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对安全遵守行为的影响： 角色超载的中介作用和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

黄吉雯，宁 欣

（东北财经大学 投资工程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3，E-mail：ningxin@dufe.edu.cn）

2020年初，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给人们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诸多的不便与变化。各行各业都按下停工停产的暂停键。建筑业作为劳动密集型产业，应当科学有序复工，落实防疫，保障工人权益。为了保障工人安全返岗，防止新冠肺炎病毒传播，疾控中心提出的防疫相关规定，比如勤洗手、戴口罩、出入工地要落实体温监测和登记，工作时与他人保持安全社交距离、对常用物品及高频接触表面进行消毒消杀、复工后的准备工作和隔离政策等。这些繁琐的防疫措施虽然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但同时也明显扰乱了工人们的日常工作惯例和心理状态。本文引入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COVID-19 related task setbacks，简称TS）[1]的概念，以概括在新冠肺炎局势下开展的疫情防控措施给建筑工人施加的一种与任务相关的干扰和抑制，并探究其对安全行为的影响机理。

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具有一定的无法预见性，因此势必会对员工的常规工作造成不良影响，使员工产生工作压力和心理问题，并反应在行为结果上。而角色压力是一种工作压力，角色超载又是角色压力的重要维度之一。因此，任务挫折作为一种压力源，可能会导致工人感知到角色超载。角色超载对安全行为的影响已得到学者的证实[2]。然而，角色超载是否在情绪和行为之间起到中介作用尚不清楚[3]。根据社会认知理论[4]，人类活动是由个体所处的外部环境、个体的心理和认知过程及个体行为这3种因素交互决定的。个体行为不仅与外部环境相关，还受到内部心理因素的影响，而且心理因素与外部环境之间可以相互作用。因此，本文认为角色超载是个体内部心理因素的重要反映，其在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和安全行为之间发挥着中介作用。另外，主管和同事提供的社会支持可以减轻心理压力、缓解紧张情绪和消极心理，感知的社会支持越多，就越容易产生积极的心理状态。社会支持或许会调节上述变量之间的关系。

Neal等[5]将安全行为分为安全遵守行为和安全参与行为。安全遵守行为，是指员工为了维护工作场所的安全而必须采取的核心安全措施，比如遵守程序要求、佩戴安全设备等行为。为了检验疫情之下建筑工人的安全遵守行为是否受到影响，本文选取山西、河南等省份的建筑业企业收集真实数据，将角色超载作为中介变量、并引入社会支持作为调节变量，构建任务挫折与安全遵守行为的影响机理模型。本文的研究有助于对建筑工人的安全遵守行为进行有效管理，为提升企业安全管理绩效提供参考和思路。

1 理论框架与研究假设

1.1 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

根据资源保存理论[6]，这些由新冠疫情造成的任务挫折会消耗掉个体大量的情绪和生理资源，要求他们做出适应性和努力的回应，而资源的损失可能导致个体的紧张和压力。现场的工人不仅要从事原本的劳务活动，还要付出时间和精力严格遵守疾控中心提出的防疫相关规定。为了维护个体有限资源的进一步流失，工人往往会采取消极的行为例如逃避、降低努力程度等策略来维持自己的情绪资源。这些繁琐的防疫措施作为新的压力源分散了员工对常规工作的注意力，增加了他们的负担，在这种情况下，员工可能会认为自己承担了太多超出个人能力的任务，进而会引起他们感知到角色超载。Vroom等[7]提出的期望理论认为，个体对行为结果的认知和预期会对其行为动机产生重要影响，因此，个体对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的认知与意识能够影响心理压力。因此，对任务挫折感知更高的人有可能感受到更大的角色超载，从而影响到安全行为。因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显著正向预测角色超载。

