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矛盾中的“聚旗效应”:日本介入台湾问题的特征及影响①
2022-03-02蔡亮
蔡 亮
“聚旗效应”(the rally-around-the-flag effect)源自政治学理论,意指在大选中因某个议题引发危机,导致候选人(尤其是现任者或执政阵营的参选者)支持率大幅提升的一种政治效应。一般而言,这类议题有三个特征,即国际瞩目、与本国利益息息相关、公众关注度高。(1)John E. Mueller, “Presidential Popularity from Truman to Johnson”,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Vol.64, No.1, March 1970, pp.18-34;Marc J. Hetherington and Michael Nelson, “Anatomy of a Rally Effect: George W. Bush and the War on Terrorism”, PS: Political Science and Politics, Vol.6,No.1, January 2003, pp.37-42; Dieuwertje Kuijpers, “Rally around All the Flags: The Effect of Military Casualties on Incumbent Popularity in Ten Countries 1990-2014”, Foreign Policy Analysis, Vol.15,No.3, July 2019, pp.392-412.而作为国际关系学上的一个概念,“聚旗效应”重点探究的是国家间关系因聚焦某个议题而受到重大影响,其冲击效应甚至会达到足以动摇彼此政治基础的程度。(2)Joshua S. Goldstein and Jon C. Pevehouse,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9th Edition, New York: Pearson Longman, 2010; Jaroslav Tir, “Territorial Diversion: Diversionary Theory of War and Territorial Conflict”,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72, No.2, April 2010, pp.413-425;Tetsuro Kobayashi and Azusa Katagiri, “The Rally’ around All the Flag Effect in Territorial Disputes: Experimental Evidence from Japan-China Relations”, Journal of East Asian Studies, Vol.18, No.3, November 2018, pp.299-319.
以中日关系为例,两国历史瓜葛与地缘矛盾纠结缠绕,深层次的战略结构疑虑与表象面的现实利益纠葛交织叠加。若将两国间的矛盾比喻成海洋中的冰山,则深层次的结构性矛盾就在海平面以下部分,浮在海平面以上的冰山一角就是横亘在两国之间的一系列表象矛盾。考察邦交正常化以来的中日关系,两国间的表象矛盾主要聚焦在台湾、历史认识和钓鱼岛这三大议题上。现阶段,台湾问题在中日矛盾中的“聚旗效应”日益凸显,已经严重冲击中日关系的政治基础。本文围绕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现阶段日本介入台湾问题呈现的特征,以及台湾问题对现阶段中日关系带来的影响进行重点探讨。
一、邦交正常化以来日本处理台湾问题的“大小前提”
从中日关系的视角来探讨台湾问题,其核心是日本政府能否遵守“一个中国”政策,这是中国的核心利益所在,也是中日能否维系外交关系的政治基础之一。以中日在1972年实现邦交正常化为契机,日本在处理台湾问题时形成了这样的基本架构:日本与中国建立官方关系的同时,与台湾地区维持非官方的以经贸为主的实务性往来。(3)〔日〕 若林正丈:『台湾の政治 中華民国台湾化の戦後史』、東京大学出版会2008年版、第118頁。对日本而言,与中国保持官方往来是“大前提”,维持与台湾地区的非政治接触是“小前提”。从横向角度看是“大小前提”并存,从纵向角度看则是“小前提”服从“大前提”。需要强调的是,日台这种非官方实务性关系也有两层含义:第一是指保持政治以外的经贸、文化、人员往来;第二是指每当双边关系出现需要以正式外交手段来解决的问题时,日台会通过特殊的沟通渠道进行妥善解决。(4)〔日〕 川島真、〔日〕 清水麗、〔日〕 松田康博、楊永明:『日台関係史 1945—2008』、東京大学出版会2009年版、第95頁。
