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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浪漫的体质》看韩剧演变

2022-03-08王一凡

卫星电视与宽带多媒体 2022年2期
关键词:韩剧

【摘要】韩剧作为一种文化产品,是韩国意识形态输出的重要途径之一,从过去以“浪漫爱情”为主要表现内核的韩剧,近年来逐渐下沉,转而奔向现实题材中的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刻画,从过去空中花园般的“异托邦”,走下梦幻的旋转阶梯,转而投向现实题材的刻画中。在这个过程里,自恋主义、韩剧中表象符号的改变、女性地位上升的社会环境等因素皆起到了重大作用。本文以韩剧《浪漫的体质》为样本,试描绘传统韩剧转型中发生的变化。

【关键词】异托邦;现实题材;韩剧;浪漫的体质

中图分类号:G24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2246/j.issn.1673-0348.2022.02.091

十年之前的人们提到“韩剧”,想起的可能是豪门、丑小鸭变天鹅的浪漫爱情故事、车祸,癌症等老套剧情,且表达纯洁真挚的爱恋是永恒的母题;现在的人们想到韩剧,可能联想到的符号元素与情节特征便大大增加。从天降车祸到天降“神灵”(《主君的太阳》);从纯情完美的女主角到讲述真实生活里的底层人物(《Live》)。韩剧在爱情之外杂糅了超现实、谍战、职场、家庭、悬疑等新鲜元素的出现,丰富了原有的剧集类型。有学者总结,1997年到2002年以悲剧爱情为主,如《星梦奇缘》(1997)、《蓝色生死恋》(2000);2003到2010年则是爱情轻喜剧成为主流,常见搭配是霸道可爱的女主角与高傲冷漠的男性角色之间的人物碰撞,如《浪漫满屋》(2004)、《My girl》(2005)、《豪杰春香》(2005)等;2010年后超现实元素加入到剧情中,主角成了能呼风唤雨、暂停时间的“神”,如《来自星星的你》(2013)、《主君的太阳》(2013)、《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2016)等。从2015年之后,陆续出现了一些更加贴近现实的、不以爱情为主要表现主题的剧集,如讲述几个三十多岁的普通女性的友情与生活的《浪漫的体质》(2019)、以医院急诊室为背景,讲述医务人员日常工作的《机智的医生生活》(2020)等。对于某一国电视剧的划分只能从大趋势上整体看待,当中也不乏超越时代的先锋剧集出现,但观照总体,韩剧的主题大致是依照以上趋势流变的。

1. 生存:现代人的异托邦家园

福柯在1984年公开出版的文章《另类空间》中写道:“在所有的文化、所有的文明中可能也有真实的场所——实存在并且在社会的建立中形成——这些真实的场所像反场所的东西,一种的确实现了的乌托邦,在这些乌托邦中,真正的场所,所有能够在文化内部被找到的其他真正的场所是被表现出来的,有争议的,同时又是被颠倒的。这种场所在所有场所以外,即使实际上有可能指出它们的位置。因为这些场所与它们所反映的、所谈论的所有场所完全不同,所以与乌托邦对比,我称它们为异托邦。”换句话说,乌托邦在福柯的语境中,指世界上并不真实存在的地方,而“异托邦”则不然。它是真實存在的,只不过需要借助我们的想象力。而韩剧,似乎就是一个完美的“异托邦”之例证。

早期韩剧中对主角的人物设定、情节安排等都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共性。随着韩国对于文化产业的大力扶持与文化输出,韩流潮不仅席卷亚洲,在全球都吸引了无数拥趸。伴随着这个过程,韩剧也渐渐形成了某种制作定式。“纯爱”、“浪漫”、“煽情”……似乎成了观众在想到韩剧时的思维定式。男女主角精致完美的脸庞、纯洁浪漫的爱恋、历经千难万险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抑或是精美的服化道,似乎除了恋爱就无事可做的情节设置,这一切都是韩剧赋予我们的黄金入场券,仿佛拥有它,就能跳脱出无聊沉闷的日常生活,转而奔赴“异处的家乡”。对于终日为生存忙碌的普通人,也就是韩剧最大构成的受众,这种亲切但遥远的人物、情节设置提供了一种熟悉的陌生体验,

