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水线上绣花
2022-02-25赵长在
赵长在
手 印
他们经常光顾的小吃摊,我也常去
两个烧饼,一碗老豆腐
他们的饭量,整整是我的一倍。甚至还要多
经常会注意到一双双粗糙的手
刚出炉的烧饼,会印上几个醒目的手印
像是在收割的麦子上,按上自己生命的指纹
他们就和着沙子、水泥,或者泥土
大口地吞咽着。风卷残云般的吃饭方式
仿佛在和时间赛跑
我的烧饼没有吃完,他们就已经起身走了
像一群四散的鸟雀。他们会把粮食的温度
传导给架子管,手推车,操纵杆
与其它一些冰凉的工具
刮大白的哥俩
老家是南方的哥俩,干活很利索
弟弟说,为了攒够娶媳妇的钱,一定要把活
干好。那样,就会有更多的活干
结了婚的哥哥说,为了弟弟
要多揽些活,多挣些钱。水涨船高的聘礼
压得哥俩喘不过气来
他们俩是熟人介绍来的
看着还算精明实在。闲暇时,两人在
刷微信,看视频,和各自的微友讲笑话
一整天的辛劳,仿佛退潮的水
被喧嚣浮躁的城市,吞没
在异乡
匆匆离家的人,纷纷把嘱托
放到肩头上,装到编织袋里。想得最多的
不是离别的亲人,而是陌生的城市
落脚的工地与工厂
落寞的眼神,总是被春天,叠印到
车票上。拥挤的春色,多像繁花似锦的枝头
吸引着一群群辛勤的蜜蜂
在异乡,每个人都怀揣着美丽的梦想
一张招工启事摆在路边,多像一处避风的港湾
接纳四面八方的停泊
可以把你描述成一只春燕吗
把新巢,垒在向阳的檐下。口中的泥和草
正变成工具和气力,在工地上,在车间里,打磨梦想
装木门的小张
开电动三轮的,是装木门的
小张。完工的时候,公交车早没有了
还好。我们顺路
如果你不嫌弃,就坐我的电三轮回家吧
勤谨憨厚的小张,对我说
坐三轮回家,我又怎能嫌弃呢
入伏后的天气,闷热
坐在三轮车厢里,却很凉爽
素朴的情愫,一点点回到内心。奔跑的三轮车
每颠簸一下,心就疼一次
亲 人
不同的工地上
把自己拌和在沙子和水泥里。与心中的憧憬
融合在一起。像一层层升高的脚手架
在搭建生活的高度
分置在不同的简易房里,抽烟、聊天
说亲人,说苦闷。让一缕缕淡淡的思乡情,飘散到
尘世的喧嚣里
一颗沉淀下来的心
感念人间的美好。生活的艰辛,何尝不是
一种丰美。出门在外,流逝的光阴里
便多出一份牵念
内心深处的渴望,多像一次次启动的搅拌机
把酸甜苦辣咸,混凝成亲人的笑脸
在流水线上绣花
每天,都要在一条条流水线上
绣着一朵朵生活的花。好像一只意图染指
花香的蝴蝶,把电子元件,认作一片片花瓣
从不担心一朵花,赶不上花期
一年四季,都是花开的季节。不担心花朵的颜色
一朵芬芳的心花,总是那么艳丽
坐在流水线前,好像跟春天,有着永恒的约定
彼此注视着,彼此感念着。仿佛两个分居他乡的人
一朵流水线上绣出的花
多像一个时光的沙漏,漏掉的是青春
留下的是岁月的磨砺
等
蹲在那里,如一只安静的小鸟
旁边的地上,放着书包,和旧足球
少年的眼神有些空洞
习以为常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地面
偶尔抬起头,看一看路的远处
车来了,又走了
客车走多远,少年的目光便跟出多远
眼睛里的火苗,在一点点熄灭
放学后,总要等一会儿
春天的汽车,也是在这里
载走了爸爸、妈妈,和一个少年的心
南方和北方
冬天来了,南方的
橘子、柚子、橙子们也来了。不知北方的
寒冷天气,它们适不适应
堆在一排塑料筐里
等待出售。它们来自各地。有广西
沙糖桔,有赣南脐橙、四川耙耙柑、湖南蜜桔
每天用不同的乡音
叙说离乡之情。反过来
这多像春天南方的某个
务工市场。一群来自东北、西北
与华北的务工者,用一块块纸箱壳,推荐自己
瓦工,木工,电工
油漆工,粉刷工,力工,或者腻子工
扎堆在一起。像一堆一堆的麦子、稻子、谷子
或高粱,等着进入工厂,或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