为维系日台之间的经贸往来,双方于1972年底分别成立“财团法人交流协会”(简称“交流协会”)和“亚东关系协会”(简称“亚协”)。“交流协会”和“亚协”在性质上属于民间组织,因此工作人员只享有部分外交待遇,其权限主要是保护己方民众在对方的人身、财产安全,活动内容限于促进日台经贸、技术、文化交流与合作。(5)『日中関係基本資料集 1949年—1997年』、霞山会1998年版、第453-454頁。在功能特征上,“交流协会”和“亚协”的民间属性导致这两个机构仅在礼节性及事务级层次上履行着正式驻外机构的职权,当面临敏感度高的政治议题时,“亚协”不能像正式驻外机构那样与日本政府直接行文,也不能与“交流协会”协商,日台双方不能进行直接“政治”接触等。实际上,日台之间还有一个重要的沟通渠道,即1973年3月14日由152名自民党“亲台派”国会议员成立的“日华关系议员恳谈会”(简称“日华恳”)。(6)〔日〕 川島真、〔日〕 清水麗、〔日〕 松田康博、 楊永明:『日台関係史 1945—2008』、東京大学出版会2009年版、第133頁。该组织成员利用国会议员在日本国内的特殊地位及在台湾上层中积累的人脉关系,穿梭于两地之间充当彼此间接政治接触的媒介。(7)马树礼:《使日十二年》,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7年版,第72页;黄天才:《中日外交的人与事:黄天才东京采访实录》,联经出版事业公司1995年版,第300页。总体而言,到冷战结束,日本政府在处理台湾问题时还是比较恪守“大小前提”的相关原则的。冷战结束后,随着中国崛起与美国的战略利益、日本的现实利益碰撞日益加剧,“中国威胁论”在日本国内反复抬头,日本越来越将台湾视为其防范、遏制中国崛起的有效工具,“大小前提”也在不同程度上遭受冲击。这一变化不仅表现为“交流协会”和“亚协”内在属性的官方倾向愈加浓厚,而且日台“民间”渠道日益多元化,这些“民间”组织在功能上越来越倾向于充当双方“官方”代理者角色,这一特征的变化具体显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交流协会”的政治层级上升。“交流协会”在创立之初,日本的基本方针是竭力压低其政治层级,但是冷战结束后政治层级上升。在人员数量配置上,创立之初,“交流协会”少于原驻台“大使馆”的30人,但是到1992年时增至70人。(8)〔日〕 川島真、〔日〕 清水麗、〔日〕 松田康博、楊永明:『日台関係史 1945—2008』、東京大学出版会2009年版、第252頁。在派驻代表的职位上,创立之初,“交流协会”也相对较低,但是冷战结束后担任台北事务所总务部长人选的政治职务明显提升。如1991年5月外务省首次派亚洲局东南亚第二课课长野本佳夫以“长期休假”的方式出任“交流协会”台北事务所总务部长;至2003年1月派遣前陆上自卫队将级军官长野阳一至“交流协会”台北事务所担任类似驻外使馆防卫武官的职位。(9)「自衛隊50年岐路の最前線4:中台緊張の渦にもまれ」、『朝日新聞』2004年3月22日。上述举动表明,冷战结束后“交流协会”在性质上已从冷战时的“非官方”升格至“半官方”层级。到安倍晋三再度执政后,“交流协会”和“亚协”于2017年初分别更名为“公益财团法人日本台湾交流协会”和“台湾日本关系协会”,这意味着日台交流的层级又提升至“准官方”了。
其次,日台“民间”渠道多元化。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日华恳”从单一的自民党“亲台”组织转变为跨党派的“亲台”组织。随着1993年自民党的分裂,“日华恳”也随之分裂。直到1997年2月5日,日本成立了跨党派的“日华议员恳谈会”(仍简称“日华恳”),成员多达300人。(10)「超党派300人で『日華議員懇』」、『日本経済新聞』1997年2月6日。至2022年7月10日参议院改选前,“日华恳”成员有276人,依旧是日本国会议员中规模最大、影响力最深远的跨党派“亲台”组织。二是各党纷纷组成强调与民进党沟通的“亲台”组织。“日华恳”的传统是重视与国民党的联络,但随着民进党的崛起,如今交流对象也转为与民进党发展关系。实际上,1990年代新成立的一些“亲台”组织从一开始就重视与民进党的联系,如1997年5月28日成立的“日华友好议员联盟”(11)陈水扁成为台湾地区领导人后,“日本友好议员联盟”旋即改组为“日台友好议员恳谈会”,简称“日台恳”。、2001年5月9日成立的“日台友好议员联盟”等。
