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最可爱的人》影视动画制作经验

王 丹

（中影动画产业有限公司，北京 101400）

1 创作背景和目的

为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由中国电影股份有限公司、中影动画产业有限公司、北京电影学院联合制作抗美援朝系列战争类型动画电影《最可爱的人》，片长84分钟。该部影片以现实为题材，以真实历史为依托，聚焦国人耳熟能详的英雄战士。从《爆破大王杨根思》《烈火永生邱少云》《全能战士黄继光》《九星战鹰王海大队》和《狙击天才张桃芳》五个章节展开故事，以高燃热血的动画形式呈现了战场上中国人民志愿军英雄的英勇无畏精神，深度还原了五位英雄的真实事迹。影片制作重心是把故事更加精炼、准确、真实感人地讲述给观众。通过动画的表现形式，宣扬抗美援朝精神，讲好抗美援朝故事，通过影片再现历史，重塑英雄，体现保家爱国精神，使革命文化成为人们奋勇前进的精神力量。

2 故事结构

《最可爱的人》属于拼接式动画电影。由总导演带领五位分级导演将五个故事拍成五个短片，由不同的故事拼接在一起组成拼接式电影结构，将来自不同时间地点的故事放在一起深入分析，极大丰富了电影的表现力。影片以时间为轴向，每一个短片十五分钟左右，按发展顺序依次排列，跨越时间与空间，将不同的人与事用同一种情感内核关联在一起，表达同一种情绪，体现同一种精神，最终对五个故事的表述浑然一体。在短时间内完整地呈现出跌宕起伏的剧情，从而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

3 如何应对违背常规周期的生产创作

一部从剧本到发行上映的全流程影视动画作品生产制作周期通常是两年甚至更久。以三维动画影片《直立象传说》为例，90分钟动画电影常规生产流程规划，前期剧本打磨约6个月，中期制作约24个月，后期调色、配音、宣发约3个月。三个阶段平行递进式进行制作周期约3年时间。而 《最可爱的人》这部电影相同流程从剧本至上映需在3个月周期内完成，在此背景下，亟需考虑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圆满完成生产创作。

3.1 周期

影片创作时间仅3个月，项目规划分为五个制作阶段，二十五个生产环节。2020年7月1日项目正式启动，10月23日完成上映。

3.2 分化

作品结构是表现五位英雄事迹，按照章节分为五组，每组创作同时进行。创作过程有深度、有效率，利用有限时间共同深入研究创作，力争全方位呈现影、色、音视觉盛宴。

3.2.1 影

摄影机与角色环境之间的位置虚实关系直接影响影片风格，奠定影片叙事节奏。以 《九星战鹰王海大队》片段为例(图1)，该片段是五个章节中唯一一部空战题材，也是整部影片作战环节的高潮部分，画面特点节奏快、镜头切换频繁、视觉效果高燃。通过景别组织画面，引导观众视线从而决定思考角度。在对空战斗时，通过远景确立画面色彩基调，渲染战斗激烈气氛，体现整体环境。利用近景及特写来表现人物的内心情感、情绪，具有紧凑、细腻、微观的特点；用强烈的视觉效果突出人物面部细节特征，如飞行员在战斗机中执行作战任务，无对白或过多肢体动作却展现了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强烈的必胜信念，色彩、景别，光线与构图是画面表达的关键。通常采用冷色调、近景、柔光中心构图来表现飞行员的冷静与刚毅。在大景别对空战斗时，会配合使用直线和X 线构图以充分体现画面的高度与纵深感，用强烈的透视将视觉引向画面中心，或从中心向四周发散，起到聚集焦点的作用，同时也会产生压迫感。

图1 《九星战鹰王海大队》镜头

全片综合性运用镜头，通过不同的角度表现环境全貌、人物特点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让故事结构与情感表述更加丰富且具有表现力。

3.2.2 色

影片的色彩基调不仅具有客观还原的积极作用，还可以根据情节发展结合背景、环境进行再创作，通过色彩运用传达不同的主观情感。该部影片的色彩主要运用冷色调，个别部分采用了冷暖结合的方式。影片题材为战争系列，通过冷色调增强渲染环境恶劣、厮杀残酷。如张桃芳片段中，主用蓝色调，场景的基底色彩包蕴局部色彩，通过冷色调突出狙击手的沉着冷静和钢铁意志，给敌人造成压力和恐惧。在情感叙述画面中则更多使用暖色调来体现中国人民志愿军保家卫国的爱国情怀。再如黄继光堵枪眼片段采用同类色相红色画面，用强暖色调表现情绪情感向外辐射的热烈程度。视觉效果蓄势待发，强烈震撼，充分体现了热血挥洒战场抱着必死决心奋勇杀敌的英雄气概。全篇在统一色彩基调的前提下，通过局部镜头对冷暖色调的拼合增强轰轰烈烈的情感，营造不顾生死奋勇杀敌的壮烈气氛，通过色彩充分表现人物心境。