爱是人类生存于世重大课题之一,韩剧所做的就是将“爱”中的“爱情”极致化。作为一种文化商品,韩剧符合一般性大众文化产品的普遍需求,并且在主题构建方面推行到了极致。但这并不意味着主题的多样化,相反,韩剧所表达的是一个永恒母题——爱情。通过娴熟但套路化的情节编织、角色构成等努力,韩剧确认了自身“浪漫生产机”的定位,它所构建的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爱情游戏场,各路角色在上面轮番表演。不管人物设置是豪门还是寒门,故事是悲剧还是喜剧,环境是历史还是现代,韩剧将所有奇幻、穿越、侦探、家族、校园等元素分野或杂糅,最终回归至它一以贯之的主题——浪漫之爱。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韩剧虽然讲的是我们现实中的故事,吃着跟我们差不多的面包,上着与我们差不多的学校,走的街道也如此相似——但就是有一种不切实际之感。因为现实生活没有太多浪漫,转角并也不会遇见白马王子。所谓“异托邦”,福柯认为是在真实场所中被有效实现了的乌托邦。放在韩剧的语境下,我在这里理解为,完美的、高高在上的异处家乡。因为“完美”,所以始终存在距离。但又由于这个人工所构建的“家乡”太美好了——丑小鸭终将变成白天鹅,灰姑娘最终一定会嫁给王子,所以依然在不断的吸引着观众去沉溺在这种看似触手可及实则脆弱易碎的无边幻梦中。在心理上,观众对韩剧有种隐秘的认同与代入感,谁不想与帅气的男主角谈一场穿越四百年的爱恋?在这秘密花园般的“精神故乡”里,爱情是唯一重要的事。如福柯所说,“‘花园’乃是极其精致和渺小的空间,并非对审美意识的完整表达,然而,这个并不完整的空间却蕴含着完整的世界和完美生活的全部意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韩剧是我们隐秘欲望的投射。抓准了观众心理,韩剧找到了通往观众精神故乡的钥匙,并在不断的实践强化它永恒不变的母题——浪漫爱情,最终反客为主,将其变为韩剧的第一代名词。在这个“异托邦”这个空中花园里,韩剧无所不用其极的堆砌浪漫、歌颂爱情,构建出一个对照人们自身生活的想象性空间。

2. 转变:现实主义描绘

浪漫爱情的母题统领着韩剧,但自2015年以后,出现了一批更贴近普通人生活的现实题材高分剧集,通过描写小人物的日常生活,形成了迥然不同的风格变相。如讲述警察局中的大事小情为主要表现题材的《Live》,通过对展现韩国形象的国家机构的印象刻画,表现出韩剧作为文化产业对政治的观照;又如取得豆瓣9.2高分的韩剧《浪漫的体质》,讲述了“三十多岁的女性朋友们的工作和恋爱的琐碎日常”。这部剧中刻画了三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形象,梦想成功的电视新人作家林珍珠、失去挚爱的纪录片导演李恩静、离异且带着8岁儿子的电视剧制作公司室长黄寒珠。她们各自都面对着不同的人生烦恼,小到体重又增长了两斤,大到辛苦写出的剧本面临被撤换的危机问题,她们在苦乐交替中不断悟出深刻的人生道理。

从本质上来说,爱情依然是此类剧集描写的重点之一,但对于人性的深度方面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刻画,表现的核心已从浪漫转向平实,通过对普通的小人物的琐碎生活的表现,试图展示现代人的价值趋向、伦理观念和引发思考的人生哲理。恩格斯指出,“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之外,还要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种对于现实的观照难得的显示出了韩剧“下沉”之意,不同于“异托邦”的空中花园,韩剧作为一种文化商品,在对世界风向的敏锐嗅觉中,最大程度保留自身特色的同时,再一次抓住了时代的大潮,投进现实题材的转向中。

