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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出检察人的故事,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

2022-03-01郭洪平

方圆 2022年1期
关键词:特刊方圆稿子

郭洪平

做记者年头一多,什么样的人都能遇到,有热情的、有矜持的,有能说的、有寡言的,有的上赶着找你,也有的见了记者就躲的。不过,以我多年从事新闻采访的体会而言,但凡你说人家的好、表扬人家的,一般来说采访上不会遇到多大阻力,但是,别忘了,我说的这些都是常理,生活中还经常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我为啥要听你的?别说你表扬我,就是你给我塑个像我都不愿意。这种人有吗?有,2021年6月份我就碰上一位。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和人民检察制度创立90周年,为做好相关的庆祝和纪念活动,《方圆》杂志在全国范围开展“那些检察人的年代故事”征文,目的是通过征文,追寻两代或者三代检察人的检察印记,回顾建党百年波澜壮阔的历史风云,精彩呈现人民检察事业的发展壮大历程。

征文开展不久,杂志社很快就征集到了大量线索,其中大部分线索选题研究后确定由当地来完成,而对一些相对重要或者比较特别的10个检察年代故事,编辑部决定专门安排记者进行采写,放到七月出刊的《方圆》七一特刊《初心》上发表,以在“七一”期间形成一个相对热烈浓厚的庆祝氛围。很荣幸,我分到了其中一个选题,编辑部让我负责采写湖北省老河口市检察院的一对检察官父子张克定和张绍伟。也许因为故事中的一个主人公张绍伟和我一样是军人出身的原因,领到任务后,我对写作这篇稿件最初还是挺有兴趣的。

看材料、捋重点、列提纲,采访问题打印了三张A4纸,生怕把有用的、有意思的细节给漏掉了。我很快根据材料列出了一份有40多个问题的采访提纲,目的就是想通过提纲所列的问题,对采访对象形成一个环环相扣的深入采访,尽最大可能从采访对象口中多获取一些情况,这样,后期写稿时材料就丰富一些,用啥就有啥,方便稿件的完成。

可是,在联系采访的过程中发生的一个“小插曲”,几乎让我差点不想写这个稿子了。当然,也是通过这个“小插曲”,让我了解了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反而觉得,这个曾经的军人挺有性格的,也挺不同的。

“插曲”的大致经过是,列完提纲后,我马上和张绍伟联系,表示了想尽快采访到他的意思(其父亲张克定已去世多年,采访的事必须找他),满以为张绍伟会爽快地同意,进而谦虚一下并和我约好采访时间。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不像我之前遇到的那些采访对象一样那么高兴并愿意配合。他了解了我的意思后,表现得好像有点冷淡,或者说有点不大情愿,尽管北京离老河口隔着1000多公里的距离,尽管之前他的单位也告诉了他有这个事,但在我从与他的沟通中,我还是能感觉出一些微妙来,这种微妙的感觉来自一开始我们联系时他就表现出的那种似乎不太上心上。你想,在人人手机不离手的今天,一个人如果半天没回另一个人的微信说明什么,只能说明这个事对那个人来说不太重要或者说他不感兴趣。以至于在我发出采访邀约七八天后,他那边一点音讯都没有。

开始,我有点不舒服,从部队到地方,我搞新闻报道30多年了,采访了多少人,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想表扬人还被人晾着,这叫什么事。当然,也是通过这个事,结结实实给我上了一课,让我长了见识——过去总听人说有人不想出名,不愿宣传,你夸他他都不干,不想今天真的遇到了这样一位。

后来,我实在等不了,就把情况和给我题目的编辑说了,觉得实在不行就换个选题,因为再拖下去写稿就来不及了。编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她说再做做工作,和当地院联系一下,争取让对方接受采访。说是这样说,但最终能不能成功心里没底。

之后的结果确实有点戏剧性,通过编辑做工作,我也做工作,再和当地院几次联系,再给张绍伟发信息,他总算同意了。不过,他一再表示,“我知道的我跟你说,不知道的我也不能编”。还反复叮嘱,“千万别拔高,有啥说啥”。怕不放心,还一再交代,“写完了让我们检察长看看,帮我把把关”;等等,由此更可看出来,他的“原则性”的确是蛮强的。