图2 《全能战士黄继光》《狙击天才张桃芳》镜头

3.2.3 音

影片音、乐是构成电影的重要组成部分，优秀的影片除了角色动作流畅、画面丰富外，优秀的配音同样赋予角色生命力，生成人物性格特征，增强动画影片的真实性，将观众情绪沉浸式带入剧情，通过声画完美结合使影片更加丰富。

该影片制作过程分两次进行配音。

(1)完成动态分镜阶段。为使观众更深入体会角色情绪，充分表达肢体动作，需要准确的对白节奏。全篇进行预配音录制，录制时配音演员要根据动态分镜时长匹配对白节奏，体会角色情感完成角色对白初配音，待完成剪辑后供动画制作使用。

(2)合成环节完成阶段。全篇画面已完成，时间线剪辑完毕，此时进行最终配音。在生产创作过程中往往会面临二次创作，对白和节奏较初配音时有很大区别，最终配音时需匹配渲染画面、角色情绪、口型。在音色节奏上通过声调、速度、节奏突出各自不同的特点，音调可以表现出不同人物性格、身份和个人魅力，终配对细腻程度要求更高。

影片片头曲《最可爱的人》邀请韩磊用慷慨激昂曲调演唱，采用功能性音乐表现剧中人物动作和心理活动，直接烘托气氛带入主题。片尾曲 《为祖国》邀请童声合唱团演唱，天籁般的童声象征美好和平，将观众从悲壮的情绪中缓缓带出，更深刻感受今天的幸福来之不易。这是音乐的魅力和安排初衷。

3.3 协调一致

在具体工作中，创作组在编剧准备、收集素材、写作方面，美术设计组从造型、场景、三维模型方面，导演组从分镜到整个中期过程都是同步进行的，这就要求大家必须团结一致、紧密沟通，始终工作在一起，确保所有步骤都要协调一致，充分发挥总体优势，以最低成本最高效的完成目标。

3.4 创建核心创作管理组

在3个月紧张的工作时间内，为充分发挥人才优势，需合理安排核心人员岗位职责。总导演、制片主任、美术指导、各章节故事导演、导演助理、核心技术人员及各制片人员，都需要坚持在剧组状态中完成整个工作，做到各负其职、各尽其责。

制片主任:负责安排、协调、监督全片制作周期，协调项目、剧组等一切人事安排。

分级导演:负责与编剧沟通调整剧本，指导分镜绘制、各环节艺术效果，与总导演共同审看确定选段最终艺术效果。

分级制片:负责协助制片主任，完成更具体的人员、周期、会议、调度等制片工作。同其他各组制片紧密沟通，协助做好配合工作。

技术支持:担任项目技术总监，制定项目流程、技术标准、软硬件安装维护。解决项目存在的技术问题。

资产、动画、绑定、特效、灯光合成等环节指导:负责整部影片的技术审核，提升影片最终质量与效果。

影片剪辑:配合导演做影片阶段性审看剪辑和最终完片效果剪辑。

3.5 确定中期承制公司

项目中期制作邀请了多家有承制能力的第三方公司为项目提供服务，共同完成项目创作，采取集百家之所长，融百家之所思，合众人之所优，将最优秀的人才集结在同一影片中，用最好的资源创作爱国主义英雄篇章。这种外部资源的利用可同时满足资本与创作双方优势。

资本优势:通过重组价值链、优化资源配置和组织架构，节省后备管理时间及费用，降低成本并增强创作竞争力。

创作优势:可直接挑选、集结有经验、有能力的成熟创作团队直接为项目服务。在剧组式管理模式下，完全规避沟通、传输、时间与距离等障碍，显著提高创作效率。

在实际管理中，会为合作公司配备对应的制片管理人员对接具体工作，协助合作团队提前了解项目生产流程、制作规范、管理系统等基础要求。安排已确定中期加工环节的各个公司提前参加到前期相关工作环节，充分了解熟悉，做好足够的准备工作，同时也增加了前期保障工作。准备工作越充分，中期制作越顺利，团队可充分发挥特长与优势。在创作与技术方面，团队之间可取长补短、互通有无，剧组环境为制作人员创造了比拼的擂台，也提供了高效提升的机会，在互帮互助、互相竞争的关系中共同进步、提高。

