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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滩上寻找遇难地质队员

2022-02-26王根仲段明

民间故事选刊 2022年4期
关键词:沙山戈壁大队

◇文/王根仲 图/段明

1976年,在鄯善县底坎尔以南、罗布泊以北的库鲁克塔格地区正在进行新疆找矿史上空前的东疆铁矿大会战。参加会战的单位有:云南省第九地质大队,陕西省第二物探大队,地质部航空物探205队,天津地质研究所,北京大学地质系,新疆地质局所属第六地质大队、物探大队、区调大队、测绘大队、水文大队、科研所等21个单位5022人。生产、生活用水全部靠汽车从100多公里外的底坎尔拉运。

当年,我所在的新疆区调大队第九分队参加了东疆铁矿会战区的普查工作。7 月3 日,分队派司机雷树田、技术员罗兴根、司机助理何丰泽三名同志从转运站底坎尔运送第一车物资到阿齐山一号营地。他们三人完成任务返回途中不幸迷失方向。消息传来,全队震惊!分队迅速会同上级领导先后组建两个地面组和一个航空组进行寻找。

我参加的第一地面组配备大、小越野车各一辆,由野外经验丰富的铁矿会战指挥部领导冯重章、工程师邓振球、局科研所技术员周开灿、区调大队九分队技术员齐德义和大车司机冯启孝、小车司机杨恩学及我等7人组成,准备了较为充足的水、粮、汽油和药品。经过7月5日、6日两天追寻,于6日下午8时在一处乱石沟北岸的山包旁边找到了失踪的东风27—17410载重卡车,但雷树田等三位同志不知去向。这里距阿齐山堆放物资的一号营地北偏东114公里。

经过检查,东风车水箱烧坏,漏水严重,已无法启动。汽油剩半桶,未见三位同志的留言,但在驾驶室弹簧座垫下面意外发现一壶两公斤装的茶水。那是雷树田同志特地珍藏的紧急用水,轻易不会取出饮用。可惜三位同志匆忙离车,竟忘记了那一壶关键时刻可以延续生命的救命水!

根据足迹辨认,三位同志先登上北侧一座山顶,我们便沿足迹追去,到达山顶后,向北远望,依稀能看到赭红色的火焰山横卧在南湖戈壁北端,他们一定是下山进入戈壁,向位于火焰山下的鄯善县步行而去。

我们沿雷树田三位同志脚印追了5公里,因天色黑暗看不清楚足迹,我们又返回坏车旁露宿一夜。7日黎明,继续追踪寻找,一路鸣号,呼叫三位同志名字。

戈壁滩大部分路段是第三纪红沙土层,松软异常,脚印深达5厘米以上。汽车水箱不断开锅,需经常添水降温。饥渴交加的三位同志跋涉在炙热的红色软沙土上的艰辛、焦虑、无奈,可见一斑!

午后2点多钟,我们在坏车以北60公里的库姆塔格沙山东南麓发现三人坐卧滚爬痕迹及丢弃的开裂干馍。从零乱的足印中,可以看出他们沿一条平缓的流沙沟向沙山爬去,爬了100多米,翻山无望,又向左跨过一座沙垄,从另一条山沟滑了下来。他们滑下沙山躺了一会儿,分头沿山麓往东、西两个方向寻找水源。他们已经断水。七月的沙山戈壁,地表温度达七八十摄氏度。水,救命的水啊,成了三人求生的唯一希望。

根据航片解释,库姆塔格沙山呈椭圆状镶嵌在火焰山和南湖戈壁之间,东西长近65公里,南北宽42公里,高200米,是一片寸草不长滴水不见的亘古荒漠。

7日下午4点,在丢弃干馍以东6公里处,我们发现了罗兴根用地质包、登山皮鞋和空水壶三件物品排成三角鼎立状的一处标志。站在标志点环顾四周,在北偏东数公里外依稀看到戈壁沙漠极为罕见的一片绿色植物带。想必罗兴根心中十分清楚,有植被必定有水!从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当时他做好标志,穿着袜子大步回头返回原路,招呼雷何师徒,希望一起奔向有生命之水的绿地。

