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传播、引导：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主持人的职能探究 ——以《令人心动的Offer》系列节目为例

义守大学：廖文鋆

1.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主持人的职能变迁

2017年起，第一代观察类真人秀以慢综艺的形式进入大众视野，如《向往的生活》《花儿与少年》等节目打破了以往传统真人秀的游戏竞争形式，让明星嘉宾置身于日常生活中，将生活变为节目内容的一部分，呈现嘉宾们面对生活的真实状态。此类节目节奏较为缓慢，常用抒情叙事的手法借由明星嘉宾之口发表对生活的观察与感悟，为身处于竞争压力环境的人们带来慰藉。但同时，此类真人秀节目中，传统主持人所在节目中发挥串联、采访的职能边界被模糊：真人秀节目更加倾向于节目嘉宾代替专业主持人进行节目串联；抑或是导演取代主持人的职能，以露脸或画外音的方式直接推动节目流程，与节目嘉宾进行沟通，代替了节目主持人控场、采访、协调的职能。

2018年，观察类真人秀节目通过引入演播室画面的第二现场，形成“第一现场+演播室”的节目模式，开启了观察类综艺节目2.0的时代。包括主打亲子感情类的《我家那小子》《我家那闺女》、主打夫妻关系的《妻子的浪漫旅行》、主打婚恋情感类的《心动的信号》等。此类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中，主持人在第二现场对第一现场被拍摄对象进行观察、发表观点，不仅发挥串联节目流程的职责，更是引导嘉宾发表个人见解、探讨相关社会话题。不仅满足了观众“窥私”心理，更增强了节目内容的真实性与可信度。主持人再一次作为节目传播主体回归大众视野，对节目的内容与价值进行二次传播。

主持人职能的变化，根源于现时代影音视频表现方式的转变。网络颠覆了传统媒体时代传者和受者的严格区分，影音视频的制作更加多样化，花字与转场的功能使得传统主持人信息串联职能被削弱；传播方式由单向传播转变为双向甚至多项交流，个人不满足于做信息的被动接收者，对于传统主持人宣讲式的传播方式也产生了排斥态度。然而主持人职能的“隐匿”并不代表“消失”。西方现当代哲学家海德格尔曾经在审美观上提出“显隐说”，他认为：应当要用万物一体的观念去进行意义的探讨，从“显”超越至“隐”，用“怎样”的观点去看待显和隐背后的关联是如何呈现的，而呈现的方式是先去除遮蔽。当下我们看到主持人的职能不断被代替的“显现“事实，遮蔽于“显”背后的另一层面是主持人的职能以多元且更具有粘合性的方式嵌入不同样态的真人秀节目中。主持人看似被“隐匿“的职能不仅丰富节目内涵，更能带来节目的社会效益。

2.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主持人职能构建的重要性

2019年，腾讯视频推出一档职场律政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令人心动的Offer》，采用明星嘉宾与素人嘉宾结合、“第一视角+第二视角”的模式播出。节目以第一视角切入法律行业，运用纪实拍摄手法呈现新人实习生进入职场的种种情况，让观众与演播室内第二视角的观察员对嘉宾在节目中的行为与表现进行观察。第一季与第二季节目主持人为何炅，他在节目中不仅是“讲”第一现场发生的内容，更是针对第一现场“评”自己的观点，组织带动观察团嘉宾对相关案件话题展开讨论。在真人秀节目主持人角色弱化的背景下，彰显着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主持人的职责与功能的回归。

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与其他综艺节目不同之处在于“观察”，它带有社会研究的属性。而观察类节目主持人不仅需要发挥为节目内容服务的职能，更是需要调动大众情绪，引发观众对节目所揭露出的问题进行共情与深思，引导节目与社会话题作讨论，符合节目效益与社会效益相统一。在《令人心动的Offer》系列节目中，三季主持人产生了不同的节目效应甚至引发社会不同程度的探讨。第一季与第二季的主持人何炅在正档节目的主持中，发挥串联、控场、沟通的作用。巧妙在两个“演播室”视角进行转化，衔接、推动节目进程，并引导其向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讨论。在活跃的节目气氛之余带给观众们对社会问题更深层次的思考。

第三季《令人心动的Offer》不再局限于法律领域，转向医学领域，向社会展示医生行业背后的艰辛。尤其是医患关系一直是人们关注的话题，本应能让观众对医生行业产生更多的了解与共情，但登上微博热搜趋势的却是关于主持人孟非的探讨。孟非仅在第三季节目中主持三期，却频频被观众吐槽看着节目过于跳戏，仿佛下一秒就变成了非诚勿扰，没有相对有意义和价值的内容输出，在节目中如同被节目组的“报幕人”一般，只生搬硬套地完成节目赞助商的任务。

可见主持人的职能在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中所履行的职能会导致节目传播效益的不同、社会话题讨论和受众产生共鸣的差异，以至于带来不同效益。说明主持人传统职能并没有“消失”于真人秀节目，反而是以另外一种更加深层次的方式参与进节目中，履行其职能，可见主持人在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中职能构建的必要性。具体体现：

