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书艺的社会场域
2022-03-11戎龚停
戎龚停
在当下中国传统音乐的民歌、民间舞蹈、曲艺、戏曲和民间器乐传承生态来看,曲艺最为艰难,而在传统时期,曲艺在民众的基层文化生活中最为普及、灵活,且在文艺宣传工作中发挥着“文艺轻骑兵”的特有优势,为我国取得革命战争的伟大胜利发挥着重大的作用。当下,曲艺传承传播工作依然重要,从文本的历史信息层面来看,民众一般口头上称其为“书”,如“说书”“唱书”“听书”等。在传统社会时期,无论经济条件如何,百姓大众的基本文化素养和精神素质都稳定在一定的层面,究其原因,百姓民众文化生活中少不了说书、唱书的影子,通过品听书人群体脑海里源源不断涌现出来的书艺,百姓群众也自然润然于成书化人的进程里。曾几何时,主流化的民间书艺被引进而来的“新艺术思潮”多重映照,便招来诸多“传奇”式的思想攻击,随即否定了该艺术的文化品位与社会价值。然而,好在世纪交替之际的“非遗”社会化浪潮和近年来的国家艺术基金等工程又将传统书艺推送到了主流渠道,这将为书艺的社会化播衍营造了难得的时空条件。书艺的社会化播衍即成就了人的思想、德行和文化素养。那么书艺在既定的时代又是如何呈现的呢?
在民间艺术语境里,书艺本体基本分为说书和唱书两大类,即前者是演讲艺术,后者是演唱艺术。在马街书会、胡集书会、苗湖书会等书会的曲艺大赛类型分属上就分出说书和唱书两大层面。那么,书艺行为方式则可以分为走唱和坐唱两大类,长篇厚重的作品一般以坐唱为主,而走唱类一般以加油鼓劲儿、送吉迎福之类的短小灵活的段子为主。当下,在曲艺日趋舞台化发展趋势下,书艺展演方式以坐唱表演为主,且越来越规模化。而昔日曾经灵活游艺的莲花落、二人转、宁波走书、凤阳花鼓、车灯等走唱类书艺日渐式微,只偶见有莲花落存现于街头巷尾。从历时各阶段的民众的文艺需求性和美育润然角度来讲,走唱类书艺不可或缺,我们理应给予多方面助推。从传统社会发展到当下,书艺有着多重的社会呈现方式,如愿书、书社和书会等。
(一)愿书
传统社会时期,书人常年所依赖的主要民俗事象就是“愿书”,涉及民俗生活、人生礼仪等各个环节中多种因由的许愿、如愿、还原,在社会民众群体层面凝造成一种约定俗成的书艺还愿的观念认同。笔者曾在2017年7月8日的田野考察中,观摩了河南尉氏县乡下一个皇城土地庙前所进行的愿书演唱活动。缘由是主家在多年前曾许愿,假如他的二儿子的孩子(孙子)能找上如愿的工作,成就一番事业,就请唱书3天。近年来,他的孙子顺利参军然后也有了比较体面的工作岗位。他的心愿已实现,别人都提醒他请唱书。就在他迟疑尚未请到唱书之时,他家的大儿子因病亡故,此事对主人打击很大,老人心中不由犯嘀咕,是否是因为自己没有唱还愿书而导致神保佑不到位了呢?因此,随即决定请唱书连唱三天还愿谢神。唱书的书人是附近的张富良(大马乡人)、沈书召(岗李乡三石村人),伴奏的是位盲艺人苏成祥(尉氏县邢庄乡人,擅长坠子弦)。盲艺人群体虽说缺陷于视力方面,但有着超强的乐感和记忆,专注度也超于常人。此次他们演出的曲目主要有《罗成算卦》、《凤仪亭》(吕布戏貂蝉)、《姜子牙卖面》《夜破嫁妆》等。因此,在民间各地的愿书行为方式中,文化艺术传达、精神信仰传递通过书人与观众群体完成了互动有机融合,构建了长期稳固的艺术事象。
(二)书社
书社丛生于社会、学校等各种环境中,社会中的书社组建动力语境比较多元化,根据书人的前期积累和素养基础,基本有说书类、唱书类和综艺类(以相声、小品为主);学校书社的组建动力语境基本有两种,即有音乐素养的艺术院校和有文学素养的综合院校,音乐艺术院校倾向于组建唱书类书社,而综合院校倾向于组建说书类书社。如安徽农业大学组建的曲艺社即属于说书类书社,以评书、鼓书、相声等为主;而阜阳师范大学组建的曲艺社则是倾向于唱书类的书社,以琴书、淮词、清音、坠子等为主。
根据组建动力语境基础,社会中不同类型的书社都有其行为准则或江湖规矩,如太和清音社,无论到何时何地,演出时务必带大木鱼上场,否则便会遭到德高望重的传承艺术家的批评,责其作深刻的检讨。因为太和清音丛生于宗教音乐环境中,大木鱼是代表性道具,具有特殊的寓意和象征,没有木鱼,太和清音名实无存了。
(三)书会
