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阳行踪
2022-02-25陈惠芳
陈惠芳
你好,农民工兄弟
从一个工地,转至另一个工地,
我很想对这些大同小异的农民工,
用益阳方言说一声:“你好,兄弟!”
红色或白色的安全帽,
黝黑或古铜色的脸庞,
汗渍斑斑、沾满灰尘的衣服,
我与他们站在一起,握手,寒暄,
像久违的兄弟。
他们夯实了大地,支撑了天空。
我只是天地之间的吟唱者,唱和着他们剩余的高亢。
执灯人
这是不容外人进入的车间,
封闭而宽敞。人头稀少。
我只知道此处生产照明设备,
不知道机器型号和技术参数。
红灯、绿灯不停地闪烁,像星星,
又像装满了萤火虫的小瓶子。
我们上楼下楼,沿着走廊,好奇地张望。
执灯人,也许来自田间地头,也许来自湖泊河汊。
照明世界、照明天下的梦想,先由自身点亮。
渔民新村
岛上,船内,
祖祖辈辈的家,因洪水的涨落而迁徙。
如今,成了陆地上的鸟,为自己筑巢。
三分惆怅,七分欣喜。
风雨飘摇的自由,被锚定。
仿佛,远方的一声野哨,还悬在半空。
吊 臂
建筑工地上的吊臂,
长沙有,益阳有,到处都有。
它们强悍,霸占了一方领空。
如果时光回溯到禁渔之前,
渔民出身的塔吊工可以将其当成一根钓竿,
钓起几吨重的沙鲨。
上岸了,收竿了,
风浪里的日子停息了。
下班后的塔吊工,望着吊臂出神。
那枚沉入湖底的夕阳,是不是煮不熟的鱼丸?
天意木国
走进去,是水葫芦。满脑子的荡漾。
走出来,是木脑壳。满脑子的痴呆。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神奇与壮观。
天意的木,木的天意。
我很想啃食巨大的白菜与玉米,啃不动。
我很想舞动巨大的飞龙与雄狮,不敢摸。
我只能扫描俯卧和翘动的阴沉木,想象千万年的缄默。
在无与伦比的艺术品面前,
我只是一枚指纹、一条根须,抑或是一道光影。
桃花江竹海
都说桃花江是美人窝,
有羞女山作证。不假。
走进竹海,才知道桃花江也是俊汉窝。
修长的身材,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竹制品。竹制的女人,柔美。竹制的男人,坚韧。
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泰山是人,是竹圣,是竹海的杜甫。
胭脂湖
有人说,是西施掉落的一滴眼泪。这眼泪够庞大。
有人说,是西施打翻的一盒胭脂。这胭脂够浓香。
从传说中走出来的人,走在细小的沙滩上,将湖望成了脸盆。
我说,胭脂湖是洞庭湖的一枚纽扣,解开,没有扣上。
如果打开了月光宝盒,你只需看它洁白的脸色。
故 居
益阳的故居很多,这一次只看胡林翼与莫应丰。
他们都是湘军主将,都是“将军吟”。
从政,从文,在益阳的一隅。
后辈们拾级而上,或平地漫步,踏醒了封存的荣光。
你深宅大院,我宅心仁厚。
小河咀
南洞庭很夸张,小河咀很谦虚,像银鱼的嘴巴。
是谁培训了那十三只鱼鹰?像芭蕾舞演员,站成一排,一动不动。
夕阳下的湖面与渔船,披着金色的绸缎。
即便是投石问路的石子,也是大鼓上的槌子。
问天,不见雨。
小河咀的水位,也在下降。
有人指着裸露在岸边的湖藕,问我是什么。
我朦朦胧胧地说,那是见刀疯长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