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的小小秘密

段景颐

鸡枞菌下方必有白蚁穴

2021年9月，科学家在河南平顶山白龟湖国家湿地公園调查生态时，意外发现了大片白蘑菇。白龟湖湿地是省级保护区，林地中松针厚实，腐殖质丰富，照理说长几个蘑菇不稀奇，为什么科学家对发现白蘑菇如此吃惊？

经实验室基因测序，这些蘑菇属于鸡枞菌（蚁巢菌属），这是平顶山市首次发现蚁巢菌属真菌。蚁巢菌属真菌主要分布于我国云、贵、川等地，是备受西南人民喜爱的野生菌之一。长期以来，鸡枞菌的价格居高不下，其原因就是这种菌无法人工种植。

蚁巢菌属，顾名思义，它的生长需要白蚁帮助。在云南，长年采摘野菌的当地人都知道，鸡枞菌根部的下方30厘米处必有白蚁巢穴。白蚁用植物材料建造地下巢穴。这些巢穴形如珊瑚、海绵和人类大脑。不管是哪种造型的巢穴，都具有通风良好的特性，鸡枞菌菌丝体就长在这些地方。白蚁慢慢啃食这些菌丝体，诱导菌丝体形成节，并不断把有机质添加到上面。就这样，鸡枞菌为白蚁提供食物，白蚁巢穴则为鸡枞菌提供适宜的湿度和温度。

白蚁以巢穴中的真菌为食

鸡枞菌的这种特性导致鸡枞菌很长时间内都难以人工培育。不过，就在2021年7月，云南省文山州广南县南屏镇某公司在温室大棚内完全模仿自然条件下菌种与白蚁巢穴的生长环境，培育出了1000多窝与野生鸡枞菌高度相似的鸡枞菌，突破了鸡枞菌人工繁育的难题。

有的蘑菇和动物合作共生，还有的蘑菇则进化出了能毒死苍蝇的剧毒物质。毒蝇伞，又称毒蝇鹅膏，是最著名的毒蘑菇之一，它们的外形真的就是“白杆杆、红伞伞”，只不过红色的伞盖上还分布着白色的圆点。许多童话故事书中插图的毒蘑菇就是以毒蝇伞为原型。风靡全球的游戏《超级马里奥兄弟》中，马里奥吃的变身蘑菇也是毒蝇伞。

毒蝇伞会破坏食用者的大脑，并使其产生幻觉

毒蝇伞能分泌蝇菌醇与鹅膏菌氨酸，对苍蝇有强毒性。17世纪，德国奶农注意到了这点，为了不让新鲜牛奶被苍蝇浸染，奶农们将毒蝇伞切碎丢进牛奶中。殊不知，毒蝇伞不但对苍蝇具有毒性，对人类也有毒性，还能让食用者产生幻觉。在当时，不少饮用了含毒蝇伞牛奶的人纷纷出现妄想、幻觉或昏迷等症状。不少英国和德国人将毒蝇伞造成的幻觉视为进入仙境或异界的体验，有些农户还以为自己被妖精绑架，由此诞生了许多民间传说和童话故事。

并不是所有的毒蘑菇都像毒蝇伞那么艳丽醒目，有时最不起眼的白蘑菇很可能就是剧毒无比的杀手。

2020年8月的—天，河南洛阳的赵某某在吃下自己在野外采摘的白蘑菇后昏迷，随后被送医抢救。在记者的联系下，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研究员刘培贵认出了小赵吃下的蘑菇是鳞柄白鹅膏。这种蘑菇在被吃下后6～12小时内，会对肝脏造成巨大伤害，中毒者往往难以抢救过来，因此这种蘑菇也被称为招魂天使。

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剧毒无比的鳞柄白鹅膏

鳞柄白鹅膏等鹅膏菌中都含有鹅膏毒肽—一由7～8个氨基酸构成的环状分子。鹅膏毒肽进入细胞后，会抑制细胞内RNA聚合酶ii的活性，让细胞失去合成蛋白质的能力。由蛋白质构成的酶等活性大分子是细胞活动的重要参与者，没了它们，细胞就难以维系，其结果就是细胞坏死。鹅膏毒肽的主要攻击目标是肝脏，肾脏也是其重点攻击目标。

