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老年的诗艺（组诗）

杨勇

在期待之中

——给西蒙娜·薇依

小窗口，从尘世和白发爱过去，仍旧黑洞

洞。

隔着纷飞的雪，凝神，暮色里教堂茫茫如

一场云追月。

钟越敲越静。掌灯后，幽灵的雪花开始谈

起扑火飞蛾。

清寒里归来，她石膏身体，又裹了一匹素

淡白布。

奔向老年的诗艺

——纪念亚当·扎加耶夫斯基

春雪在腐烂，局部即使不在地图上，

不在克拉科夫，另一种美还是可见。

我们探讨奔向老年的诗艺，死亡后，

具体的小草，通过虚无的根茎回来了。

利沃夫是一座城，格里维策是另一座，

中间隔着的新波兰，面目还是有点旧。

被分割的肖像新浪潮里重新拼凑，你

修补，用版图上的柏林，巴黎，休斯敦。

历史和现实钳制的地带充满了幽暗。

当真实面对鸡毛，谈崩时，孤独得沒有

孤单感。写诗，无形之手在捍卫热情。

你一直清澈地生活，谁会在乎想象？

年轻对公众说话，晚年对自己说话。

摆脱了哲学上的愤怒，平静到达散文。

诗艺无止境，从外向内回归。在另一个，

东欧，从自我找到了与他者的一致性。

现在我选择灰色作画，热爱画作的边框。

只为可能性疆域，风景可省略。反对着

齐刷刷的姿态，反对剃刀修剪公园。彼此

交叉过，老不是问题仁慈的时间允许老。

登  高

——仿杜甫

眼中的山峰

被昼夜抽象后才在词语里

清晰，又被一头雾水萦绕

在魂魄里不能直视又不知所云

转弯后攀高峰，

一株青松索引逶迤的栈道

山溪披挂下来，弹奏高山流水

向上，一路挥汗问顶

表情和体力为光阴明明灭灭

又被庙宇卸去几具肉身

石刻是肤浅的，千年的脚印

在最后的石头，苍柏末梢停泊

孤零零云朵再起岱宗，

运转空色中绝句的韵律与平仄

无路，无所依，决眦处白鸟如尘埃。

尼    采

体内泄露沙子，中年防波堤溃了。我容纳

不下一个疯癫。

和你一样，德意志，世界也在忍受他，

韬略像夏天糊涂的树叶，于雷雨和飓风哆

嗦。

高山之下真个是陷阱。他是云烟，我捡拾

闪电。

有时也不，我像农夫，只是拔自己田头的

草。

瞧，这个坏蛋，他撕毁契约和壁纸，在黄

昏，又扳倒雕像和众神。

他持单刀夜行，一次不合时宜的漫游，我

们交叉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