题材的选择是剧集建立的最始初的导向,而这种精神内核的转变总是伴随着痛苦和蜕变。在这个过程中,内在血脉里贯穿韩剧始终的自恋主义思想依旧存在,且一直持续;而外在表皮中的符号特质在悄悄发生改变。最后,通过对《浪漫的体质》中的台词、人物与音乐的简单分析,见微知著的抓住韩剧从思想内核到外在表现形式发展变化的脉络。

2.1 变中的不变——自恋特质

“自恋”一词最初来源于精神分析学,因为弗洛伊德的《论自恋》而广为人知。从字面意义上理解,自恋即对自我的欣赏,人人似乎都带有这种倾向。精神分析学家康巴克(Otto Kernberg)描绘了自恋主义者的人格特质:“具有野心勃勃、夸大妄想、劣等感以及极度渴望从他人那里获得赞赏与喝彩的多重人格特征”。在他看来,自恋主义者既“对自己心怀不满并抱有慢性的不确定感”,又在意识与无意识深处“对他人抱有掠夺心态并缺乏慈悲心”。从这个意义上讲,韩剧之所以在世界范围内都取得巨大的成功,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抓准了人们的自恋心理。通过对故事中男女主人公的艺术化处理,描绘出一幅看似“可望可及”的图卷,通过细节深处的刻画,给人一种“是不是我也可以”之感。于是,观众内心深处基于现实衡量的价值观一方面清醒的认知,这不过是一场幻梦,另一方面则又不可抗拒的沉溺其中。过去韩剧中的老套人物设置,无非是纯洁可爱的女主角、霸道专一的男一号、稳重温柔的男配角和腹黑心机的女二号,而情节设置也大多是以“多男追一女”的脉络展开。这种纯爱的路线不断深化韩剧的永恒主题,且更加深了“自我”或“自恋”特质。也就是说,在韩剧“貌似真实”的表皮赋予观众一种虚假的代入感,而观众则深受自己内部精神世界的自恋特质及韩剧所赋予的外部声画的加强,导致观众“依附于他热切希望为之接受并得到其支持的坚强而令人崇敬的人物时”,才能获得一种安全感,并得到自身存在的确认。

这种刻板且理想化的框架不断强化着观众,尤其是女性观众的情感认知,当这种高度凝练的纯洁爱情被一部部韩剧所构建的自恋型故事所强化,就更加加深了观众精神结构中的自恋特质。在当下更加贴近生活的写实题材韩剧中,自恋主义被削减和隐匿,但并未消失。

维萨里昂·格里戈里耶维奇·别林斯基曾指出,“每个民族都有两种哲理。一类是学究式的、书本的、郑重其事的、节庆才有的;另一类是日常的、家庭的、习见的。这两种哲理通常在某种程度上彼此接近。只要谁想描写一个社会,就必须认识这两种哲理,尤其必须研究后一种。”韩剧的聪明之处,在于用后一种哲理的方式来表达前一种。也就是说,韩剧所一以贯之的浪漫爱情主题并没有消失,而是转化成了某种更为隐形的东西,藏匿于日常、家庭、习见的背后。通过更改后的人物设定、情节设置等手法,使得后者在给观众带来亲切感的同时,极力缩短宏大课题给人带来的心里压迫感。在《浪漫的体质》的第一集中,电视剧新人作家林珍珠没有完美的容貌,工作上屡屡受挫,与相恋七年的男友分手……没有转角遇到富二代男主角,没有从天而降的神对这个普通的小人物伸出的援助之手,有的只是林珍珠与自己的两个好友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批评着电视里的狗血爱情剧。“我喜欢把爱情挂在嘴边的电视剧,因為这不会在现实中发生。”这似乎也可以隐晦的为本剧的现实题材导向吹响了号角。在这里,观众依旧可以被代入,感同身受,得到“他(她)即是我”我隐秘认同;但不同于过去那种看完便如美梦惊醒的恍然隔世感,现实主义剧集所赋予观众的是更为优雅的真实。

