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展理念背景下构建现代乡村产业体系的调查与思考
——以四川省彭州市宝山村为例
2022-03-11中共彭州市委党校课题组
中共彭州市委党校课题组
(中共成都市委党校,四川成都 610043;中共彭州市委党校,四川彭州 611930)
没有繁荣的产业就没有繁荣的乡村。作为乡村振兴战略最基本的任务,乡村产业发展体现着“产业富民”的逻辑内涵,是一个持续动态和积极探索的过程,也是解决乡村一切问题的前提和关键。继2019年国务院下发《关于促进乡村产业振兴的指导意见》,要求加快构建现代农业产业体系、生产体系和经营体系之后,2021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提出,要“加快构建现代乡村产业体系”,并针对推进农业现代化做出具体部署和规划,提出2025年将创建500个左右现代乡村产业体系示范区,形成梯次推进农业现代化的格局。这是对乡村产业振兴的再动员、再部署,事关农业农村高质量发展的稳步推进,更是坚持系统观念、着眼共同富裕目标,切实把新发展理念贯彻到新阶段“三农”工作各方面和全过程的重要任务。
“西部第一村”宝山村践行新发展理念,以“理念引领——逻辑构建——实践探索”的渐次推进,践行产业发展和乡村治理“双足并举”的行动逻辑,形成多元化、特色化的现代乡村产业发展体系,探索产业振兴独具魅力的“宝山实践”,为我国广大农村地区迈向共同富裕提供了有参考价值的微观案例。基于此,系统总结宝山村构建现代乡村产业体系的关键举措、制度经验和创新价值,对于全国广大农村地区破解集体经济发展难题、以产业兴旺推动乡村振兴和实现共同富裕,将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和推广意义。
一、宝山村的基本状况及产业发展特色
四川省彭州市宝山村,地处成都平原西北部龙门山中段的大山区,距离成都市76公里,距离彭州市36公里。全村总面积56平方公里,耕地面积1200亩,有人工森林11000亩,灌木林8000亩。村庄整体呈“L”型,西北方向高,东南方向低,村民居住在峡谷地带;海拔1000~4200米,属四川盆地亚热带湿润气候,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四季分明,无霜期长,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年平均气温15.7℃。全村辖15个村民小组,608户2035人,10个党支部,106名党员。1967年初,宝山村“老书记”贾正方返乡带领宝山群众发展集体经济,走共同致富道路,历经五十余年的艰苦创业、砥砺奋进,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正方精神”,即一心为民的奉献精神、因地制宜的求实精神、敢做敢为的担当精神、勇于开拓的创新精神、孜孜不倦的求知精神和锲而不舍的奋斗精神。
步入新时代,宝山村深入践行新发展理念,始终坚持“发展集体经济实现共同富裕”“践行‘两山理论’建设幸福家园”两条发展主线,先后荣获“全国文明村”“全国先进基层党组织”“中国美丽休闲乡村”“中国村庄经济百强村”“中国乡村旅游模范村”“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全国乡村治理示范村”“第二批国家森林乡村”“四川省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工作示范村”等荣誉称号。截至2020年,宝山村集体企业发展到28家,集体资产累计109亿元,人均可支配收入实现80689元,是全国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4.7倍。2020年宝山村获评中国全面小康乡村振兴十大示范村镇,目前已全面推进“宜居、宜业、宜游”美丽乡村建设,基本实现“学有所教、劳有高酬、病有良医、住有优居、老有所养”,村民共同富裕迈出了坚实步伐。独具魅力的“宝山实践”为我国广大农村地区迈向共同富裕提供了有参考价值的微观案例。