书会是书艺聚演交流规模最大、书人群落最为集中、文化商业互惠共赢的文化社会生态景观,书会可以达成书艺的社会倾向性功能。全国较有影响的书会有马街书会、胡集书会和苗湖书会等,都属于国家级民俗类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马街书会规模最大,不仅有书状元争霸、曲艺作品拍卖、书艺交流切磋、书人拜师学艺等等,还有将曲艺市场商业化、媒体化传播的种种运作活动,尤其是全国的曲艺爱好者和观众更是规模空前。
鉴于地缘关系,作者主要田野地点为马街书会和苗湖书会。马街书会是全国书人集聚、书艺汇融的大型集散地。其中,河南坠子、大调曲子和三弦书是该书会最为普遍的曲种。从2006年至今,坚持每年都带领大学生曲艺社团赴苗湖书会参演交流,排演的淮词、渔鼓表演唱、清音和大鼓书都得到了在场曲艺艺术家的鼓励和认可。书会上的曲艺艺术实践交流活动,不仅给青少年曲艺爱好者参与曲艺表演实践的机会,深化了对民间曲艺艺术体化实践的认知,也为学院高校的曲艺教学实践提供了更为丰富的学习资源。但是因为近两年的疫情影响,全国各地很多书会聚演活动被迫停止。
在人们的传统认知里,人们对很多行当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人们对他们所传播的传统文化有着强烈的需求,另一方面群众对他们身份则是一味地鄙视,典型的像理发、行医、响器班等。说书艺人也曾被人称为是下九流。然而渔鼓艺人除外,渔鼓艺人在社會被受尊敬,在邀请到主家唱书(结婚、生子、满月、十二岁成人礼、祝寿等缘由)时,假如是清音、渔鼓艺人,一般都会请到堂屋正座上坐,尊为上客。因此,书艺的文化身份与所依附的民俗事象也存在着不同的境域。
(一)艺术生活上的关系实在
在传统遭遇着现代的语境下,书艺丛生环境复杂多面,书人艺术生活交集于人间百态之俗事。书人在书艺里可以百变其角色,在实际生活中也在戏剧性地拓展着自己的生活境域。无论在传统时期还是在新时代,曲艺始终是民俗文化生活和文艺战线的主力。他们不仅在活跃在山村里巷中,在战争时期,他们作为文艺轻骑兵也承担着重要的宣传任务。如在1951年3月国家组织赴朝鲜慰问演出中,曲艺节目受到了朝鲜战场上志愿军的赞扬,如戚桂芝的坠子《战士之家》《鸭绿江上》等。
在日常百姓生活中,书人将书艺自然地应用于既定的日常生活中。笔者于2007年在菜市场偶遇到姬银龙,他板子翻飞,舌绽莲花,当众即兴表演快板:“说银龙,道银龙,今天来到阜阳城,阜阳城,变化大,听我来给大家夸一夸……”不大一会儿工夫,观众围了一层又一层,甚是热闹,尤其叫绝的是他触景生情把现场的个性人物都即兴说唱出来,把眼前看到的热闹场景也编入了莲花落中,有韵有腔。经过进一步了解,他来阜阳随身带了3个徒弟,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一副叫花子扮相(特加补丁的叫花子衣服)都手操竹板跟着来“和”或“帮腔”,他拉徒弟练摊儿不仅能让他们快捷练就好手艺,还要为走入荧屏做准备。姬银龙是永城市曲协主席,他人生经历坎坷,最终练就一手讲究“说学逗唱”的莲花落,在中国商丘首届民间文化艺术节表演莲花落《芒砀山好地方》而备受注目,他主要活跃在豫皖鲁几省交界的地方。姬银龙介绍说他把天津快板和山东快书融合在了莲花落中,唱词都是他自己创作的,比如上下五千年、祖国改革开放的大变化、反腐倡廉等,在有关组织和人士的支持下安徽音像出版社每年都要为他出几十种莲花落的碟子。让我没想到的是,好多群众都通过民间艺术光碟认识了他。他以发扬民间艺术、反映民间生活为出发点,用现代传播手段,把快板书、戏曲、歌剧和歌曲等表现形式结合在一起,大胆地反映老百姓身边的人和事,颇受民众欢迎,如《泪洒阜阳》等。
据悉,菜市场对于他们来说是绝佳的练手场地,他亲自带徒弟穿梭在人群中进行艺术实践(通过板诵菜贩逗乐群众来获得零钱),或者干脆放手让身穿叫花子衣服的徒弟亲自练摊儿,以要钱的多少评定他们的才艺进展程度。用他们的话说,就是不能顾忌脸面,一定要放下架子豁出一条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来。他的徒弟聂晨光就是通过挤人群、串街巷的方式终于练就了一身好本领,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江湖艺人和网络红人,也曾在2018年项城市第十届民间文艺大赛荣获特等奖。