最后,日本对蔡英文当局进行大加笼络。如前所述,日本一直视台湾为制衡中国的战略性工具,安倍晋三多次强调台湾是日本维持其从东北亚到东南亚一线所谓“开放国家”战略的重要支点地区。(12)〔日〕 安倍晋三:『新しい国へ 美しい国へ 完全版』、文藝春秋社2013年版、第161頁。因此大力拉拢蔡英文,如蔡在选前访日期间,安倍在首相官邸附近的东急凯彼德大饭店与蔡“偶遇”。2016年1月16日,蔡英文当选台湾地区领导人后,时任外相的岸田文雄随即罕见地以书面形式发出贺词,声称双方“有着共同的价值观”,希望彼此“继续维持非政府间实务关系,并深化合作与交流”。(13)《关于台湾领导人的选举结果(外务大臣谈话)》,日本外务省网站,2016年1月16日。http://www.mofa.go.jp/mofaj/press/danwa/page3_001538.html.与此同时,安倍本人及时任官房长官的菅义伟还分别向蔡表示“由衷的祝贺”。随后,无论是蔡英文就职演说,还是“双十庆典”等活动,日本均组织祝贺团访台。最令人瞩目的是,2017年3月26日安倍首相派遣总务省副大臣赤间二郎对台湾进行的“公务”访问,赤间成为1972年日台“断交”以来日方派遣的最高层级官员。
由此可见,在冷战期间因日本较好地遵守处理台湾问题的“大小前提”,台湾问题并未引发两国矛盾的“聚旗效应”。但冷战结束后上述“大小前提”屡受冲击,日台的非官方往来在层级上有所突破。当然,日方也清楚台湾问题的底线不可随便逾越,如日本政府曾于2018年5月向中方明确表态:“日方将按照《日中联合声明》的规定,仅同台湾保持民间往来”。(14)《李克强同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举行会谈时强调努力实现中日关系长期健康稳定发展》,新华网,2018年5月10日。http://www.xinhuanet.com/world/2018-05/10/c_1122809044.htm.
二、“聚旗效应”视阈下日本介入台湾问题的特征
总体而言,日本介入台湾问题的动机复杂多元,从经济安全、地缘政治等诸要素来看,日本一直认为台湾与日本的国家安全与经济利益息息相关。(15)〔日〕 兼原信克:『日本の対中大戦略』、PHP新書2021年版、第184、200頁。从日本人对台湾的好感度看,无论是日本民众还是政治家,对台湾的好感度一直很高,尤其是与日本人对中国大陆的好感度持续低迷的趋势形成鲜明对比。基于此,日本认为对于台湾问题的“大小前提”应该根据时代之需进行调整。如台湾已经实现民主化,任何事关台湾“未来”的变动都必须符合台湾民众的主流民意。又如日本虽然不应干涉内政,但从区域稳定的立场出发,也应明确表明台湾海峡的和平与稳定对日本而言至关重要等态度。(16)〔日〕 国分良成、添谷芳秀、高原明生、川島真:『日中関係史』、有斐閣2013年版、第222—223頁。当然,日方也清楚台湾问题关乎中日政治关系的基础,除了在交往的层次方面屡屡冲撞“大小前提”外,在介入台湾问题上还未到美国那种激烈的程度。
现阶段,台湾问题在中日矛盾中的“聚旗效应”日益显现,其最重要变量就是中美战略竞争的大背景。在美国的印太战略中,中国被视为“在经济、外交、军事、技术等多领域都可以对美国主导的国际秩序进行持续挑战的唯一竞争对手”,美国甚至认为中国正在“试图根据自身利益改变现行国际秩序”,以“塑造一个与美国价值观和利益相对立的世界”。(17)White House, “Indo-Pacific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February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2/02/U.S.-Indo-Pacific-Strategy.pdf.为此,美国是长期阻挠中国实现最终统一的最大国际障碍,尤其是从特朗普政府到拜登政府,美国在对华政策上更是频频打“台湾牌”,甚至打“台独牌”,其“借台遏华”的目的昭然若揭。与此同时,台湾的民进党当局也积极配合美国的外交布局,意图“依美谋独”。
一方面,日本完全认同美国的对华定位,并强调唯有以日美同盟为核心的有关地区秩序安排的架构,才是维护地区和平与稳定的国际安全公共产品。(18)蔡亮:《世界大变局中的日本对华认知与政策》,《东北亚学刊》2020年第3期。另一方面,日本的地理位置处于中美战略竞争的最前沿,加之其综合国力是仅次于中美的关键“第三极”,因此美国加大了对日本的倚重程度,这有利于日本追求政治大国地位和增强国防力量。而中国为减轻美国方面施加的压力,争取更多国家支持而采取的对日战略隐忍等,也导致日本的国际安全环境和经济环境相对宽松。(19)陆伟:《中美竞争背景下日本的政策选择论析》,《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2022年第1期。基于此,现阶段日本在处理对华关系时,尤其对横亘在两国之间的各种矛盾,更倾向于从“零和博弈”的视角来思考问题,因此其“应主张的就主张”(20)「第二百八回国会における岸田内閣総理大臣施政方針演説」、首相官邸ホームページ、2022年1月17日。https://www.kantei.go.jp/jp/101_kishida/statement/2022/0117shiseihoshin.html.的空间正在扩大,日美“借台遏华”的共同利益也在增强,日本干预台湾问题的动机、能力无疑也在增大。(21)杨伯江:《中日邦交正常化与台湾问题处理再考》,《东北亚学刊》2022年第1期。因此,台湾问题引发中日矛盾的“聚旗效应”也就不足为奇了。现阶段,日本介入台湾问题主要呈现如下三个特征:
