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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系谱研究现状述评

2022-02-26胡雪芳杨珍珍

贵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哈尼族谱系父子

胡雪芳,杨珍珍

(1.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2.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 济南 250100)

前言

父子连名制,顾名思义,采取一代父名与下一代子名连接,子名又与孙名连接,以此类推而形成的一种特殊的命名方式。[1]它以父权制为基础,以父系血缘为纽带来确定家族谱系。我国使用父子连名制的少数民族主要分布在西南地区,如彝族、哈尼族、基诺族、景颇族、佤族、苗族、怒族、纳西族、独龙族和瑶族等。虽然这些少数民族均采用过父子连名制这种命名方式,但是其连名制的方式和结构却大有不同,从而呈现出正推顺连、逆推反连和冠姓连名等不同的连名方式,儿子的名字有时取父亲名字的一个音节或两个音节甚至更多,有时还存在儿子从父亲和祖父各取一定音节进行连名的情况。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具有悠久的历史传统,它是一个人身份的表征,是一个家族谱系的窗口,是一个民族文化的重要组成,承载着独特的社会文化功能,也是研究少数民族文化历史等内容的重要视角。

我国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的研究大抵可以追溯至民国时期,彝族地质学家丁文江所著的《爨文丛刻》[2]是研究彝族父子连名制的一个重要代表作,该书所收集的十一种彝文经典(如《千岁衢碑记》《说文(宇宙源流)》)都出自贵州的大定彝族地区(包括现在的大方县等几个县的部分区域),它为我们研究彝族家族文化提供了较为珍贵的文献资料。但是,由于原著受制于当时条件限制存在一些不妥之处。马学良先生编著了《增订爨文丛刻》上中下三部,其中《增订爨文丛刻·上·增订》的一些经文中就涉及到了父子连名制的内容,如《献酒经》经文“实道妥乃一,妥梅梅乃二,梅梅知乃三,知雅俄乃四,俄赫赫乃五,赫赫汁乃六”[3],“实道妥”“妥梅梅”“梅梅知”等都是彝族先民传说中的一些父子连名的人。自此,民族学、语言学等领域的学者开始关注到父子连名制,如凌纯声、罗常培、马学良等人对此进行了广泛、系统且具有先导性的研究。

1949年之后,我国开展的少数民族社会历史大调查活动将一批有关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系谱的第一手文献资料搜集了起来,并随着各项工作有条不紊的推进,作为少数民族独特文化符号的父子连名制研究也有序地开展起来,慢慢有了当前丰富的研究成果。

一、父子连名制的命名结构研究

父子连名制是藏缅语族命名制度的一个显著特征,1944年3月至12月罗常培先生发表了三篇论述藏缅语族父子连名制的文章,开启了社会各界对父子连名制研究的先河。随后他又将这三篇文章重订,附录于《语言与文化》一书中。罗常培在这些论著中对藏缅语族父子连名制进行了解释,他指出父子连名制是藏缅语族文化的一个重要辨识符号,对于断定部族里诸多分支亲属关系和部属问题意义重大,对于一些没有文字的部族各代的名字“有了这种顶针续麻式的连名制便容易背诵得多了[4]。

(一)正推顺连的父子连名制相关研究

杨筑慧[5]在《中国西南民族生育文化研究》一书中对西南民族父子连名制的命名方式进行了研究,指出其常用的三种方式中其一是彝族、怒族、哈尼族、珞巴族、基诺族和部分苗族实行的正推顺连的父子连名制,即将父代名字的最后一个或两个音节放在子代名字的最前面形成“父名+子名”的名字结构。例如,马学良在《彝族姓名考源》一文中,通过查阅彝文经所记录的彝族先祖的名字,发现每一氏族谱系中其第一代祖先的名字上都会冠一动植物或自然现象的表征,其下子孙则取祖人名字最后一个或两个音节,连名递传形成父子连名制,采取“祖姓+父姓+本名”的连名结构,并指出黑彝的父子连名制不冠姓而白彝的父子连名制必须冠以姓氏。[6]同时,卢晓兰的《浅谈凉山彝族父子连名谱系》认为记载先祖谱系是彝族父子连名谱系产生的重要原因,其连名形式有多种,但父代在前、子代在后的正推顺联的名字结构较为常见。路伟[7]在《哈尼族父子连名制的结构形式及文化内涵》中分析了其所掌握的六种哈尼族父子连名制的形式,进而指出其具有的不同于其他民族连名的特征:无姓氏、父名在前子名在后的“顶针”式的父子连名。