二、新发展理念对宝山村构建现代乡村产业体系的理论指导意义
纵观宝山村乡村产业50余年的发展历程,我们不能直接套用国际经验和一般的农业农村发展规律来理解宝山村现代乡村产业体系发展的“完整图景”,除遵循一般的产业发展规律之外,它还具有极为鲜明的地域发展特色和时代发展特征。
(一)理清悟透新发展理念逻辑内涵,基于大历史观推进乡村产业发展
第一阶段(1978-1997年):创新产业发展路径和收入分配方式,坚定不移走共同富裕发展道路
结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和宝山实际,以贾正方为首的村两委决定:带领全体村民坚持走发展集体经济,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的道路。在这一阶段,老书记贾正方创新性地提出了“有多大脚,就穿多大鞋”的“穿鞋论”,超越单一的农业产业化发展理念,强调村庄产业发展既要立足当下,又要为未来发展留足发展空间。按照“一水二矿三加工四林业”的发展道路,宝山村以“滚雪球”的方式发展壮大集体经济。首先,依托丰富矿产资源,用烧石灰、打方解石、挖煤炭等方式积累了产业发展的“第一桶金”;自1980年7月起,宝山村自己投资、自己设计、自己施工的宝山水电站建成投产,1994年12月,宝山村成立宝山企业集团公司,以企业化的方式运营村级集体经济,“以林养水,以水发电,以电兴工,以工补农”的产业发展思路逐步清晰,水电产业成为迄今为止宝山村最为稳定丰厚的收益来源。
这一阶段宝山村产业发展的重要特征是:敢为人先、果敢力行,努力借鉴推进城市社会经济发展的工业化模式,大胆吸收对宝山村发展有利的各种新事物;与此同时,在坚持村集体控股的前提下,宝山村通过“投劳折股”、职工福利基金参股、“工龄量化入股”、村民和职工现金入股等多种形式,在我国最早开始探索和完善以集体经济为主的混合所有制经济,通过按劳分配为主的多种分配方式促进全体村民收入水平的提高,进一步坚定了宝山村民的集体主义信仰和走共同富裕道路的决心。
第二阶段(1997-2008年),厚植绿色生态优势,以产业转型升级推进三次产业协调发展
在这一阶段,宝山村的产业发展理念发生深刻变化,逐渐意识到要发展乡村现代产业体系,就不能走向环境要效益的老路,而应根据自身特点和拥有的资源制定相应的发展战略,探索三次产业转型升级的产业发展之路。在明确以发展旅游业为重点的战略后,宝山村更加注重对本村生态环境的保护,通过有力地保护村内“青山绿水”的生态本底,充分体现了“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思想。另一方面,通过企业外迁涵养生态。自1997年起,发展“飞地经济”成为宝山走出去寻求资源、做大水电产业的重大举措。宝山村先后在汶川、理县、茂县等地投建及收购水电站10余座,装机容量30多万千瓦,占企业集团装机总容量的94%以上;2007年,在创办宝山木业的过程中,宝山并未开发村内森林,而是对外收购林地或出资种树建立原材料供应基地,通过“公司+农户+基地”的方式发展工业林,直接吸纳当地就业人员1000余名,带动约12万农户每年每户增收5000元以上。为吸引广大游客“走进来”,宝山村还大力发展现代农业和旅游业,将乡村的“绿水青山”与农业一二三产业体系融合,依托自身独特的区位优势及生态资源禀赋,挖掘“土、特、野”产品组合包,开发温泉资源,发展生态旅游产业,构建“吃、住、行、游、购、娱”全链条特色旅游产品,形成以水电为龙头,旅游为重点,山珍食品开发、建工建材齐发展的集团化经营格局。
