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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军号吹响的时候……(上)

2022-03-13程峙

当代作家 2022年2期
关键词:秧子淑芬志远

程峙

开篇语: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苏联)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

序:

1983年中越自卫反击战前线阵地。

一阵阵呼啸而来的炮弹,轰炸着解放军某部的炮兵阵地,这是越军实施的一次报复行动。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震耳欲聋,一簇簇黄土四处飞溅,树木燃起熊熊烈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浓黑的硝烟遮天蔽日,被笼罩之下的阵地像地狱般恐怖……

轰炸依然持续着……爆炸的冲击力撼动着周围的土地,齐志远和战友们此时正隐蔽在阵地之下一个山洞改建的掩体里。山洞里黑暗潮湿,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充斥着枯枝霉烂的气味。齐志远头上戴着钢盔,一脸的碳灰,身上沾满泥土,怀里紧紧抱着一挺冲锋枪,洞顶被震得一阵阵往下掉着细土,落在齐志远的头上和身上,他不停地往下抖了着……

轰炸声渐渐平息下来,一束阳光从洞口投射进洞里,齐志远把身体向光束投射的地方移近,让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他伸手从上衣兜里取出一个小笔记本,从里面慢慢捏出一条红头绳,就着照进来的阳光放在眼前端详着。他记得,这还是高中毕业那年,他和何思楠一块儿去郊外放飞信鸽,听齐志远说飞鸽可以传说,何思楠把自己头上的红头绳系在信鸽腿上,为的是给齐志远驱邪保平安,后来齐志远去参军,一直将这条红头绳带在身边。

此时,齐志远手捏着红头绳,若有所思地抬头望着洞口,思绪飞向了那令人难忘的美好时光……

第一章18岁的1979

1979年4月初的一个清晨, 天边刚刚放亮,太阳的霞光穿过云层把整个城市照成了金黄色,此时城市还处在一片寂静中。位于城西北方向的军区大院,一片片杏花、桃花竞相开放,高大的杨树、榆树、柳树吐出翠绿的嫩叶…… 就像一片美丽的大花园。

军区大院包含的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后勤医院、市第十五中学相互连成一片,似乎在整个城市中形成一个相對独立的生活区域,齐志远和他的伙伴们从小就生活在这里。

1979年齐志远他们正好18岁,也即将高中毕业走向社会。这几年他们遇到的大事也不少,经历了“文革”后的中国百废待兴:1977年我国恢复了高考制度;1978年12月召开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1979年2月震惊世界的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当时齐志远他们在校园里看到外面一系列大事件的出现,其实内心并不清楚那将意味着什么,更不会想到今后的中国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清晨军区大院上空响起了起床号,那号声在蓝天上回荡,唤出万道霞光……齐志远他们这些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们,已经习惯了军号声在生活中的伴随,听着军号起床,听着军号吃饭,到了晚上听着军号回家睡觉。

清晨时分齐志远的家中,妈妈先听到了军号声,她提醒齐志远该去上学了:“志远啊,吹起床号了,赶紧起来上学了。”

齐志远被从睡梦中唤醒懒散地答应道:“奥,知道了妈,我把鸽子喂完了就走。”

齐志远妈妈自言自语地埋怨道:“那就快点,上学别迟到了,要是把用在鸽子身上的心,都用在学习上就好了。”

齐志远起床后,迅速从屋门跑出,穿过自家院子,顺着木梯子爬上对面的凉房,然后熟练打开每一个鸽舍的门,几十只鸽子咕咕叫着,煽动起翅膀,争先恐后地飞出鸽窝冲向天空。

天空朝霞似锦,彩云缤纷,鸽子在齐志远家小院上空盘旋飞翔,若隐若现的风哨声在耳边回响。齐志远仰头用眼睛追视着鸽群,不自觉地陶醉其中。他忽然想起还得上学的事,立即低头把喂信鸽的水槽和食槽添满,然后急急忙忙从木梯下来,骑上自行车向学校方向走去。

学校离家很近,骑自行车也就十多分钟。齐志远家住军区政治部家属院里,上高中一年级时身高就长到了一米八零,身体素质好,还是校篮球队队长。平时齐志远话并不多,伙伴们在一起玩时,事事都需他点头哥几个心里才踏实。

齐志远小时候读过《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保尔柯察金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同时受十年文革中“革命理想高于天”英雄事迹的影响,以及继承了父辈们戎马生涯中善战的基因,他从小就有一个“英雄梦”。

按齐志远自己的话说,他有两个“铁把子”,一是马良,因为脸长,人送外号“马脸”,家住后勤部院里;再有就是郭冀鲁,因后脑勺长得扁平,人送外号“郭切头”,他住司令部院里,父亲是为首长做饭的炊事员。

军区后勤医院家属院的何思楠,也是齐志远的同班同学。有人说知识分子家庭培养出的姑娘一般气质都好,何思楠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何思楠父母都是50年代毕业的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在军区医院当医生。

何思楠在班里不仅学习成绩好,人也长得很标致。平时她从不刻意打扮自己,穿一件妈妈自制的普普通通的碎花罩衣,可和部队子弟们经常穿一身军装比,显得既朴素又温柔温柔。进入高中阶段后,她长得越来越出众,身材高挑,皮肤白洁,一双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男生和她说话时大多不敢直视。另外,何思楠从小还学过钢琴和舞蹈,举手投足总有种优雅脱俗的气质。因此何思楠被十五中的同学私下评选为校花,尽管她自己没把这当回事儿,也全然不知,可她的倩影却早已填满了整个年级少男们的心。

上学路上自行车的铃声和行人的嘈杂声不绝于耳,齐志远恰好在路上遇见同学马良和郭冀鲁,三个人汇合后便并成一排有说有笑地骑着自行车。路上别的同学看到他们都有意躲着,生怕一不留神使自己沾上是非惹上麻烦。

马脸开玩笑:“齐志远,来得够早的,你也想考大学了?”

齐志远笑着:“别胡扯,咱们三个谁也不是那块儿料,从前老师让念书,咱们整天竟放猪。”

马脸问:“哎,啥是放猪?”

齐志远答:“就是整天瞎跑呗。”

马脸又问:“说到放猪和瞎跑,我想起一个事儿,我听说社会上流行一句话:‘一中的车子,二中的表,我们十五中的流氓满街跑’,你听说过吗?”

齐志远不屑地:“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马脸问:“那啥意思啊?”

齐志远解释:“这还不简单,就是说人家一中的学生,家庭条件好,上学有自行车;二中的学生呢,人委、党委院的干部子女多,家庭条件更好,上学不仅有自行车,戴手表的也多;咱们十五中的那,像你这样的军区子弟多,主要是调皮捣蛋打架斗殴的多。”

马脸辩解道:“咱们军区子弟其实也不缺自行车和手表呀,咋就成了流氓满街跑了?”

齐志远笑着说:“就是因为你这种学生多了给造成的。”

马脸不服气地:“你咋说话呢?是你这种学生多了造成的,我就不明白了,咱们谁耍流氓了?”

齐志远笑着说:“人家说的那个流氓,不是你说这个流氓,人家意思说,咱们父母都是过去打仗的,没什么文化,不会教育子女,咱们是‘土八路’的后代,爱打架,打起来还不要命,在外面比较横呗。”

马脸不服气地:“那咱们还比他们讲义气呢,那咋不说呢?”

齐志远开玩笑地:“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好好考个大学,争取把咱们的名声扳过来。”

马脸摇着头:“你扳哇,我可没那个本事。”

一阵自行车的按铃声,齐志远他们几个看到何思楠和袁淑芬也骑车出现在路上。袁淑芬是何思楠最要好的同学,也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两个人在学校几乎天天形影不离。袁淑芬属于快人快语那种人,她和齐志远的家都住在政治部家属院,她父亲是政治部中层干部。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何思楠小声地对袁淑芬说:“你还记得昨天不?语文老师讲评作文,她说以后类似‘以阶级斗争为纲’、‘红旗飘飘,军号响,革命小将在成长’……之类的话,最好不要在作文里出现了,你说她是什么意思啊。”

袁淑芬不解地:“那我哪知道啊,可能就是说以后不再搞革命了呗。”

何思楠疑惑地:“瞎说,那怎么可能呢。哎?另外听外面说,咱们现在高中毕业,‘上山下乡’和‘独生子留城’都不时兴了,机关事业单位安置冻结,工厂也不招工,就剩了个高考,可高考的录取率仅有百分之三,要是考不住,那咱们毕业了怎么办呢?想起来都麻烦。”

袁淑芬不耐烦地:“管它呢,到时候再说吧,爱咋咋吧。”

这时齐志远他们几个看见了何思楠穿着漂亮的花罩衣在前面走着,荷尔蒙又冲昏了头脑,马脸带头躲在后面开始起哄。

马脸儿和郭切头反复高声喊:“资产阶级小姐臭美猴,不爱武装爱红装!”

袁淑芬对何思楠小声说:“咱们快点走吧,后面这帮坏小子肯定是说你呢,都快高考了也不知道着急,就知道一天到晚瞎起哄。”

何思楠却不动声色地:“别搭理他们,让他们说去呗。”

袁淑芬扭脸替何思楠出头:“你们三个癞皮狗到底想干啥?喜欢人家就直说,鬼鬼祟祟的,幼稚不幼稚啊,都多大了还玩这小儿科。”

马脸冲着袁淑芬开玩笑:“别自作多情啊,又没说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袁淑芬生气地:“马脸,你混蛋你,你个大长脸,你还有资格说别人丑。”

平时他们总喜欢这么逗着玩,看似一天打打闹闹的,其实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相互之间最好的同学加朋友。

齐志远他们三个人继续高一声底一声地喊:“资产阶级小姐臭美猴,不爱武装爱红装。”

此时金言志从后面追上何思楠和袁淑芬。他与齐志远和何思楠他们同届但不同班。金言志长得高大魁梧,但心眼和身体不成正比,还总喜欢使些阴招与齐志远他们做对。齐志远他们都不喜欢金言志,还把小时候听过的评书《渔岛怒潮》里,地主狗崽子的名字‘金秧子’当成他的绰号。

金秧子也住政治部院,家庭条件好,父亲是政治部副部长,母亲是军区后勤医院大夫,和何思楠妈妈是一个科的同事 。

金秧子追上何思楠神秘地:“思楠,你等等,我和你说点儿事,这几天晚上,有大学的老师们为本院子弟办了个高考辅导班,我妈说让我去听听,还说让叫上你一块儿去,我爸可以派车接送咱们。”

刚恢复高考那几年,一些大学为了提升本单位子女升学率,进一步减轻本单位就业安置负担,学院调配师资免费为本单位子女办高考文化课辅导班,外院的子弟也可以随便进来聽,授课都挑专业水平最好的老师,他们也都是刚从文革中解放出来的‘牛鬼蛇神’,其中听课的也有他们自己的子女,讲起课来非常认真负责。

何思楠不假思索婉言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妈的好意,这几天我没时间,我妈身体不舒服,晚上下课后还要回家做饭的。”

金秧子沮丧地:“奥,那好吧。”之后转身离去。

其实何思楠这样说是在撒谎,她能感觉到金秧子总是找理由接近自己,而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金秧子,考虑到金秧子的妈妈又和自己她妈妈是同事,面子上还不能得罪。另外,最让何思楠讨厌的是,学校一有考试,金秧子妈妈就在单位问何思楠妈妈,口气中无不带着炫耀,听说孩子们又考试了,我们孩子考得不错,你们思楠考得怎么样?每当听了这些后,何思楠妈妈总要回家问何思楠,考得好了还好,有时失误了考得不好,妈妈一问让何思楠特别不舒服。

何思楠身后面不远处的马脸,看到刚才金秧子被拒的场景有些幸灾乐祸地起哄道:“奥,好尴尬啊,我的心都要碎了,谁能给我点爱呢?”

袁淑芬也对刚才何思楠搭理金秧子不满地说:“思楠你什么情况啊?什么时候和金秧子扯在一起了?”

何思楠生气地:“别胡说,什么叫扯在一起,他妈和我妈是医院一个科的同事,仅此而已,和我个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再说了,我不是也没答应去吗。”

袁淑芬看着金秧子离去的背影愤愤地:“我顶讨厌这个金秧子了,看着五大三粗,胡子黑乎乎的,可一肚子坏水,大男人家家的,总爱摸个雪花膏,整天酸旁烂气的,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你要是和他有来往,以后咱们就别做朋友了。”

何思楠不解地:“你疯了吗?你说的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我都说了,我跟他没关系”而后又疑惑地问袁淑芬,“哎?不对呀,人家金秧子又没招没惹你,你哪来的这么大怨气?”

袁淑芬没好气地:“我就是讨厌他,仗着他爸是政治部副部长,你看他看我的那眼神,满眼的看不起,不就是因为我爸的级别低吗。”

何思楠:“你想得也太多了吧,别总自己神经过敏,自寻烦恼。”

袁淑芬坚持道:“我一点没瞎说,你看金秧子和我说话时的眼珠子,往上翻得都看不见黑眼珠,全是白眼珠了,就跟个卫生球似的。”

说着话同学们都已走到到了学校的大门口,校园大喇叭播放着歌曲《幸福在哪里》,那歌词大意:幸福在哪里,朋友我告诉你,它不在月光下,也不在睡梦中,它在辛勤的耕耘中,它在知识的宝库里,啊,幸福就在你闪光的智慧里。近一段时间里学校广播室有意在课前或课间播放这些励志歌曲,从而激发每个同学的学习斗志。

此时校传达室看门的老赵师傅站在校门口纠察,一边指手画脚段喝学生入校门必须下车推着走,一边眼镜在女同学身上来回乱扫。老赵头的说话声音听起来底气十足,就像老牛在咳嗽。

走到校门口时齐志远小声叮嘱:“别胡闹了啊,到校门口了老实点儿,别让老赵师傅找咱们麻烦。”

马脸小声地:“我才不怕他呢,我就奇怪了,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脾气总那么大,还能这么好色。你看,装模作样的,站在那以为自己是个大干部呢,又开始色眯眯地盯着人家女生看个没完。”

齐志远小声地:“你还真说对了,老赵还真当过干部,据说老赵头过去可威风了,曾辉煌当时过一个大药厂的革委会主任,手里管过上千号职工。据说他还有个癖好,专爱管年轻人谈恋爱的事,他下令禁止年轻人在厂区谈恋爱,如让他抓住,就逼着人家交待约会的细节,不说清楚就按流氓论处,你说他是不是有“意淫症”,后来文革结束,四人帮一垮台,他被划为‘三种人’,地位一落千丈,现在沦落成学校看大门的了,可过去老赵头级别是副处级,比现在咱们的校长都高,咱们校长才是个正科级。”

袁淑芬路过校门时白了一眼老赵师傅小声嘟囔:“真讨厌!老不正经!瞎看啥!”

何思楠对袁淑芬小声劝说:“就你事多,觉得谁都爱看你,小声点,让人家听见多不好。”

袁淑芬:“听见就听见,谁让他总色眯眯地乱看。”

齐志远笑嘻嘻地提高嗓门故意逗着老赵师傅:“赵大爷,一大早就看上风景了,您挺懂风情呀,别看的眼里拔不出来了啊。”

老赵师傅听到齐志远的话,忽然倒过神儿来有些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个小混蛋,不学好。”

第二章 人生十字路口

齐志远他们三人走进自己所在的高二一班的教室时,班级里清扫卫生和挪动桌椅板凳的声音叮呤咣啷,他们忽然感到班里的气氛与往常不同。

齐志远调侃道:“哎?马脸,今天班里的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呀,是不要發生什么大事?莫非缅甸总统吴奈温又要来参观了?”

吴奈温总统是齐志远他们截止当时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唯一的外国人,也是见过的唯一的级别最高的外宾。齐志远记得那次,上级通知要求全城大搞爱国卫生,十五中还是重点区域,因为缅甸总统吴奈温携夫人要来本市访问,顺便还要来学校参观。

吴奈温总统要来访问是件大事,要来十五中参观,也是十五中建校以来发生的重大事件,当时也有人纳闷,一个一国总统不去北京、不去上海,偏偏来一个普通的省会城市,出于什么原因,但谁也说不清楚。

学校领导要求全校同学们高度重视,让腾出一整天时间用来彻底清扫学校卫生,除了教室、校园,就连放煤的和放体育器材的仓库都要打扫一遍。

等吴奈温总统携夫人来那天,齐志远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按要求穿上整齐的服装夹道欢迎,就要见到外国人,大家心里很期待,可贵宾车队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忙乎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看见,听说是车速有意开快,防止特务暗杀。等总统进了校园,人们前呼后拥,吴奈温总统和夫人长啥样也没看见,只是远处看见总统戴了一个高高的黑桶帽子,后来齐志远他们有时出洋相,还头上扣个灯罩,手中住个破木棍假当文明棍,模仿吴奈温总统的样子。他们在校园里前后呆了没二十分钟就走了,当然更不可能去放煤、放体育器材的仓库观看。

马脸回应着齐志远的调侃:“我觉得不像,虽说吴奈温上次来学校参观,班里也是这么重视,上上下下一律清扫,但吴奈温总统刚来过不久呀,不可能这么快又杀个回马枪,除非他丈母娘在咱们这儿,他得常回丈母娘家看看。你看,教室前面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的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这意思就让我们别考大学,赶紧想别的办法就业,后墙上还悬挂着条幅是‘以实际行动迎接高考’,意思就是人家都复习高考,我们尽量不要影响人家。看来老师是要给咱们上一堂生动的政治思想课。”

齐志远故作严肃地:“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这时上课铃响起,班主任老师走进教室。老师40多岁,戴着眼镜,给人感觉属于外柔内刚的那种女同志。此时她走上讲台,用一只手习惯性地往上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然后说道:“同学们现在都坐好了,我想利用今天这个时间,为大家举办一次主题班会活动。说实在的今天我挺激动的,大家知道我祖籍是上海,文革前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响应国家号召来“支边”将近20年了,这么多年我的工作没什么成绩,特别是十年文革过得也很艰难。”

接着老师手里翻腾着平时从报纸上剪下来的资料十分庄重地:“我们大家也许注意到了,今天我们每一位同学正站在历史时代的伟大转折点上,大家也看到了,我们国家结束了十年文革,77年恢复了高考制度,78年召开了重视知识的科学大会,全社会开始尊重知识呼唤科学,特别值得注意的是,78年年底又召开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国家开始拨乱反正,搞改革开放,今后我们国家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赶上了这样的历史机遇,你们应感到自豪。但是大家也要看到,当前世界仍不太平,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他们的走狗我们的邻国越南,在帝国主义唆使之下,屡屡侵犯我边境,今年二月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实施自卫反击战,保护着祖国四个现代化的建设成果。

当前大家快毕业了,高考也即将临近,以后为了不耽误大家的学习时间,就不再举办这样的班会了,今天可以说是大家在校期间参加的最后一次班会。这次班会我们想一改以往的习惯作法,不光是老师在前面讲了,我想让每位同学谈谈毕业感言。”

齐志远举手问道:“老师,什么是改革开放呀?”

班主任老师:“就是今后要对内进行经济体制改革,改变企业经营模式,对外打开国门改变过去的闭关自守,和国外加强文化和经济的往来。”

何思楠问:“老师,那什么是拨乱反正呢?”

班主任老师:“简单的说就是结束十年文化大革命运动,去掉以阶级斗争为纲,把工作的重点放在经济建设上。”

马脸沮丧地:“你们说了半天我都没听懂。”

班主任老师接着说:“没听懂没关系,连老师也不是全能弄懂,邓小平同志也说了,现阶段和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是要“摸着石头过河”,在实践中摸索前进的道路,以后大家慢慢都会懂的。接下来大家有些什么想法,在这个班会里,你们可以谈谈,谈理想话未来都可以,谁要发言可以举手示意给我。”

令人费解的是,老师讲完话,教室里出现一片沉静,没有一个人要发言。

班主任老师继续鼓励着:“怎么谁都不举手啊?大家不要那么拘束吗,想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关系的。機会难得,我们年轻时,高中毕业也有过一次聚会,会上大家说了什么现在还记忆犹新,那是我们充满活力、热情、理想的青春岁月。”

经过了一段沉静后,也许是受到老师的启发,此时齐志远举手示意要发言。

班主任老师高兴地:“好,终于有人敢举手了,那好,齐志远你说吧。”

这时有同学小声嘀咕:“这风头也敢出,他凭什么先说呀,他能说出啥?一不是班干部,二不是学习尖子。”

齐志远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嗯……我知道,我学习成绩不好,也不是班干部,按理说不应该我先发言,可我觉得这点时间挺宝贵的,刚才老师说了我们就要毕业了,今后走出校门会回各奔东西,也许再见面都很难了,说到分别一下子让我心里感觉挺难受的,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遇到要和亲近的人分别。老师讲的改革开放我也不太懂,但将来一定是:有的同学当了工人,在宽大的车间里操控着机器,有的同学成了科学家,坐在明亮的实验室里搞科学研究……而我呢,因为学习基础差考不上大学,只能去当兵了,不过这也是我的愿望,我希望能参加中越自反击战,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有人也许会看不起当兵的,但我不在乎,这觉得那是在报效祖国,没什么不好意思。不怕大家笑话,其实我平时看的书很少,不过我之前看了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书对我影响很大,我想把我的想法说出来,我曾下决心要做保尔柯察金那样的英雄。别的就不多说了,在此衷心祝愿大家今后在各自的岗位上能做出成绩,我也会记着大家的,我不会忘了今天同学这份情谊。”

齐志远讲完同学们不约而同地一起为他鼓掌,班主任老师也赞许地:“好!齐志远同学讲得非常好!”