3.6 统一风格

整部电影虽分为五个章节，在编剧结构上五段故事既独立又相互依存，层层递进，所以在创作中章节间需要统一风格。真正的战争是非常残酷和激烈的，依据史实来提炼、加工，创作过程不能过于艺术化，也不能过于夸张写实化。需要让观众感受到英雄在那个年代，在战争的大形势下，这种牺牲精神的真实性和伟大性。

在造型上，由美术专家顾问、美术指导共同提供资料，在短时间内将所有资料找齐，如中国人民志愿军和美军的服装、鞋帽款式、帽徽、胸章出处及准确佩戴时间；考察枪、炮、手雷、坦克等武器的制式型号，确保这些武器造型确实出现在抗美援朝战场中，并且特意从中影道具库中借出了有备案编码的退役真枪，这对枪的结构、纹理材质的制作具有实质性参考价值。由专业枪支保护人员对俯卧、持枪、拉枪栓、瞄准等动作进行标准教学，感受持枪重量。例如张桃芳使用的莫辛-纳甘步枪，就是参考了真实枪支结构制作出来的，不管是在资产制作还是动画效果上都更接近逼真效果。

在实际生产制作中，美术设计、三维模型很难事先定位，需逐步调整直到符合影片风格。所以每完成一个生产阶段就会将五位英雄造型、主要场景道具放在一起进行对比确定，确保五个章节在制作过程中始终保持统一性。将人物放入场景中进行审看，面貌特征、身材体征、身高比例、脸型及性格特征符合史实及影片风格，让五个英雄尽可能跟原型相吻合。同时确认全篇的比例关系，避免后续修改，起到节省时间的作用。

4 生产流程

4.1 美术设计

前期美术设计主要采用的设计软件是Photoshop，在色彩设计上主要以冷色调为主，体现战争的冰冷残酷，冷色调作为背景可更好地起到突出前景的作用。以张桃芳片段为例，影片开场以深灰色为基调(图3左)，交代人物所处的环境，灰色调与狙击手的职业特征相吻合，让画面给人压抑紧张的感觉。选段前半部分在老班长陪伴训练成长的过程中，色相主要运用同类色相和类似色相，突出狙击手的冷静、沉稳、孤单等性格特征。剧情延续到在战场上班长牺牲后，画面开始变为中差色相 (图3中)。主角开始独当一面需要勇气与睿智，色彩差别开始进一步增强，通过丰富画面颜色来体现角色内心变化，视觉情感开始形成鲜明对比。战争胜利并结束(图3右)，加入暖色系色彩，增强内心的喜悦气氛，光影由暗至明，阴霾消散，与开篇的灰色调作鲜明对比。色彩在影片中可起到展现、烘托、渲染主题的作用，丰富思想内涵，让画面更有艺术气韵。

图3 美术色彩设计

4.2 资产环节

在资产制作过程中，士兵角色数量巨大，如何在有限时间内解决大量人物建模变成棘手问题。考虑中国人民志愿军生存环境和服装的统一性，采取利用拓扑相同结构制作模型。首先在Maya中完成主要角色模型制作拆分UV、绘制贴图，这样得到一个全流程的角色模型，其他中国人民志愿军角色在不改变拓扑结构的情况下，利用已完成的角色模型对其面貌特征、身材结构进行调整修改，使其脸型、五官结构、身材特征发生改变，从而生成新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面孔。调整变化较大可通过晶格均衡拓扑结构(图4)，这样的优势是仅通过修改已完成的角色模型即可得到的新角色，由于拓扑相同，不必重制UV，同时完全可以利用原贴图进行调色、修改绘制，可节省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成本。