下午6点,天空中飞来地质部航物205 队工作用机。经地空联系,机上向我们救援人员的所在地相继抛落装满淡水的两只大塑料桶和一只汽车内胎,还有一包急救药品和糕点。包内有区调大队领导写的简信。装满淡水的三只容器从空中落地时同地面发生猛烈碰撞全部爆裂,将要到我们嘴边的生命水不到一分钟就被干裂的地面吸个精光,仅跑得快的几个同志迅速趴到地上抢吸了几口。这对于在炎夏戈壁奋战了30多个小时、车上仅剩15公斤备用水的我们来讲,心中的失望和遗憾难以表达。

我们继续追寻着战友的行迹。发现罗兴根往西走了9公里,找到何丰泽。罗搀扶小何用双膝拖爬200多米,小何实在爬不动了,仰卧在地上。罗在旁边守护,眼看着小何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们在晚上8点半找到何丰泽。9点钟,在小何西南250米一个沙包西侧找到了罗兴根。他静静地俯卧在沙漠中,永远停止了呼吸,年仅29岁。

7日晚上,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一面守望遇难的何、罗两位同志,一面研究第二天的行动计划。这里,已经远远超越我们带的图幅资料,地理位置极难判断。夜空茫茫,渺无人烟。时至午夜,谁也没有入睡。突然,杨恩学同志站在大车上喊叫:“你们看,那是什么?”大家登上大车远眺,一致肯定是灯光。这黄豆粒般大小的疑似灯光正好在罗兴根做的第一个标志及他发现的那片植物带同一延伸方向。冯重章同志决定:“明天找到雷树田同志,汽车就从这个方向冲出去。”当时,断水的危险越来越威胁着同志们的生命,一壶水你推我让,大家轮着只湿一下干裂的嘴唇,谁也不愿多喝一口。

我们已经奔波了两天两夜,缺吃少饮,口干舌燥,睡眠严重不足,体力消耗很大。加上焦虑的精神压力,体力明显不足。年过半百的冯重章脱肛病复发,无法行走;邓振球和冯启孝胃病发作疼痛难忍;周开灿和齐德义都有肝炎,强按住肚子艰辛迈步;杨恩学同志连续闹肚子,拉得面孔变了形;我在8日黎明寻找雷树田途中只走了1公里多,坐骨神经痛急性发作,我跌倒在地,怎么站也站不起来。

面对断水威胁和同志们的身体状况,我们召开了紧急会议。大家认为,雷树田同志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如果刻意强求,将面对极大风险,受当时通讯手段限制,我们与预定7日出发的第二地面组无法联系。为了避免发生类似的不测事件,决定立即向昨夜发现的疑似灯光点冲出去自救。

8日中午,在罗兴根做的第一个标志点以东10 公里,果然是一片红柳、胡杨、芨芨草绿地。绿地沿一条罕见的小溪分布。经勘查,溪流来自库姆塔格沙山东侧第四纪断裂中涌出的断层泉。水质清洌,有点儿苦涩。溪长数公里,流向东南消失在南湖戈壁中。我们猛喝猛装溪水后继续驱车前进。下午4点多,抵达发现的灯光点,原来是兵团农五师小泉子煤矿耸立在露天的150瓦通宵指示灯。100多名男女老少聚在一起欢迎我们。傍晚,我们赶到鄯善某机场与航空组的同志会合。

雷树田三位同志失踪的消息播出后,铁矿会战区各兄弟队、所,鄯善县政府指令有关公社、大队,以及农五师小泉子煤矿等部门,都派车派人帮助寻找。

9 日上午,我和王家驷、齐德义三人乘新疆军区援助的直升机在罗、何两位同志以西8公里的沙山边找到了雷树田同志。老雷敞胸露怀,长裤褪到膝弯,仰卧在沙地上。10个手指因抓挖戈壁沙砾(力图挖水救命)全部损坏,血肉模糊,脚上的布鞋已经透底露趾。来自河北保定农村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转业军人、共产党员雷树田同志,为东疆铁矿会战洒尽了最后一滴热血,终年4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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