郭切头也要站起来发言,有些笨嘴拙舌地:“我是郭冀鲁,我和齐志远一样也是学习不好,肯定是考不上大学的,但是我可以努力为人民服务 。我爸早就说过了,我毕业接他的班,当一个厨师。我想,等今后有一天同学们重聚的时候,我给你们做出一桌美味佳肴,让同学们来品尝。”

同学们哄堂大笑,也有人小声嘟囔:“整个一个吃货。”

班主任老师制止道:“大家不要笑,郭冀鲁同学说得挺好的,也很实在,职业不分贵贱,都是为人民服务吗。我推测在不远的将来,厨师的地位会越来越高,收入也会越来越高的,因为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会逐步提高,各方面需求也会越来越高,比如现在的国外,高级厨师的收入不比工程师差,我们预祝郭冀鲁同学心想事成。”

同学们又是一阵掌声后,何思楠充满憧憬地站起身:“我也来说上几句吧,我也表达一下自己的愿望,我从小被家里逼着学钢琴、学舞蹈,我原本的梦想是将来成为一名舞蹈家,自从77年恢复高考后,爸爸妈妈总在劝说,他们希望我能考大学,报考医学院校,将来和他们一样做一名医生,我的理想只能跟着父母的希望走了,考大学到底有多重要到现在我真的还不完全知道,不过我会努力的。后来我也想过,将来要能做一名像白求恩那样救死扶伤的医生也挺好的,所以我会和大家一样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加油的!”

这一次的主题班会开得既热烈又充满活力,以致于多少年后同学们说起它脸上还充满了留恋。

到了课间休息,班主任老师把袁淑芬叫到了办公室,想给她布置些任务:“袁淑芬啊,老师找你来是有事让你去办,上午咱们班开了主题班会,老师计划下午还要继续召集家长会。为了学生们能充分做好迎接高考的准备,学校要求老师和家长通力协作积极配合,所以中午还得麻烦你把你们军区那几个男生的家长通知一下,要不然,让他们自己请,他们是不会请的。”

袁淑芬有些不情愿地:“那好吧。”

过去家长会是最让齐志远他们头疼的事,他们认为家长会是好学生的表彰会,赖学生的告状会。过去只要班里一开家长会,他们几个回到家都少不了挨剋,所以齐志远他们都绞尽脑汁设法不让家长来参加。

中午放学时齐志远和马脸他们往校门外走,袁淑芬和何思楠扶着自行车在校外的小路上等着,看着齐志远他们走出来,袁淑芬迎了上去:“你几个先停一下,老师又让我通知你们的家长来开会呢,你们说说,我该怎么说吧?”

马良不假思索地:“还和以前一样呗,骗,就说不在家,都出差了。”

袁淑芬带着鄙视的口吻:“难怪你学习不好,想象力就是零,情商也不高,能不能编点新鲜的,一天到晚总出差老师能相信吗?”

马良不服气地:“那没办法,汽车团的人就是出差多吗,那不行你帮我编一个理由?”

袁淑芬沉着脸:“你还挺得理,我倒管你事宽,我又不是你亲二姨?”

马脸嬉皮笑脸地:“哎,你占我便宜,我叫你二姨,你敢答应吗?”

袁淑芬接着马良的话:“你敢叫,我就敢答应,不信你试试。”

“二姨。”马脸大大地喊了一声。

“哎……”袁淑芬拖着长音答应了一声。

听听他们俩的斗嘴,众人开怀大笑。

袁淑芬故作严肃:“马脸你别臭来劲啊,我不管你这破事了,我去告诉老师,以后有这事少找我,为了你们,我把谎话编来编去的,我感觉我都快成骗子了。”

马脸马上阻拦:“别,别,别呀,换了别人,谁还能帮我们周旋呢?”

袁淑芬脸色缓和:“原来你不傻,知道就好,你说说你,与其费这么多脑子编瞎话,就不能以后少惹点事啊?别总让老师叫家长,你看人家齐志远,和你们一样,都属于坏分子一类,但平时就很少让叫家长,你不能和人家学学吗?”

马脸调侃道:“我能跟人家齐志远比吗,人家是老师的心头肉,你们女生的香饽饽。”

齐志远无奈的表情:“哎,不带这样的,我招谁惹谁了,非把我也捎进去了。”

袁淑芬用手指头一个一个地点着齐志远他们的脑门:“看看你们几个,就是一帮臭味相投的乌合之众,没一个好东西,真应该让老师和家长联合起来好好收拾你们。”

齐志远无奈地:“这样,这次袁淑芬你该怎么通知就怎么通知吧,在劫難逃,反正也是最后一次家长会了,哥几个就要熬出头了。”

下午的家长会如期进行,齐志远他们几个在教室外面紧张地等待,都在担心说不准谁今天晚上回家就会挨揍,部队子弟的家长管孩子,一般不怎么会用批评教育,只会动用武力。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重复着上午已讲过的那些伟大意义:“各位家长好,高考即将临近,这是学生毕业之前的最后一次家长会。今天把大家请来,主要是和各位家长沟通一下,在同学们接下来的复习期间,希望家长们积极配合学校,全力支持自己的孩子做好复习,争取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当然考大学的成功率并不高,也就是说绝大多数同学还是升学无望的,尽管如此也应让同学们站好最后一班岗,遵守好学校各项规章制度,顺利通过学校的毕业考试……”

齐志远的爸爸坐在最后一排,听到老师讲到高考的升学率,心里便凉了半截,家长会结束后,齐志远的爸爸陪着笑脸试探性地寻问老师:“齐志远这孩子在学校表现咋样?没少给老师添麻烦吧?”

班主任笑着说:“关于齐志远在校的表现,我这么跟您说吧,你先往教室后墙上看,这些墙上挂满的奖状,大多是这些年齐志远带领同学们为班集体争得的荣誉,所以从这个角度说,我还应向您和齐志远表示感谢。齐志远这孩子仗义诚实,组织协调能力很强。”

齐志远爸爸又问:“那,那他考大学有希望吗?”

班主任老师坦率地:“至于学习上,恕我直言,他基础较差,家长要有思想准备,不过也不要放弃,还是应再争取的。”

齐志远的爸爸开完家长会,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齐志远妈妈察言观色,终于忍不住了问道:“我说他爸,你去学校开家长会,老师说咱们志远在学校怎么样啊? 你这自打从学校回到家,就一个人坐在桌子旁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半天没动地方了。”

齐志远爸爸无奈地:“嗨,还能怎样,整天跟着一帮孩子瞎跑,考大学是没指望,咱们家就没那当秀才的风水,他的出路还是另做打算吧,我现在就去找单位把他当兵的事赶紧定下来吧。”

爸爸走后不久, 齐志远蹑手蹑脚推开家门:“妈,我回来了,我爸开完家长会回来说啥了?”

妈妈一边往餐桌上摆着碗筷一边对齐志远说:“你爸回来情绪不高,我问他咋回事他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坐在一边叹气和抽烟,说咱们家没有当秀才的风水。别怪妈总唠叨,你也不是小孩儿了,以后让家里人省点心,别总跟着那帮孩子到处野跑,多把心思花在学习上,要能考上大学当然好,考不上咱就去当兵,但无论如何不能学坏啊。你爸他们单位前些日子,倒是来人到家摸底,登记今年各家需要当兵的子女,我和你爸商量先给你报上了名,听说今年去的地方环境不如往年好,太偏,也太艰苦。”

齐志远听着妈妈的话,点头答应着:“妈,我知道呢,你放心我学不坏的,当兵的事,我想好了,条件艰苦我不在乎,去哪都不怕。”

金秧子放学回到家,他妈妈正为他准备晚饭,屋内弥漫着炖肉的香气。

金秧子推门进屋声不高兴地:“妈,我回来了。”

金秧子妈妈从厨房走出笑着说:“儿子放学了,今天妈妈炖了排骨你快尝尝。”

金秧子恼怒地:“我啥也不想吃,别烦我。”

妈妈关切地:“怎么了儿子?谁让你不高兴了?”

金秧子把书包摔在沙发上:“还有谁,都是你,让我叫何思楠去听什么辅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人家说不去,连好脸都没有,真丢人。”

妈妈劝慰道:“嗨,就为这呀,不去就不去呗,是她不识抬举,生气不值当的,咱们以后不叫她就是了。”

金秧子还在生气:“妈你不懂,她都不正眼看我,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儿。”

妈妈似乎明白了儿子的心思赶忙安慰道:“我儿子长得这么帅,学习成绩又好,将来考上大学,还愁没好姑娘看我们吗。”

金秧子不耐烦地:“那是一回事吗?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金秧子用力摔门进了自己房间,妈妈看着金秧子的背影问,脸上挂上一层冰霜。

几家欢乐几家愁。何思楠妈妈开完家长会回到家,推门看见何思楠爸爸在家便兴高采烈地:“你早回来了,我刚去学校给思楠开家长会了,人家老师说思楠在班里成绩最好,班里假如有一个能考上大学的,就是咱们家思楠。不过老师还说了,最近这段时间里学习还得抓紧,不然弄不好会前功尽弃的。咱们这段时间要多留点意,帮孩子把这一关顺利度过。”

何爸爸有些不赞成地:“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吧?不就考个大学吗,咱们那会儿考大学谁管了?孩子大了,有些事让她自己把握吧,我觉得思楠这孩子还是能做好的。”

何妈妈埋怨道:“你可不能掉以轻心,现在社会风气刚开始扭转,人们的思想还没能完全跟上,好多家庭还在受着读书无用论的影响,不小心跟着他们的孩子学坏了,搞不好会出问题的,还是谨慎点为好。”

何爸爸勉强地:“那好吧,就听你的。”

何妈妈冲着何思楠单住的小屋喊道,“思楠呀,先别学了,饭好了,快出来吃饭吧”,

看見何思楠从自己房间走出,何妈妈继续说,“刚才我还和你爸说呢,高考前这段时间,家里什么事都不用你管,你就专心复习你的功课,你听见了吗?”

何思楠不耐烦地:“听见了!”

何妈妈又说:“还有,人家金副部长的儿子,邀你一块儿去听高考辅导课你怎么不去呢?人家金副部长的爱人给我打电话可不高兴了,弄得我很尴尬,本来还是我主动请求人家的,说有什么关于高考的辅导把你也一块儿叫上。”

何思楠埋怨地:“妈您也真是的,我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在家还要做一大堆练习题,就够紧张的了,哪儿还有时间往外跑啊?别把咱们家的事和他们往一块儿掺乎,我不喜欢这样,赶明儿我要是考上大学了,还成了他们的功劳了,真烦人!”

何妈妈有些示弱地:“好了,好了,妈不说这些了,不去就不去吧,你自己抓紧复习就好了”,何妈妈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哎,我想起来了,今天你舅妈打来电话,说过两天军区政治部文工团要招舞蹈演员了,问你还考吗,要考她给你报上名,你舅妈的意思是以前练了那么长时间,希望你去试试,检验一下你这么多年练习的舞蹈的水平,至于能不能考上或考上将来去不去再说。她还说让你考之前抽空去她那儿再练练。我觉得你就去试试吧,不过不能花费太多的精力在这上面,还是要全力以赴复兴高考。”

何思楠在一旁点头答应着:“行,妈我知道啦。”

第三章 “邻家姑娘初长成”

按常理说昨天班里刚开完家长会,老师又是强调学习又是强调纪律,今天齐志远他们几个应该能安省会儿,可是他们一坐进教室就有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屁股在凳子上死活坐不住,装模作样了一会儿,三个人一递眼神,趁着自习课辅导老师还没来,夹着尾巴溜了出去。

来到教室外,三个人凑到一起商量,马脸建议到道:“志远,咱们跳墙去学校隔壁的政治部文工团院里打鸟吧?  现在正好是春天,每年这会儿他们院里那片榆树林鸟可多了,像红鸟、青鸟、小柳叶、麻壳子,有时串嘎鸡和虎不浪也能碰上呢。”

齐志远问:“你们带弹弓子了?”

马脸得意地:“你放心,一直都带着呢。”

齐志远决定:“好,那就去政治部文工团院。”

军区政治部文工团院里平时人少也很幽静,婉转的鸟鸣,轻柔的钢琴声,空气中还漂浮着青草的香味。

院里有一片大榆树,齐志远他们来回在树下溜达着,拿弹弓打着树上的鸟。在他们旁边就是政治部文工团的排练厅。马脸神秘地走近齐志远:“志远,旁边这是文工团的练功房,我刚才走近那个开着的窗户向里看,你猜看见谁了?”

齐志远疑惑地:“看见谁了?”

马脸神秘地:“是咱们班的何思楠正在里面跳舞呢,就像白毛女和吴青华那样踮着脚尖跳,身旁还有人弹钢琴给伴奏。”

齐志远嘲笑地:“那叫芭蕾舞,连这都不懂。不过,你是不是看错了?现在是上课时间,何思楠不可能在这儿。”

马脸肯定地:“绝对没错,我的眼睛长得虽然小,但视力全是1.5的,考飞行员都没问题。”

齐志远跟着马脸蹑手蹑脚来到窗前探头往里看,发现还真是何思楠在跳舞。何思楠穿一身黑色蹈练功服,站在对面的墙边,一只手搭在横杆上,对着镜子正在练功。汗水从她额头向下流淌,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但她昂着头目光坚毅地做着每一组动作。在看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年龄40多岁的女老师,在用钢琴给伴奏。那老师还不时站起身,双手叉腰站在棕色木地板上高声辅导,声音嗡嗡回荡在空旷的练功房内:“思楠,要挺胸……抬头……提臀……注意动作要领,一嗒嗒……二嗒嗒……三嗒嗒……不能松垮!思楠,你芭蕾的基本功还是不错的,这么多年训练下来,其实你已接近专业舞蹈演员的水平了,当然要想提高,以后还应加强个人修养,培养肢体语言对舞蹈主题的表现力……

下面还有点时间,咱们把准备参加考试跳的舞蹈抠一抠吧。你这次跳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开场时的无实物表演,像撩门帘、端油灯、剥葱、用刀切菜……都要有实物在手的感觉…好了,准备吧。”

那老师弹奏芭蕾舞剧《沂蒙颂》“愿亲人早日养好伤”的音乐,刚奏起来,突然戛然而止, 老师又大声喊起来,“停一下,跳到续一把蒙山柴这儿,看炉火的表情要再夸张一点,眼神里要有火苗跳动的感觉。还有撕布条做绷带的动作要逼真,不能像摆样子。到后面跳到‘愿亲人早日养好伤重返前方’,需要更真切一点,感觉是发自内心的愿望,记住了吗?”

此时窗外的齐志远,目不转睛地看着何思楠随着音乐声忽而跳跃、忽而旋转,优美的舞姿激荡着他的心。他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陌生又新奇的感觉,他觉得何思楠从小学到高中和自己都在一块儿上学,一直以来何思楠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个小女孩儿,今天怎么不经意间忽然变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一个标致的女人,她的身材……她的长相……想到这些齐志远不由得感觉脸火辣辣的发热。

他们三个人看着,马脸突然鼓起掌,还边鼓掌便喊:“好,跳得太好了!”

这时何思楠顺着喊声看过来,发现是齐志远他们三个站在窗外,便向这边走过来。

何思楠疑惑地:“你们几个家伙怎么跑这儿来了?现在可是上课时间啊,你们是逃课了?还是被老师轰出来了?”

马脸俏皮地:“你这不是也旷课了吗,不然怎么会在这。”

何思楠一本正经地:“我可是和老师请假出来的。”

齐志远在一旁讷讷地说:“班里是自习课,我们在教室呆着,感觉实在没意思,就商量着跑过来打鸟了,这儿我们经常来,没想到在这还会碰到你,头一回看你跳舞,不知道你还会跳舞呢,刚才我们看了半天,你跳得真好,和电影《沂蒙颂》里的一模一样。”

何思楠不好意思地:“没有,没有,跳得不好,刚才还让我舅妈骂呢”,她扭头看看刚才那个女老师,“我从小和我舅妈学舞蹈,她是咱们政治部文工团的舞蹈老师。”

齐志远又问:“你们是班里的好学生,都在抓紧复习高考,时间那么宝贵,咋舍得花时间来这跳舞呢?”

何思楠回答:“过几天政治部文工团要招舞蹈演员,我舅妈说我之前學舞蹈也挺长时间了,想让我试试。”

齐志远有些惊奇地: “你学习那么好,不是要考大学吗?怎么又考起文工团了?”

何思楠:“只是试试,检验一下学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能不能考上还不一定呢,另外假使考上也不一定去。”

齐志远:“奥,那你肯定能考上。”

何思楠笑着:“你可真会说话,哪儿有那么容易呀,你要是招考老师行了。这次考生可多了,大多都是从小就开始练舞蹈的,考生里还有咱们自治区艺校舞蹈专业毕业的学生呢。”

齐志远:“奥,那确实够难的,那你快接着练吧,我们马上离开,就不打扰你了。”

何思楠赶紧说:“不打扰,不打扰,我也练完了,你们还回班里吗?要是回的话,你们等我一下,我收拾完东西咱们一块儿走吧。”

齐志远迟疑了一下,他们本不打算再回去受罪了,但听何思楠要和他们一块儿走,只好免强答应:“那好吧,那我们等你。”

何思楠换好衣服从排练厅出来和齐志远他们一块儿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何思楠扭头看着齐志远,俏皮地问:“我猜,要是没碰上我,晚自习你们不打算回学校了吧?”

齐志远老实地说:“是呢,回去也学不进去,还影响别人学习,还不如在外面多玩儿会儿。”

何思楠问: “那旷课就不怕老师批评吗?”

齐志远不好意思地:“嗨,旷课多了,也无所谓了。”

何思楠嗔怪:“说得好轻松呀,脸皮真厚。”

齐志远他们回到学校时,天色已黑了下来,这时教室的灯光都亮了,同学们正在上晚自习,数学老师给做着辅导,齐志远他们几个便推门进去。

数学老师看到他们进门就往各自的座位走,很不高兴地断声喝道:“站住!自习都上了好长时间了,你们怎么才回来?”

何思楠平静地:“我有点事和班主任老师请过假了。”

数学老师,“那你先回座位吧。”眼睛看着齐志远他们三个,“那你们几个呢?”

齐志远讷讷地:“我们,我们是帮忙给校长搬办公室去了。”

数学老师无奈地说:“那好吧,快回去上自习吧。”

何思楠正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听到身后齐志远和老师说的话,强忍住笑,心想,这个家伙真能胡说,撒谎张嘴就来。

下晚自习后,班主任让同学通知齐志远去一趟教师的办公室,齐志远不知老师找他会是什么事,以为是要批评他们刚才旷课的事,内心忐忑不安。齐志远很规矩地站在老师面前:“老师您找我?”

班主任老师:“齐志远有这么个事想和你说,咱们学校每年4月份不是都要举办春季篮球赛吗,因为今年高二年级情况特殊要复习高考,怕耽误大家的时间,所以年级组长去请示校长不想让参加了,结果校长听了却没同意,他认为学习还得劳逸结合,越是学习紧张的时候越应该引导学生们注重体育锻炼,要求高二毕业班还必须参加比赛。我也觉得校长讲得有道理,我们虽然即将毕业,但大家除了抓紧时间学习外,也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学校的各项活动都要积极参加。这次年级篮球赛还不能轻视,这也关乎班集体的荣誉,比赛的事还是请你给具体组织一下,我们一定要赛出水平,赛出风格。”

老师说完后,齐志远不由得脖子向拔长了有两公分。平时论学习成绩时,齐志远渺小到被人忽略,但每当遇到学校开运动会或班里有球类比赛时,齐志远在班里的地位会陡然升起,他自己的存在感也随之增强,这时也是他感到最快乐的时候。

此时,何思楠来教师办公室送学生作业,碰巧正看到老师和齐志远交谈,班主任老师招呼着:“何思楠,进来吧。”

何思楠:“老师让把我作业本送过来。”

班主任老师:“好,先放那儿吧,正好,何思楠你先别走,我和你说点事,你和齐志远你们都是军区大院的,住得都不远,你各科成绩那么好,发扬点风格,学习上帮帮齐志远吧,他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你抽空给他讲讲。”

何思楠很爽快地:“我当然可以,只要他愿意学。”

齐志远赶忙说:“不用了老师,何思楠他们现在复习这么忙,耽误他们时间这不合适,我的问题还是自己解决吧,我自己学就可以了。”

班主任无奈地:“那好,你自己定吧,不过,今后的时间要抓点紧,千万不能自暴自弃。”

齐志远应付着:“好吧,谢谢老师关心。”

齐志远和何思楠一块从老师的办公室走出来,何思楠扭头看着齐志远:“刚才在老师那儿你为什么拒绝我帮助你?是怕我辅导不了你吗?

