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月(外一篇)
2022-03-07郭馨仪
◎ 郭馨仪
我曾经走过哪轮月下新生的江南?
从咿呀蹒跚的童年走来,向朦胧的心吹响一曲笙箫,就像将绿意落满江南的春风一样,自稚嫩的心底种下一支月光。
语文、文学,或者随便其他任何的称谓,成为我潜行向前的第一缕月光。也许是天性如此,我偏爱阅读和写作,油墨与纸张情节与词句,都从字里行间伸出韵律和筝弦,将我勾进不同的山川浪潮之中。
我能从杖尖点燃魔咒银色的焰火,能见烟雨江湖乌篷船上浮沉的剑影刀光,能同逆旅的行人一同敲响穹顶的明钟,能在繁华散尽的大观园里拼凑回旧人的尘心。
书桌前那一排小小的书架,是我无日自明,无霜自洁的明月,从那些或华美或平实的文字里,生长出一岸独属于我的春水江南。
大量的阅读滋生了我对语文的热爱,我涉猎的范围便愈发宽广起来,从诗词到古文,我于诵读中浸透其间风骨,韵律文笔润泽我的笔尖与心田,像有月光在经脉中流淌,像春风穿透了骨髓。
阅读也提升了我的谈吐能力,让我的语文成绩亦大有提升。而我则痴狂地阅读更多书籍,如草茎花枝汲取更多雨水与光芒。
于幼时的我而言,文学是柔和、洁净的月梢,是夜幕里最初的光源,那么悠远地在我心中的江南浮沉。
我曾经听过哪轮月下不灭的潮声?
年纪稍长些时,我便开始随着老师四处研学游历。目睹那些故人驻留过的旧宅,走过旧北大的红楼,金庸笔下长存的钱塘潮声,我用我幼稚而生疏的笔触,记录下我的所见所闻。
我生长于南方地带,常年与海浪伴生。而语文如初春的第一轮明月一般,以浅淡的月色缠绕在我走过的每一寸土壤,而这生生不息的汪洋与浪潮,铭刻在我描写故土的每一笔画中,像有久远而年轻的金戈之声自纸上送起,又被潮声卷携,消融在无边汪洋的温和之中。
我视语文如明月,而我热爱这枚明月如同热爱故乡的潮声。我想,热爱包揽在这轮明月之上,却不是滚烫的,而是如同月光一样,丰盈而安宁。不包含椎心泣血的艰苦,不是被逼迫、压抑着的,而仅仅是类似桃花源、亦如大观园的一片心间的乐土。不论简繁,无关是非,仅仅是悠扬地停在叶笛声的间隙中、沉泥饮雪的酒坛里的一碗追忆,仅仅是开卷见江南烟雨,落笔有碧海潮生。
所以,不必问走过的路,不必问越海的舟。只管向前,因为语文的驿途既不短暂也不苍白,都是自前人的西风古道上走出属于自己的流水小桥。
若有期许,只随春风尽写在岸边的绿意里即可;如有思念,便同巴山夜雨的红烛一并剪燃,展望于西窗里透出的前路便好。
毕竟,热爱未熄,那第一轮自我幼时升起的语文的明月,也仍旧悬于我心中那盏不灭的江南里,春秋长存,不渝不易。
飞 花
恢宏的,喷薄的色彩,在暗淡的阳光之下翻涌着绚烂的色彩,又淹没在飞沙与尘土里,在狂风中激昂。
山脉矮小而绵长,沟壑分明,有沙砾,有彩色的纹路,浅层和深层的分离,像饮料上的沉积物,没入强烈的阳光中。山地上敷着浅薄的草,带着些许枯黄的绿色,中间是星星点点的彩色的花,暴烈的光线下显出一种病态的娇弱,耷拉着头安静着。随后是大片大片的黄色,是油菜花。但不是金黄色的,是一种明艳的发绿的黄,是跃动着的刺眼的光,包含着一种疲惫。这种疲惫很广泛,从山顶蔓延至山脚,山崖在阳光和阴雨中呈现出一种蒸发的倦怠。
风很狂妄。风卷起一切它能够卷起或愿意卷起的东西,风在暴虐中善良,在静默中残忍。花瓣碎裂在风中,色彩飞旋,四处零落,像某种糜烂的,诡异的,残忍的舞会,细微的风声即是长久的乐曲。花朵也很狂妄,花在抬头,花在低头,花的色彩入侵视野,花在风中,嘶吼着听不清的誓言。盐碱和土地,山脉的肌理和纹路,阳光拂过叶片时的节奏,都在飞花的嘶吼中消亡。
雾气和雨水消散成舞蹈的形体,山石笑着转头望着那些被相机切割成方块的景色,色彩碎在草原与山廊上,荡漾着扭曲,山脉间的花朵绚烂,在山石的眼里化成了无数个世界。花朵牵动着我的神经,叩击着我的思维。它倦怠而我倦怠,我停步不前,又去悲伤它的悲伤,从几千年前的风哀叹到今日的阳光,或者撑着伞蹲下,似乎在向花朵找出一种臣服的姿态。
我站着,又站着,还站着。回过神来我还在花朵前,雨有点停的意思,风还在刮,草还是枯绿,山脉还是像三色冰激凌那样有不过度的生硬色彩对比。但花朵没有颜色了,只留下空气是多彩的,它们都在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