首先,从价值观层面入手,寻找介入台湾问题的“大义名分”。日本在联美涉台时越来越趋向强调台湾与日美拥有共同价值观的重要性。美国在“印太战略”中明确将台湾纳入其中,指出“建立一个以共同的价值观为基础的国际体系,阻止(中国)对我们自己国家以及我们的盟友和伙伴的军事侵略——包括支持台湾的自卫能力,以确保台湾的未来能够按照台湾民众的愿望和最佳利益和平决定的环境。”(22)White House, “Indo-Pacific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February 2022. 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2/02/U.S.-Indo-Pacific-Strategy.pdf.在此背景下,日本用“挺台”的表象掩饰“抗中”的本质。
具体而言,日本将“自由与开放的国际秩序”包装成“普世价值”的同时,就是给不同于美西方发展道路的中国贴上了违反“普世价值”的“异质性”标签。因此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日本对台政策立场越来越背离中日既定的框架。日本最新版《外交蓝皮书》提出,“日台是拥有共同价值观和紧密经济关系的极其重要的伙伴和友人,(日本政府)会持续推动与台湾当局的各项务实交流”。(23)『令和4年版外交青書』、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100334590.pdf.当前,日本在强调日台是“拥有共同价值观的伙伴”关系的同时,不断挑战“一个中国”的底线。日本不但对民进党当局“去中国化”谋求“台独”的种种行径视而不见,还不时地对民进党当局释放纵容“台独”的信号,致使两岸局势动荡不安。为此,日美将台湾问题纳入到“印太战略”的范围内,将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原则立场和相关言行等视为对地区秩序的挑战,事实上将干涉中国内政与其“印太战略”的目标挂钩,进而在俄乌冲突爆发后又刻意将台湾问题与乌克兰局势“扭曲联结”起来。在2022年版的《防卫白皮书》中,日本借俄乌冲突蓄意制造地区局势紧张,一方面刻意渲染中国军事发展及中俄军事合作对日本造成的所谓“安全威胁”,并强调“中国快速强化军事力量的质量与数量,引发国际社会的强烈担忧”;另一方面增加对台湾的描述,声称中国大陆与台湾统一将“成为对日本的真正威胁”。(24)『令和4年版防衛白書』、防衛省ホームページ。https://www.mod.go.jp/j/publication/wp/wp2022/pdf/wp2022_JP_Full_01.pdf.
其次,日本利用各种国际场合制造国际舆论,为深度介入台湾问题造势。从2021年3月开始,日本通过多个双边或多边国际会议,强调台湾的价值理念与美日欧等西方国家相同,各国应关注“台湾海峡和平与稳定的重要性”,同时渲染台湾正在遭受中国大陆的“威胁”。2021年的“四方安全对话”线上峰会、日美“2+2”会谈、日美“联合声明”、日欧领导人峰会、日澳“2+2”会谈及七国集团康沃尔峰会,进入2022年的日澳峰会、日美和日法的“2+2”会谈、日美峰会、日美韩外长会谈、日欧领导人峰会,日本等国屡屡提及台湾议题,在美国和日本的主导和牵动下台湾问题可谓是“无会不与”。
尤其是,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窜访台湾是严重违背一个中国原则、严重侵犯中国主权、严重危害台湾海峡和平稳定的政治挑衅,日本辩称佩洛西的举动是“完全正常、例行性行为”(25)「台湾海峡の平和及び安定の維持に関するG7外相声明」、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22年8月4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release/press3_000891.html.,并对中国采取的各项反制措施反应异常激烈,污蔑中国破坏台湾海峡和平稳定,威胁日本的国家安全,并出动多架战机在中国实施军演的周边进行密切观察。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与佩洛西的早餐会上指出,“中方近期的举动将对地区及国际社会的和平与稳定造成深刻影响,呼吁中方立即停止军演”;双方就加强日美同盟和“自由开放的印太”交换意见,岸田希望佩洛西“继续发挥领导作用,并支持美国国会实现目标”;岸田确认“为维护台湾海峡的和平与稳定,日美将继续密切合作”。(26)「岸田文雄内閣総理大臣とペローシ米国下院議長一行との朝食会」、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22年8月5日。https://www.mofa.go.jp/mofaj/na/na1/us/page4_005641.html.