齐志远连忙解释:“不不,绝对不是,我是怕耽误你的学习,我基础太差,一时半会儿补不上来,考大学是你们的事,我没戏。”

何思楠反驳道:“你那么聪明,撒起谎来张嘴就来,论起体育项目,篮球打得那么好,所以你应该试试。”

齐志远继续解释:“不用试,我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我的基础的确差。”

何思楠嗔怪:“我看你就是死狗扶不上墙。”

何思楠说完话,有些生气地一扭脸走开了,齐志远对何思楠的表现感觉有些不解,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何思楠离去的背影。

第四章 英俊少年

听说又要比赛篮球了,马脸十分兴奋:“志远,咱们大干一场的机会又来了,你是校篮球队的队长,跟上你干咱们谁也不怕,今年的冠军肯定还是咱们的。”

齐志远若有所思地:“其实,比赛是不是能拿冠军,我也不是太在意,我在意的是,不管什么比赛,绝不能输给金秧子他们班,我实在看不了金秧子那一旦小人得势的嘴脸,这次也不能轻饶了他们。”

马脸愤愤地:“就是,一定得痛打落水狗,不能让他翻身。三班的金秧子,我看见他就来气,仗着他爸是政治部副部长,整天趾高气扬的,要是让他给赢了,那他还不知道该咋嘚瑟呢。”

金秧子也在暗中较着劲。他讨厌与何思楠走得近的所有男生,哪怕是同何思楠说过一句话的,他尤其讨厌的是齐志远,有时看到齐志远他们和何思楠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妒火中烧肺都快气炸了,他不愿放过一切能打压齐志远的机会,提高自己在何思楠心中的地位,可遗憾的是以往历次的各种比赛,金秧子他们都没赢过,这口恶气总憋在金秧子心里,搞得他十分难受。

齐志远打算尽快进入训练,他询问马脸:“今天郭切头怎么没见来上课,他块儿大、个高,一直都是咱们的主力中锋,这一仗没他可不行。”

马脸忙说:“他今天请假了,说是家里有事。”

齐志远:“那咱们放学后立即去家找他吧,这事还得抓紧不能耽搁。”

马脸应和着:“好吧。”

郭切头家住在司令部家属区的最后一排平房,这地方背,平时很少有外人过来,显得很僻静。这儿住的大都是些部队的服务人员,有农村出身的伙夫、木匠、饲养员、还有赶马车的。他们家家都自己圈个院,院里养鸡、养猪、养羊,感觉这一片被打理得像农村里的农舍,齐志远他们一走近,就能听到从各家院里传出的各种家禽家畜的叫声。

郭切头家小院里猪、羊、鸡都有。齐志远和马脸来时,郭切头正在院里围着围裙给猪拌食。他把切碎的白菜帮子放进食盆,又往里面洒着麸子,之后不停的搅拌着。 马脸见状打趣道:“哎,我说郭切头啊郭切头,请假不上课原来是在家喂猪呢,我记得前两天还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说你要学厨师呢?咋现在给猪做上饭了?”

郭切头和马脸开玩笑:“我看你好像也饿了,要不一块儿也吃点儿?”

马脸追打郭切头:“你还敢踩祸我,我把你人头打成猪头。”

两个人开始在院里相互追逐打闹,齐志远阻止着他们:“行了,别闹了,郭切头,咱们又要打比赛了,我们俩能帮你干点啥?赶快干完活儿,咱们去后勤部操场打会儿球儿,顺便商量比赛的事,人家金秧子他们肯定也积极行动起来了。”

郭切头兴奋地:“不用你们了,我马上拌完咱们就走。咱们又要比赛了,我还以为以后再没机会在学校打球了,志远你露脸的时候又到了,不知道又有多少女生为你欢呼助阵呢。”

马脸附和着:“是呢,郭切头老实人爱讲老实话,一打比赛,志远在球场上那叫一个风流倜傥。”

齐志远阻止道:“你们俩快别胡说了,咱们抓紧时间去练会儿球吧。我估计预赛时打其它班都问题不大,决赛时对手肯定还是金秧子他们高二三班。馬上就毕业离校了,要是输了,将来连个雪耻的机会都没有,所以这次我们还是一定要赢,咱们得商量下战术。”

决赛这一天终于到了。

学校球场上彩旗招展,广播喇叭里放着《运动员进行曲》。篮球场四周围满了学生和老师,球场一侧有同学还用高大竹竿挑起一道条幅,上面写着:“高二年级组春季篮球决赛”。果然如齐志远之前所料,决赛又碰上了金秧子他们高二三班,双方队员剑拔弩张,场外双方的同学为各自班级拼命高喊“加油”,有的喊高二一班加油,有的在喊高二三班加油,仿佛有一股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着。

比赛前前分钟,齐志远招呼队员,给大家鼓劲儿:“来,大家先过来一下,兄弟们,都听好了,咱们马上就要毕业离校了,这可是毕业前的最后一场比赛了,可以说事关重大,大家只许赢,不许输,要是输了,不仅丢的是我们高二一班的脸,更主要是以后再没有挽回面子的机会了,所以都打起精神来。”

裁判员的哨声一响,比赛正式开始。

袁淑芬在场外兴奋地对何思楠说:“快给咱们班喊加油,我觉得咱们班这次肯定赢,齐志远是校篮球队的队长,马良和郭齐鲁也是校队的主力队员,哼!赢他们小意思!好好教训教训那个金秧子。”

何思楠却显得异常平静:“先别太乐观,咱们还是谨慎点为好,金秧子他们班也有校队的队员呢。”

袁淑芬埋怨地:“哎?思楠?我怎么这么不爱听你说话呢,你别竟说丧气话好不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何思楠辩驳:“我哪有啊!我说得是事实嘛。”

袁淑芬恼怒地:“我知道金秧子想追你,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呀。”

何思楠眼睛瞪着袁淑芬小声地:“又来了,臭丫头,胡说八道,快看比赛吧,就你一会儿狗脸一会儿猫脸的事多。”

比赛在进行中……哨声阵阵。

袁淑芬焦急地:“思楠,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啊?你看上半场齐志远他们打得多顺利呀,可这下半场怎么让人家反超了,比分变成15比20了,咱们输着呢。”

何思楠镇静地,“再等等看,离比赛结束还有段时间呢,齐志远肯定是有办法的”,接着何思楠高声喊道,“齐志远加油啊!”

齐志远听到了何思楠的喊声,其实他人在场上打球,心里却特别在意场外何思楠的一举一动,他在心里暗想,这次可不能在何思楠面前丢人啊。

齐志远气喘吁吁地向裁判要了暂停:“裁判,我们队要求一次暂停。”

一声哨响,裁判员大声道:“高二一班要求暂停。”

马脸气喘吁吁地埋怨:“这球没法打了,郭切头你怎么打的?防守总是漏人,让人家总有机会上篮得分。咱们这边,齐志远的进攻没人配合,突破不了对方的防守,没有得分机会。”

郭切头也呼哧带喘地:“我本身是打中锋的,又胖个子又高,没有人家灵活,就是防不住吗。”

齐志远却显得异常平静:“大家不要争了,先冷静,没关系的,他们翻不了盘子,沉住气,不要着急,落后5分小意思。刚才马脸说得对,其实我们应该已经发现对方进攻就那么一个套路,他们就靠班里那两个校队的球员相互配合打掩护,造成漏人后再突破上篮。下一步,马脸你去协助郭切头,两人一块儿防守,当对方打掩护挡住郭切头时,你就去补位,死死拦住后来拿球的队员,绝不让他前进半步,他们就再没有进攻的办法了。而我方进攻时,他们现在是派两个人防守我,我已被看死了,那我们就变打法,假装仍以我为得分点,来牵制和迷惑对方,但是,只要是我方队员控球时,也包括我在内,马脸就往三秒区附近跑,我们尽量都传他,让他去上篮。”

一声哨响,暂停时间到,接下来的比赛齐志远他们变了打法,成效很明显。

场外助阵的同学们欢呼起来:“马脸儿好样的……”

袁淑芬高兴地:“都快笑死我了,你看那个马脸,得了几分感觉自己就是球星了,肩膀也端起来了,头也扬高了,脚底下就像按了弹簧,跑一步身体向上还窜一下,真滑稽。”

何思楠笑着:“你呀,人家输球你有的说,人家赢球了你还是有的说,真拿你没办法。”

突然一声急促的哨音,有人犯规,场外同学一片嘘声。

袁淑芬愤怒地:“哎呀,要出事,金秧子故意犯规,把齐志远眼睛给打了,这个家伙真毒。”

有同学喊道:“把故意犯规的金秧子罚下场。”

马脸拨开人群过来,赖赖唧唧地:“让开,让开,金秧子,你小子学会玩阴的了,打球不行改打人了,打人你他妈的就差得更远了!老子今天不把你的头打成篮球这么大就对不起你。”

一阵嘈杂撕打声……

这块儿齐志远被打后,先在地上蹲了一会儿之后很快站起身,他放开捂着眼睛的手,试着向四周看看,检测着自己的视力,这时他看到何思楠正站在场外焦急地注视着自己,不知为何一下满腹怒火立刻烟消云散,他觉得此时自己不能失去了风度,看到马脸还在那拳打脚踢,于是急忙上前劝阻。

齐志远驱散人群:“来来来,散了吧,散了吧,马脸别打了,打球磕碰很正常,没关系,我没事不要影响比赛,裁判请继续比赛吧。”

马脸儿听了一愣:“志远你什么情况?金秧子他故意打人,咱哥们能受这个气吗?”

齐志远把马脸儿拉开:“算了,别说了,赶紧比赛,把比分扳回来最重要。”

在齐志远的请求下,裁判要求比赛继续。

时间像已凝固,人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静待着比赛的结果……

一声哨响,裁判大声宣布全场比赛结束了,高二一班30:25获胜,霎时间场外的同学沸腾了。

袁淑芬兴奋地:“奥,太好了,30:25,咱们又是冠军了。”

同学们齐声喊着:“乌拉,乌拉。”簇拥着齐志远,把他一次次向空中抛着。此时何思楠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大家,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在心中绽放。

看完篮球比赛,何思楠和袁淑芬并肩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似乎依然是意犹未尽。

袁淑芬一脸诡秘地:“哎,思楠,今天我发现个秘密和你有关系哎。”

何思楠不解地追问:“什么呀?快說吧,神神秘秘地。”

袁淑芬说:“我发现,齐志远不管参加学校的什么活动,只要有你在场,齐志远的表现就很反常。比如说,今天的篮球比赛,齐志远挨了打却不还手,你也知道,平时齐志远怕过谁,坏小子一个,可今天让金秧子打了,老实得就像个害羞的小绵羊。”

何思楠争辩道:“哪有啊,竟胡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袁淑芬打趣道:“哎,看你,表情不自然了吧,说明心里有鬼。”

何思楠故作生气:“有什么不自然的,全是你在那儿瞎分析,思想真复杂。”

袁淑芬表情变得正经起来:“别当真啊,我是逗你的,就是吗,我们思楠大美人哪能看上他那个坏小子呢。不过,我给你透露点儿关于齐志远的内部消息,我和齐志远不是都住政治部家属院吗,我还是挺了解他的,我发现齐志远特招女孩儿,不过倒不能怨他啊,都是别人上杆子喜欢他。我们院里就有女孩儿公开对人说喜欢他,就咱们学校三班的童晓晴就算一个,还有别的人,背地里也向我打听齐志远呢。我还奇怪呢,他有什么好?后来我琢磨出点道道,,你看着他学习成绩不怎么样,身上没有好孩子的书生气,但他身上有股野劲儿特吸引女孩子。他人长得帅,还挺仗义的。他平时说话不多,喜欢玩深沉,那股劲儿有点像电影《冷酷的心》里面的魔鬼胡安。还有就是他特有主意,不管好的和赖的,马脸和郭切头最听他的,让往哪儿就往哪儿。”

何思楠故作轻蔑的表情:“没看出来齐志远还挺招蜂引蝶的。”

袁淑芬得意地 “还有你不知道的呢,齐志远这人确实挺神的,虽说在咱们班里学习不怎么样,可在玩儿上可是把好手。像今天的篮球比赛没有他能赢吗?还有,我听我哥说过,齐志远从初中开始就喜欢养信鸽,据说天上飞着的信鸽,他在百米之内能分辨出公母,厉害吧。全市信鸽比赛,他已拿过三次冠军了。别人参赛都是一次送去好几只鸽子,期望着其中能出个能拿名次的,主要靠运气,而齐志远和他们不一样,每次参赛只选送一只,就靠这只拿冠军,人们说这才是慧眼识英雄的真本事,你觉得牛不?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全市信鸽界的名人了,提起军区大院的齐志远,市里养鸽子的好多大人都知道,有的人年龄都三四十岁了还向他请教经验呢。再有就是打猎,枪法特准,上初中时就开始跟着他爸去打猎了。”

何思楠故意调侃:“你这都是哪听说的,还挺详细,不过长辈们早说过,提笼架鸟属于不务正业,那养鸽子也不会好到哪去吧?”

袁淑芬纠正道: “人家那是信鸽,国家还有正规的比赛呢,不属于提笼架鸟。”

何思楠请求道:“哎,听你说起齐志远养信鸽,我还真有点羡慕他,有鸽子陪伴一定挺快乐的,有机会你带我去看看他的鸽子,你说齐志远能答应吗?”

袁淑芬充满自信地:“没问题,他敢不答应,我要是说你想去看看,那他还不得用八抬大轿把你抬去。”

何思楠嘱咐道:“别胡说,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要去的,你就说咱们俩想去看看。”

袁淑芬故意逗何思楠:“虚伪了吧?你是怕齐志远知道你很关心他对不对?”

何思楠埋怨道:“你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还胡思乱想,再这样我啥也不和你说了。”

袁淑芬笑着:“行了行了,我是逗你的,我你还不知道,肯定是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到了何思楠家的附近。袁淑芬有些惋惜地:“你到家了,那你先回去吧,我走了。”

何思楠挽留:“你先别走,咱们再呆会儿吧。嗨,我现在真不想回家,咱们再在这说会儿话吧,回家可没意思了,这段时间我妈看我跟看贼似的,整天就知道让我学习,什么都不让干,一回去晚了,就问这问那的,快烦死了。”

此时何思楠妈妈下班,正好经过这里。

袁淑芬低声说,“你妈过来了,骑着自行车就在你身后,别扭头”,然后陪着笑脸向何思楠妈妈打着招呼,“阿姨好,您刚下班啊。”

何妈妈看着袁淑芬,“是袁淑芬啊”,脸又转向何思楠,“下学怎么不抓紧回家,站在这干什么呢?”

何思楠不耐烦地:“您先走吧,我和同学说句话,马上就回去了。”

袁淑芬小声地:“你妈把你管得可真够严的。”

何思楠埋怨:“还不都是高考闹的。”

第五章 偷听“爱情”

何思楠妈妈走过去后,何思楠和袁淑芬仍依依不舍地站在路边聊天。

袁淑芬问:“哎?你刚才要把我留住,要说啥现在快说吧。”

何思楠环顾四周后神秘兮兮地:“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不过你不许和任何人说,你先给我保证。”

袁淑芬眨着眼睛疑惑地:“我保证。什么事呀?神神秘秘地。”

何思楠有意压低嗓音:“昨天我在家听收音机时,偶然发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播放广播小说《爱情的位置》呢,据介绍说这是十年文革之后第一次在大众广播媒体上公开谈论爱情的声音。我刚听到时,吓得心直跳,心里特矛盾,又想听,又有点不敢听,光听爱情这个词儿心里就酥酥的,身上只起鸡皮疙瘩。”

袁淑芬惊讶地:“好啊何思楠,我还以为你天天在家是认真复习功课呢,原来你是一个人偷听黄色小说,研究起爱情来了。”

何思楠板着面孔:“你能不能别这么讨厌?小心我以后什么也不和你说了。”

袁淑芬笑着:“哈哈,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接着说。”

何思楠若有所思地:“你说,从文革开始到现在,这么多年了,社会上谁敢公开谈论爱情,好像它是洪水猛兽似的,是属于资产阶级流毒,现在国家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上播放这个小说,这就说明国家希望人们要重新摆正爱情在生活中的位置。”

袁淑芬疑惑地:“我不知道,我没你想得这么多。”

何思楠若有所思地:“我个人觉得,无论什么时候爱情都应该是美好的,是高尚的,应该被歌颂,同时爱情也应是每一个人可以向往和追求的,是每个人的权利,要不然人生活的幸福意义在哪呢?

我自从上次听完后,说实话,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还想再听听,好像有关爱情的话题有种神奇的吸引力,可是我心里也担心,生怕会让别人知道,我假想要是让我妈知道肯定不得了,别说是快高考了,就是平时,我妈也绝对不会让听类似和爱情有关的文艺作品,我妈最反对和最担心的就是我会早恋。

你还记得咱们上高一时,那些大孩子们在传看手抄本小说《第二次握手》,你哥哥拿回去一本,咱们叼空悄悄拿出来看,那时书里的内容看得人心怦怦跳,记得书中描写了丁洁琼和苏冠兰的浪漫邂逅,以及两人的纯真爱情,那一幅幅画面,老在脑子里转,当时我还不理解,这么好的书为什么会是禁书,就因为书里描写了爱情吗?

后来这事让我妈妈发现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我做了足足有半个学期的政治思想教育,都快把我给烦死了。”

袁淑芬好奇地问:“那你说人家收音机里还播吗?听你说完我也想听听。”

何思楠疑惑地:“我也不知总共播几次,我是听了一次了,时间是晚8点半,你到时候听听吧。”

袁淑芬为难地:“不过,听爱情,晚上家里一屋子人怎么听呀?让人知道了多不好意思啊。”

何思楠说:“我也是趁家里没人时才敢听的。

袁淑芬:“思楠,我觉得你好像为那广播小说着魔了,我争取晚上能听听,明天和你交流,我先走了,再见啊。”

傍晚,何思楠一家三口围坐一起共进晚餐。

何爸爸:“我吃完了,今天我值夜班,我得先走了。

何妈妈之后也说:“等等我,咱们一块儿走吧,今天下午新入住一个病人,我有点不放心得过去看一眼,思楠啊,碗筷你收拾吧,干完活抓紧学习啊。”

何思楠答应道:“好的,妈我知道了。”

何思楠暗中欢喜,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了碗筷,把手上的水往围裙上随便擦了擦,就急着去搬收音机,她想趁着爸爸妈妈不在家,抓紧把收音机搬到自己屋里,然后踏踏实实地听那个广播小说。

此时何思楠躲在自己的小屋里,怀揣着少女神秘的向往,神情专注地静静收听着广播。收音机里传出的是一位女演播员悦耳的声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播送广播小说《爱情的位置》,原著:刘心武,由陈阿喜演播”,接着陈阿喜朗诵道:“------我们一天天长大,思想上、感情上、生理上都發生着变化,但我们面临的许多问题却得不到及时的指引,比如说,爱情问题就是这样......

前几年,我曾纳闷过,为什么我们的银幕上、舞台,不但丝毫没有爱情的表现,而且,甚至极少夫妻同台的场面,掐指一算,鳏寡孤独之多令人吃惊。难道我们的生活就应当是这样的?”

何思楠聚精会神的收听着,以至于外屋妈妈回来的开门声一点没听见,直到妈妈在外屋和她说话她才听到。正在听广播的何思楠生怕被妈妈发现,但又舍不得就此关掉,赶紧把收音机音量拧小,耳朵贴近收音机上方的喇叭继续收听着。

何妈妈高声地:“思楠,怎么听我回来了也没动静?”

何思楠无奈只好把收音机关掉,不耐烦地回应道:“听见了,我在学习呢。”

袁淑芬和何思楠在放学路上分开后,回到家也一直惦记广播小说的事。她吃完晚饭,就抓起爸爸平时听新闻和天气预报的半导体收音机,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外屋袁淑芬的妈妈为贴补家用正为后勤医院糊药盒,爸爸坐在一旁看报纸,这时里屋半导体里的声音高一声底一声地不断传出来,只听到屋里收音机传出一女声:“……越往深里想,我就越觉得有个爱情的位置问题,也就是说:在我们革命者的生活中,爱情究竟有没有它的位置?应当占据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爸爸在外屋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他扭头问袁淑芬的妈妈:“这孩子把门关那么紧,在里面干啥呢?”

妈妈停下手中的活:“说是学习呢,着急慌忙的,吃完饭就一头扎进小屋没见出来。”

这时广播声继续从屋内传出:“……比如说,爱情问题就是这样......前几年,我曾纳闷过,为什么我们的银幕上、舞台,不但丝毫没有爱情的表现,而且,甚至极少夫妻同台的场面,掐指一算,鳏寡孤独之多令人吃惊。难道我们的生活就应当是这样的?”