(二)逆推反连的父子连名制相关研究

佤族和贵州台江的苗族主要使用逆推反连的父子连名制,它是将子代名字置于父代一部分名字的前面,形成了与上述民族不同的“子名+父名”的名字结构。对此,叶黑龙的《试论佤族的父子连名家谱》一文指出,佤族的父子连名的命名结构是“排行名+本名+父亲的本名”;根据父子连名家谱记录一个家族的历史,父子连名起到了辨明祖系、巩固继嗣和传承历史文化的作用[8]。宇晓在《苗族亲子连名制度的基本结构类型》一文中通过对苗族亲子连名制五种结构类型的系统梳理,发现其最基本的格式只有两种,一种是祖、父、子三代并列式逆推反连,即用代码表示为“CBA—DCB—EDC”;另一种是嵌音式父子两代逆推反连,即“B○A—C○B—D○C”[9]。资料组根据1957年对贵州台江苗族父子连名制调查材料写成《贵州台江苗族父子连名制》一文,文中对排羊、巫脚交、革东等地父子连名制的形式进行了梳理,如排羊的“己名+父名”的父子连名制以及巫脚交、革东按照子、父、祖顺序排列的父子连名制。

(三)冠姓父子连名制的相关研究

我国古代白族地区盛行冠姓父子连名制,即在子代的名字前面或者后面加上父代的姓氏。[5]张锡禄的《南诏国王蒙氏与白族古代姓名制度研究》基于白族家谱等文献资料对白族古代姓名制度作了深入的比较研究,指出白族古代姓名制度的特征是冠姓父子连名制,即“姓—父名—本名”,也就是在本人的名字前加父名(一个字或两个字),再加祖姓[10]。著名民族学家凌纯声于1938年写就而成的《唐代云南的乌蛮与白蛮考》一文,结合他两次前往云南的实地调查和相关史料进行研究,对唐代“六昭”父子连名的类型进行了划分,认为“六昭”以及如今的彝族、哈尼族等都存在父子连名的情况,进而认为父子连名是藏缅语族的一种文化特征[11]。此外,范玉梅所著的《我国少数民族的人名》认为我国实现冠姓父子连名制的少数民族只有俄罗斯族、历史上的白族和广东连南的瑶族[12]。董国胜、董沛涓的《古代西南少数民族冠姓连名制与无姓连名制比较研究》发现无姓连名制历史长于冠姓连名制,冠姓连名制的产生是汉文化影响和政治经济发展的产物,盛行于一些交通经济发达的平地,而无姓连名制则存在于一些相对闭塞的山区[13]。

父子连名制因父名与子名前后位置的不同而形成了风格迥异的姓名结构,不同的姓名结构区分了不同支系的族群。这是因为,姓名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生命符码,它还是个体在社会上的文化符号,是不同民族间文化体系的一个重要连接点。多种命名结构的父子连名制,可以造成不同姓名所包含的社会信息量互有区别,有利于从个人姓名中间接地判断出更多的社会内涵,有利于各民族间实现平等的交往,同时也使不同民族间的交往有更多的可利用的间接材料,以减少民族交往中的误解和隔阂。[14]这也是当前学者对父子连名制的姓名结构开展深入研究并加以详细区分的重要缘由。值得一提的是,以上三种姓名结构也是受父系社会、思维习惯和自我建构等因素影响的结果。

二、父子连名制社会功能研究

学者普遍认为父子连名制对于了解一个民族的历史具有重要的作用。宇晓对父子连名制所具有的历史功用进行的研究是当前所查资料中最为系统且深入的,他的《中国苗族亲子连名制初探》和《苗族父子连名制的社会功能析略》均详细论述了苗族父子连名制强化继嗣制度、识别宗亲关系、划定择偶范围等功能。另外,不少学者关注到父子连名制的族群识别功能,这是因为父子连名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追溯一个民族的起源。例如,李强的《雅尼人父子连名制谱系新说》认为,雅尼人父子连名制谱系“子”对于了解雅尼人的历史发展脉络具有重要的作用,通过对“子”的重新认识,推出雅尼人从“松咪”发展到今天已多达70代[15],这一发现将雅尼人的历史往前推了300余年。陈英所著的《彝族古代史分期与父子连名记时考证》,借助父子连名制这一姓名结构来验证彝族古代史的分期问题;他认为按照彝族父子连名的代数推算出的“六祖”分支以后的代数较为准确[16]。郭静伟、吴昊运用原生论与场景论的观点考察了阿卡人的族群认同,认为阿卡人是通过父子连名来建立原生认同,并采用仪式特别是葬礼来加强认同,命名制度与仪式是阿卡人最为重要的族群标志。[17]