由此看来,这种民间艺术的原始传播形态更加彰显了他们民间艺人活跃的艺术想象力、及时反映群众生活的能力,这种和群众近距离、面对面的透明性传播关系也体现了民间艺人艺术实践的主体传播方式及其重要性。
(二)艺术本体上的关系实在
在民间各类表演艺术范畴内,书艺与民歌、戏曲、器乐等艺术类型有些密不可分的互动联系。其中,书艺就表现出了较强的渗透力。书艺在书人群体的传承播衍过程中,也在不断流动更新。如淮河琴书传承人吴舜英老师不仅继承发展了徐州琴书、泗州琴书的传统唱腔,还吸收了泗州戏、黄梅戏、花鼓灯、民间小调等地方艺术,这使得淮河琴书的唱腔和表演富有新意,从而成就了独具一格的淮河琴书演唱风格。再如集曲艺和歌舞为一体的凤阳花鼓艺术,是以走唱为主、坐唱为辅的游艺形式,正是在长期的走唱过程中才锻造了凤阳花鼓盎然的生态景象,当下的凤阳花鼓逐渐舞台歌舞化了,这将不利于该艺术的生态滋养。诸如此类的还有源于清代太平歌的四块瓦(御竹板),后来用于道情、哈哈腔、二人台的伴奏乐器的时候,曾抵消了他昔日的风采,虽然也曾被著名“四块瓦”演奏传承人杨振华带到了中央民族乐团。当下,书艺之重依然在书,知书达理而润泽德行。在曲艺日益舞台规模化的同时,应重视走唱类书艺的社会应用性功能。
书人是书艺的主体,相当部分书人的书艺生涯持续一生的。俗言道:“三年能念出一个秀才,十年跑不出一个江湖”。书人群体普遍习艺较早,凡成就突出者,皆为童子功。书人根据社会职业化程度可以分三种类型:业余民间艺人、半职业民间艺人和职业民间艺人。书人群体终身以自身承载的书艺为主旨。当然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也以书艺所换取的社会效益(观众人缘和报酬收益)为标杆。
在书人的成艺进程中,有多重传承方式,有自学成才、家族传承、拜师学艺等类型。从渔鼓传承人苗清臣那里了解到,江湖说书艺人若不从师,很难立足,更不准拉场演出。所以,从古至今,但凡欲求得更广泛的身份认同的曲艺学习者,都会积极主动走入师门、融进传承体系之中的。
淮河琴书传承人孟颍自幼从艺,40多年的艺术生涯成就了很多荣誉和认可。但她依然虚心学习、勇于进取,曾于2017年夏天拜淮河琴书传承人吴舜英老师为师。2019年1月22日,安徽省非遗项目渔鼓传承收徒仪式如期举行,渔鼓新人王鹏飞拜师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苗清臣為师。阜阳师范大学方中同学(艺名方中魁)于2019年8月13日拜师王祥学先生专门学习大鼓书。诸多实例,足以说明,新时代的拜师收徒之目的还是为了激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活态化传承,进一步培养壮大新生代曲艺群落。随着时代的变革,曲艺拜师程序也在逐渐简化,拜师礼既庄重而神秘,也不失时代风尚。
书人的社会认同也是通过多种书艺活动来逐步实现的。对场书就是书艺得到同行认同的一种方式。对场书江湖语言称为“靠万儿”。有句行话讲:“唱了对台书,才能见工夫。”多数为有意安排。为显示师为高尊,弟子为高徒,便摆擂唱书,以求社会认同。1980年,大鼓书艺人吕良学曾到临泉县唱书,当时有8位艺人同在一个大场子说唱,观众忽然到这边,忽然又到那边。在几位好事长者的怂恿下,对台书开始了,连唱3天,8位艺人走了7位,这7位来自临近7个县市。这次对台书,使吕良学得了个艺名“盖八县”。另外,书人与戏班也曾竞相争演。
当下,大多数书人群体已经被认可为各类曲种、各级层面的非遗传承人,不仅给予传承经费和生活补助上面的支持,也从社会舞台、文艺生活和教习传承等环节中彰显烘染他们的主体角色,并在媒介、宣传窗口进行推广和普及,这些都是熟人群体身份认同的实证。
新时代的新生代文艺群体,面对的社会语境错综复杂,传播于社会的艺术思想也是多元而杂糅。怎么使承载于自身的书艺发挥应用性功能,他们都在进行着文化调试,也就是说,我们不由自主地进入了一个文化自觉的时代。
适逢于闲适的都市,再加上闲适的群众,传统文化生态渐趋恢复,书艺自然慢慢在回归于某种品格的文化生活中。北京、天津、西安和郑州的相声园子逐渐风生水起,文人雅士、各界群众也在业余的休闲生活中不断在寻找着别具风味的书艺。说学逗唱,鉴品百味人生,最接地气的艺术正在适应着城乡生活而播衍。