第三阶段(2008年至今),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凝聚现代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内生动力
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使宝山制造业和旅游业均遭受重创,在村党委的带领下,宝山人以震不垮、压不倒的豪迈气概,综合考虑村庄承载力、产村空间结构及可持续发展水平,通过产业、人口的有序发展驱动产业转型升级,构建村庄功能提升与产业发展协同共进的科学动态过程。第一,深入推进产业经济结构性改革创新,在现有水电、旅游、建材、矿业等产业的基础上,聚势赋能发展新产业,加大对“规模型、引领型、创新型”新兴产业的投资与发展,构建科技含量高、资源消耗低、环境污染少的产业结构和生产方式,大幅提高经济绿色化程度,加快发展绿色产业,形成经济社会发展新的增长点。第二,完善调整旅游产业结构,推进产业经济结构改革创新,提升产业能级。以“梯田观光、农业休闲、民宿体验、乡村文化”为核心,打造田园综合体。推动转型突破,发展健康产业,探索创新型、引领型、规模型现代工业,构建“森林康养、医养结合”的现代健康产业体系,建设龙门春天康养项目,打造特色康养产业和国际化水平的山地户外运动旅游区。第三,产业融合发展。2015年之后,遭受地震重创的宝山村旅游产业再次恢复勃勃生机,形成了旅游接待中心、温泉康复理疗度假区、乡村旅游区和回龙沟风景旅游区等组成的“宝山大旅游”格局。与此同时,宝山村民也积极参与旅游产业,全村共有400多户村民经营农家乐,每年6—9月的盛夏时期,村庄农家乐几乎家家“爆满”,成为村民重要的收入来源。
三、新发展理念下宝山村构建现代乡村产业体系的基本路径和内在逻辑
如果将宝山村产业发展变迁的逻辑框架置身于中国改革开放史及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宏大系统中,我们可以看到,宝山村立足于农村社区聚居所特有的“熟人社会”集体主义文化,在农业发展结构性矛盾突出、农业产业体系构建落后的社会背景下,在不同历史时期国家政策的引导之下,基于“宝山要实现什么样的发展?宝山未来将如何发展?宝山发展的终极目标是为了谁?”等问题,基层党组织带领全体村民进行了深入思考,并因地制宜地探索出符合当期实际状况的乡村产业体系发展道路。其核心要义在于“做强一产、做优二产、做活三产”,培育有效率的产权主体,形塑中国西部山区典型的“‘类’产业型社区”,其贯穿始终的动力机制和推进逻辑正是“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如下图1所示)[1]。
图1 宝山村乡村产业体系的动力机制及内在逻辑
(一)以创新发展理念为引领,破解产业发展动力缺乏难题,避免走产业低水平重复的“平庸之路”
1.创新组织架构,以乡村现代化产业体系发展推动村庄治理水平现代化
宝山村创新“三位一体”的组织架构,由村党委、村委会和宝山集团公司实现“三套班子一班人马”的集中领导,村党委书记兼任宝山集团董事长,村党委副书记兼任宝山集团总经理,有效地将先进的现代经营管理理念、制度等引入乡村产业,对三次产业的融合与发展进行全行业、全流程、全链条的现代化改造,建立起国际化、特色化和现代化的乡村现代化产业体系。通过党组织整合机制、集体经济发展机制、激励驱动机制、集成治理机制和共同富裕实现等创新方式,提升了乡村治理现代化水平、村民收入递增目标和企业的“多轮驱动”和可持续发展(见下表1所示)。目前,宝山村是成都市唯一实现全体村民按集体经济股份分红的村庄,2020年每股分红收入为0.2万元,在强大的集体经济支撑下,宝山旅游公司吸收本村村民实现家门口就业达290人,截至2020年,引进中专及大专人才共计315人,引进本科及以上学历人才共计55人,引进技术型人才共计185人,各种类型人才合计128人。