1.2 角色超载的中介作用

角色超载是指工作需求超过可用资源的情况，可能会对绩效产生消极或积极的影响。我国建筑业劳动力稀缺，工作量大，工人往往需要一人承担多项任务。有研究发现，角色超载与从事不安全行为的倾向增加有关[8]。而另一些研究发现角色超载会造成更高的动机和自我效能感，因此和绩效呈正相关[9，10]。本文借助工作需求-资源模型（JD-R）[11]中工作需求概念的双重属性来解释角色超载和安全行为之间的冲突关系。角色超载究竟是工作障碍还是工作挑战，答案取决于具体的工作环境及个体对压力源的感知是消极还是积极。在特殊的疫情时期，各单位通过贴近群众、直达基层，大力宣传疫情防控措施和举措，让疫情防控深入人心。对于建筑行业一线工人来说，他们处于人口密集的行业工作，每个人将这些繁琐的防疫措施视为对自己和身边工友生命健康的负责。从这个角度可以假设，建筑工人将他们经历的角色超载视为一种员工安全行为的工作挑战，只要愿意付出努力应对这些需求，就能收获安全和健康。当个体将压力源视为挑战而非阻碍时，他们就更有可能体验到积极感觉，从而以一种积极有效的应对方式取得更高的绩效[12，13]。建筑工人感知到的角色超载越强，他们的安全遵守行为就随之提高，这样能够避免其在工作中表现出不安全的行为，减少职业伤害发生的可能。根据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2：角色超载显著正向预测安全遵守行为； H3：角色超载在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在安全遵守行为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

1.3 社会支持的调节作用

社会支持被定义为“接受者和提供者之间的言语和非言语交流，这种交流减少了对情况、自我、他人或关系的不确定性，增强了对个人生活体验中的个人控制感”[14]。社会支持可以理解为群体层面的行为塑造因素。对于建筑工人来说，社会支持指的是来自主管和同事的安全相关支持。Lingard等[15]指出，一线员工更容易受到与主管和同事日常互动的影响。社会支持对提高安全绩效的重要影响在以往研究中多次被提及[16，17]。

社会支持能够改变员工对压力源的主观评价，减少负面情绪对资源的消耗[18]。当员工感知到充分的社会支持，例如及时的上下级沟通、协调的人际关系，有利于保障其身心健康、对安全完成任务具有积极作用时，根据互惠原则，会产生一种责任和义务感去回报组织，并且可以凭借自身能力与外界支持为组织的安全绩效做出更多的贡献，表现为安全遵守行为水平的提升。可能会开始从更积极的角度看待这种情况，并能够更有效地应对压力，从而产生更好的压力反应。本文将社会支持引入建筑安全管理中，并提出如下假设：

H4：社会支持调节了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与角色超载之间的关系；

H5：社会支持调节了角色超载与安全遵守行为之间的关系。

基于上述研究假设，构建了一个关于建筑工人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包括任务挫折、角色超载、安全遵守与社会支持4个变量，如图1所示。

图1 变量间关系的概念模型

2 研究设计与信效度检验

2.1 研究样本

样本数据主要来自于山西、河南等省份的施工企业，研究主体是一线施工人员和管理人员，他们从事工作的环境存在一定的危险性。调查共发放问卷540份，剔除明显无效问卷后，剩余有效问卷328份（N=328），有效回收率60.7%。

人口统计学特征，包括性别、年龄、职位、教育程度、工作年限等信息。样本员工以男性为主，年龄大多在21～50岁，一半以上员工的工作经验不足10年，从业人员大多文化程度较低，学历以高中或中专为主，占比在60%以上，具体数据如表1所示。

表1 样本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2.2 变量测度

调查问卷主要涉及以下几个方面内容：员工的人口统计学特征，任务挫折，角色超载，社会支持，安全遵守行为。为了确保测量工具的可信度，本文使用在以往研究中已证实过的成熟量表。除人口统计学特征外，其余变量均采用李克特5级量表进行测试，符合程度区分为：非常不同意，不同意，不一定，同意，非常同意5个等级，回答结果对应给予1～5分。