除此之外,有学者就冠姓连名制的南诏是否属于白族这一问题展开了相关讨论。张锡禄《南诏国王蒙氏与白族古代姓名制度研究》通过考证史料,发现南诏国王的取名方式为冠姓父子连名制,呈现出该命名方式与白族以外其他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显著不同,从而得出南诏蒙氏是白族[10]。然而,杨海潮的《父子连名制与南诏王室族属研究的理论问题》却不这么认为,他从分析南诏王室的父子连名制、凌纯声和罗常培等人的研究以及对爱尼人父子连名制的实地田野考察,再从父子连名制的类型、作用和层次等方面分析,发现父子连名制与族属不存在必然联系,虽然南诏王室是冠姓连名制,但不能因此确定其就是白族[18]。董国胜在《大理北汤天白族大姓董氏族谱研究》一文中也认为虽然南诏蒙氏实行冠姓连名制,而且古代白族的显著特征是冠姓连名制,但也只能说明南诏蒙氏有可能是白族[19]。

王明贵、王小丰在《彝族父子连名制谱系研究》一文中指出彝族父子连名谱系制度既是家支制度的重要支撑又是其重要特征,还是洞悉彝族文化历史的重要渠道[20]。尹明芳、陈世鹏的《水西彝族安氏苴穆连名谱系在彝族历史断代中的重要作用》认为,水西安氏苴穆连名谱系对于研究云南、贵州和四川彝族历史具有重要作用,该谱系弥补了彝族相关的文献资料中年代间无法清晰断定的漏洞[21]。毛佑全的《哈尼族的父子连名制》认为,近代哈尼族出现姓氏主要因为哈尼族与汉族交流频繁深受汉文化影响,并指出哈尼族父子连名制在家族识别和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22]。白玉宝的《论神人一体的哈尼族连名谱系》认为,哈尼族的连名谱系起源于天母姆玛,是哈尼族社会历史发展演变的忠实载录,也是哈尼族记载祖先丰功伟绩的群英图谱[23]。何俊伟的《白族家谱的特色及价值》认为冠姓连名制是白族取名的特色,它有姓氏并且子名的首字是父名的末字,并认为冠以姓氏对于研究白族姓氏源流及其历史发展具有重要意义[24]。

父子连名制是一独特的命名制度,它通过纵向和横向延伸连接可以将某一民族的历史得以呈现。以苗族父子连名制为例,它以苗族某一家一户的苗姓(世系群名)和人名、亲属称谓、直系和旁系的血亲姻亲关系为出发点,就能够一代一代地将每个家族的人员连接起来,以此获得一个完整的苗族历史谱系。不仅如此,我们通过梳理父子连名制的历史源渊,还可以将一个族群或支系各家族纵向代际关系与其横向分支格局关联起来,估测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距离或分化迁徙时间,这尤其有助于解决长期以来困扰民族学界的支系问题。由此可见,父子连名制不仅是一个民族历史的重要载体,还是洞察民族间关系远近的重要窗口。

三、父子连名制的语言文化学研究

(一)语言学视角下的父子连名制

一个民族的文化内涵会深深烙印在其社会的方方面面,其中一个突出表现形式便是父子连名制。黄勇在对父子连名制的结构形式进行深入系统分析的基础上,揭示出父子连名制蕴含的民族语言内部结构规律和民族文化基因。[25]盖兴之运用语言学方法对云南十一个少数民族父子(母女)连名制进行了全面的比较研究,分析父子连名制的不同结构形式与家谱类型,概括出不同连名形式的异同,进而总结出父子连名制是原始社会最为突出的一种取名文化[26]。同时,也有学者认为语言对于连名制具有一定的制约作用,如纳日碧力戈在《姓名论》一书中指出连名制的模式和顺序应当受制于相应语言中的名词性定语相对于中心词的位置,然而,由于民族之间的交往和文化影响加深却出现很多不符合这一规则的现象[27]。

(二)历史学视角下的父子连名制

段世琳的《佤族“父子连名”制考》从史学的观点分析佤族父子连名制的起源,比较了父子连名制在佤族与彝族支族之间的异同点,还指出了佤族父子连名具有填补人类文化史完整体系空白的重要价值[28]。王文丽探讨了西江苗族父子连名制的产生与形成、特征与类型、社会功能等,并从精神、物质和制度三个层面将其语言表象与苗族文化内涵结合起来,以父子连名制中的“己名”为起点来洞察西江的传统文化[29]。白忠明对基诺族命名制的渊源进行了考证,认为基诺族以“连名式”来呈现其命名制的内在意义,与其他民族的姓氏文化相比,“连名式”是基诺族命名文化中最重要的特点[30]。