表1:2017—2020年宝山村经济收入情况
2.创新分配机制,以农村集体产权制度改革激发市场活力
通过明确界定宝山村集体经济的资源性资产、经营性资产、非经营性资产,以及村民在集体经济组织中的股份,优化集体经济收入分配制度,促进村民合理分享发展收益,探索制定集体资产股份流转、赠与、有偿退出等制度,实现集体资产股份动态管理,确保集体经济组织兼具稳定与活力,使之成为更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新型经济模式。宝山村将绝大部分产业增值的收益留在村集体经济和农户手中,而民主和均平的制度设计则奠定了宝山村产业兴旺的村社理性基础,加之充分利用市场化带来的竞争优势,宝山村的薪酬体系、福利体系和发展体系形成了具有区域竞争力、包容普惠性和持续发展力的激励机制,实现了对于宝山村产业发展和乡村治理的整体驱动。
(二)以协调发展理念为引领,推进三次产业深度融合及厚植道德底蕴,避免走顾此失彼的“失衡之路”
1.引导“三链重构”协调发展,以“三产融合”产业生态圈建设推进宝山村产业高质量发展
为促进乡村产业振兴与经济现代化、国际化的协调发展,宝山村成立农业经营公司,大力发展生态、有机、绿色农副产品,为生态旅游和乡村旅游产业的发展提供了重要支撑;旅游产业的发展催生出宝山村民宿、山地运动、餐饮、体验等众多融合发展的新业态,产业迭代创新加快,形成丰富的业态层次结构;与此同时,集体经济与个体农户旅游产品的经营模式提质升级,从过去以大众消费群体为主要对象的农家乐1.0版本,逐步发展到针对中高端消费群体的2.0,再到以高端、精品旅游产品为主导的3.0版本,旅游业产值逐年递增(见下表2所示)。由此可见,宝山村依托乡村特色优势资源,聚集资源要素,走上了产业链延伸、价值链提升和供应链重组“三链重构”的协调发展道路。
表2: 宝山村旅游产业发展情况
2.把握“两个文明”协调发展,以新时代“正方精神”“宝山文化”汇聚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合力
宝山村老书记贾正方是全国基层党组织的标杆式典型人物,他带领宝山人以艰苦卓绝的奋斗精神和顽强意志所谱写的“正方精神”和“宝山文化”,增强了基层党组织在产业发展中的战斗力、凝聚力和号召力,在新时代被广大宝山村民进一步总结凝练为“六大精神”: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创业精神;团结一致、同心奉献的集体主义精神;勇于开拓、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尊重知识、求真务实的科学精神;不畏艰险、同舟共济的抗震救灾精神;和谐理性、感恩奋进的灾后重建精神。与此同时,依托宝山精神的示范效应,宝山村的乡村产业体系发展和共同富裕的探索产生了日益广泛的社会影响,形成了良好的政治聚焦效应,为宝山村乡村产业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良好契机。
(三)以“两山理念”为遵循,擦亮农业鲜明底色及坚持绿色发展,避免走生态恶化的“透支之路”
1.贯彻绿色发展理念,不断增强农业农村的生态涵养和供给功能,促进生态资源保护和经济社会发展共生而行
上世纪50年代末,宝山村产业发展也曾走过以牺牲生态环境换取经济发展的工业化道路。由于人为乱砍滥伐,宝山村的青山翠谷变成了红色沙土裸露的荒山,气候异常,自然灾害频发,危及村民生产生活安全。有鉴于此,宝山村通过几十年的努力,走出了一条绿色的产业发展之路。步入新时代,在明确以发展旅游业为重点的战略后,宝山村更加注重对本村生态环境的保护,迅速关停和外迁“三高”工厂,有力地保护了村内“青山绿水”的生态资源。
2.建立绿色发展补偿机制,将森林资源转化为集体股份和金融资本,促使生态优势切实转变为产业发展优势
