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雕 千年磨砺 温润有方

钱果果

任何一块没有经过雕琢的玉石，被玉雕工匠运用巧妙的构思和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能制作成一件艺术作品之后，也会被赋予新的价值和魅力。

2022年2月5日，坐落于北京奥林匹克公园中心区的中国工艺美术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馆正式开馆。作为北京2022年冬奥会和冬残奥会系列文化活动的重要项目，新馆首个展览以“中华瑰宝——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工艺美术展”为名同期开展。

展览共分为“大国匠作”“旷古遗音”“万方乐奏”“丝路丹青”“粉墨传奇”“藉器传文”“神州迎春”“盛世重光”8大板块，展出多个门类1298件（套）工艺美术和非遗珍品佳作。其中，走进“大国匠作”展厅，玉雕“四大国宝”的共同亮相最令人瞩目，分别是翡翠山子《岱岳奇观》、翡翠花薰《含香聚瑞》、翡翠提梁花篮《群芳揽胜》和翡翠插屏《四海腾欢》。

玉雕是我国最古老的雕刻品种之一，其形式多种多样，主要有人物、器具、鸟兽、花卉等造型。由于历代玉材、工具和技巧的不同，以及审美情趣和风俗习惯的影响，每个时期的玉器造型及主题风格也不尽相同。

玉不琢，不成器

我国是世界上用玉最早的国家，开采历史悠久，素有“玉石之国”的美誉。玉石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常被当作美好品物的标志和君子风范的象征：既有“一片冰心在玉壶”的淡泊名利，不热衷于功名的品格;也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爱国民族气节;还有“化干戈为玉帛”的团结友爱风尚;以及“琨玉秋霜”的高尚品格和坚贞的态度……

因为玉石本身优良的自然属性，人们常将玉与君子结缘，引发出君子应该具备的品德，生活中也有“寓德于玉，以玉比德”之说。东汉许慎就在《说文解字》中谈到：“玉，石之美者。具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鳃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

除了对玉石的称赞与喜爱，玉文化主要还体现在玉雕工艺上。《孟子·梁惠王下》有云：“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必使玉人雕琢之。”任何一块没有经过雕琢的玉石，被玉雕工匠运用巧妙的构思和巧夺天工的雕刻技能制作成一件艺术作品之后，也会被赋予其新的价值和魅力。

玉雕文化伴随着各朝代的变迁而具有其独特的时代特点。

旧石器时代我国玉器器皿就开始崭露头角。到了新石期时代，玉石开始被制作成矛、刀、斧、鏟等生产工具以及装饰品，如1942年辽宁省凌源县牛河梁遗址发现的勾云纹玉佩、1973年浙江省余姚市河姆渡新石器时代遗址发现的玉料制作的装饰品等。

夏商周时期，玉雕工艺开始有所发展，玉雕作品更多的是成为礼仪用具和装饰佩件。这时期玉雕的造型纹饰风格也有很大的创新，常见的纹饰有蟠螭纹、云雷纹、窃曲纹、方格纹等。在商代，玉雕抛光工艺有了很大的发展，主要有玉戈、玉刀等玉制品。西周玉器在继承殷商玉器技艺的同时，独创一面坡粗线或细阴线镂刻的琢玉技艺，在鸟形玉刀和兽面纹玉饰上大放异彩。春秋战国时期，镂空、浮雕等手法普遍应用，玉雕工艺变得更为发达和成熟，常见玉雕作品有镯、佩、玉带钩、玉玺等，从礼仪性质转向实用，更注重玩赏上的美感。

汉代在中国玉器史上是承前启后的一个过渡阶段。西汉初年的玉器继承了战国时代的传统，葬玉和随身玉制装饰物的种类增多。表面花纹从以抽象主义为主变成以写实主义为主。

到了唐代，国势强盛，工艺美术获得极大发展，花鸟装饰题材广为流行。玉质容器、服饰成为唐代用玉的主流，并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宋元时期是玉雕飞跃发展期，宫廷中设有“玉院”，当时已有浅磨深琢，浮雕圆刻。

明代治玉已呈产业化发展，那时的苏州治玉工艺被推为全国之首，对明代玉器工艺的发展创新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明代宋应星的《天工开物》一书，就曾盛赞过苏州玉工：“良玉虽集京师，工巧则推苏郡。”

清代玉雕工艺已达到高峰，宫廷设有玉器造办处，督办玉料。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中国玉器宝库中用料最宏、花时最久、雕琢最精、器形最巨、气魄最大的“大禹治水图玉山子”巨作玉雕工艺品。

传统玉雕工艺讲究写实，主要以花鸟虫鱼、人物、山水等作为创作对象。到了20世纪，为了满足人们追求精神层面的怀旧感和历史感，玉雕作品以仿古件为主。随着艺术多元化和大众审美的多样化，玉雕的风格也开始更加现代，除传统题材创作的需求之外，“个性定制”也开始成为一种新趋势。