更令人头疼的是，鹅膏毒肽化学性质非常稳定，高温、低温、紫外线、胃酸、长时间炖煮等都不能消除其毒性。看来，吃蘑菇还是得选择人工种植的，吃野生菌的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有些蘑菇有点儿“害羞”，长出来没几天就把自己溶掉了。2020年9月菇，上面长着灰白色的绒毛，煞是可爱。然而，当天下午邓女士下班回到家中时，这些蘑菇竟然只剩光杆，菌盖变成了黑色的黏液。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邓女士家的窗框上每隔几天就会长出几朵相同品种的蘑菇，但都是上午被发现，下午就变成黑色的黏液了。

鬼伞一天内就会自溶

邓女士家中的蘑菇名为鬼伞，它们的孢子会飘落到人们家中，待环境温暖潮湿时萌发。鬼伞不只可以长在窗框上，甚至就连人们家中的墙纸缝隙、地板缝和木柜都是它们的理想栖息地。鬼伞的子实体，也就是菇体，从成形到消失只有不到1天时间，可谓神出鬼漫。

原来鬼伞家族的子实体成熟后，菌盖会被自身产生的几丁质酶分解掉，从菌盖边缘向中心逐渐液化。不只是鬼伞，粪锈伞科、伞菌科真菌都会自溶。那么，真菌为什么要溶解捧自己呢？一些科学家猜测，在一些干旱环境中，子实体就像导管一样，会让位于地下的菌体快速失水，为了加速传播孢子，一些真菌进化出了让子实体快速消失的手段，自溶就是其中的一种。

毛钉菇一般生长在高海拔的冷杉林地上，食用这种蘑菇会引起剧烈的肠胃不适。虽然不能吃，但毛钉菇却是一种很好的黄色染料。此外，绿杯盘菌、小孢绿杯盘菌和小柱孢属菌都能够提炼出染料，这些染料可以很好地与羊毛、棉线等纤维结合，并且频繁水洗和强烈的紫外线也不会使其褪色。

同一种蘑菇还能染好几种颜色，以栗褐暗孔菌为例，这种蘑菇成熟时边缘呈亮黄色。用明矾处理后染出的颜色是金黄色，用铁盐处理后可以染出黄绿色，用铜盐处理后可以呈现出棕色。

云南等地流传着一种说法：雷电交加的暴雨过后，山林里的蘑菇会大量现身，仿佛雷电促成了蘑菇生长一样。一些有经验的采菌人说，如果能找到被雷电劈断的树，定能从上面找到大量香菇。除了香菇，鸡枞菌似乎也遵循这个规律。日本民间也有类似的说法，一些日本人认为，打雷的地方蘑菇长势更好。

虽然科学家还未能证实这种说法，但实际情况可能是充沛的雨水为菌类萌发提供了充足的水分，同时雷电产生的臭氧为菌类萌发提供了有利条件，而并非雷击让蘑菇增产。

所有蘑菇都希望自己的后代散播到更远的地方，因为在同一区域繁衍势必会导致竞争愈演愈烈，不利于种群延续。例如，马勃成熟后会将孢子剧烈喷发，孢子可以乘着上升气流来到高空，并顺风进行长途旅行。鸟巢菌则演化出了与众不同的传播方式，它们相中了吃草的牛。

鸟巢苗的子实体形同小碗或鸟巢，“巢”内有一个个装满孢子的小囊。一些鸟巢菌借助雨滴的冲击力将小囊击打出“巢”。小囊的尾部有一个长长的、富有弹性的菌丝索，它的作用相当于小囊的钩子，能够轻易挂在草叶上。就这样，小囊先黏附在附近的草叶上，然后被牛等食草动物吃下去。牛的消化道很长，从吃下草叶到完成消化，排出粪便，期间还要经历多次反刍。鸟巢菌的孢子小囊随着牛粪被排出牛体外时，牛已经移动了相当一段长的距离，鸟巢菌不但完成了一次长途旅行，同时落地就有牛粪供其生长，可谓一举两得。

蘑菇作为真菌的子实体，负责制造和传播真菌孢子，而蘑菇的习性也让研究蘑菇的科学家为之着迷。比如，有些蘑菇尤其喜欢氮肥，某种黏滑菇的假根甚至能够深入地面下方好几米深处的鼹鼠巢穴，从鼹鼠粪便中吸取氮肥。更让人惊奇的是，就连地下深处的动物尸骸都迟早会被这些蘑菇发现，它们经常会从动物的尸骸上冒出来。一些国家的办案人员通过寻找黏滑菇，多次发现被藏匿野外的被害者尸体。蘑菇帮助警方破案，不仅让人大开眼界，也让人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