“只栽树、不砍树”的原则确实有效保护和改善了宝山的生态环境,但同时也引致栽树群体与受益群体代际之间存在成本收益不均衡的问题。为此,宝山村展开将森林资源转化为集体股份的有益探索,由各个村民小组将树木按市场价估值,并按比例转化为相应的股份,年末再从企业中获得分红。各村民小组所分红利除部分留作本级集体使用外,其余平均分配给各家各户,既拓宽了村民的收入来源,也提高了村民参与植树的积极性。在全村林权收归集体所有之后,集体除了通过森林抵押贷款方式获得经济发展所需资金之外,还通过森林资源的保护促使珍稀动物回归,推进产业绿色化发展,通过创新发展业态、优化服务业态等方式发展旅游产业。
(四)以开放发展理念为引领,通过产业发展“双循环”破解“闭门造车”,避免走“自我设限”的“封闭之路”
从宝山村产业发展的外循环来看,集团公司收入的40%中,除去乡村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的经费开支之外,剩余资金将作为宝山集团扩大再生产以及开拓新产业领域的资金。为了提升经济外循环的效率,比如水电行业,宝山集团水电行业的相关领导干部会驻扎在当地,聘用当地的村民作为产业工人,为当地创造了就业机会,带动了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
从宝山村自身的产业内循环来看,宝山村肩负着既要加快现代农业发展、强化城乡经济部门之间的联结、促进城乡之间的经济循环,又要努力为城市经济部门提供更广阔的市场空间和更现实的消费需求的双重使命和职责。鉴于村庄的经济发展一直秉持“从不负债发展”的原则,村级公共服务和社会治理所需资金,除一部分来自财政资金投入之外,其余均由宝山集团承担。其经济发展内循环的思路为:宝山集团将产业收入的40%中的一部分用于乡村基础设施建设、生态维护等治理投入,通过有效提升宝山村的治理水平吸引更多的游客“走进来”,从而进一步提高村集体经济收入。目前,宝山村已累计投入3700余万元用于村内绿化改造,所有资金均来自于村集体经济的反哺。为了进一步提升产业发展内循环的效率,宝山村采取“多点发展,充分利用资源”的方式,通过观光农业、户外运动旅游业和生态旅游业等产业齐头并举的方式,提升自身产业内循环的造血能力。
(五)以共享发展理念为引领,重塑城乡关系,破解贫富分化难题,避免走社会动荡的“风险之路”
1.以产业发展为链接,推进宝山村新老居民由“地缘共同体”走向“利益共同体”和“治理共同体”
自改革开放以来,宝山村一直坚持走集体主义、共产主义道路,以共同富裕为目标,坚持“不落一人一家,整体前进”的工作方法,宝山集团作为桥梁和纽带,将整个宝山村由传统熟人社会的“地缘共同体”转变成联系紧密的“利益共同体”。自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宝山村加快基础设施赋能乡村产业升级,通过村庄生态环境和人居环境的改善,在一二三产业融合中率先完成产业结构调整与优化布局,实现生产、生活和生态的“三生”融合。在宝山集团的利润中,有60%留存企业用于再投资和提供村庄公共服务,40%则用于村民分配。通过加大对乡村基础设施的投资,带动了宝山村农业生产要素和人力资本的重新分配,进而促进了农村产业结构的升级。由于独特的经济发展道路,外来人口成为宝山村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本土居民与外来人口的融合成为其发展的关键所在,大门一直向外来人口敞开。2020年,宝山村户籍人口约2060人,外来常住人口数量已经超过本村人口,年均游客量超过2万余人次,在有限的村庄空间中,人口的密度和异质性较高,文化也呈现多元化特征,本土居民与外来人口的聚集,亟需宝山村构建强大的人口、空间、文化、制度等包容能力来缓和发展过程中可能产生的矛盾和冲突,维持村庄的可持续性发展。事实证明,“产村相融”的共享发展思路,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传统文化和宝山文化三者实现了有机融合,宝山村通过制度重构的方式,把人的包容扩展到公共空间,公共服务、公共设施和村庄福利的包容,不仅带动了宝山村乡村旅游业的飞速发展,更让游客和外来务工人员享有公平机会参与村庄治理、共享村级公共服务的红利。构建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共同体”,正在成为宝山村产业发展和乡村治理的底层逻辑。