图4 利用相同拓扑结构制作角色模型

4.3 动画环节

在动画环节创作过程中，提高制作速度、保证制作质量是工作重点。由于战争题材剧情需要很多专业的军事动作，在群集战斗镜头中，角色全部通过动画师手调是无法加快制作速度的，这种情况采用集中动作捕捉方式开展制作。聘请有军事经验的动捕指导按照导演要求对动作进行纠正把关，完成五组动作采集。在短时间内完成采集表演者的肢体、表情运动数据，经过计算机的读取与解析生成运动曲线，再将曲线数据导入角色从而快速准确生成表演动作。此次使用的是魔神数字动作捕捉及分析系统，主要通过传感器、信号捕捉、数据传输、数据处理四个组成部分来完成动作捕捉，由40个数字动作捕捉镜头环绕表演场地，这些镜头的辐射区域就是演员的表演范围，镜头数量越多对目标体的锁定越精准，捕捉的角度与细节越丰富。演员穿着专业动捕服装，在身体肘、腕、胯、膝等关节部位贴上视觉系统识别标志Marker点，演员在表演的过程会带动Marker点位移，相机会通过较高的拍摄速率记录三维空间运动状况，得到运动轨迹，生成X、Y、Z轴三维空间坐标，点状数据和骨骼类数据都通过Motion Bulider调整并转换为Maya或Max可以识别的文件类型。动画师将动捕数据导入Maya等三维动画软件来驱动虚拟角色模型生成与表演者一样的动作与表情，利用绑定控制器对角色运动曲线深入润色生成动画序列。这样做的优点是定位精准、使用方便，可同时捕捉多角色动作，能快速将演员动作真实生动地解析在三维虚拟空间中，动作幅度、拉伸挤压等参数可自由调整，有效提高制作效率节省制作成本。

最终动画环节在动作捕捉的配合下完成最终效果，全篇动画环节制作时间节省60%以上。动作自然、不丢失细节，符合总导演的预期要求

动画镜头完成后一般会存储为abc缓存格式文件。通常每个团队各自有不同的知识产权技术研发工具，在制作中起到提高品质和速度的作用，而使用这些自主研发工具的文件无法共享使用。常用解决方法是将动画环节文件存为abc缓存格式，再与灯光、特效、合成剪辑环节进行交接。灯光和特效从动画环节接收文件，同步推进，并行制作，为合成环节提供渲染素材。

图5 通过动作捕捉与动画相结合方式制作

4.4 毛发环节

该影片的特效环节制作中最大的争议点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的棉帽。由于是战争题材，人物数量不可避及，战士们的头戴棉帽为毛质感，战斗冲锋的群集画面中使用大量毛发在周期紧张的情况下潜在风险很大。最终为保证影片质量，根据常规项目经验，决定使用Maya的XGen毛发系统。

先设置好工程目录，在毛发物体上创建XGen Description放置引导线，可以通过旋转和缩放进行调整，也可以使用梳理工具调整引导线的造型，XGen会将引导线转化成样条曲线，通过调整差值得到需求效果。在Mask属性上点击“Create Map”开始绘制遮罩，通过遮罩来控制密度，如想毛发效果更加生动，在Modifiers面板下面创建一个Clumping修改器。设置Ptex贴图，在弹出的窗口中点击Generate按钮来生成丛块贴图。通过创建表达式来为刚刚创建的丛块增加一些噪点，使其毛发造型更加自然。通过渲染的检验，使用Maya的XGen毛发系统制作从技术和效果两方面完全符合既定标准。

图6 在XGen编辑器中设置参数

4.5 灯光合成环节

这是项目生产的最后阶段。灯光制作使用Maya软件，制作人员要根据人物的情绪、环境的氛围为镜头模拟真实自然的光线，依靠光影来实现剧情的发展和人物情绪的烘托。该项目采用按环境和时间分类制作灯光模板进行提速和统一。对于细节及个别需要强调的局部通常会利用Nuke合成软件深入精修效果，突出氛围。接着为环面调色渲染合成。

渲染是画面最终呈现效果的重要部分，是所有工作成果的体现，渲染时间成为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战争题材电影的特点是人物多、爆破多、毛发多、场景恢弘，根据镜头特点，最终采用Redshift渲染器。该渲染器最大的特点是使用了缓存循环机制，可以调用GPU 进行渲染，这意味着显卡性能越高，渲染速度越快。这样可以完全满足项目的时间需求，同时满足渲染质量。

5 结语

动画电影《最可爱的人》于2020年10月23日顺利上映，至2021年，已荣获第十八届奥泽罗夫国际军事电影节评委会奖、第四届动漫奖最佳动漫作品奖、第3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美术片奖、新光奖“建党百年特别奖最佳动画奖”、中国国际儿童电影展“最喜爱的中国动画片”荣誉等多项大奖。该部电影是艺术，更是爱国主义教育传播的媒介，相信随着爱国热情的传递和动画技术的发展，爱国历史题材动画电影会更丰富的从多角度、多层次全面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