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出来的微妙
2022-03-04周云龙
周云龙
时代在变,语言文字也顺时而变。这些年,新词新句此起彼伏。你看看:亲、丧、内卷、躺平、小确幸、爷青回等。
汉语的魅力,往往在于字面微变而内容大变,意思不变而意义突变。
譬如:父母长辈,现在哄孩子时喜欢说“吃饭饭”“睡觉觉”;进了幼儿园,大人们改口为“吃饭”“睡觉”。譬如:孩子对父母的称呼,小时候是规规矩矩的“爸爸”“妈妈”,长大后是随随便便的“爸”“妈”或“老爸”“老妈”。
又譬如,“嗯”与“嗯嗯”,情感色彩、适用对象是不同的。“哈”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更是差距大了。你懂的。
叠词应用的细微变化,反映不同的人际关系。假如沿着“哈哈”“哈哈哈”的演变思路,你会发现汉语的微妙:细微之处,其妙无穷。
雅词 俗词
假设一个生活场景:一对男女正在一起喝茶聊天。此时,如果其中一方突然产生便意,他(她)会怎么说?
如果说:我去一下洗手间。意味着他们刚刚开始恋爱,可能还是第一次约会。
如果说:我去上厕所。意味着他们进入热恋期了。
如果说:我去小个便。意味着他们可能同居了。
如果说:我去尿尿。意味着他们结婚了。当然,双方也可能是相处甚密的同事、亲友。
异性关系的微妙,往往体现在诸多现实场景。而双方交流时语言文字的运用,更能暴露关系的远近。当然,不只是异性之间,也不只有雅俗之变。网民曾经总结说,几乎所有的爱情都是以“你好”开始,以“你好坏”升华,以“你好棒”进入高潮,以“你好吗”淡化,以“你還好吗”结束。
扬声 抑声
本土一位文化学者,60后,客居他乡多年。他在普通话、家乡话和他乡方言的不断切换之间,偶然发现一个文化密码,人人嘴上有,个个笔下无。
他的观察发现是,早些年前,可能源自饥荒年代,老家人讲话时,说到鱼和肉这些荤腥之物,整个声调都会上扬且尾音拖得很长,而说到各类素菜,比如豆腐、土豆、萝卜、山芋,音调则低沉压抑,似有绵长愁苦之意。这些年,物质生活极大丰富之后,人们发声的音调,无论涉及何物,冲正平和了许多。
音调的扬抑,与菜的荤素,如此关联,只是一家之言。不过,人们在开心或纠结的时候,语调、语速确实是不大相同的。
职场之上,更有一种可以随机秒变的“变声虫”。对上级,唯唯诺诺,低调言稳;对下属,喝脸骂口,动辄咆哮。对上级,普通话,多用敬词;对下属,家乡话,常有脏字。
语态的变化,人之常情,世之常态。而善变、乱变,可能是令人不齿之“变态”。
繁体 简体
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刘铁男接受组织调查之后,重案组经过大量扎实的工作,基本完全固定证据链,形成的卷宗多达一百本,而他始终认为自己处心积虑演绎的“老子台前办事,儿子幕后收钱”父子二人转具有安全底线,只不过是违纪,当专案组负责人告知所有证据后,刘铁男的心理防线才被攻破。
有意思的一个细节,此时的刘铁男,在笔录上签下的姓名,都变成了简体字。而他身居高位时,文件上的签名,“刘”和“铁”一直使用的是繁体字。
删繁就简?返朴归真?可能,他只是不再心存幻想,终于意识到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
更为常见的是,一些官员在位时喜欢说大话、套话、假话以及正确的废话,而在退休或落马之后,他们开始说人话,说真话、实话。
语言文字,往往最能迷惑或者忽悠它的受众。不过,它也在不经意间泄露人们太多的秘密——细微之处,意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