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岁写作，75岁画画，奶奶的“花样年华”

李占梅

70岁后出版自传《平凡往事》、抗日长篇小说《逃离》，75岁开始画画，80岁在北京举办个人画展……杨佩莲用两只不同的笔书写出了不一样的银发花样年华。

杨佩莲

杨佩莲1941年出生于湖南省宁乡市煤炭坝镇的一个小山村，贫寒的家境让她的求学之路走得坎坎坷坷。初中毕业后，杨佩莲成为村里的一名民办教师，她深知“要想给孩子们一碗水，自己就得先有一桶水”的道理，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努力充实自己，教给孩子们更多的知识。

随着三个儿女成家立业，1992年退休在家的杨佩莲开始帮子女带孩子。六个孙辈相继长大，杨佩莲已经年近70岁，70岁的人还能干什么呢？突然轻松下来的生活反而让她变得茫然和无所适从。

杨佩莲变得沉默寡言，女儿刘群维看在眼里，在她70岁大寿时，送给她一件特别的礼物——一台电脑。打开礼物的一瞬间，杨佩莲的眼睛孩子般地明亮起来，那一刻，刘群维知道，母亲的心又回到了年轻时代。她想起小时候，每次帮母亲做家务后，母亲总会给她们姐弟讲故事作为奖赏。于是，她鼓励母亲：“我们长大了，离您越来越远了，您可不可以换一种方式继续给我们讲故事？”

那天起，杨佩莲狂热地迷上了电脑，决定在电脑上把自己的经历写出来，让孩子们知道母亲一生的故事。

先是一指禅，后来是一只手，有时想好了话找不到键盘上的拼音，有时找到拼音却忘了想好的句子，虽然很慢很慢，但杨佩莲充满激情。为了让故事中的人物形象更丰满，在女儿的陪同下，杨佩莲又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家乡。当年的大山深处已成为旅游胜地，山上飞流而下的瀑布，门前清澈的池水，丛林中纯粹的野菜，宾馆率性的小伙，都成为杨佩莲小说中的场景或主人公。

四年后，她把长篇自传体小说《平凡往事》和小说集《逃离》交给了女儿。

刘群维是北京首都师范大学教师，也是杨佩莲作品的第一个读者。她惊讶地发现：母亲写的小说都是沿着自己发现的事件线索去寻找的生命中真实的故事，读来感觉无比温馨和感动。

没多久，杨佩莲的两部作品先后正式出版。可是对于杨佩莲来说，她的“花样年华”才刚刚开始。

在杨佩莲写《平凡往事》时，有一段农人推磨盘碾谷成米的细节描写，磨盘的形态已经在她的脑海里酝酿了无数次，可反复写了几遍都没有描述清楚推磨盘的感觉。她用铅笔一点一点勾勒出磨盘上下两个组成部分，一名戴着围巾的妇人正推着木柄奋力前行，谷子就在两个大小不同的石磨中间，碾碎成米。

这幅素描画成了《平凡往事》的插图，小说出版后，人们对插图的赞赏又坚定了杨佩莲学绘画的决心。

杨佩莲热爱自然，热爱动植物。在山村的那些年，不管多累，她总要抽时间在院子里栽花种草，养鸡养鸭，日子虽苦，可那些植物永远在家屋的角落里欢颜，鸡鸭一直在院子里打斗嬉戏。在她的眼里，天上的云会笑，地上的花会说话，一草一木都是有心的，每一个动物都是有灵的，每一个人都有着独特的趣味。绿色和缤纷，美丽和希望，都是她心灵的颜色。“时间跑得太快，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生活景象，我要用画笔把它们一一记录下来。”

为了让画面更纯朴、逼真，大自然成了杨佩莲最好的导师。她无数次往返于城市与乡村之间;在农家的小院里，她蹲在地上几个小时，细细观看鸡冠的颜色;为了画一只狗，她满村子追着那只小狗跑;为了画出猪的憨态，她从主人手里端过猪食料，每天去喂猪……

公园的向日葵开了，刘群维鼓励母亲也画一画向日葵，并把梵高著名的《向日葵》发给她做参考。彼时，杨佩莲正在家乡的山村里画画，从小到大每年春天她都在园子里种一些向日葵，她觉得自己对向日葵的感觉和喜爱并不比梵高少，便想试一试。可她不想重复梵高的向日葵，她眼中的向日葵不在花瓶里，是在阳光下在田野里在风中。于是，她再次走向家乡的向日葵地，蔚蓝的天空下，成群的向日葵正惬意地舒展着，叶茎上的金色圆盘犹如少女含羞的脸庞，脉脉地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张望，好似在诉说着情话。

几个月后，一组以向日葵为背景的画作在杨佩莲的手下完成了。色彩鲜艳的画面中，青春时期的她头戴草帽奔跑在盛开的向日葵中间，远远望去，不知是向日葵那金灿灿的微笑装点了少女的梦，还是正值美好年华的少女粉饰了向日葵的微笑，热烈、奔放的独特味道浑然天成，自成一体。

杨佩莲作品《幼虎》

杨佩莲作品《宇宙是锅粥》

绘画中，杨佩莲喜欢上了诗歌。采风时，她感受留守儿童心中的渴望，在她的画里，孩子坐在月牙上，用星星般的双眼眺望远方，她写道：坐上弯弯月牙，去远方找妈妈……杨佩莲喜欢用明艳的色彩和充满童心稚趣的构图，去描绘内心斑斓的世界——一个温暖而光明的世界。一幅孩子睡在荷叶上的画作，她配诗：大自然是我的家，给我阳光、空气和水，我要爱护她，并且努力发芽、开花……

从学画画的第一天起，杨佩莲就专注于纯真内心的表达，表达对生命的体验，对世界的爱，在她的画作里很难看到灰暗的色彩和幽怨的情绪;她相信归真返璞才是艺术，因此她的一笔一画看上去十分朴素，一草一木都蕴藏着甜美、喜悦和幸福的情感;画面张力饱满、细节丰沛，画面意蕴颇深。这些自然的流露，都是她心里想说的话。

一晃又是四年，对于绘画，杨佩莲由最初的自娱自乐发展到了痴迷的地步，一日不画，就觉得浑身难受，绘画已经成为她晚年生活的快乐源泉。四年里，杨佩莲创作了两百多幅作品，既有儿童般好奇眼光中的梦幻世界，也有现实生活里的所见所闻。随着在北京798郝俪艺术中心为期一个月画展的结束，杨佩莲的作品被越来越多的业界人士认可。她的绘画作品先后参加了北京最高艺术空间共享峰会新年画展、珠海女艺术家画展、澳门书画会展等展览，并且出版了《中国的摩西奶奶——杨佩莲画选》新年历、《杨佩莲画集》等作品。她的小说和自传被改编成电视剧，即将搬上銀屏，她还成为大型女性系列纪录片《她们》（中国女人）中的女主角之一，是《她们》所记录的女性中最年长的一位。

杨佩莲喜欢旅游，去过许多城市和国家。2022年，她追逐梦想的脚步仍未停止，她说，只要身体健康，会把记忆中的画面变成一幅幅画作，当作留给孩子们的财富。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编辑 曹宏萍 271828661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