（1）增强节目的连贯性与观赏性。观察类真人秀节目在观看上呈现出两个不同的场域，主持人首要职能是串联两个现场，与第二现场的嘉宾团直接对话，与屏幕前的观众间接对话，传达第一现场的意涵，让节目内容连贯地流动起来，层层深挖环环嵌套吸引观众对节目的集中关注。生硬跳脱的转场会使得观众无法沉浸在节目内容中影响节目的意义传达。

（2）深化节目内容和立意表达。在绝大多数节目中，主持人所发挥的职能仅需表现其公平与客观，点到即止。但在观察类真人秀中，主持人需要履行“叙述与评价”的职能，第一可为观众提出参考，第二可以带动嘉宾团成员间不同观点的碰撞，加深对节目课题的探讨，形成可供深入思考和探究的社会议题。

（3）延伸节目课题中所涉及的社会热点。每一集节目会进行一个课题的学习，通过主持人对相关话题的展开，对节目嘉宾的共情，带来一系列可深挖可探讨的社会热点，借由节目的播出传递社会效益和正向价值。

3.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主持人主要职能构建

3.1 节目内容叙述者

第二现场不仅需要通过第一现场实习生们的表现猜测最后的获胜者，更是需要在实习生完成课题的过程中，对其行为和表现进行适当的延展和生发，才能在第二现场更好还原第一现场真实性，而主持人正是扩充节目信息的关键。借由第一现场转回第二现场的契机，主持人抛出问题，对第一现场所捕捉到的节目内容进一步延伸，丰富节目内容。

例如在节目第二季第二期中，主持人何炅由詹秋怡的失利引导加油团嘉宾讨论职场中“需要被看到”话题；而这几乎在每一期节目中都会看到主持人何炅对节目内容进行扩充——从丁辉瞿泽林的离开引申至“职场中如何避免被替换”，主持人通过上下巧妙地衔接，扩充节目叙事内容的同时，也让观众产生节目内容的认同。

3.2 社会话题引导者

大多数节目主持人在节目中保持中立态度，对问题点到即止。相较于过去的真人秀节目，观察类节目更注重“真人”而弱化“秀”，具有“纪实性”和“生活化”的特点，主持人需要做到有温度有态度有深度地挖掘节目内容所隐含话题，激发观察团成员不同的观点，共同探讨社会热点，输送正确价值观，营造正能量节目讨论内容。拉扎斯菲尔德指出“意见领袖”是活跃在人际传播网络中，经常为他人提供信息、观点、建议并对他人施加个人影响的人物。主持人作为“综合型”意见领袖，一般具有一定的社会名望和较强的分析与判断能力，对不同的领域问题能够发表影响力的看法。主持人对于一档节目内容能够敏锐捕捉社会热点，精准把握节目话题，向观众传达正确的价值观。观众们在观看节目中接受和内化不同的信息，同时也会调整对于社会议题的想法，引发观众对某种现象和事物的思考。

例如在第二季的第一期节目，实习生丁辉为了红圈律所的实习机会辞去工作背水一战的经历，主持人何炅随即抛出“你们觉得裸辞是正确的吗”调动观察团成员们进行讨论，由此在网络上引发与“裸辞”相关的热门话题。主持人除了谈及社会普遍关注类话题，同时会涉及社会职场类话题“向上社交与平行社交”，或是带动谈论更偏重于生活感性的话题“每个人的高光时刻”。不仅聚焦于现实问题探讨，更带有对观众的人性化关怀与温暖。通过话题的讨论让观众产生高度的“共情心理”，给观众带来思考与情感启发。

3.3 知识信息传播者

系列《令人心动的Offer》节目以呈现真实的职场生活为主旨，传递着职场的现状，揭示着不同行业的真实面貌。观众观看节目中不仅满足他们的窥探欲望，更是希望“使用并满足”——“使用”网络综艺“满足”他们对于一档节目内容的获得感。如何能够让节目内容传播出更大的知识性效益，是主持人作为节目传播者所履行的职能——传播与节目相关知识，为大众作参考。

在第二季节目中，对于现实生活涉及到的法律专业知识进行普及：如何防范贷款诈骗、租房陷阱、如何处理劳务纠纷；甚至在节目中穿插着职场小技巧：如何做一个好的PPT、如何克服当众演讲的紧张感等。主持人在相关案件后会主动引导观察团嘉宾中的专业人士对话题相关知识进行讨论，并在其发言完后总结观点。

4.观察类真人秀节目主持人次要职能构建

主持人主要职能的呈现基于次要职能的构建，次要职能与主要职能并不是割裂的，没有不具备次要职能的主持人能够履行好其主要职能，次要职能与主要职能相辅相成，辩证统一，主持人对于次要职能的构建同样需要重视。

