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作品的价格由谁定？

张莉华

摄影媒体人

摄影媒体人，具有25年的从业经验，曾任摄影之友总编辑。中国摄影家协会新闻委员会委员，中国新闻摄影学会理事，新媒体视觉联盟秘书长。2002年，编著出版《第三只眼——中国当代摄影师访谈》，曾担任露西基金会IPA国际摄影奖、2020年度SONY世界摄影大赛等摄影比赛评委。

摄影作品的价值与价格不是一个人或者一群能人决定的，更不是某一机构可以垄断的，它是整个摄影艺术品市场中所有参与方的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具体来说会涉及创作者、中介与购买者等不同环节的判断与鉴定。如果一件艺术品最终要与艺术家的艺术史价值达成共识的话，还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多方表现与判断充分综合方可得出。这里我们简单谈一下关系到艺术品价格的各个因素。

提起摄影作品，首先要谈的当然是摄影艺术家，他们自身是摄影作品价值杠杆的基础，其他的市场判断与鉴定都是围绕着他们的创作进行的。我们一般看到、听到的对于一个摄影艺术家的评价往往都是从他（她）的开创性、前瞻性、超时代性展开的。然而摄影师并不是先知，他们也身处在时代的不同跑道，他们的创作依然是从当下出发，基于他们的觉察以及生活感受，发自本能与内心的表达。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将他们单独抛出来，进行隔离审视。当然，现在有不少人的创作带有策略化的表演成分在其中，从某些角度来看，这也属于当下的一部分，能走多远，需要时间的检验。同时，一位创作者不同阶段的创作也是需要分开来看的。

除进行创作之外，还有一些摄影艺术家会进行自身的市场化经营，将自己品牌化。在摄影艺术市场形成之前以及初期，他们所做的努力无疑起了正向的推动作用。像我们熟知的朱莉亚·玛格丽特·卡梅隆、希尔&亚当森，都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努力将自己的摄影作品进行出版、售卖、进入博物馆收藏，他们为之付出的金钱远非售卖作品可以平衡的，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努力最终在后世得以回报，成为在摄影艺术史上拥有一席之地的重要人物，也为后世提供了摄影师将自己的作品艺术市场化的模板。我们也注意到，摄影师的社交圈以及其为摄影艺术市场化所做的努力与贡献也是一项很重要的指标。安瑟尔·亚当斯与斯蒂格里茨都是很好的例子，这里不再赘述。

这里提到的中介特指在创作者与购买者之间，直接或间接参与到市场过程中，对艺术品进行判断与鉴定的中间环节，一般分为文化中介及市场中介。文化中介就是我们常说史学家、评论家、策展人等。他们将一件作品放在整个摄影史乃至艺术史的框架中，分别以横向与纵向的坐标寻找摄影作品或者摄影师贡献的文化价值及艺术价值。虽然有些摄影师的文化价值并不一定与市场价格匹配，但从整个市场生态来讲大体还是一致的，这不仅具有相当高的参照意义，且为摄影作品及摄影师的历史价值提供根本而长效的支撑。熟悉摄影史的人都知道，目前摄影市场上表现强劲的摄影师及其摄影作品，均有很好的学术支撑。值得一提也是不少人会忽略掉的一点是，学术研究也帮助开拓了新的摄影艺术市场的门类。

1931年，捷克出生的历史学家，同时也曾担任维也纳策展人的海恩里希·史瓦兹（HeinrichSchwarz，1894–1974年）撰写的《大卫·奥克塔维娅斯·希尔，1802-1870：摄影的大师》（DavidOctaviusHill1802-1870：DerMeisterDerPhotographie），被认为是第一个将艺术摄影历史化的尝试。它对如今已成为经典的摄影文论，博蒙特·纽霍尔的《摄影的历史》及本雅明的《摄影简史》均有所影响。由此不难想象，这本著作对于希尔在摄影史及摄影市场中的地位所起到的作用是多么有力。

市场中介包括画廊、拍卖公司、博览会、博物馆与美术馆等各类机构，他们在市场上的层级不同，发挥的作用也不一样。在所有的市场环节中，画廊与其所代理的摄影艺术家是一起成长的，他们担负着发现摄影师价值，培养摄影师价值的功能。他们会对摄影师进行长線发展的规划，他们在进行市场定价时是留有余地的，这个余地既是摄影师的成长空间，也是藏家投资获利的空间。除了我们熟知的斯蒂格里茨的291画廊外，早期的魏厄画廊及勒维画廊在爱德华·韦斯顿、尤金·阿杰特、爱德华·史泰肯、保罗·斯特兰德等经典摄影师的艺术市场化之路上同样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目前国内的摄影画廊还处于一个销售的初级阶段，在客户资源、学术资源及国际化程度方面仍然需要一段较长时间的积累。

大众获知一件摄影作品的市场价格往往来自拍卖公司的数据。拍卖公司属于二级市场，他们通常会选择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摄影师创作的作品中的精品，它所呈现出的价格是摄影师或者摄影作品的价值在当时市场上爆发出的一个最大化的价格。这个价格对摄影师的知名度及其在摄影史乃至艺术史中的价值都是强有力的助推器，对其他作品价格的提升也是很重要的参考，但这个价格是偶然的、一次性的，并不是一件摄影艺术作品的常态价格。

博览会是一个综合交易平台，它将众多的画廊及目标藏家汇聚一堂，为中小型画廊的国际化提供了更多的可能，同时也帮助摄影艺术家拓展更为广泛的市场。一个好的博览会在画廊的国际化程度、藏家的精准度、内容设置的丰富性及宣传与赞助等各个环节相对来讲都是成熟的，他们从各个方面为参与者提供有效的帮助，从而成就自己的品牌。纽约的AIPAD（TheAssociationofInternationalPhotographyArtDealers）是历史最为悠久的摄影博览会，之后的巴黎摄影博览会（Parisphoto）、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PHOTOFAIRSShanghai）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摄影界盛会。

博物馆和美术馆兼具文化中介、市场中介及购买者多项职能。某个重量级博物馆和美术馆的购买与收藏对一个艺术家或者一件艺术品的市场价格与史学价值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博物馆和美术馆还拥有一项非常重要的职能——公共教育。它们通过面向大众开放的展览、来自不同领域研究学者的讲座，铺陈出一件藏品承载的信息量，引发大众对于作品的兴趣，从而让这件藏品乃至这位艺术家破圈，进入大众关注的视野。

购买者是艺术市场过程中的终端环节，分为个人收藏与机构收藏。作为个人藏家并非只是依照自己的审美趣味用钱投票，他们个人的研究努力在摄影艺术市场化的历史中同样具有不可忽略的重要性。赫尔穆特和亚莉森·葛恩斯海姆收藏了一批摄影作品。1955年，两人以自己的收藏为基础合著的《摄影史》（TheHistoryofPhotography）出版，成为继纽霍尔的《摄影的历史》之后，又一本重要的摄影研究著作，两人收藏的作品成为研究型摄影作品，两人也都成为受人尊敬的学者。

中国摄影艺术市场虽有数年，与周边生态相当成熟的西方摄影艺术市场相比，仍属于雏形，在一些环节中留有空白与缺失。换一个角度来想，这也为现在提供了大量的机会与各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