袁淑芬的爸爸听到这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地喊到:“淑芬你给我出来一下!”

屋内的收音机声戛然而止,袁淑芬一脸恼怒地从小屋门走出:“爸您喊啥呀?这么大声,人家听会儿广播都不得安生。”

爸爸看着走出来的袁淑芬生气地:“我就是想说你听的这广播,那都说些什么呀,小小年纪,情呀爱呀的,寒碜不寒碜,我都替你脸红。”

袁淑芬反驳:“爸,那可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的,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有什么可寒碜的?您就是个老封建。”

爸爸显得更生气了:“我老封建,你还是个学生,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少把资产阶级那一套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带回家来。”

袁淑芬妈妈也在一旁劝说:“你爸爸说得对,小小年纪听什么爱情,她爸你也是,有话好好说,生这么大气干啥。”

袁淑芬争辩着:“人家报纸上都说了,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没有什么阶级斗争了,也没有资产阶级了,您还抱着自己的老眼光不放,您天天看报也不知都看什么了,我不就听了个广播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您要看我不顺眼,那我走好了。” 说着话,袁淑芬就往外走。

妈妈阻拦道:“淑芬你给我站住,这大晚上的,你个姑娘家要去哪儿?”

袁淑芬爸爸生气地:“别拦她,还说不得了,她觉得这家放不下她,让她走。”

袁淑芬赌气头也不回走出房门,可她一出家门就后悔了,看着四周漆黑一片,都晚上九点多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地方可去。她想到了何思楠,她猜测思楠此刻肯定在家复习高考,她妈又管得她那么严,真不好意思去打扰,可除了何思楠她再没有什么知心朋友了,所以尽管不好意思,她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何思楠了。

袁淑芬摸黑来敲何思楠家院门,思楠妈妈开门询问,袁淑芬在门外鼓足勇气:“阿,阿姨,我是思楠的同学袁淑芬。”

思楠妈打开院门看是袁淑芬:“啊,是淑芬呀,这么晚了过来有事啊?”

袁淑芬不好意思地:“阿姨,不好意思,我找思楠有点事。”

思楠妈脸上显着有些不悦,但嘴上却说:“奥,那就进来吧。”

何思楠正在家学习,看见进来的袁淑芬,赶紧把她领到自己房间后关住门,有些吃惊地问:“大晚上的怎么是你?出什么事了吗?”

袁淑芬没好气地:“我和我爸吵了几句嘴,我离家出走了。”

何思楠疑惑地:“那因为啥呢?”

袁淑芬委屈地:“我在家听你说的那个广播小说,结果光顾着听了,忘把声音调低了,让他给听见了,我爸说我不务正业,小小年纪不该听那些爱情,还说是资产阶级乱七八糟的的东西,我不服,和他吵了几句,就跑出来了。”

何思楠担心地:“你也是的,这么晚跑出来,你爸妈多担心你呀。”

袁淑芬赌气地:“我就是想让他们担心,谁让他们要惹我生气。”

何思楠指责:“你呀,都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袁淑芬撒娇:“我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吗。”

何思楠嗔怪:“不害臊,那我去和你爸妈说一声吧,就说你在我家,免得他们担心。”

袁淑芬阻止道:“不用了,估计他们能猜到,我肯定是来你家了,晚上我想就住你这,这会儿要是回去太没面子了。”

何思楠看着袁淑芬,然后瞪了她一眼,转身来到外屋小声地请示妈妈:“妈,淑芬家里来亲戚了,晚上家里住不下了,她来和我挤一晚上,您看行吗?”

妈妈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就挤吧,不过早点睡,别两个人一见面就说个没完,明天一大早还得上学呢。”

何思楠的小屋里,两姐妹并排靠墙坐在床上,有好一阵子抬头看着屋顶,眼睛里带着忧郁都默不作声。平时两人一见面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可今天不知什么原因,都感觉心情压抑说不出话来,后来还是袁淑芬先打破沉默嘆息道:“学校班会那天,包括你在内,大家都在谈理想,我当时也想说说,可是我真的不知说什么好。嗨,每天活得真压抑,人要是不用长大就好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心事了。你看,咱们小时候多好呀,无忧无虑地,每天就知道玩儿,海阔天空地聊,现在就不行了,要考虑毕业、考学、找工作……想起来就烦。思楠,其实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你人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家庭条件好,你每天就一门心思学习,什么都不用操心,累是累点,可省心呀,你有奔头,将来考上大学后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可我就不行了,将来没什么前途。”

何思楠也叹息道:“我自己可没感觉境遇像你说得这么好,谁敢说有把握一定考上大学呀?要是那样每天还会压力吗?我都不敢想,要是考不上大学会怎样,我妈还不得气出病来。我现在整天就知道闷头学习,哪儿还觉得有快乐。哎,忍忍吧,总会有个头儿,等高考完,不管怎么说事情就先告一段落了。”

袁淑芬继续说:“嗨,我这辈子可能就那样了,我爸是部队的普通干部,没权没势的,我妈是家庭主妇,没有正式工作,平时靠给医院糊药盒贴补家用,我考不上大学,就是等着高中毕业后当兵了。”

何思楠问:“那再往后你还有什么设想呢?”

袁淑芬想了想然后开起玩笑来:“再往后,再往后就找个男人嫁了呗,给你生个小外甥。”

何思楠用手捅了一下袁淑芬:“不害臊,啥都敢往出说。”

袁淑芬继续开玩笑:“本来就是吗,我们有啥说啥,不像你假正经,表面严肃,内心波涛翻滚,背地里还偷偷研究爱情。”

何思楠嗔怪:“又来了,再这样不理你了。”

……

两姐妹聊啊聊,知心话说不完,一直聊到晚上十二点多,何思楠妈妈中间已经催了几次,为了不耽误第二天上课才关灯开始睡觉。

第六章 看译制片电影

4月中旬,听说军区礼堂要上演一部外国译制片,消息一传开,在军区大院的孩子们中引起不小的波澜。平时一说要看新电影,军区大院孩子们都会欢呼雀跃,这回听说要看的是译制片,当然是内心更是无比欢喜。从刚听到消息那一刻起,就开始天天思思慕慕地期待着。在他们心里,这是生活中的最大事,无论其它什么事都要为看译制片让路,哪怕是在复习高考也是如此。

下课铃响起,校园内熙熙攘攘,课间休息时,金秧子一直探着头往高二一班教室里看,看到何思楠和袁淑芬出来赶紧凑过来,金秧子讨好地:“何思楠,袁淑芬,今晚军区礼堂演外国译制片,我请你们一起去看吧?”

袁淑芬没好气地说:“你请我们看电影?没搞错吧?大家都忙着复习高考,哪有时间啊?思楠你能去吗?”

何思楠赶紧说:“我没时间,去不了。”

金秧子只好懊丧地:“那好吧,我就先走了。”

看着金秧子离去的背影袁淑芬没好气地,“还不死心,没完没了了,就是去也不和这种人去?想着都恶心”,然后转头问何思楠,“咱俩看电影的事你可别忘了,我一星期前就按照你的吩咐把票买了,不过我总担心,你妈管你那么严,晚上你能去吗?”

何思楠像是在下决心坚定地:“我怎么能忘呢,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去,大不了挨顿骂,我不怕。”

袁淑芬称赞:“好,够豪气!”

何思楠有些懊恼地:“现在每天一回家就得听我妈叨叨,就一个话题就是抓紧时间学习,什么都不让干,脑袋都快被憋炸了,好像考不住大学就是世界末日了。我早计划好了,今晚出来,我就说去你家取复习资料的,你注意点,别哪天我妈问起来,你不小心再给说露了,那我可就惨了。”

袁淑芬举起一只手发誓:“你放心,你交待过的事绝对不会出问题。”

何思楠又问:“光说看译制片,你想起来吗?买票时人家说是什么电影了吗?”

袁淑芬惭愧地:“不是想不起来,根本是没记住,一大串名字特拗口,就记得是个南斯拉夫的外国电影。”

何思楠埋怨:“你呀,连个电影名字也记不住,那好吧,咱们晚上见。”

下午放学回家的路上,齐志远、马脸 、郭切头三个人骑自行车结伴而行,这哥仨也正在说着看译制片的事。

马脸恼怒地在埋怨:“郭切头,我不是说你,让你去买个电影票,就这么简单的任务你都完成不了,你说你还能干点啥?我看你以后单飞哇,不要和我们在一块儿混了。”

郭切头极力解释:“谁能想到一个电影票会卖得这么快,我就晚去了半天人家就说卖完了。”

马脸埋怨道:“你还有脸说呢,没有一点责任心,让你一早就去,你倒好,下午才去,能不卖完吗?”

郭切头继续辩解道:“这不能全怨我,我二舅妈生小孩,我妈非让那天上午去送点红糖和鸡蛋,我不能不去呀,他们家在郊区呢,我上午赶不回来。”

马脸还在生气:”你要是不行你早说呀,我自己也能去呀,还有,你就是个死心眼,那鸡蛋咋就不能下午送?莫非下午就臭了?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大的事?要是换做戰争年代,你就是贻误战机,就得拉出去枪毙,革命事业全毁在你这种人的手里,哥几个跟上你这种战友,能打下红色江山吗?早让敌人都把我们变成革命烈士了。”

郭切头沮丧地:“我……”

齐志远插话劝说:“行啦,行啦,你们两个别说了,不就一场电影吗,犯不上这么较真儿,没买上票就不看呗,多大点儿事。”

马脸冲着齐志远说,“说得轻巧,你倒是想得开,我可不行,好容易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场新电影,听说还是个译制片,结果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去,咱哥们却看不成,一想到我只能在家无聊地呆着,心里就别扭”。

齐志远继续劝说:“行了,不看就吧。”

马脸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什么:“哎,志远,要不然,咱们去买别人的富余票吧,万一能碰上呢,你不是常说咱哥几个一向运气都好吗。”

齐志远持怀疑态度:“我那是说逃课不被抓,买富余票可能性不大,现在票这么紧张,一次要买上三张富余票,难度太大了。”

马脸却显得信心十足,就像打了鸡血似的:“这样吧,反正咱们晚上也没事,去试试呗,志远,不用你出马,我和郭切头先去,买上票你再过来,你看咋样?”

齐志远半开玩笑,像首长似的拍着马脸的肩膀:“小马同志,有斗争精神,就听你的,那就去试试。”

傍晚时分,军区礼堂前小广场上热闹起来。军区礼堂建在政治部的院内。在军区大院的孩子们眼中它是一座无比雄伟的建筑,当然主要是心里觉得在这总能看上好看的电影。

据家大人们介绍,军区礼堂是50年代建成的,看它外观属于苏联式建筑,灰砖灰瓦。从礼堂的正面看,如果加上门前台阶整体高有30多米,上方镶有一颗巨大的红色八一五角星特别显眼,大门两侧用鲜红的油漆写着巨幅标语,左边是“提高警惕”,右边是“保卫祖国”。门前有一大片宽敞的广场,礼堂四周有高大的杨树整齐的围着。

这时离电影开演大约还有一个多小时,马脸和郭切头已早早来到了军区礼堂前的小广场。

马脸给郭切头布置着工作:“咱们俩现在就开始在人群中边找边问,看看谁有富余票赶紧抢着买下来,郭切头你这次认真点,争取将功补过,现在你向左面转,我向右面转,买上了就到这会合。”

马脸边走边不停地高声喊着:“谁有富余票……谁有富余票……”

马脸和郭切头各自转着,转着转着两人碰到一起,马脸用衣袖擦着脸上急出的汗,焦急地问郭切头:“郭切头,礼堂都开始检票了,电影也快开始了,我这买了一张,兄弟你那儿情况咋样?”

郭切头也有些焦急地:“我也就买了一张。”

马脸焦急地:“那就差齐志远一张了,再等等,我不信今天最后这张票买不上了。”

马脸和郭切头又转了半天还是没买上,正当他们失望地举头环视四周时,忽然发现何思楠从不远处向他们这儿走来。

马脸提醒:“不好了,咱们班同学何思楠也来看电影,千万别让她看见咱们在买富余票,赶紧把手里的钱藏起来。”

马脸和郭切头说着话,没想到何思楠径直走到他们跟前。

何思楠走过来故意逗他俩:“你们两个坏小子又在这儿干什么坏事呢?老远就看见你们俩鬼鬼祟祟的样子,电影不都快开始了吗,还来回瞎转悠不赶紧进去?”

马脸反驳:“说谁坏小子呢?谁鬼鬼祟祟了?没看我们哥俩正在这儿等人吗。”

何思楠继续故意逗他俩,“等人呢?刚才我怎么远远的就听见你俩在喊‘谁有富余票’来着,嗓子都快喊哑了吧,是买富余票的吧?”,何思楠伸头看马脸躲在身后的手,“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看看,刚才手里那两毛五藏哪了?”

郭切头在一旁故作认真地:“不可能,别看不起人啊,我俩都有票。这是我的,马脸把你的也让她看看。”

何思楠还在开玩笑:“噢,既然如此,你们不是买富余票的,那我这张票就卖给别人了,你们肯定是不会要了。”

马脸赶忙伸手拦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哎,姐姐姐------别---别---别走,你听我解释两句。”

何思楠打断他:“哎,管谁叫姐姐呢?别乱叫啊,你比我还大一个月呢,我可承受不起。”

马脸改口说:“好好好,叫革命同学行了吧,这不是一着急就想表达对你的尊重吗。何思楠,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之前我们听说礼堂要演新电影,就让郭切头来买票了,可他不争气,光顾干自己的事给误了,我们有点不甘心,只好来试试看能不能买上富余票,刚才我俩废了老劲儿才已买上两张,这不还差一张,如果还买不上,大家就都看不成了,所以你看你的那张……”

何思楠惊讶地:“奥!你们几个可真行啊,弄了半天三个人事先一张票也没有,全指望着买富余票呢。”

马脸讷讷地:“这不是想碰碰运气吗,再说齐志远说我们哥几个一向运气不错。”

何思楠又问:“那你俩在这儿这么忙乎,齐志远怎么不来呀?莫非就等着坐享其成?”

马脸调皮地:“齐志远和我们不一样,人家好面子,不愿干这丢人的事,买票这些小事由我们忙乎就行了。”

何思楠用手指着马脸和郭切头:“你们两个也真是,就那么听齐志远的,整天维齐志远马首是瞻的,他有什么好让你们俩自甘为奴,真看不上你俩这谄媚劲儿。”

马脸又频频点头:“你批评得对,你批评得对,回去我们就翻身农奴得解放,和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齐志远断绝一切关系。”

何思楠:“好啦,不和你们废话了,票送给你们吧,不过说清楚我可不是卖票的,这票原是人家袁淑芬的,我们早就买好了,原打算一块儿来看的,结果就在刚才她奶奶突然病了,她必须得去医院,所以就便宜你们了。”

马脸开玩笑:“多谢及时相助,齐志远来了要是知道了你助人为乐的动人事迹肯定会很感动的。”

何思楠故作严肃:“别胡说了,那有什么可感动的?我发现你不胡说八道就不会说话,好了,我不跟你們斗贫嘴了,你们还是继续等你们的大哥吧,我先进去了。”

何思楠刚离开,一阵自行车铃响,齐志远骑着自行车来了。他人在车上,一条腿支着地,笑着问马脸:“马脸儿,那事忙乎成了吗?”

马脸高兴地:“志远你过来的正好,票刚刚凑够。”

齐志远不紧不慢地:“我刚才一看你们俩这高兴劲儿,估计票是买上了。”

马脸兴奋地:“谢天谢地,咱们的票是终于凑够了。”

齐志远赞许地:“还真是马(指马脸)到成功,没你马脸办不成的事儿。”

马脸炫耀地:“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柳暗花明又一村。”

齐志远笑着:“臭词乱用,你这挨得上吗。”

马脸调皮地:“不过还有好消息告诉你,你猜最后这张票是谁给的?”

齐志远疑惑地:“谁?”

马脸神秘地:“咱们班何思楠,这张票和何思楠是挨着的,你不是平时总暗中注意人家,还总假装欲擒故纵,这回怎么样,‘阿米尔‘冲吧?”

齐志远掩盖着心里瞬间产生的不安:“别胡说,谁欲擒故纵了,我可不敢乱惦记,人家是班里的学习尖子,咱是掉在灰堆里的豆腐,还是你拿上票过去挨着何思楠坐吧。”

马脸开玩笑:“咋了?把机会让给兄弟了,朋友妻不可欺,我不能干这不仁不义之事,再说人家肯定看不上我。”

齐志远微笑着:“哪那么多费话,快去看你的电影吧。”

军区礼堂内人声嘈杂,电影就快开演时,马脸手里捏着电影票从过道走过来,看到到何思楠旁边的空座位后,便祛生生地过来坐下。何思楠看着马脸满脸怯生生的样子,心中暗自好笑。

何思楠没没好气地:“怎么了你?扭扭捏捏地像个受气小媳妇,我又不是老虎。”

马脸讷讷地:“看见你我就心慌。”

何思楠故作严肃:“又耍贫嘴,心慌你还来,不怕得了心脏病?”

马脸讷讷地:“那没办法,让齐志远过来,他吓得不敢来,只好我受点委屈了。”

何思楠追问一句:“齐志远说他怕我吗?”

马脸讷讷地:“那倒没有,我看他是有点底气不足。”

何思楠问:“说什么呢?什么意思?听不懂。”

马脸讷讷地:“就是,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呗,不过别问我了,我也说不清,你还是有机会亲自问他吧。”

何思楠坚定地:“问就问,你以为我不敢啊,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正说着话,电影开演的铃声响了。

何思楠赶忙说:“咱们先别说了,好好看电影吧。”

马脸答应道:“好吧,就听你的。”

影片开场音乐像浑厚的钟声当当敲响,银幕映出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的片名,接着是坦克车的轰鸣声响彻礼堂,这开场阵势足以震撼到在坐的每一位观众。在当时南斯拉夫的彩色故事影片在中国还是头一次上映。

第七章 初春漫步

电影放映结束的铃声响起,观众们开始起身簇拥着依依不舍地向门外移动着。

马脸兴奋地:“这电影真是太棒了,你看那德国鬼子的军服多漂亮。”

何思楠伤感地:“我觉得钟表店老板的女儿真漂亮,牺牲的多可惜呀,那场面让人心里太难受了!”

马脸和何思楠同其他观众一起簇拥着走出电影院时,看到齐志远和郭切头已等在门口了。伙伴们一见面先是学着电影里游击队员的样子,相互一阵拳打脚踢,表达着内心的激动。

马脸笑着:“志远,你们这么早就出来了?”

齐志远看见何思楠变得有些不好意地:“没有,我们俩也是刚出来,在这儿等你们。”

马脸开玩笑:“你不是在等我吧?你是在等何思楠?你是不是要向她当面致谢?”

何思楠不好意思地:“马脸你不许胡说啊,什么谢不谢的。”

齐志远和何思楠说:“现在时间有点晚了,怕你回家路上不安全,我们送送你吧?”

马脸和郭切头赶紧推脱:“志远还是你去合适,我们俩都着急回家有事。”

齐志远不好意思地:“那行,我送就我送。”

马脸看着何思楠又开起玩笑:“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有人已被深深感动了,说不定一激动就勇气大增了。”

齐志远疑惑地:“马脸你又胡说啥呢?”

马脸做着鬼脸:“没啥,你们走吧。”

何思楠羞涩地对齐志远说:“那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夜晚的政治部院内显得格外静谧。刚刚下过一阵小雨,街灯给路面投洒下金黄色柔美的光,湿露露的路面映着灯光像是一条闪光的小河,蜿蜒通向前方隐约的夜色中。这个季节,恰逢路两旁丁香花盛开,花团紧簇有白色也紫色的相间排列,鲜花上挂着水滴,散发着的清香,弥漫在湿润的空气中,这夜晚虽稍有些凉意,但却也不失幽美。

齐志远和何思楠并肩走在这小路上,不自觉的两肩错开有一尺多的距离。

齐志远关切地:“晚上刚下过,天变凉了,你冷吗?”

何思楠很欢快地:“没事,我一点不感觉冷,这儿这真是太美了,长这么大一直没注意到,咱们军区院里景色好美呀!”

齐志远很平静地:“美吗?我们从小到大天天在这院里乱跑,没觉出你说的那么美。”

何思楠陶醉地:“那可能是我们女孩们总是窝在家里,有点少见多怪了,更不可能雨后大晚上跑这来。这湿润又带着花香的空气吸到肺里真舒服,感觉浑身都变得清爽了”,何思楠觉得自己在不停的说,而齐志远跟在旁边总不出声,便有意搭话,“我今天能出来看电影,还是撒了谎才出来的,要让家里人知道肯定是要挨骂的,不过看了这么好的电影,又享受了这么美的景色,就是挨顿骂也值了,管它的呢,不想那些了”。

齐志远陪在何思楠身边不知如何应答,只顾低头默不作声地走路。

何思楠嗔怪地:“哎?齐志远,你打算一路上就这么沉着脸不理我吗?”