(三)民族学视角下的父子连名制

王文光从民族学的视角分析了母女连名制和父子连名制,又从宗教学和地方学的视角分析了哈尼族摩匹师徒连名制与地名连名制,从这三个方向对云南少数民族连名制进行了详细论述,指出其文化功能有二:区分直系血亲和非直系远亲、明确财产继承权。[31]姜媛的《基诺族“连名制”及文化内涵探析》对基诺族的连名形式——父子连名制和白腊泡连名制进行了比较研究,指出每种取名方式背后都包含丰富的族谱文化、婚姻文化和宗教文化内涵[32]。此外,毛佑全的《中国哈尼族父子连名制价值取向——兼论哈尼族祖先崇拜文化内涵》认为灵魂、祖先崇拜的仪式和社会效应等祖先崇拜的文化内涵是构成哈尼族父子连名制价值取向的核心[33]。

(四)哲学视角下的父子连名制

李少军从哲学视角对哈尼族的连名谱系进行了解读,揭示出哈尼族人民对于世界、人生的独到见解[34]。傅永寿在《哈尼族文化散论》一书通过对哈尼族父子连名系谱传承的认识,从哲学视角对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然这三对关系进行了阐释,进而指出具有自我解释功能的哈尼族父子连名制为哈尼族找到了心灵的归宿[35]。

父子连名制是诸多少数民族命名的一个重要方式,但因其所涉及到内容较为混杂、支系较为庞杂、语言较为复杂等难题,不能局限于某一种单一学科视角,而是应该以语言学、民族学和历史学等学科理论和方法为主,同时应借助哲学、组织学和人类学等相关学科领域的知识进行分析。更为重要的是,不同的学科对内容的分析侧重点不同,学者从不同学科展开的父子连名制研究,不仅可以分析父子连名制系谱中的内容组织形式、各种名称的格式和语义内涵, 而且还可以重点挖掘隐含在文本或名称之中的深层意义以及它们与不同民族社会文化的关联, 使内容分析与文化语境的分析有机结合, 使这些父子连名制系谱的社会文化底蕴能够更好地展现出来[36]。

四、父子连名制:一笔亟待抢救整理的文化遗产

20世纪初,国内的一些著名学者就对父子连名制做了初步的搜集整理工作,如丁文江的《爨文丛刻》记述了贵州水西彝族的父子连名制。进入21世纪以来,父子连名制的搜集整理逐步受到人们关注。杨六金的《红河哈尼族谱牒》一书认为哈尼族父子连名制的产生意味着哈尼族从母系氏族过渡到父系氏族;父子连名制的确立是为了巩固血亲关系和稳固父系权威。该书对云南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境内的红河县、元阳县、绿春县、金平县、建水县和石屏县等哈尼族村寨的父子连名系谱进行了叙述,涉及到五十多个哈尼族家族的父子连名谱系[37]。赵德文的《血缘的青藤——墨江哈尼族豪尼父子连名谱系》重点对墨江县联珠镇、龙坝乡等豪尼人的父子连名谱系做了梳理,同时还附录了中国其他省份以及其他国家的部分父子连名谱系。杨六金、于兰的《古代血缘的标志——国内外哈尼∕阿卡父子连名谱系》则对国内外哈尼∕阿卡的父子连名谱系做了详细的梳理,他们收集到了八百多个中国哈尼族的父子连名谱系,其中选取了三十一个具有代表性的家族谱系进行重点介绍。此外,一些汇编性的彝族谱牒书籍当中也收录了很多父子连名的谱系,如《中国彝族谱牒选编·楚雄分卷》整理了德勒氏叙谱书、罗婺君长叙谱书、乍氏叙谱书等父子连名制谱系;《中国彝族谱牒选编·云南卷》(上卷)》记载了诏焚氏连名谱系的彝文连名家谱和楚雄市树苴乡依齐嫫村鲁氏谱系、南华县马街镇秀水塘村杞氏谱系等连名口传家谱。

近年来学者逐步认识到父子连名制正面临着消亡的风险。肖敏系统论述了藏缅语族的父子连名制,包括父子连名制的分布、一般性与特殊性、作用及其由来与消亡,指出藏缅语族父子连名制与其他语族父子连名制的不同在于亲名前连型命名结构,其作用在于维护社会秩序和增强民族认同等方面,然而由于外来文化及氏族内的血缘关系转向地缘关系,该语族的父子连名制正面临消亡的危机[38]。钟学荣的《浅析哈尼族父子连名制发展及其趋势》对哈尼族父子连名制的概况和发展进行了介绍,进而针对其当前面临的困境提出加强传承主体的民族文化认同等五点建议。