2.实施“双层经营”体制,推进广大村民在公平竞争下实现差异性共享,在共建中以个人能力实现自我价值
改革开放前,宝山村就鼓励村民通过拓田开荒的方式,发展适度规模的个体经济,当时的制度设计就已经兼顾了村集体和农民个体的粮食需求。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后,宝山村确定了发展集体经济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但并未忽视个体经济的积极作用。以修建水电站为代表的工业创业成功保证了当地村民拥有“土地股权收入+投资股份收入+工资收入+集体福利收入+个人房屋租金”多元化的稳定收入结构。在以集体经济大力发展乡村产业的同时,宝山村并没有大包大揽,打压个体经营和私有经济,而是实行双层经营模式,鼓励村民发展个体经济,实现有效增收。1983年,宝山村完成土地包产到户,在全村实现了以集体经济为主、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为辅的双层经营体制,克服了集体高度统一经营的弊端,同时也提高了村民收入。1996年,宝山村开始产业转型,发展旅游业,双层经营模式的优势更加凸显。面对旅游市场的多层次需求,村集体经济通过对全村旅游产业的规划、开发及实施提升宝山旅游市场对目标人群的吸引力;当地村民则通过发展农家乐、乡村旅馆、农家餐厅等方式,弥补了集体经营在消费者“感受原汁原味农家生活”需求方面的供给缺失。宝山村的双层经营模式在帮助个体经济抵御市场风险的同时,有效增加了村民收入,增强了产业发展活力。目前,宝山村村民的收入主要由经营净收入、工资性收入、财产净收入和转移净收入四部分组成,其中经营净收入和工资性收入为收入主要来源。此外,宝山村民在用电、饮水、子女教育、退休补助、医疗补助、医疗保险、社会救助等方面享有福利待遇,这些福利待遇均由村集体企业出资提供。
四、新发展理念视阈下宝山村构建现代乡村产业体系的问题及发展路径思考
(一)新发展理念视阈下宝山村推进现代乡村产业体系的问题及困境
第一,如何平衡土地要素资源匮乏和人与自然和谐可持续发展的关系,推进乡村产业智能化水平和数字化治理能力是关键所在。
2021年的中央一号文件指出,“产业兴旺需要依托乡村特色优势资源,打造农业全产业链,把产业链主体留在县城,让农民更多分享产业增值收益。”中央决策层希望通过以农业产业链融合延伸的形式,加强对乡村资源的市场化开发和利用,从而使得发展的成果更多惠及“三农”,使农民群体获得持续稳定的预期收益。当前,宝山村区域发展空间不足的矛盾已十分突出,特别是土地要素资源的严重稀缺已成为现代乡村产业体系发展的重要瓶颈,亟需突破行政区域界限,跨区域集合生产要素资源,实现跨越式发展。与此同时,宝山村智能化数字化水平总体滞后,“从田间到餐桌”的重要农产品全产业链大数据、农业农村基础数据资源体系建设尚未起步,农业农村领域数字化应用明显滞后,乡村数字化治理水平偏低,产业创新能力不足。以农业数字化转型为平台,着力打造智慧农业示范区,加快农业大数据发展,进行农业数字化改造,打造数字农业的“宝山样板”已势在必行。
第二,如何兼顾“乡村城市化”与“城市乡村化”的并行不悖,是实现农业全产业价值链的融合与创新发展的核心要义。