齐志远赶紧回答:“不是的。”

何思楠试探性地:“那,那我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齐志远答:“当然可以。”

何思楠像是鼓了鼓勇气:“刚才听马脸说,看电影时,你不敢过来挨着我坐,说你是因为怕我,我想知道你认为我很可怕吗?”

齐志远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不是,不是。”

何思楠追问:“不是,那是为什么呢?”

齐志远支支吾吾地:“可能,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吧,我要是坐在你旁边会紧张。”

何思楠笑了:“你这算什么理由啊?”

齐志远讷讷地:“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何思楠调侃道:“我不相信你胆儿会这么小,你平时不是挺有胆有识的吗?我还听说,咱们学校里和军区院里,都有女生背地里打听你,他们都说喜欢你。”

齐志远不好意思地:“别听人们胡说,我有什么可打听的。”

何思楠调侃:“你就别谦虚了,她们认为你帅,都想认识你。”

齐志远:“没有的事,我咋不知道。”

何思楠像是无意间在试探:“你之前和女生像这样散过步吗?反正像这样和男生单独在外面一块散步,我还是头一次,我心里感觉怪怪地,不知你是个什么感觉?”

齐志远回答:“我也是头一次和女生这么单独在一块儿散步,心里感觉很紧张。”

何思楠开心地笑了:“能看出来你是真的有点紧张,你这样子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齐志远和何思楠互相沉默了片刻,只能听到他们走路的脚步声,还是何思楠打破了沉静:“咱们很快就要高中毕业了,想起来还真有点舍不得离开学校,我看你们几个男生,整天都乐呵呵的,你们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吗?”

齐志远苦笑着:“要说打算,也没什么打算,不像你们,学习成绩好,能考上大学,我们几个这几年没好好学,现在想抓也有点晚了,听老师说高考的录取率才是百分之三左右,所以考大學恐怕没指望了,等毕业了就去当兵吧。”

何思楠问:“上次在毕业主题班会上,你说希望能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像《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保尔柯察金那样当一名英雄,你喜欢当兵,是因为这些吗?”

齐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是的,很喜欢当兵,他们都说我天生是当兵的料,我也觉得我适合,我一直渴望能去真正的战场上见识一下。”

“你们男生是不都喜欢去冒险呀,那上战场是很危险的,你不怕吗?”

“不怕,我从小就梦想着能做一名战士去战斗,去完成各种艰难任务,在战斗中杀敌立功成为一名战斗英雄。”

何思楠嗔怪:“你是书看多了吧?”

齐志远认真地:“不是,我其实看的书并不多,我真是这么想的。”

何思楠笑着说:“看你这认真劲儿,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那好吧,那就祝你梦想成真。不过,要是当兵,你会去哪呢?会走很远吗?”

齐志远平静地:“现在还不知道会去哪,其实我最想去云南前线参加自卫反击战,但目前很难实现,周围的部队还没听说有去的,去的都是些在南方的部队,它们一般不在咱们这招兵。”

何思楠问:“你要去当兵我们同学之间还能见着面吗?”

齐志远:“恐怕就很难了,战士回家探亲机会一般很少,再说你们考上大学也不一定在哪儿呢。”

两人说着话,何思楠忽然想起回家的事,不禁有些着急:“哎呀,咱们俩光顾着说话了,你注意到军区大院熄灯号吹过了吗?出门时我妈叮嘱了,吹熄灯号之前必须回去,要是晚了又得挨骂了。”

齐志远:“我也没注意听熄灯号,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要想早点回去,看来走平常路是来不及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倒是有个办法,要不咱们跳墙吧,那肯定能节省时间,就是不知道你做为女孩子好不好意思?”

何思楠显得很兴奋地:“那就跳吧,我也和你一块儿淘气一把,反正晚上也没人看见,平常你们男生去哪,要么能找到近路,要么就跳墙,我们女生因为都不好意,只好走好多冤枉路。”

齐志远:“跟我来,我领你找到平时我们经常翻墙的地方,你看,就是这,这的墙垛子已被我们打掉了砖角,形成了阶梯,这样就好爬了。你不要怕,我先护着你爬上去,你上去后先趴在墙上不要动,等我翻过墙后,到那边再接你下来。”

按照齐志远的护卫下,何思楠顺利翻过了墙, 何思楠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高兴地:“这样真是太省事了,要是白天也能爬墙就好了。”

齐志远开玩笑:“你看你身上粘了一身的土,说明爬墙的功夫还不行,你看我们,爬墙就手和脚接触墙,身体不挨墙,衣服不粘土。”

何思楠笑着说:“我哪有你们那本事呀,就这也快成假小子了,要是让我妈知道,不可想象,还不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两个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走到何思楠家的门口,他们停下脚步,相互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好像还有好多话还没说完。

齐志远提醒到:“时间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何思楠大方地伸出手:“咱们握手告别吧?谢谢你送我回家,今天我过得很快乐!”

齐志远握着何思楠手,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传到自己身上,让他的心脏极速跳动起来,他依依不舍地看着何思楠走进自己家门。

因为头一天晚上偷着出来看电影,何思楠第二天在学校上课,一整天心里都感觉不踏实,她总担心妈妈发现了又和她唠叨,一直到晚上放学回家她还在担心这事。晚饭上,何思楠妈妈一边给她往碗里夹菜,一边又开始唠叨了:“楠楠快吃饭吧,妈妈爸爸现在不让你练琴也不让你跳舞,还叫你不要轻易外出,都是想让你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好好复习高考,现在正是复习的关键时刻,所以你要懂得珍惜时间,不要没事老往外跑。”

何思楠不耐烦地:“妈,您就别总说了,我都知道了,我会抓紧的。”

何母:“你知道什么了?我看你是什么也不知道。平时适当的调剂调剂,简单的休息一下,换换脑子也是可以的,比如在家听听音乐或是在院子里站一会儿,向四周看看让眼睛歇歇,但哪还有时间跑出去看电影啊,还撒谎,说是去袁淑芬家取学习资料。你昨天晚上回来那么晚,得耽误多少时间啊?送你回来的是齐志远吧?那个齐志远你还是离他远点好。”

何思楠有些生气:“妈,你怎么还监视我?”

何母: “监视你,我才没有那闲工夫呢,看电影的事是听金副部长爱人说的,齐志远送你是我碰巧看见的。妈听人说,齐志远他们那帮孩子,整天就知道瞎玩瞎闹,在学校也不抓紧学习,考大学根本没希望,就等着毕了业去当兵,你想想,你要是总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对你会是什么影响?”

何思楠:“妈,你说的多难听呀,我没总跟人家混在一块儿,昨天只是偶然碰见的。再说人家也没招你,你别总看不上人家,说不定呀,以后人家还是部队里的战斗英雄呢。”

何母: “战斗英雄?我不管他今后是什么,我只知道你们选择的是截然不同的路,你呢,要是考上大学,将来还有可能要出国深造,他们是要去当兵,现在看,大家还是同学,差别不大,用不了几年,慢慢地距离就会越拉越大,你还小,现在好多事情你还不懂,以后你就会明白了,总之妈说的这些话要记着,现在就要注意走好自己的路,免得将来会后悔。”

何思楠:“妈,您想得也太多了,我们只是同学而已,平时有些来往不是很正常吗?”

何母像是伤心地长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正常来往我都不希望有,本来有些话不想和你们这些孩子们讲,没想到现实生活偏偏逼着你说,今天就当着你爸的面,我把话给你说清楚了,知道了,以后就不要和齐志远来往了。那还是十二年前,文化大革命期间,咱们军区来了个代理司令员,可能是因为所行的是代理之职十分渴望转正吧,所以表现得相当积极。

1967年他参加了在北京的文艺座谈会。会上有人指出:建国十七年来,贯穿着一条黑线,文艺界必须大乱!他回来后在会上播放了那個讲话录音,于是一场有领导、有组织、有政策指令、自上而下的大清理运动开始了。

红色恐怖比起白色恐怖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莫须有的罪名刑讯逼供打死打伤多人。据后来总结这场冤案报告中说,个别人采取了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凭空捏造手段,用尽骇人听闻的极其野蛮、残酷的各种刑罚,大搞逼供信,造成特大冤案,这场集团冤案前后持续了将近二年。

齐志远他爸就是当时政治部派住后勤医院专案组的成员,那时医院里有人趁火打劫,反映说你爸爸出身不好,专案组就怀疑你爸爸也有问题,我们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你说,我们生长在南方,大学毕业后被分配来,我们怎么会是什么反革命?

有一天夜里齐志远他爸和其他几个人从家里把你爸爸带走,硬说你爸有问题需要交待,也没说要去哪,那时你才五六岁,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没敢和你说。你爸爸让他们一关就是2个月,期间一点音信都没有,也不许家里人探视。听你爸后来讲,审查期间受尽了折磨,差点连命都没了。

以前大人们之间发生的事你们不懂,但今天我绝不允许我的女儿和那些人的孩子有交往。”

妈妈讲述的事,何思楠是第一次听说,听完后心上便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她有些想不通,那时候的人为什么会那样做?还有,父辈之间产生过的恩怨,为什么还要波及到子女身上呢?不过想归想,在她心里并没有因为妈妈的话,而对齐志远产生了距离感,相反她却似乎开始有意无意之地牵挂着齐志远了。

第八章 “见义勇为”

上次看完译制片之后,有一天马脸为家里买东西时,无意间在街上看到何思楠和一个油头粉面的成年男人单独在饭馆里吃饭。他们在一起时态度显得十分亲热,马脸认出那个老男人以前就见过,是军区文工团吹大号的演奏员。平时那人看着挺特别的,爱梳个背头,齐志远他们给起的外号叫“大背头”。军区文工团就在齐志远他们学校隔壁,平时他们经常过去玩,也听说过文工团乱七八糟男男女女的事。马脸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及时汇报了齐志远,他们都担心何思楠会上当受骗。

这一天早晨,天气很好,阳光洒满整个校园操场,学生们在做着各种锻炼活动,而齐志远、马脸他们三个人,在校园和文工团之间那堵墙的这一侧下面密谋着什么。

此时和校园操场一墙之隔的文工团院里,齐志远他们管人家叫“大背头”的,正抱着他的乐器大号,靠着墙边一声一声地练习着拔音。

马脸很神秘地:“志远,我刚才已经侦察清楚,那个大背头现在正在墙那边儿吹号呢,要行动现在正是机会,咱们应该教训教训他,”

齐志远安排着行动计划,“好,那就准备行动,今天咱们今天不伤人,吓唬吓唬就行了,只是给他敲个警钟,以后不能让他胡作非为”,齐志远抬头看了看墙头,“你们现在就把手中的砖头、弹弓都准备好,我喊一二三,咱们三个人上墙后做好随时攻击准备,严密控制住大背头,防止他逃跑。”

马脸和郭切头齐声:“听清了。”

齐志远小声地:“一二三,行动!”

三个人同时上墙后喊道:“不许动!”

齐志远恶狠狠地:“大背头,不许动!敢动就让你脑袋开花,不信你就试试。”

大背头疑惑地:“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莫名其妙的,你们想干啥?”

齐志远命令道:“少废话,今天是专门来教训你的,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大背头生气地:“我说了,你们莫名其妙的,我知道你们是军区的子弟,什么错在哪了。”

齐志远命令:“现在先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吹一段《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的开场音乐。”

大背头不耐烦地:“吹什么吹,别胡闹了……”

马脸催促道:“还不赶紧吹,你不想要脑袋了。”

大背头平时也有所耳闻,这帮军区的半大不小子竟是些愣头青,做起事不知深浅,无奈捧着大号为他们演奏。

大背头的大号吹奏水平堪称专业,吹得和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主题曲一模一样。

马脸听后兴奋地喊道:“他吹得真像啊!和电影里的一模一样。”

齐志远指着大背头:“好了,今天郑重警告你一次,以后不许再勾引我们学校的女生,要是再让发现,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对你实行彻底的无产阶级专政,你听见了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背头也没注意听齐志远说啥,他趁齐志远他们没注意,抱着大号一溜烟儿跑回去了。

马脸:“哎,你看,大背头趁咱们没注意跑了,打不打?”

齐志远:“行了,让他跑去吧,教训教训就行了。”

说也巧了,齐志远他们三个人早晨在墙头上教训大背头的事,全被学校传达室的那个老赵师傅看到了。平时老赵师傅就看齐志远他们几个不顺眼,他们只要一出现在校园里,老赵师傅就会不自觉的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总觉得这几个小子凑在一起就不会干好事,这回让他抓个正着。他看到齐志远他们教训大背头,当时并没有直接去制止,而是幸灾乐祸地将整个过程汇报给了教导處谭主任。

谭主任得到举报很快让人把齐志远他们三个叫到教导处办公室。

谭主任是个50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因鼻子下喜欢留点稀稀拉拉的胡子,学生们私下都叫他谭胡子。齐志远一直不喜欢这个谭主任,一是因为他是金秧子的姨夫,有事没事就往金副部长家跑,二是觉得他人品有问题,听说文革时带头迫害老校长和老教师,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为“改革开放”的吹鼓手,每天竟说一些口号和正确的废话,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到底有没有自己的灵魂和原则。

齐志远他们三个被带劲教导处,谭胡子不耐烦地:“快快快进来,你们三个并排站好,哎,我一猜就知道又是你们几个,上次人家文工团女舞蹈队员早晨在那边练功,你们躲在一边偷偷拿弹弓打人家的大腿,让人家找到学校来,你们还振振有词,说说教训乱搞男女关系的流氓,你不想想你们的行为才像流氓,这事才过去几天,怎么这次又欺负起人家乐队的人,你们说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马脸讷讷地:“还是教训流氓。”

谭主任嘲讽地:“什么?又是教训流氓,这么多流氓全让你们碰上了。”

马脸解释道:“谭主任您可能不了解他们文工团,里面关系可复杂了,尤其是那些舞蹈队的,谁跟谁关系不正经,我们都了解。”

谭主任无奈地:“人家关系不正经你们都了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先说说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马脸义正言辞地:“我们发现文工团的人骗诱我们学校女生,我们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学。”

谭主任追问:“你们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马脸坚定地:“是我亲眼看见的。”

谭主任问:“你看见什么了?”

马脸认真地:“我看见文工团的人叫我们学校的女生单独在外面吃饭。”

谭主任问:“还有那?”

马脸回答:“没有了。”

谭主任问:“就凭你说的这些?”

马脸:“那男的,梳个大背头,一看就觉得不是好人。”

谭主任打断马脸:“行了,别说了,我已经知道咋回事了,你们逞什么英雄,你看看你们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干些什么,真是不可救药!我知道你们都是部队子弟,家长没什么文化,也不会教育子女,但也不至于培养出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吧。

你们几个在复习高考吗?一看你们也不是那块料。家长把你们送到学校来,也是想叫你们好好学习,好好学做人,可你们倒好,不但不好好学习,还在外面惹事生非,给学校造成了坏影响。这次要不是传达室的老赵师傅看见来告诉我,我还不相信我们学校学生,会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真丢脸。

嗨,你们几个让我说什么好呢,今天回去后每人写一份深刻的检查,明天一早交到教导处来,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齐志远争辩:“谭主任,这检查我们不能写,我觉得我们这次教训流氓没有错,我们总不能看着社会上的人,来祸害同学视而不见吧?”

谭主任不耐烦地:“真出来了问题也犯不上你们管,人家公安局是干啥的?你们要不好好写检查,我就不让你们顺利毕业。”

谭主任的蛮横让齐志远他们三个敢怒不敢言,无可奈何灰溜溜的离开了教导处,但都心里窝着气。齐志远皱着眉头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他想到了的门房老赵师傅的告密,决定应必须惩治一下这个告密者,

想到这,齐志远对马脸和郭切头说:“你们刚才也听谭主任说了,传达室老赵头儿是这次举报咱们的罪魁祸首。这个过去“四人帮”的爪牙,不好好改造自己,整天色眯眯盯着女生乱看,现在又颠倒黑白打起小报告,他必须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今晚咱们搞一次袭击行动,给老赵头儿点颜色看看。”

之后齐志远模仿起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中的台词,马脸随后也跟了一句。

齐志远调侃道:“让他知道‘党卫军上校冯-迪特里施已经到达萨拉热窝。’”

马脸附和着:“就是,‘不要以为我们什么都没干,你会看到我们的人正在战斗’”。

齐志远他们三个下午放学后,先来到军区后勤医院,为计划实施的抱负行动作着准备。军区后勤医院走廊里熙熙攘攘。平常齐志远他们在医院走廊里玩儿时,发现各科送到供应室需要消毒的输液管,东西往供应室窗口一放,还没等里面人出来接应,送东西的人就先走了,所以他们经常就利用这个机会拿人家的输液管。那输液管是软橡胶的,如果将一头挽住,另一头放在自来水龙头上能灌成普通香肠那么粗,拿着可以滋水玩。

他们让马脸在医院一楼供应室窗口外转悠着,想趁机搞几根输液的橡胶管,用它灌上水晚上袭击老赵头。不一会儿,真有一个小护士跑跑颠颠地端着一盆输液管过来,放在窗口的台子上就走了,还没等里面人出来接,马脸便从一旁过来抓了三根儿顺手揣在怀里。

拿到输液管,他们又来到医院一楼的盥洗室,把输液橡胶管全都灌满水,然后缠在腰间用外衣遮住,做好了袭击准备。

夜晚的十五中院里漆黑一片,唯有传达室有灯光闪烁。这时有三个黑影贴着路边的墙根,向传达室慢慢移动着,齐志远他们三个正在实施对老赵头的抱负行动。

他们悄声来到传达室外,隔着玻璃向里面窥视,看见老赵师傅一边听着半导体收音机里播的晋剧,一边在吃晚饭。他跟着半导体收音机一边哼唱,还不时的喝口小酒,样子悠闲自得。

齐志远让大家把事先准备好的黑色塑料袋都套在头上,只在眼睛位置留出两个小孔,然后把腰上系的橡胶管解下来准备随时行动。

齐志远小声按排:“兵贵神速,速战速决,不能有耽搁,慢了怕让老赵头认出我们。我说开始,我先把们踹开,之后咱们三个人要同时闯进老赵的屋里,然后在地当中一字排开,对着老赵的脸开始滋水,让他防不胜防,我说撤时,咱们一起向三个不同方向跑,之后迂回到预定地点会和。”

马脸和郭切头点着头:“明白。”

齐志远一下行动命令三个人照计划行动,老赵师傅在屋里毫无防备,正喝着酒听着小曲感觉乐在其中呢,就听咣当一声有人把房门踹开,他一抬头看时,有冰凉的水滋在他的脸上,顺着脸流到胸前,老趙被滋得睁不开眼,用胳膊挡住脸还想乘机看看是什么人在捣乱,还没等老赵搞清楚怎么回事,齐志远他们三个人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九章 意外收获

第二天到了学校,齐志远他们三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内心却是忐忑不安。他们担心昨晚的事又会被发现,那谭主任这次绝对不会轻饶他们,弄不好就毕不了业了。

上午的课间休息时,齐志远低声对马脸说:“今天挺奇怪的,早晨路过传达室时,我还特意观察老赵头的表情,看到老赵头没有什么异常表现,还和往常一样总盯着女生看,他看见咱们几个,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看来他不知道昨晚的事是咱们干的,现在半天的时间就快过去了,马上就放学了,学校里还这么平静,也没听说要追查昨晚发生在传达室的事,看来咱们没事了。”

马脸低声地:“应该是,不过我倒听有同学窃窃私语,他们也不知道在哪儿知道的,都为昨晚有人教训了老赵的事叫好呢。”

齐志远叮嘱:“估计是没啥事了,不过,千万不能大意,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事。”

马脸答应道:“放心,绝对不说。

终于熬到了中午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校门走出来,齐志远和马脸他们几个也夹杂在人群中往外走,当路过门房老赵师傅身边时,齐志远还在观察他的反应,发现仍然没有异常,正在心中暗自庆幸终于蒙混过关时,忽然被站在校门外的何思楠喊住。

何思楠命令式地:“齐志远等你半天了,你跟我过来一下,有话问你。”

齐志远疑惑地:“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何思楠生气地:“少废话,咱们到路边人少的地方再说。”

他没走到离学校不远处的路边,何思楠很生气地: “昨天你们干得好事,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齐志远听了一愣,心想,莫非昨晚袭击老赵头的事让何思楠知道了,又想不可能啊,他假装无辜地:“什么干的好事?不知道你在说啥。”

何思楠生气地:“少装糊涂,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们干的那些好事,我都知道了,我现在就想要你一个解释,你们为什么要那样作?”

齐志远听得一頭雾水:“你知道什么了?你想要什么解释?”

何思楠继续在质问:“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吗?我现在问的是你们为什么欺负人家文工团的人?”