古往今来，人才济济

数千年来，中国的玉雕匠人用汗水和智慧，浇灌了玉雕艺术这一具有独特魅力的文化。2008年，玉雕技艺正式被纳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在宋元时期，因为受到南北不同民族的影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国玉雕界出现了南工、北工之分。南工讲究作工细腻及工巧，精致重雕刻，为出精品不怕费料，风格灵秀精巧;而北工则风格豪放粗犷，讲究少用刀工，节省玉料，风格偏古朴典雅。随着玉石产业发达兴旺，各地玉雕从业人员交流频繁， 就逐渐分化演变出新流派，并形成其独特的风格。

明清时期，生产力发展，民间的玉雕技艺也飞速发展，出现了明代琢玉嵌宝工艺家陆子冈、清代玉雕高手朱时云等优秀的玉雕艺人。玉雕工艺发展到巅峰的清代乾隆年间，出现了京师、苏州、扬州三足鼎立的玉雕流派。

新中国以来，经济发达，玉雕技艺成熟，北京、上海、扬州、苏州、广州等地区相继成立了玉雕工坊。各地受经济文化的影响，各有特点，形成了北派、南派、海派以及扬派这四大派为主，新疆、河南、瑞丽等地并存的格局。虽然玉雕的流派风格各异，却又殊途同归，共同呈现出一个丰富多彩、赏心悦目的玉器世界。

北派玉雕以北京为中心，辐射天津、河北、辽宁等地区，由北工发展演进而来。其受宫廷风格的影响，雍容华贵，造型上多为花鸟、人物、花瓶等，又与北方游牧民族豪放的风格融合，体现出庄重古朴、稳重大气。

南派玉雕以广东、福建为中心，由于地理原因，长期受竹木牙雕工艺和东南亚文化影响，在镂空雕、多层玉球和高档翡翠首饰的雕琢上独树一帜，造型丰满，细节逼真，玲珑传神，用料多以翡翠为主。

海派玉雕集中在上海地区，依托上海优越的地理位置和繁荣的经济，是后起之秀，主要特点是“精作”和“海纳”。“精作”就是玉雕精致，造型精美，细节精细;“海纳”讲究融汇古今，中外合璧，还吸收绘画、书法、剪纸等其他艺术的精华，融入现代抽象艺术思维，紧随时代潮流，独具特色。

扬派玉雕主要集中于扬州地区而得名，是历史上南派集中地区。现今扬州玉雕创造性地将阴线刻、深浅浮雕、立体圆雕、镂空雕等多种技法融于一体，形成了浑厚、圆润、儒雅、灵秀、精巧的基本特征，以其独有的艺术魅力著称于世。2008年的奥运会奖牌就是扬州玉雕厂和北京造币厂合作完成的。

除了四大流派之外，河南、新疆、瑞丽等地因为玉石资源丰富，玉雕风格也各有特点。

因为融合绘画、书法、雕刻、民俗等多种行业技艺于一体，工匠精神在传统玉雕行业得到了集中体现。从秦代文献中记载的孙寿和烈裔，到汉代苏州玉雕的老祖宗颜规陆子冈……这些流传千古的玉雕匠人，时至今日也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雕工财富。

古代的玉雕工匠每一个时期，都只能学习玉雕技艺的局部，经过若干年的苦修与磨炼，才敢动手制作一件完整的玉雕制品。经过时间磨砺出的玉雕工匠们，从不轻易对待任何一件玉雕作品。朱熹在《论语》注中从工匠道德的角度，作出“言治骨角者，既切之而复磨之;治玉石者，既琢之而复磨之，治之已精，而益求其精也”的解读。精雕细琢、精益求精是工匠精神的精髓，这种精髓在玉雕工匠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如今玉雕艺术正面临一个百花待放的转型期，工具和技艺的迅猛发展使得人们对玉雕的创作更加容易。在机械雕刻的冲击下仍有很多坚持手工雕刻的手艺人。随着玉雕作品受眾变广，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进玉雕行业，作品题材也越来越广。

吴德昇是上海玉雕行业创新发展的领跑者，海派玉雕的代表人之一。近年来，吴德昇倾力培养玉雕新匠人，学生遍布国内11个省市。“文化的传承需要方方面面的支持，把技艺、文化传承好，品性、品行、品德、品位很重要。”吴德昇对徒弟们言传身教。在他的指导下，这些年轻人从毫无美术基础，到能够独立制作玉雕，乃至成长为技师、高级技师、高级工艺美术师。

玉雕之乡河南省南阳市镇平县的刘丰磊1990年开始学习玉雕制作和设计。如今，在创作之余，他还身兼青海交通技术学院的教授，已经培养出玉雕学徒数百名。他认为，玉雕艺术的发扬前景远大，“技术先进了，玉雕好料子越来越多;年轻人肯学，说明玉雕可实现不断创新;生活水平好了，相信玉雕艺术的美会被更多人欣赏”。

玉雕技艺虽然已有几千年历史，但玉雕师还是一个新型的职业。2022年1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工业文化发展中心公布首批工艺美术产业人才岗位能力评测试点单位名单，贵州省工艺美术协会成功入选全国首批工艺美术产业人才岗位能力评测试点单位，并申报了包括玉雕师在内的众多艺术相关的职业。相信像吴德昇和刘丰磊这样的玉雕匠人在未来会越来越多。要知道，事业千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只有打牢基础，注重积累，才能聚沙成塔，打造出玉雕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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