在现代化的都市圈发展进程中,中心城市和处于梯级节点的城镇乡村之间,往往会存在较为明显的创新能级梯度差。身处成都市远郊地带的宝山村,能否在全面乡村振兴的国家话语体系建构之下真正融入大都市区,并在都市圈发展的空间形态中树立起乡村这一重要极点的独特景观魅力和可持续发展动力成为尤为重要的关键点。究其核心要义,在于其是否能以特定的自然景观和社会经济条件发展和完善农业的全产业价值链,创新城乡区域之间资源要素的自由流动机制,打造具有本地特色的现代化乡村。当前,宝山村内乡村旅游产品及业态的发展已较为丰富,能够满足来自不同社会阶层、职业人群和年龄消费群体的各类需求。但其农业产业模式单一,并未与温泉养生、生态康养、休闲娱乐、休闲度假、户外运动等旅游业的发展实现有机融合,其间凸显的“旅游业崛起,但农业发展式微”的问题,势必制约宝山村未来农业全产业价值链价值的创造和实现,进而引发“宜业”“能富”及“留得住人”等关涉到乡村产业发展底层地基的问题。
第三,如何协调经济精英治村与新老村民“人”的现代化转型之间的关系,是彰显本土特色文化和推进乡村产业持续繁荣的底部基石。
人才资源是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核心资源。与宝山村的老书记贾正方类似,纵观全国多数成功发展的村庄背后,都具有一位传奇式的精英人物。但一味依赖能人精英所推动的乡村产业繁荣是不可以持续的,应当聚焦“新农人”群体,着力培育高素质的职业农民队伍,推进村民文化与观念转型,这是在新发展理念下推进乡村产业发展的根本所在。当前宝山村的产业发展仍然蕴含诸多尚未被发掘和重视的社会、人文、市场、自然、政策、组织、制度和传统方面的资源,这既需要村干部具有先行理念去引领,又需要广大村民的广泛支持与参与,还需要组织和动员企业和社会去挖掘、使用和经营,从而真正实现资源变资产、资本。但受地理位置和相关条件限制,当前宝山村产业发展和乡村治理亟需的大量人才,如基层党建、社会治理、农业、旅游、文化、教育、康养、户外、研学类等人才仍相对匮乏。以产业发展与本土文化的传承为例,依托峡谷栈道、龙潭飞瀑、奇峰怪石、原始森林等优质生态资源,宝山村的旅游产业获得了长足发展,也建有书画院、图书馆、茶博物馆、乡村振兴展览馆等文化内涵丰富的基础设施,但本土文化发展并未与之相协调,经济发展明显领先于文化发展,主要表现为产业形态现代气息浓厚,本地文化挖掘不够和非本地文化引进不足。有鉴于此,推动宝山新老村民“人”的现代化发展已势在必行。在新一轮农村土地制度改革、乡村振兴及农业科技革命的政策创新中,村民理应成为新发展理念最为重要的场景主体、受益群体及创新成果的检验者,而基层党组织、乡镇政府、村委会、村民代表、乡村精英、社会组织和企业多元主体参与的协同共治模式[2],则应当成为新发展理念下现代乡村产业体系更加稳定的内生动力机制。
(二)新发展理念引领下构建宝山村现代乡村产业体系的路径与思考
第一,推动“三类人”融合居住,以重构乡村新型社群关系带动乡村产业实现整体跨越式发展。
宝山村应当坚持“人本化、生态化、融合化”的新发展理念,依托“集团+园区+社区”的基层治理框架,以推进乡村版未来社区作为区域竞争推动和带动乡村产业实现整体跨越式发展的重要契机,通过推动高品质生产生活服务为中心的乡村产社人文现代化平台建设,实现改革、发展和民生三者的高度融合,实现农村“新型社群”的重构和农民“生产生活方式”的升级,吸引新农民(村民)、新村民(市民、外来人口)、归乡人(外出村民)融合居住。结合乡村治理特点,乡村产业主题定位于绿色农业、农创文创、运动休闲、养生养老,推动科技、资金进入乡村,重构乡村新型社群。同时,针对广大乡村社区人口流出、产业萧条、集体经济发展薄弱和“空心化”等现实问题,紧扣“人口净流入量+三产融合增加值”的社区综合指标展开规划和推进工作,紧紧围绕人口聚集和壮大新型农村集体经济做文章,旨在为西部地区农业转移人口就地就近城镇化和乡村振兴寻找最优解决方案,探寻生态文明背景下的城乡发展路径。