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是一项宝贵的文化遗产,它因内容丰富、功能独特而进入学者的视野。但迄今为止,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我国西南地区,对其他地区的父子连名制的搜集整理研究还不多见。更值得关注的是,以往盛行父子连名制的地区由于文化和语言复杂多样、经济发展上长期滞后、交通上十分偏僻不便,这些给父子连名制的搜集整理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从而使父子连名制这一文化形式正濒临着消失的风险。整理的前提是父子连名制相关文献资料的抢救性搜集,而抢救父子连名制最为关键和最为首要的工作便是田野调查,通过对父子连名制的主要载体——活着的传承人展开调查工作,保存一批重要的文献资料。

五、总结与展望

我国长期以来家族谱系的相关研究都主要是由历史学、文献学和语言学等学科的研究者开展的,我国人类学民族学界对于家谱、系谱研究的重视还很不够。在国际人类学民族学界,自从英国人类学家W. H. R. Rivers在20世纪初开创家族谱系研究法(The Genealogical Method)以来,家谱或谱系的研究就长期占有重要地位,譬如,人类学大师克利福德·格尔茨(C. Geertz)及其夫人就曾在1964年发表过关于巴厘岛民家谱的论文。家族谱系与社会组织、家庭婚姻、宗教信仰、语言文学、族群认同等都密切相关,在社会文化体系中具有“丛结”(complex)的地位,的确值得高度关注。

(一)父子连名制是西南少数民族重要的文化特征

作为一种独特的姓名结构,父子连名制获得了学者的广泛关注。我国关于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系谱研究大致始于民国时期,先是丁文江《爨文丛刻》中有关父子连名制的简略记载,紧接着是罗常培等学者较为详细地记录了藏缅语族的父子连名制,总的来看,这一时期的国内学者大多通过对少数民族社会的田野调查来获取父子连名制的第一手材料,并对其进行了简单的归类整理及研究,这些对于后来的父子连名制的研究来讲弥足珍贵。20世纪50年代后,学者开展了连名制结构与分布的比较研究和“中西民族的姓氏制度与联名制的关系,以及‘孙以王父字为氏’制度的解释”[27]。六七十年代父子连名制的相关研究经历了一段消沉时期,80年代后,国内学者又将父子连名制的研究推到了一个新台阶,对其研究不再局限在某一学科领域,而是多学科的交叉研究,把它放到了一个更加宽广的文化视野中,从而出现了当前父子连名制研究的哲学视角、语言文化视角和历史视角等。

(二)父子连名制正在遭遇传承危机

当前有关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的命名结构研究中,除了对苗族有系统的专门研究外,其他民族虽有涉及但过于凌乱不成体系,同时对于三种不同的取名方式,很少有人做过系统研究,缺少从宏观层面上对少数民族命名方式的一个统筹把握,更多地局限在每一个民族命名方式的研究上。对于父子连名制的比较研究主要聚集在两个或多个民族间的比较上,而对于不同语族、采用不同命名结构的民族或同一民族内部在不同地区的父子连名制异同比较研究则较为匮乏。再者,父子连名制作为少数民族重要的文化特征,20世纪90年代时期学者对其探讨较多,其作为少数民族的一个旗杆,丰富的文化内涵需要持续不断特别是当前重视民族文化的背景下的大力挖掘。另外,父子连名制主要出现在少数民族家族、家支的系谱之中,从一定程度上来讲,系谱是父子连名制得以生存、传承和发展的土壤,因此,父子连名制与家谱、姓氏等内容关系密切;然而,当前研究只是关注到父子连名制对家族识别或家族历史等方面,对这些关系的相互作用关切度还不够。最后,父子连名制是我国古代少数民族取名时经常采用的一种方式,随着汉族与少数民族交往密切,汉文化等一些因素对其产生了重要影响,因此父子连名制正面临消亡的危机。对此,有学者已经意识到这一问题,但是,对于如何消除这一危机尚缺少切实可行的措施。

对我国少数民族父子连名制系谱的回顾既是总结以往我们所取得的成绩和经验,也是为了查明不足以便今后更好的完善。正如前面内容所提到的,父子连名制的研究还需要加强一些基础方面的研究,认识父子连名制的命名结构是开展其他相关研究的前提,因此不仅需要从整个少数民族的角度上进行把握,而且还应着重研究每个民族内部的命名结构和命名的差异。此外,也应结合具体情况针对当前研究的不足展开其他方面的研究,加强父子连名制在当今社会的传承与发展是一个迫切需要关注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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