齐志远恍然大悟:“奥,你说的是这个呀,我还在猜……。”

何思楠生气地:“少废话,什么你在猜,快说昨天为什么欺负人家文工团的人。”

齐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我们还正想找你说说这个事呢,善意的提醒你一下,千万别和文工团那些人来往,以免上当受骗。

文工团那帮男的花得厉害,都不是什么好人,整天往舞蹈队跑,给那些漂亮女演员们献殷勤,他们相互之间竟是乱搞的,舞蹈队那几个女的好人也不多,他们谁跟谁有不正当关系,这些情况我们都掌握。

我们听马脸说,看见你有一天和文工团的大背头去吃饭了,说大背头要向你下手,你们女生外界的人和事接触的少,没有社会经验,好多事都不知道,我们这也是怕你吃亏上当才决定教训大背头的,我们已警告大背头今后离你远一点,别想打你的主意。”

何思楠听罢带着嘲讽的口吻:“你们操得心倒是不少,无聊不无聊?人家文工团谁跟谁好关你们啥事?有人请我吃饭更不关你们的事吧?”

齐志远认真地:“咱们同学一场,要是有人想欺负你,我们就不能不管呀,那些文工团人,个个都是情场老手,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你会吃亏的。”

何思楠冷笑道:“照这么说,你们还是为我好了?”

齐志远认真地:“那当然了,我们毕竟是同学吗,有义务保护你,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何思楠听到这儿,变得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行了,行了,别说了,越说越离谱,不知你们几个脑子里整天装得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何思楠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噗嗤一声笑了,“你们怎么想的,还让人家为你们吹乐助兴,你们整人的招儿也太损了点儿吧,也就是你们几个才能想出这坏主意来,肯定就是你出的主意。”

齐志远继续强调:“这还不算完,下次他要是还敢招惹你,他就算惹上大麻烦了,到时候我们还有好多招儿收拾他,让他欲活不成欲死不能。”

何思楠打断齐志远的话:“别说了,你还没完没了了,你知道什么呀,这次看在你们是为保护我的份上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我告诉你以后做事先动动脑子,先搞搞清楚,那个和我一起吃饭的,那是我舅舅,我亲舅舅,还什么大背头二背头的,以后不许再胡说了。”

齐志远听后吃惊地张大了嘴:“啊?那是咱舅舅?”

何思楠生气地:“少套近乎,不是咱舅舅,那是我舅舅,跟你们没关系。都是你们干得好事儿,让我怎么办呢?我从小跟舅舅学钢琴,跟舅妈学芭蕾,他们对我可好了,我爸妈常出差都是他们在照顾我,那天是舅舅怕我没处吃饭,才领我去的饭馆,可能是让你们几个狗东西看见了,你们也不了解清楚就胡闹,真是太可恶了。”

齐志远开始道歉:“真对不起,都怨马脸,这情报误差也太大了。”

何思楠嗔怪地:“别说人家,我看你就没长脑子,你觉得我会和乱七八糟的什么人去吃饭吗?我像那种人吗?”

齐志远赶快应答:“那倒不像。”

何思楠还在埋怨:“我看你就是自作聪明,还保护同学呢,先想法把自己的事管好就不错了。”

齐志远态度真诚地:“要不我带上马脸他们,去给你舅舅赔礼道歉吧?任凭他怎么处置都行。”

何思楠白了一眼齐志远:“你们省省吧,还是我自己找机会和他解释吧,不管咋说,也是个误会吧。”

齐志远连忙点头:“对,你说的对,这就是个误会。”

何思楠和齐志远了解完情况,扭头离开了,正好碰上袁淑芬从校门出来,袁淑芬看到齐志远和何思楠刚才在一块儿说话,便表情怪怪地:“思楠,你们刚才俩说什么呢?难舍难分的样子,就好像一对情侣。”

何思楠没好气地:“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谁跟他是情侣,你都看见啥了就难舍难分的?”

袁淑芬阴阳怪气地:“我看你和齐志远在一起聊得那么好,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发生啊?”

何思楠板起面孔:“思想别那么复杂好不,能有什么情况,不是你想得那样。”

袁淑芬调皮地:“那你总不会是和齐志远讨论学习吧?他又不爱学习。”

何思楠不耐烦地:“我们只不过是在消除了一些误会。”

袁淑芬调侃:“不会吧,发展神速啊,都有误会了?”

何思楠不屑地:“没法儿和你这种思想肮脏的人聊天了。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去趟文工团找我舅舅说点事。”

何思楠和袁淑芬一路斗嘴,当路过政治部文工团大门时,她告别袁淑芬单独来找她舅舅了。

文工团宿舍楼,何思楠舅舅听到敲门声,热情招呼思楠进屋。

何思楠问道:“怎么舅妈不在家?”

舅舅回答:“奥,她跟着团里去基层慰问演出去了。”

何思楠讷讷地在找借口:“我想来您这弹弹琴行吗?挺长时间不弹了,觉得手指都僵了,来您这活动活动。这段时间,我妈就让复习高考,不让练琴不让跳舞,总之和学习无关的事一律不许干。”

舅舅很爽快:“当然可以,那你弹吧,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何思楠坐在钢琴旁,弹奏起莫扎特的《小夜曲》,可还没弹几句就停了下来,舅舅好奇地问道:“怎么弹了一半又不弹了?”

何思楠讷讷地:“我,我又不想弹了,我今天来是还有点事想和您说说。”

舅舅疑惑地:“奥?我就说吗?大中午的突然跑过来,估计是有事,那你说吧。”

何思楠难以启齿地:“就是,就是,昨天早晨逼你吹号的,那几个恶作剧的男孩儿是我的同学,他们搞误会了,我今天一听说,怕您生气,就赶紧过来想和您解释清楚。”

舅舅生气地:“什么?你的同学,那他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何思楠趕忙说:“舅舅你先别着急,你先听我给你解释。”

舅舅生气地:“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也算个艺术家,让两个毛孩子给戏弄,我还说有时间去你们学校找找这几个人。”

何思楠继续解释:“舅舅,他们不是故意的,他们是看见了你那天带我出去吃饭,以为你是坏人,看你留着夸张的发型,你这发型本来就挺容易让人误会的吗,还有他们原来就知道你是文工团的,他们知道文工团好多事,文工团的人在外面名声也不太好,一个个奇装异服的,舞蹈队那些人竟是胡搞,外面的人都议论纷纷的。”

舅舅生气地:“奥,照你这么说那还是我不对了?我活该?”

何思楠赶紧说:“不是的,我是代替他们来道歉的,这是场误会,他们也是为我好。”

听了何思楠的解释,舅舅情绪渐渐发生转变,好像不怎么生气了,他开始埋怨道:“你们这些人,小小年纪还喜欢以貌取人,你们懂得个啥?人家舞蹈队的谈恋爱就不正经了,人家穿得奇装异服就不是好人了,还说我的发型,我的发型碍着谁什么事了?判断人未免太简单了,看人好坏你们还得慢慢学。”

何思楠:“所以说我们太年轻了,不懂事,这是个误会,我来替他们给你来道歉。”

舅舅疑惑地问:“你来道歉?现在你来给他们说情,我看这里面有问题啊,你得给我说说清楚,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何思楠嗔怪:“您可别乱说啊,什么一伙的,说得真难听,我们就是同学。”

舅舅故意逗何思楠:“他们怎么这么关心你的事呢?你不觉得他们有点过于用心了吗?他们当中是不是有人喜欢你呀?要是这样我可得提醒你,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现在复习高考这么紧张,可不能和他们搅和在一起耽误了学习,如果有必要,这事还得告诉你妈。”

何思楠一听着急了:“别,别,千万不能和我妈说这事,她这人特喜欢小题大作,没事都能找出事来,再说,你说的那些事哪有啊,我咋不觉得,我们就是同学,你别乱想了。”

舅舅关心地:“咳,没有就好,我刚才也是逗你的。

何思楠继续劝解:“那刚才咱们说的事您就别生气了。”

舅舅不在意地:“嗨,你也太小瞧你舅舅了,几个孩子淘气,我压根儿就没当回事,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的,他们恶作剧威胁我,让我不舒服,可他们的胆识和别出心裁,淘得有点意思,和我小时候有一拼,男孩子吗,这样也正常,蔫了吧唧的孩子反倒我是不喜欢。”

何思楠高兴起来:“舅舅,你真了不起,你不生气反而还夸他们,真是与众不同哎,其实我也不讨厌他们,你看他们表面看着不像好孩子,其实他们对朋友和同学都很仗义,和他们一起玩时也特快乐。”

舅舅调侃:“看你,说着说着就露馅了吧,还说不是一伙的。”

何思楠认真地:“真的不是您说的什么一伙的,就是同学。那舅舅,您不生气了吧?”

舅舅爽快地:“多大点事啊,我不生气了。”

何思楠高兴地:“那太好了,您不生气我就放心了。”

何思楠觉得要解释的问题已经和舅舅说清了,正要告辞离开时,无意中看到屋内写字台上放着一大盘磁带,便好奇的问舅舅:“哎,舅舅,您这放着一盘磁带干什么用的?”

舅舅漫不经心地:“奥,歌带,前几天咱们军区院里回来个在广州那边当兵的,他偷偷带回来一盘录音带,这几天私下里在人们当中传着听,我把磁带借回来了,可磁带是这种开盘式的,一时没找到录音机,磁带就在这放着。”

何思楠好奇地:“那磁带里是什么歌呀?”

舅舅思量着:“说里面全是台湾歌星邓丽君唱的歌。”

何思楠兴奋地:“那先让我拿走听听吧?”

舅舅拒绝道:“那可不行,这可是禁带,万一出什么事,我和你妈没法交待。”

何思楠撒娇道:“哎呀舅舅,没那么严重,不就听个歌吗,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你就让我听听吗。”

舅舅疑惑地:“你说的也是,听个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你就是拿走磁带,你没有录音机也听不成啊。能放这种磁带的录音机,一般广播电台或大点单位广播室才有。”

何思楠自信地:“没事,我自有办法。”

舅舅调侃:“看你这口气大的,录音机可不好借,我都打听了两天还没借着呢。”

何思楠思量着:“我试试吧。”

舅舅嘱咐道:“舅舅倒是相信你,不过千万注意,别出什么事。”

何思楠终于说通了舅舅,把磁带装进随身携带的书包里,像得到了宝贝一样兴高采烈的离开了舅舅家。从舅舅家出来后,路上想着舅舅对齐志远他们那些评价,她忽然开始觉得齐志远的身影正悄悄走进她的心里。

第十章 偷听禁歌

其实何思楠在舅舅家,听到说听磁带得借录音机时,她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同学齐志远,她觉得齐志远肯定能办到。

下午上学路上,何思楠在校门口等齐志远,看到齐志远从远处骑车过来,上前伸手把他拦住,齐志远看见何思楠显得很不好意思,他还在为上次错误的举动感到内疚。

何思楠故作严肃地:“怎么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别害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有事求你。”

齐志远疑惑地:“有事求我?”

何思楠依然故作严肃地:“是,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齐志远问:“什么事求我?”

何思楠变得认真和神秘:“我和你说点正事,我中午去我舅舅家,解释昨天你们恶作剧那事,从他那借了一盘台湾邓丽君的歌带,你想听不?”

齐志远疑惑地:“我,我不知道,谁是邓丽君。”

何思楠不耐烦地:“哎呀,这么磨叽,你就说你想不想听。”

齐志远迎合着:“行,想听。”

何思楠问:“那你能借个录音机不?就是那种广播站用的台式录音机。”

齐志远思量着:“军区通讯总站肯定有,因为我在那见过。”

何思楠问:“那能借出来吗?”

齐志远回答:“我只能说试试,我爸的战友是那的站长,实在不行,我去想法先搬出来,用完了再送回去。”

何思楠着急地:“那可不行!你别胡闹啊!出了事可了不得。”

齐志远答应道:“那行,我去借吧。”

何思楠环顾四周看没人注意,从书包里拿出磁带递给齐志远:“那你先把磁带拿上,回头有消息告诉我,这个事可一定要保密呀。”

齐志远答应道:“行。”

齐志远去军区通讯总站,找他爸爸的战友,说是要高考听外语,死缠硬磨借回来一台绿色军用台式录音机。

齐志远趁家里没人,很费力地把藏在床底下的录音机搬出来放在桌子上,边琢磨边试着操作。他连上电源线,打开录音机开关,安上录音带,又按下倒带键,录音机发出吱吱的声音。等倒完磁带后他按下了播放键,磁带开始缓缓地转动起来,大概是磁带转录的次数太多了,录音机先发出的是丝丝拉拉的杂音,随后响起软绵绵的前奏和女声娇滴滴歌声。

齐志远心里充满好奇全神贯注地听着,以至于爸爸下班进了门,人都站在他身后还全然不知。

齐志远的爸爸十分生气地:“你这听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赶紧关掉。”

齐志远被下了一跳,立即关掉录音机,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这,这是港台红歌星邓丽君唱的歌。”

爸爸生气地:“你要借录音机不是为了学外语吗?这听的什么玩意儿,分明就是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要是整天听这种歌曲,多刚强的小伙子也得让她把骨头给唱软了!”

齐志远解释道:“现在改革开放了,有人从香港带回来的,这磁带可不好借了,人家好多同学想听还听不上呢。”

齐父态度强硬地:“谁听谁倒霉!反正咱们不能听,赶紧把它拿走。”

齐志远无奈搬起录音机,磨磨蹭蹭地向屋外走,正愁着没处去呢,一出院门正好碰上马脸来找他。

马脸问道:“志远,你这抱着大录音机干啥呢?”

齐志远为难地:“我正为难呢,你来得正好,把这些东西能不能先放到你家?”

馬脸爽快答应,“那到没问题,正好我家大人都不在”,之后又疑惑地问,“不过,你弄个录音机干啥?”

齐志远神秘地:“我有盘磁带,台湾人邓丽君唱的歌,我借了个录音机想听听,结果刚听两句,让我爸下班回来给碰上了,他不让听,把我骂了一顿,让把录音机搬走。”

马脸兴奋地:“那咱们现在去我们家听吧,我们家没人。”

齐志远思量着:“先放到你家那儿,等叫上何思楠一起听。”

马脸疑惑地:“为啥要叫何思楠呢?”

齐志远答道:“你知道就行了,她不让说,磁带是何思楠从他舅舅那借的,录音机也是她让我借的。”

马脸好奇地:“你什么时候和何思楠走的这么近了?连这种事也找你。”

齐志远解释:“也没有多近,她可能就是想听磁带又找不上录音机。”

自从录音机和磁带放在马脸家后,马脸心里就像长了草,总问齐志远,什么时候才能听听。

按习惯每个星期天上午,军区的家属们大都要去后勤部洗澡堂洗澡。洗澡堂大门人们进进出出,双扇大门来回开关发出碰碰的声响。

此时,何思楠和袁淑芬洗完澡后,一人端着一个大洗脸盆,披散着还湿着的长发,从女洗澡堂大门出来。

她们俩边走边聊天,袁淑芬惊奇地问:“思楠你可太牛了!听说你接到政治部文工团的舞蹈队的录取通知书了,真令人羡慕,不过你不是正复习高考呢,文工团你去吗?”

何思楠回答:“还说不准,要是将来万一考不上大学有可能去。当初我爸妈让我从小跟舅舅学钢琴,跟舅妈练芭蕾,也是为了就业,那时不是不好找出路吗,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只好抓‘小三门’。现在恢复高考了,我父母想法也变了,他们特别想让我和他们一样能上大学,说这是年轻人最好的选择,还说人这辈子最好能接受高等教育。”

袁淑芬惋惜地:“哎,考上了还不去真是太可惜了,能去政治部文工团跳舞多神气呀!要是给了我,我一定会去的。不过也是,你学习那么好,要是能考上大学,又去外地去上更好,可这些,我连想都没敢想。哎,我的前途就没法比了,前几天我爸他们部门派人挨家挨户登记待业青年,说是提前摸清今年各家需要当兵的人数,我爸妈给我登记上了,估计毕了业就是去当兵了。”

何思楠感慨地,“嗨,人一长大了真没意思,”何思楠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环顾四周后神秘地,“你想不想来点刺激的,你听说过邓丽君吗?”

袁淑芬疑惑地:“没有,男的女的?干什么的?”

何思楠小声地:“听说是在台湾唱歌的歌女,咱们军区有人从香港那边偷偷带回来了她的录音带,都是唱爱情呀什么的,现在已经私底下流传到咱们军区大院了。”

袁淑芬惊讶地:“你可真行,连这事你都知道。”

此时齐志远、马脸、郭切头也是刚洗完澡,每人端着个洗脸盆从男洗澡堂大门走出。齐志远看到在他们前面走着的何思楠和袁淑芬,想起何思楠拜托自己的事,于是扭头问马脸:“咱们现在能去你们家听磁带吗?”

马脸兴奋地:“没问题,我家没人,”

齐志远指着前面的何思楠和袁淑芬:“那你现在就去告诉何思楠一声,咱们去你们家。”

于是齐志远和何思楠他们,五个人一人端着个洗脸盆说说笑笑地向马脸家走去。

此时不远处金秧子骑自行车碰巧经过,看见齐志远他们都进了马脸家院里,金秧子好奇地折回头跟过来,探头向马脸家院内张望着,等齐志远他门都进了马脸家,他潜入院内把窗户跟偷偷听着屋内的动静……

在马脸家客厅,齐志远操作着录音机,有了上回在自己家的熟悉过程,这一次显得很熟练。马脸、郭切头、还有何思楠和袁淑芬围在齐志远周围等待着。

齐志远开玩笑:“你们这些孩子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别被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给吓着。”

袁淑芬催促道:“废什么话呀,别把别人都当小孩看,快点放吧。”

录音机传出邓丽君娇滴滴的歌声:“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

何思楠开始听到那软绵绵的前奏,觉得怪怪的,和以往听的革命歌曲完全不同,至少是没有那股子革命力量,等听到里面的女声开始唱歌词时,她被吓了一跳,娇滴滴软绵绵地,她脑子里第一反映是听到了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听着这歌她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特别是听到歌里唱得竟是情啊爱啊的,她感觉浑身直鸡皮疙瘩。这歌声让她联想到电影里浓妆艳抹的女特务和旧上海灯红酒绿世界里的歌女……

何思楠小声地自言自语说:“这就是人们常说的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

袁淑芬听到后回应:“应该是吧,听得人直恶心。”

齐志远开玩笑地:“学校老师曾说过资产阶级的好多东西都是‘糖衣炮弹’,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拉拢腐蚀,你们还是得小心点儿好。”

袁淑芬有些担心地:“聽这些歌犯法吗?公安局要是知道会不会抓咱们?”

齐志远猜测着:“这都改革开放了应该没事,不过广播电台还从来没放过,也没听说有人敢公开听,不知道公安局知道了管不管,不过大家谁都不要说出去就不会有事,我和马脸、郭切头是兄弟,肯定没问题,就看你们两个女生了。”

何思楠坚定地说:“我们两个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就这样几个人在马脸家听了一上午邓丽君的歌曲,也内心忐忑了一上午。

第二天学校课间休息时,齐志远组织几个男同学在玩“过三江”游戏。何思楠、袁淑芬以及周围同学一块儿在旁边观看,整个场面很欢乐,此时一名同学跑了过来:“齐志远、马良、郭冀鲁、何思楠、袁淑芬,你们五个去一趟教导处,谭主任说找你们有事。”

齐志远问道:“教导处找我们什么事啊?”

那同学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给传个话。”

齐志远和马脸在心里猜测,莫非是袭击门房老赵的事败露了。他们几个谁都没想到,其实是金秧子出于嫉妒,向谭主任举报了他们听歌的事。

教导处的谭主任双手叉腰,正在办公室地当中来回溜达着,看到齐志远他们进来,显得格外生气:“又有你们几个,怎么还多了两个女生,好了进来的所有人,在我面前站成一排,我有话要问你们,你们都要态度端正的如实回答。事情是这样,学校接到同学的举报,上星期日上午,你们五个人在同学马良家偷听境外的黄色歌曲,有这事吗?如实向我坦白。”

齐志远他们几个谁都没吱声。

谭主任接着说:“如果情况属实,这可算是我校发生的一起政治事件。你们知道,偷听‘美国之音”’和‘莫斯科广播电台’属于偷听敌台,是要坐牢的,你们偷听的是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性质同样很恶劣。这充分说明你们的政治思想觉悟有问题,向往不健康的低俗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这至少是要受纪律处分,你们如果因为这事背上处分,可以这么说,今后无论学习再好,或其它条件再好,考大学和当兵都会受影响。”

何思楠在学校一直属于听话的好学生,从来没经过这阵势,一听会被处分,影响考学,心里直发慌,尤其想到假使让家里人知道那还了得,但同时她觉得,不管怎么说,听歌的这事因她而起,不能连累大家,因此她想主动站出来承认下来。

何思楠:“这事带头的是……”

何思楠刚一张嘴, 齐志远猜到了她的想法,立刻拦住何思楠的话:“这事带头的是我,不过根本没听什么‘靡靡之音’。”

刚才大家都在沉默不语时,齐志远脑子里飞快旋转,分析事情发生的原因,他觉得那天不会有其他人会亲眼看到屋内的真实活动,即使有人举报,也大多是凭猜测,并且这个告密者应该就是金秧子,只有他会这么下三烂,可金秧子又是怎么知道的,齐志远想不出来了,但他决定,不管谭主任问啥死不承认,就能扛过去。

想到这齐志远开始给谭主任编起谎话,他装作无辜的样子:“主任,刚才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您有什么证据,其实我觉得您大可不必大动干戈,我都能猜到是谁举报的,那肯定是您家那个亲戚金正言,他平时和我们和不来,总想找机会害我们一下,但不管怎么样不能瞎说呀,他亲眼看见我们了吗?肯定没有,我们不过就是星期日都去后勤洗澡偶然碰上了,后来听说马良家长都出差了,家里没人,都去马良家聊了会天,这有错吗?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了,文革中扣帽子搞诬陷已经行不通了,再那样就不合适了吧?”