（1）安全遵守主要借鉴了Neal等[5]的成熟量表，形成了6个测量题项（如“即使繁忙的时候我都不忽视安全”“我会以最安全的状态从事工作”）[19]。量表采用自陈式李克特5点量表，高分代表高水平的安全行为。各维度题项得分加总后，即为一线建筑工人安全遵守行为的表现强度。

（2）参考相关文献[20，21]的研究，共形成4个关于角色超载的测量条目（如“工作中需要我做的事情太多了”）。选取likert5点评定，范围1～5分别表示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得分越高代表工人承受的角色超载越大。

（3）参考Guo等[14]的研究设置7个题目来评估社会支持（如“主管和同事会及时纠正我的错误操作或想法”）。其研究表明该量表在中国情境下具 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参与者对每一项进行5分制的评分，范围1～5分别表示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分值越高代表一个人能够积极适应生活条件的能力越强。

（4）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采用Chong[1]为了适应新冠背景，改编自Zohar开发的适应破坏性工作事件量表，包含3个题目（如“今天，我不得不把时间或精力从我典型的、原始的工作职责上转移出来，去处理与新冠肺炎情况相关的问题或原因”）。参与者对每一项进行5分制的评分，范围1～5分别表示从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分值越高代表新冠引起的任务挫折对人的影响越大。

2.3 信效度检验

采用SPSS26.0软件统计分析回收问卷的数据。为判别其他潜变量的可靠性，采用Cronbach α系数进行信度分析。结果为任务挫折（0.869）、角色超载（0.877）、社会支持（0.966）、安全遵守行为（0.989）。结果表明：总Cronbach α系数为0.944，潜在变量系数均在0.7以上。由此可知，问卷具有较高的信度，测量题项具有较好的一致性，可用于进一步的分析。检验问卷的KMO值和Bartlett’ s球度用于分析问卷的效度。结果显示：问卷的KMO值为0.929，高于0.8；Bartlett’ s球形检验的Sig．值均为0.000，小于0.01的显著性水平，说明该量表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3 数据分析与实证结果

3.1 样本数据统计方法

数据的统计分析采用SPSS 26.0与Mplus 8.0工具。模型中观察变量与样本数量之比至少应达到1∶15[22]，根据观察变量的数量，样本数量应在315个以上较为合适。本文的有效样本328个，满足数据分析样本数量的基本要求。

本文采用SPSS 26.0软件进行描述性统计、信度检验、相关性分析及多元回归分析，使用Mplus 8.0软件对任务挫折、角色超载、社会支持、安全遵守行为4个变量进行验证性因子分析和模型拟合度分析。运用SPSS插件PROCESS宏程序并结合Bootstrap方法检验角色超载的中介效应。

3.2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共同方法偏差在心理学、行为科学研究中特别是采用问卷法的研究中广泛存在。采用自我报告法收集量表的数据，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效应[23]。因此，本文选用较为成熟的测量工具；在数据收集程序上采用匿名的方式，强调调查结果仅限于学术研究。但为了保证研究结果的可靠性和准确性，本文进一步采用Mplus 8.0进行一系列验证性因子分析。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假设的四因子模型的拟合指标最好，相较单因子模型拟合差得多，这表明问卷的结构效度良好，数据无严重共同方法偏差。

表2 验证性因子分析结果

3.3 相关性分析

使用SPSS工具观察直方图，峰度和偏度可知，样本数据符合正态分布。表3为研究变量的标准差、均值、标准差、Pearson相关系数及区别效度。相关数据与前文的假设内容基本一致。可以看出，任务挫折与角色超载，安全遵守行为，社会支持均呈正相关，角色超载与安全遵守行为及社会支持均呈正相关，安全遵守行为与社会支持呈正相关。