进而,日本又“热炒”所谓“中国导弹落在日本专属经济区”的话题,作为其渲染“中国威胁论”的依据。日本强调,“这次中国发射弹道导弹有五枚落在包括专属经济区在内的日本近海”,这是事关日本安全保障及国民安全的重大问题,对此表示强烈指责和抗议。(27)「中国による弾道ミサイル発射事案後の岸防衛大臣臨時会見」、防衛省ホームページ、2022年8月4日。https://www.mod.go.jp/j/press/kisha/2022/0804a_r.html.
最后,通过日本政界强大的“亲台”力量,屡屡挑战“一个中国”原则。日本政治家虽然表示不会与台湾建立国家关系,但积极支持台湾参与世界卫生组织、世界民航组织等,反对中国对台所谓“打压与胁迫”,反对所谓“单方面改变台湾海峡的现状”。(28)「G7カービスベイ首脳コミュニケ」、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21年6月18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100200083.pdf.
安倍晋三生前既是自民党最大派阀——清和政策研究会(简称“清和会”)会长,更是左右岸田能否担任首相的“影舞者”。他辞任首相后出任“日华恳”顾问,成为日本政坛“亲台派”的代表人物。即使安倍遇刺身亡后,其政治遗产亦不可避免地影响着岸田政府的对台政策。
一方面,安倍本人及其追随者自民党亲台派肆无忌惮地在台湾问题上频频触碰底线,意图用“抗中保台”的强硬形象附和美国,壮大他们在党内的声势,进而左右岸田政府的对台政策。如安倍的亲信佐藤正久就意图将所谓“日台执政党2+2对话”朝制度化方向发展,并于2021年8月27日和12月24日举办了两次会议。双方认为,通过各自执政党主管议员的交流,可有效增强日台在“外交、经济、安全保障等各层面的交流”,尤其面对“近年来中国片面改变区域现状,日方认为应与台湾加强交流”。(29)《台日执政党会谈 海巡交流达共识》,《中国时报》2021年8月28日;《台日会谈 福食叩关》,《联合报》2021年12月24日。安倍本人更是“妄称”“台湾有事”也可以说是“日美同盟有事”。(30)「安倍元首相に聞く『台湾有事は日米の有事』」、『日本経済新聞』2021年12月2日。
清和会成员占自民党众参两院议员的1/4左右,他们的强硬立场对自民党的基本方针具有重大影响,对政府的施政形成一定的压力。如为编制2022年度政府预算案,自民党就打算在“预算编制大纲”中列入台湾问题。(31)「『台湾』踏まえ防衛強化 自民予算大綱案」、『日本経済新聞』2021年12月2日。俄乌冲突爆发后,“日华恳”在2022年度大会上不但邀请蔡英文与安倍举行视频会议,还通过了14项合作条目,指出将尽最大努力与台湾进行防务合作,尤其是在安全领域坚决反对“以武力片面改变现状”,共同维持“尊重自由、民主主义、法治的基本价值”,确保“自由开放的印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32)「日華懇、台湾支持の決議可決 『台湾海峡の平和と安定重要』」、2022年3月23日。https://japan.focustaiwan.tw/politics/202203230005;《“不允许以武力片面改变现状” 蔡和安倍会谈》,2022年3月23日。https://japan.focustaiwan.tw/politics/202203230004.