马脸也来劲了:“对,大家都是同学,来我们家玩一会儿不行吗?谁举报的让他来和我对峙,看他敢不敢。”

教导主任不愿说出自己家亲戚的名字,只好口气有些松动:“那有人举报,学校就得一查到底。我们是学校,是培养人的地方,政治思想教育决不能放松。你们知道社会上有个顺口溜说:一中的车子,二中的表,我们十五中的流氓满街跑。看看我们学校在外面是个什么名声,真让人担忧呀,再不注重抓品德教育,学校的名声会一落千丈的。”

齐志远迎合着:“谭主任您说得很对,我们都应该重视学校的名声。”

谭主任扭头问何思楠他们几个:“刚才齐志远和马良说的情况是事实吗?”

袁淑芬生气地:“当然是,不信您再去问你们家的那个亲戚金正言。”

谭主任被说得无言以对,只好就此放齐志远他们回班上课,一场风波就这样以有惊无险收场。

何思楠走在齐志远他们身后,看着齐志远的背影,想着刚才的事心里还在后怕,同时也在内疚。她觉得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听个磁带差点害得大家受处分,如果刚才按自己的想法承认下来,这后果不堪设想,要是自己背了处分影响了考大学,家里人还不得气死,幸亏有齐志远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这件事才变得有惊无险。

走在回班级的路上马良生气地:“金秧子这个王八蛋,欺负人还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齐志远阻拦道:“别着急,收拾他机会有的是,这笔账先给他记着。”

马脸提议:“这两天政治部的游泳池开了,星期日金秧子老在哪游泳,要不咱们去那会会他。”

齐志远想了想,觉得马脸的提议可行,于是他们决定找机会在政治部游泳池收拾金秧子。

第十一章 收拾金秧子

天气渐渐变热了,正午的阳光烤得人有些心烦意乱。放学路上何思楠和袁淑芬商量着想去游泳,袁淑芬抬头看了眼天空正午的太阳心情烦躁地:“这几天又闷又热,咱们有空去游泳吧,听说政治部的游泳池开放了,明天是星期日,咱们去玩儿玩儿吧?”

何思楠有些恼怒:“你说去就去了?你们政治部的人真是臭德行,不是不让我们这些外边人进吗?”

袁淑芬开玩笑:“嗨,不让谁进也得让你进呀,都归金秧子他爸管,你老人家随便和金秧子说一声,他巴不得领你进去呢。”

何思楠板起脸:“你又来了,我宁可不去也不会求他的。”

袁淑芬笑着:“我逗你的,我给你弄門票吧,有票就能进,把门的战士他们又搞不清谁是政治部的家属。”

何思楠兴奋地:“要不,咱们把我爸也叫上吧,让他教教咱们,我爸游泳特棒,我小时候他总带我游泳,我听我妈说,我爸上大学的时候,游泳拿过全北京高校200米自由泳的冠军,我妈还是在游泳池爱上我爸的呢。”

袁淑芬:“是吗?听起来好浪漫呀,就像《第二次握手》里的苏冠蓝和丁洁琼。”

何思楠赶忙制止:“小声点儿,可不能瞎说,哪能跟人家比啊。”

袁淑芬:“行,那就说好明天去。”

每年夏天,政治部的干部和家属可以在自己院里的游泳池游泳,外院的一般都不让进,他们印了些票只发给内部人,游泳池门口还有两名战士负责收票。

星期天,政治部院住的齐志远,带着后勤的马脸、司令部的郭切头进了游泳池。他们换完泳裤说说笑笑走出更衣室,看见池中的水碧波荡漾无比兴奋,高声喊着向泳池奔去:“冲啊!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到大风大浪里锻炼成长,冲啊!”

扑通,扑通,他们挨个跳进水里,相互开始打起水仗。

此时在泳池另一边,何思楠的爸爸在指导何思楠和袁淑芬游泳,马脸看见后,用手指着对岸和齐志远小声说:“志远,你快看,何思南和袁淑芬在那边呢,用不用过去打个招呼?”

齐志远赶忙制止:“别用手指,让人家看见不好,打什么招呼,要打你去打。”

何思楠和袁淑芬游了一阵上了岸,披着浴巾坐在池边,这时马脸又看见金秧子从一侧走过去搭话。

马脸对齐志远说:“你看那边,金秧子又过去了,哪儿都有这个情种。”

齐志远轻蔑地:“就让这个小丑表演吧。找机会一定得教训他一次。”

齐志远他们在水中游累了,打算上岸休息时,金秧子向他们走过来。金秧子没敢直接找齐志远、马脸的麻烦,而是直接冲着郭切头鄙视地说:“郭冀鲁,据我所知你爸是司令部的厨师,和政治部没关系,我们这个游泳池是给政治部的干部和家属建的,你来这玩儿不合适。”

郭切头被说得窘住了:“那……”

马脸抢过话说:“你是真他妈的讨厌!那还我是后勤部汽车团的,按你说也不合适呗,这和你有关系吗?咸吃萝卜淡操心!”

金秧子更加盛气凌人地:“哼,我爸是政治部副主任,这些都归我爸管,当然和我有关系了。”

马脸争辩:“你爸是政治部的金副主任,了不起,游泳池也不是你们家开的,哥们想来就来。”

齐志远不耐烦地:“马脸,别废话了,把这个自以为是的狗崽子给我推的池子里。”

马脸看着齐志远问:“这小子不会游泳淹死咋办?”

齐志远不动声色地:“那就让他自生自灭。”

马脸应了声:“得了。”一把将金秧子推入水中,金秧子挺大个个子还真是不会游泳,在水中不停地扑腾,样子十分狼狈,在岸上看着的齐志远他们几个感觉又解气是又解恨。

马脸高兴地:“这会解了气了。”

齐志远笑着:“早该收拾他了,没想到他自己找上门了。”

金秧子在水里一阵扑腾,好在池子这侧水不深,他站定后,头露出水面,一边摸去脸上的水一边哭骂。

后来金秧子终于爬上岸,连哭带喊:“你们几个给我等着,谁也不许走,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看着金秧子狼狈不堪的样子,连对面的何思楠他们都开心地笑了。

金秧子又跑到门口气急败坏训斥两个把门的战士:“我爸是政治部的金副主任,你们是干啥吃的!怎么把的门!什么人都往里放,我被你们放进来的院外的野孩子给打了,你们还不赶紧和派出所联系,把他们给我抓起来,现在把门守好,不能让他们跑掉。”

守门战士只好拨通派出所的电话,不一会儿两个警察骑一辆挎斗摩托来了。

金秧子带着两名看门战士和两名警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是马脸推的他入水,他却用手指指着齐志远:“就是他,他是闹事的流氓,赶紧把他抓起来。”

这时泳池内好多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何思楠到这边发生了事,不顾一切地跑过来。何思楠的爸爸看着女儿跑去的背影,为她超乎寻常的举动所疑惑。

一警察上前强拉齐志远:“赶紧换上衣服和我们走一趟。”

齐志远满不在乎地:“走就走,我又没犯罪。”

何思楠忽然出人意料地站在警察和齐志远之间,一改平时的文静,用胳膊挡着警察激动地:“不能把人带走,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

齐志远用手轻轻拨开何思楠平静地:“思楠,没事,你不用管,我跟他们走就是了。”

齐志远被两个两个警察带着向游泳池的门口走去,何思楠和马脸望着齐志远离去的背影,心里充满担忧。

来到游泳池外,警察让齐志远坐进摩托车的挎斗,把他带到了附近的八一派出所。

车停在派出所院当中,齐志远被其中一个年轻警察带到一间审讯室,那年轻警察蛮横命令:“这屋里管儿灯不亮了,你站凳子上拧拧启动器!把管儿灯给弄亮!”

齐志远拒绝:“凭啥?你自己咋不拧?”

年轻警察很生气:“你来了派出所还不老实,早听说你们军区院里的干部子弟竟是刺儿头,今天就给你拔拔刺儿。”

说着话年轻警察一个耳光打过来,齐志远一把将对方手抓住,年轻警察没想到齐志远会反抗,往回抽手齐志远抓着不放,接着两个人在审讯室里扭打在一起。

这时派出所所长正好路过这儿,听见里面乱哄哄,推开审讯室的门看到年轻警察和齐志远正抱在一起在地上滚来滚去浑身都是土,所长断声喝道,“还不快停下,成何体统,都给我站起来!”所长又一看认出了是齐志远便马上笑了,“哈,哈,志远,你怎么跑这来了?又惹什么祸了?”

齐志远冲着年轻警察没好气地:“我不知道,你问他,当官的狗腿子。”

年轻警察生气地:“在这儿你还敢骂人。”

齐志远没好气地:“没说错你哇,竟为当官的跑腿,不问青红皂白抓人。”

所长又问年轻警察:“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轻警察不好意思地:“这小子是刺儿头,我想教训教训他,他还敢和我还手。”

所长不耐烦地:“我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因为什么把他带到这来的?”

年轻警察支支吾吾地:“我们接到军区政治部游泳池战士的报警电话,说他们在那打群架,把政治部金副主任的儿子给打了,让我们去处理。”

所长又问:“被打的人呢?”

警察:“没来。”

所长:“打伤了?”

警察:“没有。”

所长:“什么都事没有,这不就是小孩子们淘气,把人带回来干啥?赶紧放人。”

年轻警察不情愿地看着齐志远:“那,你走吧。”

齐志远拒绝:“我不走,你想抓就抓,想放就放,公安局是你们家开的。”

年轻警察:“哎,你还来劲了,那你想怎样?”

齐志远坚决地:“你咋样把我弄来的,再咋样把我送回去,还得告诉政治部游泳池看门战士说我没犯法。”

年轻警察没好气地:“不可能,你愿意在这儿呆着就在这儿呆着吧。”

齐志远赌气坐在桌子上:“呆着就呆着,我还就不走了。”

所长把年轻警察叫到院里低声说:“你就照他说得做,还是送他一趟吧,这孩子爱面子,是我当兵时老连长的孩子。”

那年轻警察不情愿地到院子里,重新发动起摩托车送齐志远回政治部游泳池。

何思楠和马脸他们,自齐志远被警察带走,赶紧都换了衣服,手里拿着泳具从游泳池门口出来,正为齐志远的事发愁呢,看见远处齐志远得意洋洋地坐着摩托车回来了,他好奇地围过来。

年轻警察领着齐志远来到看门战士跟前没好气地,“我们把人给送回来了,情况了解清楚了,就是年轻人在一块儿开玩笑起哄,以后不了解清楚情况别瞎给派出所打电话,”年轻警察又转头看齐志远,“这下你满意了吧?”

齐志远不好意思地:“謝谢你啊,麻烦你跑了一趟。”

年轻警察没吱声,恼怒地白了齐志远一眼,骑上摩托车一溜烟儿走了。

马脸和何思楠他们围着齐志远,何思楠焦急地:“去派出所他们打你没?”

齐志远半开玩笑地:“想打没打成,我倒是和他们互相打了一阵。”

何思楠不解地看着齐志远:“竟瞎说,没正经的。”

齐志远又安慰道:“真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马脸在一旁看着:“什么情况这是?”

齐志远微笑着:“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就是这情况,没事了,还白坐了两趟警察的三轮摩托车。”

接着齐志远把在派出所的经过给大家描述了一遍,大家听了都感觉特开心。

马脸像是忽然想起个事:“哎对了,志远,刚才看你坐摩托车回来,我还想说呢,你上次让我想法搞个摩托车,我在汽车团院里给踅摸上了,哪天推来让你看看,你要是骑上摩托车在咱们军区大院一走,那可是拔了头份了,像金秧子这种人还不得气死。”

何思楠提醒道:“你们又要胡闹啥?别再惹事啊?”

齐志远解释:“不是胡闹,我们是要买个摩托车,为了去远处放信鸽方便。”

何思楠疑惑地:“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学校学习这么紧张,还整天想着放信鸽,不可救药。”

第十二章 年轻人就喜欢“显摆”

越临近高考,同学们的复习生活也越紧张,可齐志远却感觉生活过得越来越松垮了。

自从齐志远的爸爸上次在家长会上听老师说齐志远考大学希望不大之后,他在家就不再勉强齐志远考大学的事了。也许是平时被家人管惯了,一下变得没人再唠叨,齐志远反而觉得心里空唠唠的。他有时觉得没人管自由自在,可有时又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已经离群的孤雁,有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和其他同学的生活已经有些不一样了。

在家闲得无聊时,他会爬上房顶鼓捣他养的那些鸽子,也有时会出去乱转或打打篮球,用以打发无聊的时光。

这一天齐志远正准备出去找马脸去玩儿,刚走出院门迎面却看到马脸,正十分费力地推着一辆军用两轮摩托车从远处走过来。等马脸走近,齐志远看见马脸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推着的摩托车上满是油污,两个干瘪的轮胎吃力地转动,把地面上的干土都压得飞了起来。

马脸气喘吁吁地:“谢天谢地可算推到你们家了,我是从汽车团一路推过来的,这个家伙死沉死沉的,都快快累死我了。你上次不是说放鸽子想搞辆摩托车吗?我给你推来了,你看看这个咋样? ”

齐志远故意逗马脸:“不会是偷的吧?”

马脸很认真地:“绝对不是,我像毛主席保证,我发现我爸他们汽车团院里总放一辆摩托车,好长时间没人动,上面落着厚厚的尘土,后来听说是快到报废期了,我先没敢跟我爸说,说了他也不会同意,他怕咱们骑出去有危险,我是直接找的后勤处长,我说他们放着也没用,快卖给我朋友吧,让我磨得没办法了,他让我推走了。”

齐志远疑惑地:你当哥是收破烂的,这车看着这么破,还能骑吗?”

马脸赶紧解释:“天地良心,我决不能害你,你放心,我特意问管理员了,我听管理员说了,别看这个车外表脏,那是扔在院里没人管风吹雨淋的,其实还挺好的呢,没怎么用过,也没什么毛病,应该是灌上油就能开走。”

齐志远问:“说没说多少钱?”

马脸回答:“钱的事你先别管,就算哥们送你了。”

齐志远拒绝:“那不行。”

马脸不耐烦地:“嗨,你先骑着,回头再找他们商量,反正是要报废的,没准儿还不要钱呢。”

齐志远疑惑地:“来,先推进来,咱们找来洗脸盆儿和毛巾一起上手擦擦。”

齐志远和马脸开始细致的擦洗,他们又找来打气筒,把前后轮胎的气打满,等再看时,和之前比真是大变样了,看着得有八成新。

马脸得意地:“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你要是骑上它绝对不丢份,要是骑到你心爱的姑娘面前,太有面子了。”

齐志远打断马脸的话:“快别胡说八道了,看着你就像在这说梦话呢。那咱们灌上油试试,我爸好像在凉房里存了一卡子汽油,是预备着给打火机上油的,就是放的时间有点长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马脸催促道:“那快找出来,咱们先灌上试试。”

两个人从凉房里找出少半卡汽油灌进摩托车里。

马脸问:“你会骑不?要不咱们找地方去试试车。”

齐志远不以为然地:“这有啥难的,骑骑不就会了。”

马脸说:“那咱们得先想法把车发动着了。”

两个人又开始轮流蹬摩托车发动杆。

齐志远气喘吁吁地:“这都蹬了有三十多下了还不着。”

马脸鼓励:“再试试。”

摩托车突然着了,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马脸兴奋地:“着了,着了。”

齐志远对马脸说:“你是汽车团子弟,开车比我强,你先来骑吧。”

马脸感觉有些吃不准地:“试试吧,我倒是知道要领,左手捏离合器,右手捏手闸,轻挂档,慢松离合器,少给油,松手闸起步。”

马脸试着操作,摩托车真走起来了。

齐志远高兴地:“哎,哎,马脸行啊,还真走起来了。”

马脸大声说着:“咱们去哪儿?要不去后勤医院找何思楠她们吧”

齐志远犹豫地:“那,那走吧。”

齐志远坐到了马脸身后,模仿着电影《列宁在1918》里瓦西里的神态和声音,挥舞着手向前指着方向,大声喊道:“为了列宁,前进。”

话音未落摩托车突然熄火。

马脸埋怨:“你能不能别喊,你这一喊,车就熄火。”

齐志远辩解:“那不是胡说八道,还是你技术不行。”

马脸对齐志远说:“你給喊灭的,你下去推车。”

齐志远气喘吁吁地推着车:“你这哪是来教哥们骑摩托的,你这是想要哥们的命。”

马脸说:“刚才可能油路有点堵,这会好像路通了,电也充上了,应该没啥问题了,你来开吧。

齐志远:“那好,哥们来试试。”

齐志远带着马脸开进了后勤医院家属院的大门,院里的那些同龄孩子们羡慕地看着他们,那年头在中国,私人骑摩托要比现在开奔驰宝马威风多了。

齐志远多么希望在院里能见到何思楠,结果真是事随所愿,一进门正好看见何思楠和袁淑芬蹲在路边低头鼓捣自行车,齐志远心中一阵暗喜,他内心深处是很希望何思楠能看到他骑摩托车快乐的样子,或者说愿意能和何思楠分享这快乐。

袁淑芬抬头看见了齐志远他们惊奇地:“思楠,你看,齐志远骑着摩托过来了。”

坐在齐志远身后的马脸赶紧悄声指挥齐志远:“快减档,然后再踩刹车,不要松开离合器,这样车停下不会熄火,显得咱们很老练,也很有面子。”

齐志远呢,本来是想玩儿个潇洒,可是看见何思楠她俩心中有些紧张,忘了减速就冲着袁淑芬开过来了,到了跟前又有点收不住,他怕撞到袁淑芬,只能向一侧拐,结果撞到了路边食堂猪圈的门上,一声撞门声,里面的猪被吓得吱吱直叫,何思楠和袁淑芬笑得前仰后合。

袁淑芬强忍着笑,“演砸了吧?从远处看你俩还挺神气的,怎么到跟前竟往猪圈上撞啊?快笑死我了!”之后袁淑芬用手指着何思楠的自行车,“哎,你们来得正好,思楠自行车链子卡住了,怎么也拽不出来,你们给看看呗。”

齐志远过去很快为何思楠修好自行车。

何思楠感激地:“谢谢你啊,齐志远。”

齐志远:“一点小事不用这么客气。”

袁淑芬故意地问:“哪弄来的破摩托啊?让你们俩这么祸害?”

马脸认真地说:“这可不是破摩托啊,你看,这是正儿八经的军用“幸福250”,齐志远刚从我爸他们汽车团买的,准备用来骑着玩儿和放鸽子用的,今天我们出来是试车的。”

齊志远坐在摩托上邀请道:“你们俩敢不敢坐上来试试?带你们去兜兜风,去后面的麻花板村看看沿途的风景。”

袁淑芬怀疑地,“啊,我可不敢坐,我怕再撞到猪圈上,”扭头看何思楠,“思楠你敢坐吗?”

齐志远赶紧鼓动着何思楠:“没事的,我和马脸现在都是老司机了。”

何思楠却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这有什么呀,试试就试试。”

何思楠坐上车,齐志远在心里祷告着,老天爷给我点面子,顺利能把车起动,千万不能在何思楠面前丢了丑。

站在一旁的马脸心里也为齐志远捏着一把汗。

说来也巧了,连齐志远自己也没想到,他从启动车、挂档、起步一整套动作完成的特别流畅,俨然一个老司机的样子。

齐志远骑着摩托车带着何思楠出了院门,行驶在路上真可谓一道靓丽的风景,路边行人看到这一对俊男靓女投以羡慕的目光。

他们驱车出来到北面农村菜地间的小路上,这里四周都是绿绿的蔬菜,空气清新宜人。

摩托车风驰电掣,何思楠坐在齐志远身后兴奋不已,微风吹拂起何思楠的长发,快乐洋溢在她的脸上,她感到很长时间心情没像现在这样舒畅了,何思楠兴奋地大声喊道:“啊……我……好……高兴!我……好……快乐!”

驾驶摩托车的齐志远,看到何思楠快乐的像个小女孩,心里充满无限的满足感。

转了一大圈他们开始往回返,走到后勤医院家属院门口时,摩托车突然又熄火了。

何思楠很诧异地问:“怎么了?”

