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红卖牛

○杨小娣（浙江）

外岗村是浙东山海县最偏远的高山村之一，这两年，山海县推广“集士驿站”，通过城乡客运、邮政快递融合，打通城乡物流的“最后一公里”。原先在一家艺术培训机构做文员的柳菲菲，当上了高山集士驿站站长，被新华社视频新闻专题报道了以后，柳菲菲的集士驿站，火了。为啥？

原来，这阵子正是春笋上市的季节，柳菲菲每天跟着村民进山，拍摄掏笋、挖笋、制作烤笋的视频，放到网上帮村民带货。为了打动更多消费者，柳菲菲卖了鲜笋，还收购竹笋，拍摄当厨师的老公阿强如何烤笋干。最后，给视频配上音乐和解说，很快就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

山村有了物流，土特产运出去方便了。很多村民都会来找集士驿站的柳菲菲卖货、带货、寄货。比如高山黄牛肉，通过直播带货，上午村民们切分好、运出去，下午城里的顾客就能收到，保证了牛肉的新鲜。柳菲菲踏实助人的口碑也因此在村民中传开了，找她带货的村民越来越多，茶叶、土豆、黄金桃、高山大米、土鸡蛋、土猪肉等等，柳菲菲几乎什么都卖，慢慢地，大伙觉得她似乎无所不能。

但最近蔡家阿婆给柳菲菲出了个难题，让她很是束手无策。那天一大早，蔡家阿婆跟她说：“菲菲，帮我卖头活牛吧!”高山黄牛肉好卖，在网上经常被市民一抢而空，可是活的黄牛，除了山里人可能买它，谁还买呢？柳菲菲犯难了。

蔡家阿婆和阿公是无子女的低保户，每月拿政府低保补助。家里有几亩竹林，年年产新笋，养了一头黄牛，种了几陇梯田，什么红豆、黑米等都委托柳菲菲卖掉，一年的吃穿用度就宽裕了。但前段时间蔡阿公病了，住院回来后得慢慢调养，阿婆忙着照顾他，那几亩梯田就荒了下来，不仅没有红豆黑米卖，照顾那头牛都没时间了。虽然也有农保报销比例，这日子一长，阿婆家的生活便日渐局促。“妹子呀，要不是我们老两口现在这样子，是绝不会卖牛的。”阿婆眼泪汪汪。

此时这头牛正当壮年，又为阿婆家立过汗马功劳，阿婆舍不得杀它，于是就给柳菲菲出了个难题：“妹子呀，这头牛通人性，千万别杀它，给它找个好人家再耕田去。”看着一脸憔悴的阿婆，柳菲菲不忍心拒绝，她答应道：“放心，阿婆，我一定卖活的，不让人杀它。”

话虽如此，活牛还真不好卖，网店上抖音上放了好几次都没人问津。蔡阿婆几乎隔天就来问一次。连着问了几次，柳菲菲就不好意思了。她跟老公商量：“阿强，你帮我问问旁边村子有没有村民要买？阿婆跟黄牛有感情，舍不得杀了卖牛肉，只想要卖活的。”

因为阿强是本地人，熟人多。阿强得了老婆的指令，便很上心地东跑西跑到处去询问。过了两三天，阿强就装作神秘地对柳菲菲说：“有位大爷要买这头黄牛呢。”菲菲一听高兴极了，差一点蹦跳起来，她抱住阿强的胳臂就摇晃：“快点，我们去看看，把牛卖了，阿婆等着用钱呢！”阿强说：“不急，大爷今天没空，明天来牵牛，不过他已经付钱了。喏，这头牛，不大不小，8000元，我替你做主卖了。”菲菲说：“应该差不多这个价了，我这就去找蔡阿婆！”

出门前，柳菲菲想了想，再悄悄地添上2000元，凑了个万元整数，包了个红包到蔡阿婆家。阿婆阿公很高兴，笑着说：“想不到能卖这么高价格，还以为卖不掉了，现在种田耕田的人少。太感谢妹子了！”菲菲看他们高兴，心里也很欣慰：“阿公阿婆满意就好，你们好好养病，以后有什么事儿随时来找我！那我先走了！”“好的，妹子，下次再来家坐！”蔡阿婆依依不舍地送她走出了路口。

一件心事落地，柳菲菲又忙忙碌碌地转起了圈儿。

不过，卖黄牛的蔡阿婆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有天她出门，想到地里拔菜去，家里的田没人种稻麦了，就开了个田角落种点蔬菜吃吃。她走到半路上，碰见阿强的爸爸牵着头黄牛往田埂上走，那头黄牛越看越像她家卖出去的。难道是他爸爸出钱买了我们家的黄牛？蔡阿婆忍不住好奇，就走上前去问：“强子他爸，你这头牛是新买来的？”阿强的爸爸高兴地说：“我儿子说这是朋友父母家不想养了，送给我们的，这不，我拿来耕耕田挺省力的。”蔡阿婆愣了愣，有点失魂落魄，菜也不拔就回去了。

蔡阿婆径直走到了菲菲家，很难为情地问：“妹子，我们那头牛，是你们自己花一万元钱买了送给父母养了？”菲菲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阿强看事情瞒不住了，就直接解释了起来：“阿婆，菲菲，是这样的：我们家今年新租了好几亩乡亲们抛荒不种的田地，想种些高山绿色蔬菜，扩大市场。这梯田不方便机械化劳作，还是用牛耕比较好。正巧阿婆卖牛，暂时没人来买，我想想我们也需要，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买来了给老爸先用着。”

菲菲也终于回过神来了，她连忙附和着说：“是呀，阿婆，我们也需要这头牛，你卖给谁不是卖。”蔡阿婆嘟哝着说：“真是难为情呀，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一家人心善，好人有好报的。”“阿婆，不要这样说，我们年轻人手脚灵健，应该多帮老人家做点事情的。对了，阿婆，你们那几陇梯田如果自己不想种，什么时候也可以租给我们种绿色食品，你们也可以收点租金。”菲菲两口子边安慰着边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蔡阿婆。

一转身，菲菲开着玩笑说：“阿强，原来你就是那个买黄牛的主人呀？”

阿强也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原来你才是那个出一万元高价的主呢！我是怕你心急，又怕老爸心疼牛钱，才这样干的。”

“好哇阿强，现在学会先斩后奏了，想吃竹笋烤肉了是吧。”

“啊哟，疼！”

两个年轻人的笑闹声，从高山集士驿站里飞了出来，越过窗外漫山碧透的竹林，在层层叠叠的高山梯田间，久久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