因为有了前面的许多铺垫,接下来的采访自然要顺利一些。张绍伟给我发来一个电话号码,我把电话打过去,他那头接电话的回应好像要比最初联系时好多了。

在2021年《方圓》七一特刊《初心》刊发的《老张和小张的故事》。

我和张绍伟一边聊一边调整问题,尽量找让他方便回答的问题问,我想的是,只要他打开了话匣子,我就一定能找准机会问到我想问的问题。慢慢地,我感觉张绍伟和我一开始联系时有点不一样了,他其实不算难说话,和我聊起来挺畅快的,最初联系时表现出来的“冷”,可能是他对我不熟悉、带有一定的警惕性的原因,也可能是我最初准备的40多个问题一下就把他“吓”着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吧。

电话里,张绍伟和我说起了他当兵的事、他家兄弟姐妹的事,也说起了他在空军某场站当雷达站站长时处理一起飞机降落险情的事,还说起了老父亲怎么动员他转业检察院的事以及他到检察院后办过的案子、怎么蹲守、怎么讯问嫌疑人等,聊了很多,到后来我甚至觉得,他好像问啥答啥,完全没了禁忌。当然,一些不方便的话题我还是尽量作了回避,以免采访对象为难造成冷场,所以我们只聊能聊的,不好聊的先不聊。

从聊天中我感觉到张绍伟应该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这也许与他多年的从军经历有关。有的人就是这样,外表看上去硬硬的、很严肃,内心并不见得是这样,也许很柔软呢。果然,后来我问到他的性格时,连他自己也说,他和父亲的性格不一样,父亲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而他是“团结紧张,严肃不活泼”,写稿时,我把这些也都写到了稿子里,既生动,也有趣,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的为人品性,给人更真实的感觉。

在2021年《方圆》七一特刊《初心》刊发的《以善良之心擦亮检察底色》中,著名作家刘震云首次披露他的父亲和妹妹是检察官。

大约一周后,我把写好的初稿《老张和小张的故事》发给张绍伟看,想听听他的意见。张绍伟这时又表现出了他“硬”的一面,他让我把稿子按程序先发给院里领导看,院里领导看完他再看,在他看来,这是“程序问题”,非这样不可。这样,我就按他的要求,把稿子发给了院里和我联系过的一位领导。

当天下午,我收到了张绍伟发来的一条微信,他表达了对稿子的认可,同时也提到,稿子总体上还是把他们父子写得太好了。当然,他也表达了对杂志社和记者的感谢,微信中有这样几句:“该文娓娓讲述了一对父子热爱检察事业以及对崇高事业无悔追求的平凡人生,她像一道心灵鸡汤滋润着我,温暖着我,激励着我……由衷地道一声谢谢!……但我内心还是有种不安……最终能否通过院里审查,尚待听取院领导意见。”

看了这条短信,我挺温暖的,稿子能得到当事人的认可,我的心就算踏实了,同时,我也再次感受到张绍伟的内敛和低调,内心不禁又多了一些对这位老大哥的敬重。

那天下午,我挺高兴的,为我完成了任务高兴,也为张绍伟最终支持了我们的工作高兴。望着窗外,我还想到了我曾经接触过的一些检察人,他们其实和张绍伟差别不是很大,在我进入检察系统工作的这20多年,很多检察人差不多都是这样的,他们有很好的品质,业务能力也强,但不事张扬,多少年都默默无闻、不计回报,干了很多活,却不愿意拿出来说,他们低调得你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了他,而这些人在我看来,就是社会的底座、检察事业的根基,没有他们日复一日、不求名利的付出,好多事不可能有今天这种局面,如果要说社会有脊梁、检察有脊梁,这些人就是脊梁,他们一声不吭地挑重担、干苦活,才使我们的工作基础越来越好,事业的楼层越盖越高,由此我想到,作为一个检察媒体人,有责任和义务为他们发声、给他们代言,尽我的力量宣传好他们的品格和精神,我想,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尊敬。

接下来,《检察日报》在做“七一特刊”时,约我写一篇关于检察人年代故事的稿件,我想这也是一个机会,可以借此再好好地写写这些奋斗着的检察人。于是,我就把这些年我对检察人的认识和感觉、我手上一堆材料中所呈现出来的人物特点等,尽可能地在这篇稿子里作了体现,写成了《总有一种精神在支撑我们的理想》。

在这个稿子中,我用四个小标题概括了他们的精神和品格:“他们都忠诚爱党,有执着的检察情结”,“他们都勤勉努力,有忘我的敬业精神”,“他们都真诚公正,有善良的为民情怀”,“他们都低调自律,有厚重的家风传承”,目的就是想给这样一群检察人打上一个特定的标签,让人一下就能记住他们,因为以我这么多年在检察系统工作的感觉而言,稿子中写到的这些人,他们完全配得上这样的评价。后来,《总有一种精神在支撑我们的理想》获得中检报业2021年度优秀作品二等奖。