此外,还应当特别关注“新老村民融合”与乡村“士绅化”社会空间现象。在广大农村社区,大批商业开发者和旅游者的进入,不但使村庄的空间形态发生了剧烈变化,如人口结构的重构和物质景观的重塑[3],进而产生新老村民融合的问题,也将导致村民产生空间和身份认同困惑的问题,尤其是在经济上更具竞争力的外来“新阶层人口”来到一个社区,将会对社区原生文化形成冲击,甚至导致原住民逐渐边缘化。
第二,强调思想文化软实力建设,夯实乡村产业和社会治理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动力。
长期以来,经济一直是乡村治理考核的主要指标,生态环保、思想文化等所占比值不大。以江浙等地为例,自改革开放以来,“经济能人治村”一直是经济发展的先行地区农村基层自治的多数选择和普遍政治现象。但若将其作为绝对标准,即以经济实力和致富能力作为参选村干部的必备资格,或将富商老板视作乡贤人选,文化人才往往会不受重视。而以经济标准进行乡村治理的最大问题将导致唯利是图和目光短浅,影响乡村治理的可持续发展。因此,在浙江的衢州等地,乡村未来社区治理除了重视基础设施之外,还将思想文化、政治建设纳入治理主题,注重充分发挥重大节日文体活动中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作用。
具体而言,首先要深入挖掘本土文化资源,依托宝山立体生态,注重挖掘、保护与利用相结合,通过挖掘本土文化资源,突出人文体验和历史遗存,建设一批本土文化生活场景,植入旅游生活、休闲娱乐、研学教育等功能,打造乡村文化空间。与此同时,坚持“共创共享”宝山核心价值理念,建设宝山精神文化驿站,传承宝山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团结一致、求真务实、勇于开拓、感恩奋进等精神文化,进一步总结提炼宝山精神文化体系,促进精神文化传承有序。其次要引进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依托宝山雄厚的经济实力和丰富的旅游资源,引进川内具有代表性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传统戏剧中的川剧、皮影戏,民间美术的蜀绣、刺绣,传统手工技艺的蜀锦、油纸伞、竹编、麻饼、豆瓣等。通过引入文创产业,发展乡村工艺,打造新业态新模式聚集的非遗文创产业聚集区,建设宝山特色非遗文化长廊,促进农民的参与和互动,完善和活化乡村文化业态,引导文化产业助推乡村振兴,深化乡村文化与其他产业融合发展,提升宝山文化内涵,体现宝山产业发展的时代气息。
第三,“以点带面”推进彭州市的乡村产业和治理创新,规划“美丽乡村,美好生活,产业繁荣”的全域治理图景。
鉴于区域内土地资源供给的稀缺性及“先富带动后富”是共同富裕的内在要求,宝山村未来应构建以农业生产为核心的乡村社区,由多个拥有相同产业或产业链上下游的村落联合组成,主要依托全域土地整治,保留原有生活、生产空间,推动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在空间生态资源整合开发的基础上合力推进乡村经济的“生态产业化”和“产业生态化”。此外,针对乡村小、散、不集中的特性,应充分利用互联网及科技手段去覆盖,直接附加智能化设备,引入被动屋、节能建筑,让乡村变得更加“宜居宜游宜业”。纵观当前国内各地正在推进的数字社区规划、设计和开发,往往是由承担房地产建设和基本公共服务配套设施的传统开发商进行推进,缺乏完善的数字开发体系,并未形成“双开发商”或“双集成商”的“双子星座”建设主体架构,对于新型基础设施技术路线的选择和决策不具备敏感性和专业性,一旦决策失误,损失将相当惊人。有鉴于此,由具有专业精神和能力的乡村建设主体秉持“发现问题——升级工具——制定对策——解决问题”的闭环作业,推进数字社区的规划、设计和开发工作已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