4.1 赞助商务口播者

广告是网综收入的重要资金来源，主持人的基本职能指标在于完成赞助商所给予节目的插播任务。能否超乎预期地完成商业口播任务，是衡量主持人职能履行度的标准——主持人是否在不影响节目观感的前提下，既能完成赞助商所规定的项目口播，又能将口播任务与节目进行融合，不使观众反感。

例如何炅在第一季对念慈庵的植入——在节目开始会以一种自然口播的方式引入“点亮小庵灯”，似乎小庵灯代表着一种求职成功的希望，能够给予观察团和观看者以激励；第二季的京东植入——仿佛购买百亿同款好物，不仅为你喜欢的实习生加油还为自己未来职场道路加油。主持人何炅的口播能够让商务产品融入节目理念，与之相契合，而非让观看者直接联系到“这是为商家打广告”，从而产生对节目和对商务任务的反感。但在第三季主持人孟非的口播中，与节目内容进行较少的融合，往往只是在观察团成员说完自己的观点后进行生硬的口播转场，似乎仅仅是为了完成节目商务任务，被网友调侃为节目组的“报幕机器”。

4.2 节目流程串联者

在综艺转场越来越多样化的情景下，主持人串联节目的能力被弱化。但在观察类节目中，恰恰强化了主持人流程串联的职业能力。如何巧妙地链接第一现场与第二现场，让观众在观察团成员与第一现场的实习生课题中切换自如，需要主持人的沟通技巧。不仅与观察团成员直接沟通，更是与观众间接沟通。而这一传播模式也恰好与拉扎斯菲尔德的“两级传播”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其认为信息的传播按照“媒介——意见领袖——受众”的模式进行。主持人扮演着“意见领袖”的作用，在激发起观察团嘉宾讨论话题后，将所得观点与建议整合传递给观众，成为第一现场与第二现场的桥梁，节目与观众的中介。

4.3 节目氛围调动者

节目氛围也是一档节目是否被观众接纳的一项隐性标准，在观察类真人秀中，嘉宾的观点尤为重要，能够带动节目话题向纵深发展，也可以让不同的观点碰撞出全新的火花，带给观众以多角度的思考。由“镜像理论”可得知，观众观看节目是为了寻求自身情感认同。主持人如何调动观察团嘉宾参与其中就显得尤为重要，关乎着整个节目的氛围呈现和节目内容的深度讨论。作为主持人的次要职能，也是为主持人作为社会话题引导者做好准备。

在第二季第一期中，每位实习生在第一天都有着不同表现。何炅抛出话题“讲一个你上班之后才学到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带动每位观察团嘉宾发表不同的感想，活跃节目气氛的同时也能够扩展节目内容以及话题讨论度。以及在丁辉瞿泽林因无法达到律所考核表标准离开时，主持人何炅眼含热泪地说这“他们彼此之间不愿意失去的、不愿意分离的那个情绪，就是很有冲击力。”将节目氛围推向更加感性的一面。同时主持人借由此氛围聚焦于当代年轻人因个人特质不同面对职业发展的现实问题，容易唤起观众的同理心，从而更好地建构情感认同。

5.结语

主持人所发挥不同的职能是平衡真人秀节目中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的关键。真人秀节目以娱乐化为导向，真人秀节目的成功与否与播放量、浏览量、观看度、大众反馈程度有关，而主持人作为节目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不同职能所履行程度的不同极大程度影响了节目的质量与传播。2015年，原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出《关于加强真人秀节目管理的通知》2017年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总局加强电视上星综合频道管理》，要求坚决抵制真人秀节目、上星频道节目的过度娱乐化和低俗化，努力转型升级、丰富节目内涵，传递正能量，实现积极的教育作用和正面的社会意义。明星与素人结合的真人秀节目模式是行业响应国家限制过度娱乐化节目的自我调整。通过主持人在第二现场对素人的观察，内容补充、价值升华、热点引导第一现场的叙事经历，在不干涉其故事发展、保有叙事完整性的同时，能够为观众提出不同角度的观点。在节目播出的潜移默化中，观众也能够由此产生新的看待问题的思考途径。

真人秀节目模式无论如何改变，其本质内核应以社会效益为主，达到与观看者情感的共鸣和社会思考的共振。主持人的职能构建应以社会价值观为导向，做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节目效益与社会效益相结合的节目，发挥其自身意见领袖的影响力，使节目变得更加具有社会意义。

2019年，观察类综艺节目全面发力，节目品质良莠不齐，中国传媒大学文科科研处副研究员邓文卿所说：“观察类综艺不应该仅仅是为了刺探他人生活甚至介入他人人生，也不应该将目标仅仅定格在情感层面的共鸣上，而应该通过观察让观众意识到世界的多元性”而主持人在观察类节目中所扮演的角色、履行的职能，是观察类节目内容的一部分，是引导节目展现世界多元性的重要一环。在《令人心动的Offer》中，主持人对于节目话题的把握、社会热点的引导仍有许多可改进的地方，但在如何引导节目让观众意识到“多元性”这一点上，我们看到未来主持人职能发展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