清和会之外的自民党国会议员也不甘人后,甚至在安倍遇刺后的2022年7月份,较为密集地窜访台湾,并吊唁李登辉。众议院法务委员长、自民党广报副本部长铃木馨祐于2022年7月25—27日窜访台湾,参加“凯达格兰论坛:2022印太安全对话”。台湾当局视铃木为自民党的“友台”力量和“明日之星”,不但得到蔡英文、赖清德的接待,铃木还借机与民进党政要郑文灿、林佳龙等巩固所谓的“私人情谊”。自民党广报本部长河野太郎通过视频会议强调,“美国与理念相近国家展现强烈决心,将给中国传递吓阻的信号,日本的目标是向盟友展现决心,坚决捍卫共同的价值观”。(33)「河野太郎氏 『日本は共通の価値観を守る決意を示すべき』中国の軍事的台頭で/台湾」、2022年7月26日、https://japan.focustaiwan.tw/politics/202207260005.7月27—30日以自民党前干事长石破茂和前防卫大臣滨田靖一为共同团长的“思考日本安全保障之会”窜访台湾。他们一行除受到蔡、赖二人分别接待外,还与台外事部门的负责人吴钊燮、“台湾日本关系协会”会长苏嘉全等人围绕安全保障等议题交换意见。(34)「台湾訪問の石破氏、 『戦争をしないために一層の努力必要』」、2022年7月30日、https://japan.focustaiwan.tw/politics/202207300002.
可以说,上述日台政要互动的公开话题是探讨“面对中国在周边日益增强的军事活动与安全压力,日台应在安全保障领域增加交流与合作,共同确保台湾海峡的和平与稳定”(35)「河野太郎氏 『日本は共通の価値観を守る決意を示すべき』中国の軍事的台頭で/台湾」、2022年7月26日、https://japan.focustaiwan.tw/politics/202207260005;「台湾訪問の石破氏、 『戦争をしないために一層の努力必要』」、2022年7月30日、https://japan.focustaiwan.tw/politics/202207300002.,但实质上双方通过面对面的互动,意在不断对外强调日台虽无正式国家关系,却是拥有相同价值观的“盟友”,日台共同确保台湾海峡的和平与稳定,就是要在“印太”地区业已形成的“民主主义与威权主义”对峙的格局中保持步调一致,以彰显共同维护“自由与开放的国际秩序”的决心。
此外,安倍通过胞弟,曾在岸田内阁担任防卫大臣的岸信夫(36)2022年8月10日,岸田改组内阁,并对自民党领导层进行人事调整,防卫大臣一职由滨田靖一接任,岸信夫则转为首相辅佐官。,直接在内阁中营造对台“友好”、对大陆“强硬”的声势。岸信夫本人是“日华恳”干事长,是岸田内阁中“亲台派”的代表人物,是对台政策的“传声筒”。他曾公开主张建立日美台安全对话关系,提出制定“日本与台湾关系法”,强调台湾是与日本共享“普世价值”的重要朋友,若“台湾有事”日本也无法置身事外。他还推动台湾加入世界卫生组织、国际民航组织等,意图在国际社会中帮助台湾树立所谓的“主权国家”的形象。(37)《日相施政演说 传拒加入挺台字句》,《联合报》2021年12月7日。虽然安倍已遇刺身亡,但日本国会的“亲台”势力依旧声势浩大,比如在他们的推动和坚持下台湾当局副领导人赖清德竟以安倍生前密友的私人名义赴日吊唁。
三、日本介入台湾问题的影响
岸田政府将对华关系定位为新时代现实主义的对华外交(38)「『新時代リアリズム外交』首相講演 対中バランス協調」、『読売新聞』2021年12月23日。,虽然也强调以构筑建设性的稳定性的双边关系为目标,但前提是日本“应主张的会主张”,且强烈要求中国采取负责任的行动。(39)「第二百八回国会における岸田内閣総理大臣施政方針演説」、首相官邸ホームページ、2022年1月17日。https://www.kantei.go.jp/jp/101_kishida/statement/2022/0117shiseihoshin.html.那么,上述“应主张”之处涵盖哪些领域,所谓“负责任的行动”的标准是什么,这些领域和标准又以谁的规定为准,答案显而易见,是由美、日等西方国家说了算。于是,日本介入台湾问题的基调也就变成了以“普世价值”作为修饰,为“借台遏华”寻找正当性,意图迫使中国做出原则性让步。
如前所述,现阶段日本在深度介入台湾问题时,先从价值观层面强调台湾的特殊意义,进而将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原则立场渲染成为对印太地区“自由与开放的国际秩序”的挑战,并刻意将台湾问题与乌克兰局势“扭曲联结”在一起。日本从价值观层面强调与台湾的“同质性”,言外之意是中国大陆是“异质性”国家,将中国的各种言行界定为“威胁”现行国际秩序的具体实例。反过来说,日本针对中国的任何应对措施就获得了维护“自由与开放的国际秩序”的“大义名分”。