而我们《方圆》的七一特刊《初心》在七月推出后,好评如潮,整组报道引发了读者对于检察发展历史的热议,唤起了人们对于检察人几十年奋斗情怀的共鸣。有读者感慨地说:“两代检察人,拳拳赤子心。不管身处哪个年代,他们都在共同追寻着对国家、对人民的热爱与忠诚,以自己的执着呵护着公平正义,铸就了永恒不朽的检魂!”全国人大代表覃鸿对《初心》特刊予以高度肯定:“既有时代目光,又有人文关怀,记录了几代人的检察生涯,让一个基层检察官也有机会在历史上有名有姓地存在!”在2021年底,“初心”系列报道被评为中检报业2021年十佳影响力报道。

当然,2021年还有很多难忘的事,有些事也刻在了我的心中。一二月份写《悬崖边的少年》《司法救助》以及八月份写《强制报告》等封面综述时都遇到过。写《司法救助:给困境中的人一缕亮光》这篇稿件时,因为看到的材料比较多,越看越觉得好多基层检察人真的不容易,有时他们办一件事要办好多次才能办成,但他们不放弃、不抛弃,那种钉钉子精神就令人佩服。

比如司法救助中有一个做法是跨区域救助,案发地在一个省,被救助对象又在另一个省,空间跨度很大,甚至远距一两千公里,这对做具体工作的人来说,非常麻烦,但再麻烦他们也要做。

北京市房山区检察院在2021年就办了这样一个案子:为了救助一个在京打工时因车祸导致重度颅脑损伤的甘肃小伙毛小河(车祸肇事人无赔偿能力,所以需要司法救助),该院第三检察部主任隗永贵受單位委托,和另一名检察官王金茹两次到甘肃省临洮县毛小河的老家核实情况。

北京到兰州,有1400多公里,坐飞机一个半小时。从兰州到临洮,又有100多公里,坐车一个多小时。从临洮到毛小河所在的古桐村,还有60多公里,但这60多公里隗永贵他们走了足足两个多钟头,中间有一段路全是山路,车子上不去,要自己走上去。

去古桐村时,隗永贵和王金茹不得不弃车徒步往上爬,爬了不到一半就累得气喘吁吁,等赶到毛小河家里时,他们两个人和陪同他们的干部早已累得不像样了,但稍微喘口气,他们就开始说正事,没有要歇一下的意思,这让等在小毛家里的村干部感动得不行,说什么也要让他们先喝碗水再说。

两三天后,取完证的隗永贵、王金茹返回北京给院里汇报。一个月后,他们再次以同样的方式辗转1500多公里来到临洮,依据政策规定向小毛发放了31.8万元司法救助金。隗永贵个人还给了小毛父亲5000元钱,让他给小毛多买些营养品,让孩子早点好起来。拿着检察官发放的救命钱和他们个人给小毛的钱,老毛,一个60多岁的大男人,眼泪掉得稀里哗啦,收都收不住。

2021年7月的《方圆》七一特刊《初心》刊发了10 组检察人的年代故事,讲述检察系统里两代或三代都是检察人的年代记忆。

这些细节,如果不是记者认真细致地采访写出来,系统外的人不一定有多少人知道。所以,我常常觉得,当记者的,一定要好好写写这些检察人,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不管当事人热不热情,记者都应从自己的良心和本分出发,尽可能地把这些故事挖掘出来,告诉更多的人,因为他们的劳动和付出不应该被埋没。

后来,《司法救助》这组报道稿子刊发后关注度都比较好,方圆新媒体在进行微信公众号推送时还给综述改了一个更“勾人”的标题——《哪些人可以向检察院申请司法救助?这几点很关键》,发出后效果挺好,有268名读者热情留言,说了检察院很多好话,我看着留言,挺欣慰的。常言说“金杯银杯不如百姓口碑,金奖银奖不如群众夸奖”,老百姓发自内心地夸检察院几句,这对做具体工作的基层人员来说,再苦再累也就值了,更何况我自己就是检察系统里的一员。

在2021年《方圆》七一特刊《初心》刊发的《老张和小张的故事》。

在2021年《方圆》七一特刊《初心》刊发的《以善良之心擦亮检察底色》中,著名作家刘震云首次披露他的父亲和妹妹是检察官。

2021年7月的《方圆》七一特刊《初心》刊发了10组检察人的年代故事,讲述检察系统里两代或三代都是检察人的年代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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