表3 变量的标准差、均值、相关系数以及区别效度

3.4 中介效应检验

为进一步揭示角色超载在任务挫折与安全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采用Hayes[24]开发的PROCESS宏中的Model 4进行中介效应检验（见表4），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检验，重复取样5000次，计算95%的置信区间。结果表明：任务挫折对安全遵守行为有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B=0.227，95% CI=[0.163，0.293]）；角色超载在任务挫折与安全遵守行为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B=0.068，95% CI=[0.041，0.098]），置信区间均不包括0，表明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均具有统计学意义。该直接效应（0.227）和中介效应（0.068）分别占总效应（0.295）的76.95%、23.05%。

表4 总效应，直接效应及中介效应分解表

3.5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

在上述中介效应分析中角色超载的部分中介作用显著，在此使用PROCESS宏中的Model 58（Model 58假设中介模型的前半段及后半段路径受到调节，与本文的理论模型一致）对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进行检验。依据温忠麟等[25]推荐的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方法，分析之前先将所有变量均做标准化处理。检验过程中使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来确定调节效应的显著性。结果表明（见表5）：任务挫折显著正向预测角色超载（MODEL 2：B=0.3714，p＜0.001）；任务挫折显著正向预测安全遵守行为（MODEL 1：B=0.2945，p＜0.001）；角色超载显著正向预测安全遵守行为（MODEL 3：B=0.1816，p＜0.001）；任务挫折与社会支持的交互项对角色超载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MODEL 4：B=-0.0856，p＜0.05）；角色超载与社会支持的交互项对安全遵守行为的负向预测作用显著（MODEL 5：B=-0.2023，p＜0.05）。

表5 回归结果分析

在社会支持得分为平均数、平均数加减一个标准差3个水平时，社会支持在任务挫折与安全遵守行为之间的中介效应值及其95% Bootstrap置信区间如表6所示。结果表明，在低水平社会支持中，角色超载对安全遵守行为的预测作用显著（B=0.3305，95%的置信区间为[0.2659，0.3951]）；在高水平社会支持中，角色超载对安全遵守行为的预测作用不显著（B=0.0091，95%的置信区间为[-0.0462，0.0644]）。即“任务挫折→角色超载→安全遵守行为”这一中介效应的后半段路径受到社会支持的调节。同样地，采用上述方法检验发现社会支持对该中介效应的前半段路径也有调节作用。

表6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

为了更加直观地展示社会支持调节作用的实质，本文还进行简单斜率检验，并绘制简单效应分析图（见图2）。由此可以看出，本文提出的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得到了验证。如图2（a），社会支持对任务挫折与角色超载之间的关系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即相对于高社会支持来说，任务挫折对低社会支持的角色超载影响更大。如图2（b），社会支持对角色超载与安全遵守行为之间的关系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作用。换言之，相对低社会支持情况来说，高社会支持对角色超载与安全遵守行为之间的正向影响关系具有明显的削弱作用。

图2 社会支持的调节效应

4 结语

本文的实证结果表明：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正向影响角色超载，角色超载正向影响安全遵守行为，角色超载在COVID-19相关任务挫折对安全遵守行为的影响过程中起着部分中介的作用。社会支持在中介模型中起到了负向调节作用。具体而言，社会支持削弱了任务挫折与角色超载之间的关系，也削弱了角色超载与安全遵守行为之间的关系。以上研究结果对于建筑工人安全行为管理有重要启示。建议企业应当关注员工的心理健康，理清工作中的角色和职责以帮助减轻角色超载，提供心理疏导降低其压力和负面情绪，从而激发工人的工作积极性。社会支持具有缓冲或减弱消极心理状态 的作用，有利于提高工人的安全遵守行为水平。建议企业培养良好融洽的工作关系，使工人感受到良好的社会支持。本文主要采用自我报告法测量建筑工人的个体感受，结果可能会受到受访者情绪等主观因素的影响。自变量和因变量的测量项目均由同一员工填写，这样单一的测量方法可能导致同源方差。后续可以结合访谈等其他测量方法进一步分析，有利于取得更加准确和真实的研究结果。该实证研究虽以施工企业为例，仍可为其他行业或企业的相关研究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