实际上,各国历史文化和社会制度差异自古就存在,多样性是人类文明的内在属性。而日美自诩的“普世价值”说到底不过是西方社会凭借两百年来在世界政治、经济乃至思想文化领域的优势,试图将原本建立在西方这一“地方性”的政治经验和价值判断等推广至全球,并形成所谓的现代“全球国际社会”。(40)Barry Buzan and George Lawson, The Global Transformation: History, Modernity and the Making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5, pp.102-107;Trine Flockhart, “The coming multi-order world”, Contemporary Security Policy, Vol.37, No.1, 2016, pp.3-30; John Dunn, “Autonomy’s Sources and the Impact of Globalisation”, in Ludvig Beckman and Emil Udhammar eds., Virtues of Independence and Dependence on Virtue, New Brunswick, N.J.: Transaction Publishers, 2003, pp.47-61; John Dunn, “Legitimacy and Democracy in the World Today”, edited by Justice Tankebe and Alison Liebling, Legitimacy and Criminal Justice: an International Explora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4, pp.7-18.本质上,所谓的“普世价值”不过是包裹在霸权之下的辞藻修饰,而日本所为也不过是以价值观为“包装”,行“借台遏华”之实,冠冕堂皇地干涉中国内政,阻挠中国的统一大业罢了。
日本以价值观作为介入台湾问题的正当借口,甚至认为可以凭借价值观的纽带,乘俄乌冲突的紧张局势,将台湾问题与乌克兰局势进行东西“扭曲联结”,便能以日美同盟为核心,联合更多“相同价值观的伙伴”共同插手台湾问题。进而,将之与东海、南海等问题进行“三海联动”,宽泛地纳入到“印太战略”中后,即可促使中国按照其意愿,“采取负责任的行动”。实际上,中国的态度早已明明白白地指出了,“任何外国不要指望我们会拿自己的核心利益做交易,不要指望我们会吞下损害我国主权、安全、发展利益的苦果。”(41)《习近平:任何外国不要指望我们会拿自己核心利益做交易》,人民网,2013年1月30日。http://finance.people.com.cn/n/2013/0130/c1004-20369774.html.可以想见,如果日本真的突破处理台湾问题的“大小前提”,放任台湾问题的“聚旗效应”持续发酵,那么只会导致两国互信赤字进一步加深,并有深陷“泛安全化陷阱”之虞。
在中国崛起的过程中,面临着极其复杂多变的安全环境,既有历史遗留的,又有随着中美战略性竞争加剧而来的,可以说安全压力始终存在且与日俱增,这无疑大大增加了中国的应对难度。正因为如此,面对“泛安全化”带来的“以威胁定义安全”,中国给出了“以发展定义安全”的应对药方,秉持安全不可分割原则,努力构建均衡、有效、可持续的安全架构,反对把本国安全建立在他国不安全的基础上。这一理念先是体现在“亚洲安全观”中,之后补充完善为总体国家安全观。因此,中国倡导用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总体国家安全观实现“去安全化”。
具体到中国的对日政策,大方向上应以中日两国领导人有关“共同努力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建设性的稳定的中日关系”和“继续加强经济合作和民间交流”(42)《习近平同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通电话》,新华网,2021年10月8日。http://www.xinhuanet.com/2021-10/08/c_1127937864.htm.的政治共识为基础,坚持台湾问题上的“大小前提”,唯有坚持中日四个政治文件原则才是确保两国政治关系基础的防护栏。无论是对“一个中国”原则的“掏空”或“虚化”,还是刻意将台湾问题与乌克兰局势“扭曲联结”在一起,都是对中国核心利益和领土主权的严重挑衅。对此,中国应注重利用中日之间现有的对话平台,管控各种可能会擦枪走火造成的安全危机,防止事态升级。
此外,对于中日之间的共同利益,也应积极推动合作。如中国应关注日本在经济领域、区域合作及气候变化等领域的各种务实性操作,并尽力扩大彼此间的务实交流,为两国关系的正确发展指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