是总结了
我们如何从泥坯化身氯气;
消毒液,洁厕灵,而试管中的雾,
我们把它叫作机器:每天
我们都是如何擦拭自己的身体?
十四岁,我第一次正视月亮,
第一次透过镜子,在我的背光面,
找到了陨石的痕迹。我不确定
事情的真实性,但一个老人,
他总把我叫作另一个人的爱人,
他说,只要我吞下嫉妒,那块
不可能的石头,皮肤就能再次光滑:
我一度把胃别在腰间,虔诚至极。
你是否惊诧于我的迟钝?
那在光下沐浴过的,就不可能
再被水所清洗,我的锈迹很深了——
收集玩具的男孩,也收集破损的容器。
他说,“借我些铜吧,让我刮下”
你脊柱的碎屑,让我刻下你
肚脐旁青色的吻痕——
我是所有诗人的诗人,
没有我不占有或诅咒的名字。
你抚摸过树皮吗?或者鹅卵石?
你的手镯,云的坟墓,让我们痴迷的
冰冷,也不会柔软于玉石俱焚。
我不确定事情的真实性,但
我们保持的缄默,正让某个词
变成枯木上的一缕烟——
你的白银镜子,能否反射出
我被烧毁的第二张脸?
“他们的童稚长达百年,
他们鲁莽且危险”。
暫时和你说再见
你有点像,粉色天空下的游乐场。
孩子们白天跑过的阴影浓郁。
就在刚才,我骑车路过一长排彩灯,
好多人,在灯下吃饭,递碗,
我小心的几乎要屏住呼吸,
就好像他们轰隆隆生活的味道,
还会留在我的衣服上。他们会说,
这是一首温柔的诗,在这个温柔的冬日,
下午我才散过步,路过公园,
那里的椅子可以旋转。我在树下坐着,
读诗;我看着狗主人给她的狗拍照,
每张照片的太阳都来自我们身后的日子。
我们身后,还有长了腿的风筝。
它永远在我们的视线中踏空,
就像我屡屡踏空在未来全然的陌生里。
所幸当清晨轻盈于清晨的陌生,
乌云醒来,已在我们胸中烧过一次。
放心,当我赶赴熊的野餐,
我不会提起,和你相处那些天
你几次踩痛我的影子。
走出屏幕
你迷恋它时,它也孤独着你。
颜色绚丽,意思是温度
你最好只能看见。它打磨你的脸;
你伸手,就好像只有坚硬,
才能温柔绝美的瞬间。它是你
掷向沉默的榴弹,滑动手指
就能把它点燃。但别恋战:
隐秘的通道一旦被焚毁,
即使是前线,也一定会在某刻
安静得你已不知道自己是谁。
它就教导你,唯一的满足是永不满足,
它变出的世界,往往能丰盈
好几个四十年都走不出的下午。
心离悬崖的距离将以秒计。
你起跳的姿势会很迷人,
就好像永恒已羞涩了你的恐惧。
很难说我落水了几次,
但我逐渐坚定于我的预感:
当我告诉你如何走出屏幕时,
你也正教我该如何走出这首诗。
迷楼
傲慢自不必说。不拒绝,
电梯直上直下,这栋可以变化
空气的迷楼。窗外,你
以巨大的毅力悬浮。
拉下窗帘观梦,干脆做梦,
它们从我身体中逼出一些早晨:
雾。站出藏身处。
柑橘剥给了我们一个局部。
或者说引诱的祝福。
当我们寄希望于冰箱,
疲乏就迎来了它的下午。
日光透过玻璃雕琢
过于刚硬的线条,
一度弥补了道路的不足。
节奏曾占领我们,现在
引力要凭我们翻身。
巨人倒下了,它横躺着,
注视我们手脚并用地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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