从国家的层面来看,在国家級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中,曲艺类项目共计127个大项,关于曲艺类的国家艺术基金项目也非常多,并且得到文化部和专家的重视。为进一步推动、促进曲艺艺术的发展繁荣,团结引导广大曲艺工作者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文化和旅游部也在逐步推广和实施《曲艺传承发展计划》, 扶持各地基层推动曲艺传承活动。
在中国传统音乐的教育传承中,民歌、民族器乐、民族舞蹈相对较好,戏曲就比较差了(甚至有些音乐教育工作者认为戏曲教学与音乐学院的教学工作无关),然而曲艺的教育与传承更令人担忧。全国的艺术院校里,曲艺教学传承较理想的只有天津艺术职业学院(目前只是专科学历),其他艺术院校很少将曲艺作为核心术业来传承的。这充分说明音乐教育工作者的教育理念还是存在问题的。
曾经听到这样的观点,说传统艺术的边缘化归因于现代网络和多媒体的冲击。其实这种说法在逻辑上是有错误的。网络、电影电视和多媒体,仅仅是传播手段和媒体渠道,而传统艺术是艺术本体。一种传播渠道怎么会冲击一种艺术本体呢?笔者认为,多媒体和电影电视其实是新时代传统艺术的福音,如果应用好了,就能服务于传统艺术工作者。纵览当下的网络传播方式,方式方法多种多样,已经有不少曲艺工作者通过网络技术尝到了甜头了。那么,是什么冲击了传统艺术了呢?是民众的认知、理念和思想。无论是现场欣赏还是远程传播,传统艺术都是当代民众的精神文化主食。尤其是在人类社会遭遇一定的外因挑战时,互联网传媒传播以及网络沟通交流成为一种必然的选择。从发生学角度来看,不是互联网影响了我们,而是我们通过互联网改变、完善、丰富了我们人类社会的交流、交往、共同、共生的特有方式。
从曾经的文艺轻骑兵远程机动文艺志愿服务到当下的网络直播开放式社会呈现,书人都在历史与现实的传播环境中进行着自我调适,江湖艺人的变通能力得到了较好的验证,且处理得游刃有余。与其说是网络传播冲击了传统文艺生活,不如说是网络传播手段丰富、改造和优化了传统文艺,并辅之以进行时代化革新与成长,所以说当下的现场演出与网络传播(抑或是线下与线上)联动应用对传统文艺的发展是一种难得的历史“机遇”,这充分彰显了民众文艺生活和互联网传播的有机互嵌性。同时也呈现了新的特性,即匿名、暂存和可加工性等,以及虚拟与现实的有机融合性。那么,互联网与群众文艺生活的关系已经成为常态。无论互联网传播方式多么快捷,但根本基点还在于人文艺术的人本承载基础之上,同时也更大限度地挖掘了书人群体的技艺潜质,激发了他们展现书艺的激情,这本身就是当代曲艺文化生态环境所呈现的新景观、新场域。
当下,民间存现大量的被认可的或者没有被认可为某级非物质音乐文化遗产的曲艺艺术非常多,这些艺术品种没有因现代文明的冲击而消失在历史的云烟而去,依然在民间;而相当数量的新时代书人群体也依然在自主地、大范围地在民间社会文化生活中传播着当代书艺,没有任何名利观,只为民众提供时代精神食粮,乐在其中,他们对传统民间音乐文化传承与时俱进,立体多栖化开展,我们艺术教育工作者应该少些话语,多些参与。真正的书艺不在于场面的大小、团队的寡众,而在于艺术的精湛,真正书写时代的人文、时代的精神,深深扎根于中国广袤的大地上。那么,我们应善于传承书艺、发展书艺,与广大书人群体一道拓展新时代的社会场域。因为他们掌握着大量的民间音乐文本,熟悉各种民间音乐和行为过程以及相关的文化事象代表着民间音乐文化的潮流,他们的创造能立足于传统又不拘于传统,能满足现代特定环境观众的审美需要。因此,构建新时代的书人群体,拓展当代社会的书艺场域是传承、发展、构建曲艺发展新局面的重要动力。
(作者:安徽省阜阳师范大学音乐舞蹈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邓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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