齐志远看着仪表盘不好意思地:“看仪表盘显示好像是没油了,出来时加得不太多。”

何思楠问:“那怎么办呢?”

齐志远难为情地:“没办法,只能推着走了,不好意思啊。”

何思楠无所谓地:“这有什么呀,我和你一块儿推吧。”

两人推着车回到了出发的地点,袁淑芬见状大声说道:“怎么刚才骑着走的,现在推着回来了?”

何思楠笑着说:“没油了,刚才走到我们家属院门口时停的。”

袁淑芬调侃道:“洋相全让你们出尽了,思楠,咱们该走了吧?”

何思楠和袁淑芬骑上自行车走了,齐志远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底,心想,谢天谢地,多亏在何思楠面前没出什么太大的洋相。

第十三章  何思楠够朋友

同学在紧张的复习高考时,齐志远他们却在疯玩儿。后勤部院西北角上绿荫环绕处有个小操场,这里除了每年有新兵训练,平时很少有人,齐志远、马脸、郭切头一有空常喜欢来操场上玩儿。

这一天齐志远他们在操场上踢足球,郭切头在中间抢断时,脚下没拦住,漏出去10多米,郭切头扭身去追球时,不知从哪儿跑过来一只小狗,模样很可爱,一个劲儿用前蹄追扑他们的足球。郭切头因为着急捡球,想吓跑小狗,就顺势踢了一下球,踢球时还有意躲着小狗,可这一举动惹恼了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战士,那年轻战士气势汹汹地冲着郭切头喊:“你干什么你?你凭啥踢这小狗?”

郭切头急忙解释:“我没踢,你看见了,我踢的是球,就是想吓唬吓唬它。”

那年轻战士还是不依不饶地,很气愤用手指着郭切头:“你小子还狡辩,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这是什么狗吗,说个不好听的话,就看你这个样子连这个狗都不如。”

后面这句话把郭切头给激恼了:“你咋说话呢?给脸不要脸,你说谁不如狗?你个‘骚老战’跑这撒野来了,当兵的我老子见多了,还没见过你这么横的。”说着话两人扭打在一起。

齐志远着急地:“马脸,郭切头那边和人打起来啦,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马脸先跑了过去, 郭切头看马脸过来了,一边扭打着一边说:“他刚才骂咱们不如狗,还不快上!”

马脸也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原由,看见有人欺负兄弟,没加思索顺手抄起一块儿砖头猛击了一下那年轻军人的后脑勺,没想到那军人应声倒地,头上开始往出渗血。齐志远过来看到这景象,担心事情会闹大,叫大家赶紧撤。

三个人迅速撤离,临走时马脸看着小狗可爱,顺手也给抱走了。

跑掉之后三个人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又在外面一直玩儿到了天快黑才各回各家。临分手时,齐志远看见小狗好玩儿,便抱回了家。

齐志远在家逗着小狗玩,小狗旺旺叫着,模样很可爱,此时齐志远的爸爸下班进门,看到齐志远在逗小狗,立刻皱起眉头:“哪儿来的小狗?”

齐志远谎称:“是同学家的,临时抱回来玩儿玩儿的。”

爸爸态度变得异常严肃地:“我不管你是从谁们家抱的,现在赶紧给我还回去!今天我们下午临下班时,军区各部门都接到了紧急通知,说是有几个不明身份的歹徒,打伤了南京军区军犬基地来送军犬的战士,还抢走了军犬,那军犬还是拿美元从德国买的名贵品种,现在正组织人追查呢,让军区广大干部战士积极配合,所以赶紧抱走,别惹麻烦!”

齐志远听了爸爸一番话,这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谎称去给同学还狗,赶紧把小狗装进书包挎在身上去找马脸和郭切头商量应对办法。

傍晚时分齐志远先来后勤找到马脸,后两人又到司令部院找到郭切头,三个人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齐志远有些担心地:“刚才在家,我爸说现在军区上下都在找被人抢走的军犬,我推测,咱们抱回来的这只小狗应该就是。

马脸有些担心地:“我爸今天下班回来也说这事了,还问我和这事有没有关系,我一口咬死说没有。”

郭切头着急地:“那你说咱们咋办呢?事情弄得这么大,这祸可闯大了,咱们要是被抓了弄不好得坐牢!”

他们俩说话时齐志远一直在琢磨,他显得很镇静地安慰道:“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我听说那个被马脸打伤的军人,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也没去住院,说明伤势不严重,现仍在军區招待所住着呢。我觉得,他们现在最着急的是尽快找到狗,因为送狗是他们的工作任务,完不成任务是要担责任的,所以要是我们明天能把狗还回去,估计事情就不会闹大了,毕竟他们注重的是找狗,又不是为了抓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交差,外地人也着急回去,估计就顾不上再追究了。”

马脸点着头:“志远分析的太有道理了,那咱们咋给他们送回去呀?去了还不被那人认出来。”

齐志远思量着:“我觉得,咱们可以找其他人替咱们跑一趟,到时候就说在军区院里捡了个小狗,听说他们丢狗了,送来给他们看看。”

郭切头一筹莫展地:“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谁能帮咱们去呢?”

马脸同样忧愁地:“还有,眼下这小狗放哪呢?咱们谁都不能带回家呀。”

齐志远忽然想到了何思楠,前段时间好像听说她爸妈都出差了,不知现在回来没,如果家里大人不在,小狗是否可以先放到何思楠家。另外齐志远有种感觉,何思楠能帮他们这个忙。想到这,齐志远没把心里的真实想法告诉马脸和郭切头,而是让他们俩先回家,剩下的事自己想办法:“这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们两个先回家,马脸你们这几天一定要少露面,免得被人认出来。”

三个人分开后,齐志远先去找暂存小狗的地方,于是他骑车来到后勤医院家属院来找何思楠。

何思楠一个人在家吃完晚饭,便开始复习功课,听到有人敲院门,她警觉地站起身开门缝向外看着:“请问是谁呀?”

齐志远在院外压低了声音:“何思楠,是我,我是齐志远,我有点急事找你,你能出来一下吗?”

何思楠听出是齐志远,迅速走出房门,有些惊讶地:“怎么是你呀?大晚上的!你怎么跑来了?”

齐志远讷讷地:“不好意思,我估计你在学习呢,耽误你一小会儿,是有个急事想求你帮忙,不知……”

何思楠打断齐志远的话:“那就别在这站着了,进屋里说吧,我爸妈都不在家。”

齐志远一听家里大人不在家,便放心地跟着何思楠走进屋。

何思楠问:“你说吧,找我什么事?”

齐志远支支吾吾地:“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别人我有点信不过,只有来求你了。”

何思楠调侃地:“少给我戴高帽啊,有事说事,什么事还能难得住你齐志远?至于跑来找我帮忙?还神神秘秘的。”

齐志远有些不好意思地:“不过我得现把实情告诉,你帮这个忙是要担风险的,万一被发现对你不好,你要是不乐意我觉得也很正常,我现在就走,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何思楠有些不耐烦地:“怎么还婆婆妈妈的,别废话了,快点说事吧。”

齐志远几乎一口气把事情的缘由说了一遍:“今天下午我们几个在一块儿踢球,和当兵的闹了点儿误会,有个当兵的骂郭切头不如狗,把郭切头惹急眼了,就打起来了,我们动手把人家给打伤了,还把人家带着的小狗顺手抱走了。下午下班时,军区各部门都接着紧急通知,说是几个不明身份的歹徒,打伤了南京军区来送军犬的战士,还抢走了军犬,让大家注意配合破案。家长们下班回来一说我们才猜到,被打的那个当兵的是南京军区专门来给咱们军区送军犬的,抱回来的小狗是军犬,是纯种的德国牧羊犬,说是花美元买的。这虽说是误会,可人也打了,狗也抱回来了,恐怕是很难解释清楚了,我们要是因为这事被抓住,几个人估计得劳教。现在我们几个的家长还不知道真实情况,也都不让把狗放在家里,我知道你父母常不在家,想来试试看能否先把狗暂放你这一晚上,然后明天一早我再找人给南京的战士送过去,就说捡了条狗,他们狗找到了,估计也就没事了。”

何思楠听罢嗔怪,“你们几个可是真能作啊,一天不闯点祸就难受,真是不让人省心,”何思楠思量片刻问,“明天谁去还狗呢?”

齐志远说:“这个还没想好呢。”

何思楠主动提出:“要不这样吧,今晚把狗就先放我家,不会有问题,明天一早我去招待所帮你们去送狗,就按你说的,就说路上捡的,估计女孩子更不会引起他们怀疑。”

齐志远反对:“那不行,你能同意把狗先放你这儿就很感谢了,我不想让你和这事有太多关系,送狗还是再找别人吧。”

何思楠固执地,“别为我担心,我不怕,我愿意为你们做点事,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她忽然像想起什么,“说了半天了,小狗你带来了吗?快让我看看呀。”

齐志远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掏出小狗放在地当中,小狗一出来就活蹦乱跳的,全身毛茸茸的,瞪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齐志远和何思楠,把个何思楠喜欢的不得了。

何思楠立刻变得象个天真的孩子:“啊,太可爱了!我要是能养个这样的小狗就好了,可惜我妈肯定不同意。”

齐志远一边蹲下身逗着小狗一边说:“听说这还是血统纯正的德国牧羊犬,它们都是有户口的。这种狗平时人们都叫它‘德国黑背’,特点是聪明、凶猛、有奉献精神、信念坚定,经过训练长大后能做军犬和警犬。我以前也养过一只类似的,但估计血统不是太纯,跟人家这只没法比,特没骨气,我上学不在家时,它和院子里的鸡抢食吃,我在家时它一般不敢,后来我一气之下送给同学的爷爷看仓库去了。”

何思楠抱着小狗:“多可爱呀,真舍不得送走。”

齐志远微笑着:“没想到你还这么喜欢狗,赶明儿有机会,我给你从军犬基地弄一条和这差不多的。”

何思楠笑着:“那可使不得,我妈妈哪能让我养狗呢。”

两人说了会儿话,齐志远站起身要走:“时间不早了,就不耽误你学习了,我走了。”

何思楠叮嘱道:“回去路上小心啊,大晚上的别再乱跑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思楠稍加妆扮,带着小狗去往军区招待所。为了显得更自然些,离招待所大门老远,何思楠早早把小狗从包里掏出来抱在怀里,边走边逗着玩儿。

何思楠大大方方的走进招待所大门,故意高声询问服务员:“听说你们这住着一个丢狗的解放军同志,能告诉一下房间号吗?”

服务员高兴地:“我知道,我带你去找,你捡到狗了?昨天听他们吵吵了一下午丟狗的事。”

何思楠跟着服务员来到二楼一个普通客房门前,服务员敲响客房门:“南京那个丢狗的同志,有人来送狗了。”

门开了,一个头上裹着绷带穿着军装的战士站在门里。

那战士把何思楠让进房间,何思楠镇静地:“我早晨起来锻炼身体,看到院里树丛中有个小狗没人管,我就把它抱回家了,后来听说你们丢了条狗,想抱来让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丢的。”

那战士非常感激地说:“这正是我们丢的那个,太谢谢了,我正愁怎么办呢,我自己受点伤是小事,可狗丢了问题就大了,不但是给部队造成损失,自己还没能完成组织交付任务,现在出行的期限都超了,回去肯定要受处分,不过狗失而复得问题好办多了。”

何思楠故作严肃地:“这位解放军同志,狗你也认过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还给你。

军人愣住了:“为什么呀?”

何思楠装模作样地:“为了以防万一,你得证明你的身份呀。”

那军人赶忙说:“没问题,这是我的士官证。”

何思楠装模作样地把证件和本人对照着看了看,才把狗递过去。

何思楠:“好吧,没什么问题,狗就交给你吧。”

那战士感激地:“谢谢了,能留个姓名吗?”

何思楠笑着说:“没必要,就当做学雷锋做好事了。”

何思楠的表演堪比专业,她自己也没想到整个过程进行得如此顺利。

齐志远在军区招待所外不远处等待消息,看到何思楠从招待所走出来赶忙迎过去:“事情办得怎么样?”

何思楠兴高采烈地:“圆满完成任务,真是太刺激了!我手心现在还出汗呢!,这一下我也成了你们的同谋了。”

齐志远难为情地:“把你牵连进来真是不好意思。”

何思楠轻松一笑:“别说这些,你们能把我当自己人,我也很开心。”

第十四章 红头绳

离高考还剩一个星期了,这一天是个星期日,一大清早齐志远正站在自家院内的凉房上喂着鸽子,他看着眼前几十只信鸽在他身边跳着、飞着,心情无比快乐。

妈妈站在院里抬头向他喊话:“志远啊,快下来看看吧,下面有同学来找你了。”

齐志远以为又是他那帮小伙伴呢,便顺嘴说到:“是谁呀?我就不下去了,让他直接上来吧。”

令齐志远没想到的是,来人是何思楠,她听到齐志远说不下来了,便自己从支在凉房边的木梯子往上爬。

何思楠一边费力地往凉房上爬,一边微笑着说:“齐志远,你好啊,我星期天在家复习功课忽然觉得心烦,想出来走走,可出来了也不知去哪儿,不知不觉就走到你家了。”

齐志远看到爬上的是何思楠,感觉很意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心想平时学习好、长得漂亮、拒人千里之外的何思楠,怎么会大驾光临来到自己家,他瞬间心里碰碰直跳,赶忙热情迎接:“啊?何思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来我家?真没想到,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吗?你们这些好学生不是都在家在学习呢,怎么跑这来了?”

何思楠故作不悦板起脸:“齐志远你讽刺谁那?你是不是不欢迎我来啊?要是不欢迎你就直说。”

齐志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赶忙解释:“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你稍等一下啊,这地方有点乱,也没处坐,我下去给你搬个凳子上来吧。”

何思楠劝阻:“不用了,别费事了,我站一会儿就行。”

何思楠上来后,像个来视察的大领导,一边用眼睛往四处打量着,一边和齐志远说着话:“嗨,高考马上就要到了,听说这几天人们心情都开始紧张了,我也有点心神不定的,今天一大早在家里心烦意乱的呆不住,英语、政治什么也背不进去了,就想出来走走,可出来了又不知去哪,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你这儿了,后来我想,索性就来看看你这家伙平时星期天都在家忙些啥。”

齐志远不好意思笑着:“哎,我能有啥忙的呀?星期天除了和同学出去玩,大多是在家看看我养的这些鸽子,陪它们玩儿玩儿,和它们说说话。”

何思楠不解地:“哎,我曾听袁淑芬说过,你特喜欢信鸽,还挺有研究的呢,能和我说说你的信鸽吗?”

齐志远推辞:“没啥说的,估计女孩子不会喜欢这些,说了恐怕你也不会感兴趣的。”

何思楠故作生气:“你还端起架子了,少费话,快点讲,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对鸽子那么喜欢。”

齐志远拗不过,便开始讲起自己的信鸽,“研究倒谈不上,只是我非常喜欢和它们在一起,我觉得和信鸽相处久了,你会发现有时它们也和人一样,它们也有自己的性格和品质,”他用手指着正在吃食的一只鸽子,“你看这只,它属于比利时詹森系的,血统纯正,品种稀有名贵,身体素质好,它们的性格是脾气暴躁,争强好胜,性格顽强,我给他起名叫大将军,你看它站在这的样子,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不可一世,就像个大将军,平時它身边别的鸽子吃食都不敢靠近它,一过来就让它给叨跑了,如果这样的鸽子训好了送去参加比赛,就会容易取得好成绩,因为它会不顾一切的尽快飞回来,相反那些看上去就唯唯诺诺獐头鼠目的鸽子,一般也不会赛出好成绩的。”

何思楠惊奇地,“啊,没想到信鸽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呢,听你说完我再观察这些鸽子,神态上还真有不同哎,”她用手指着刚才那只,“这个鸽子还真是有几分古罗马斗士的模样呢。”

齐志远继续讲着:“信鸽普遍有种天性,也是它高贵的品质,就是忠诚,有的就像你的好兄弟,做出的事让你内心感动不已,不,说感动有些不够,应该说是心灵震撼!”

何思楠疑惑地:“啊,不会吧,说得这么玄乎。”

齐志远从群里抓出另一只鸽子给何思楠看:“你再看这只鸽子,可以说是我鸽群中的灵魂,我给它取名叫‘上尉’,听说过美国一战时科西嘉上尉的故事吗?”

何思楠摇头表示没听过。

齐志远继续说:“它就像科西嘉上尉那样,信念坚定,接受任务之后不讲条件,主动克服艰难险阻,最终完成自己的任务。这只鸽子也是比利时詹森系,以前在几次比赛中得过冠军,后来好多朋友为了拿信鸽协会的会员证,来借上尉替他们比赛,因为信鸽协会有规定比赛中拿了前三十名才能成为信鸽协会会员。上尉屡立战功,拿了好几个会员证了。

后来上尉年龄渐渐大了,体力也下降了,我就不敢让它再飞了,怕放出去因体力不支回不来了。我打算让它做种鸽,可是这时又有人又来借上尉,我犹豫再三耐于情面又借出去了。

结果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次上尉在规定时间内没能回来,当然也没拿上名次。有一段时间,我一回家就往房上看,看看我的上尉回来没,可一直没看到它,我心里挺难受的,推测它太老了,估计是飞不回来了,后来时间长了,慢慢的这事在我心里有些淡化了,也就不怎么想了。

大约是过了四个月之后,有一天傍晚,天蒙蒙黑,我正在院子里坐着,突然扑棱棱一只鸽子落在院墙上,因为天色太暗,鸽子具体的样子看不清,当时我还想呢,谁家的鸽子咋落这儿了?这时我试着打开了家里的房门,鸽子居然跟进屋来站在地当间儿,我当时意识到这应是我喂过的鸽子,因为我的鸽子经常和我在屋里呆着。在屋里的灯光下我才看清,这不就是我的那只上尉吗!我心里非常激动,赶紧给它喂食喂水。

看着狼吞虎咽喝水和叨食的上尉,我心很痛,在想,这么长时间它去哪儿了?它是怎么回来的呢?一路上肯定是受了不少罪吧?

饿得太厉害的鸽子一般还不能多喂,吃多了容易被撑死,想到这,我想把它拿开,当我的手握住鸽身时,我的心像被电击了猛地颤抖一下,我感到鸽子掂在我手轻得就像一团羽毛,几乎感觉不到份量,上尉身上已瘦成皮包骨,体内能量几乎已耗尽,就像一个生命即将耗尽的老人。我再查看时,发现它左眼瞎了,你现在也可以看到,这大概是在野外被鹰叨的,脚上还有人工绑过的痕迹,说明曾被人抓住过。嗨,但尽管如此,我的上尉最终还是飞回来了!因为它天生有一种高贵的品格,那就是忠诚,它弱小的身体里蕴藏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在它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无论经历了各种艰难险阻也不会背叛,想方设法一定要回到自己主人的身边,信鸽的这种高贵品质,我们很多人也不具备,现在它虽然老了,也不能参加比赛了,但它的精神还在,它是我所有鸽子的灵魂,也是我个人学习的榜样。”

何思楠已被齐志远的讲述感动得热泪盈眶,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齐志远手里的“上尉”:“齐志远你讲得太感人了,把信鸽的故事讲得这么悲壮和鼓舞人心,没想到你的信鸽这么可爱,我应为之前的调侃态度向你道歉,我今后也要向你的信鸽学习。”

齐志远安慰道:“快别这么说,你说得严重了。”

何思楠眼睛还一刻不停地盯着上尉:“我想用手摸摸上尉可以吗?”

齐志远笑着:“当然可以,你摸吧。”

何思楠一边摸着信鸽一边自责:“嗨,我以前怎么这么无知呀。”

齐志远像是又想起什么,问何思楠:“你不是出来散心的吗?你听我说了半天鸽子的事,你现在脑子清醒过来了吗?”

何思楠半开玩笑地晃晃脑袋,扭头看看四周,像在认真检验着自己感觉,之后调皮地:“好像还糊涂着呢。”

齐志远说:“那好,我带你去放鸽子吧,咱们出去散散心。”

何思楠疑惑:“什么是放鸽子呀?”

齐志远解释:“鸽子就像运动员一样,也要经常训练,把它们带到离家稍远的地方让它往回飞,锻炼它的肌肉和骨骼。”

何思楠听后显得很兴奋:“那咱们就去训练鸽子吧。”

齐志远从院子里把平时放鸽子用的大摩托车推了出来,侧脸对何思楠说:“你坐在后面得扶着点儿我,要不然太危险,光拽个衣角这样不行,你得从后面抱住我的腰,那样才安全呢。”

何思楠害羞地把手臂抱住齊志远的腰:“我看你就是在故意使坏!”

齐志远骑着摩托车带着何思楠行驶在公路上,微风迎面吹拂,送来路两旁树木、花草诱人的芳香,何思楠感觉混沌的大脑立刻变清爽了。他们走了大约1小时车程,齐志远把摩托车停了下来说道:“咱们到了,平时我经常在这放鸽子的。”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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