2.2  “欧巴”跌下神坛

符号是传播的基本要素。让·鲍德里亚认为,当代生活就是符号化的过程,使用者通过与其社会等级以及群体社会秩序相符合的身份编码,进行符号化产品的消费,进而实现对自己进行的社会定位。

电视剧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其内容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现实中的种种物象与事件经过编剧的压缩与艺术化处理,抽象成为银幕上所表现出来的符号特质。韩剧中对各式符号的运用,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了利于传播的“韩国印象”,如我们现在想起泡菜、《大长今》、炸鸡和啤酒就会想到韩国一样,韩剧中对符号建构的重视是文化输出所必不可少的一环。

韩剧中语言符号的设置,注重辈分与孝悌,在过去集中在对男性前辈的称呼上,比如风靡全世界的“欧巴”(韩语中的“哥哥”)。而这个称呼也多是由剧中的女性角色来发出。韩剧语言的这些特征建立起的人物形象、人物关系,表现出来的所指透露出来的是浓浓的儒家思想倾向,体现了儒家文化中所倡导孝悌、礼仪、廉耻、重家庭伦理等等思想。“欧巴”的风靡也从侧面证明了韩剧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文化价值输出,面对浪漫主义这杆大旗,很少人会说不。但是在近几年出现的以现实题材为主要表现对象的韩剧中,浪漫色彩大大减弱,带着撒娇示弱感的“欧巴”也逐渐回归至它本身的涵义——对年长男性的普通称呼。原因有一方面是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韩国女性的价值和地位得到提升,现代女性意识和女性解放思潮将“平权”摆至台面。在《浪漫的体质中》,黄寒珠的工作是保证赞助商所提供的商品能顺利的在电视剧中露出,但演员不配合,导演组也置之不理。副导演一边吃便当一边轻蔑的对寒珠说:“演员是男人,导演也是男人,拍摄导演是男人,经纪人也是男人,这不全部都是欧巴吗?对他叫一声欧巴,再撒撒娇,不就可以解决了吗?真不懂为什么放着女人存活下去的方法,天天那样要死要活的啊。”最终,寒珠听取了这个建议,在拍摄现场用甜腻且夸张的声音纠缠着每一个工作人员,最终导演和演员双双求饶:“我错了”,成功完成任务。这里便是运用几乎成为刻板印象的语言符号痛击社会的不平等,同时否定了韩剧亲手塑造的“欧巴”的父权寓意。

3. 结语

人们常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电视剧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与文化的承载体,不仅是现实生活的写照,同时对受众的价值塑造也有不容忽视的作用。韩剧从过去不食人间烟火的“异托邦”领域缓缓步出,踏着旋转楼梯走向尘世。从对纯情爱恋的痴迷到对现实主义题材的探讨和对小人物的关心,在“接地气”的同时也保持了韩剧一贯的高水准制作与细腻的人性刻画手法。在平凡琐碎中捕捉浪漫,在柴米油盐中升华主题。题材从“异托邦”到现实主义的转向,是韩剧顺应时代潮流的一次改变。

参考文献:

[1][2]M.福柯,王喆法.另类空间[J].世界哲学,2006(06):52-57.

[3]OttoKernberg.BorderlineConditionsandPathologicalNarcissism[M].NewYork:JasonAronson,1975.

[4]克利斯多夫·拉斯奇.自恋主义文化[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1988.

[5]维萨里昂·格里戈里耶维奇·别林斯基.别林斯基论文学[M].上海:新文艺出版社,1958.

[6]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

[7]李莉.从符号学的角度分析韩剧风靡的原因[J].现代视听,2011(10):57-61.

作者简介:王一凡,山东潍坊人,广播电视艺术学硕士,单位: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研究方向:影视创作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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