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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人物

2022-02-23王春生

牡丹 2022年15期
关键词:杆子梅花红军

王春生

芮儒

伏牛山在伊河的大拐弯处向北折了一下,折出了古潭小镇。

芮儒就是古潭小镇人。他的烤绸长衫从“民国”一直穿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没有人见换洗过。不过,他可不是孔乙己那类人,他的烤绸长衫始终是干干净净的。说没有换洗过,当然是假的,只是因为他的长衫总是一种颜色,一种裁式,粗眼人看不出来罢了。其实,芮懦是很讲究的,做任何事儿都很讲究。

他老婆梅花是苏州人,一口吴侬软语说得嘀溜儿圆,据说年轻时模样很俊俏,小眉小眼,看上去很干净利落的样子。芮儒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曾跟着他舅父在苏州做丝绸生意,日军炮击上海,舅父被炸死在上海的一家法国洋行里,留在苏州的芮懦只身一人,开始还能勉强应付一下舅父留下的铺面,后来便不济了。那时,上海沦陷,上海滩头的达官贵人、豪富大贾、泼皮无赖一股脑儿涌向苏州。芮儒和舅父在怡园旁边儿开的铺面本来就是租人家的,受欺。达官贵人、豪富大贾、泼皮无赖这么一来,生意便没法儿做了,芮懦看着不行,便产生了卷铺盖回老家的打算。当时,舅父除了给芮懦留下个丝绸铺面外,还有一个叫梅花的女子。梅花原是舅父雇的打杂丫头,后来看她聪明伶俐,模样儿也过得去,就认作干女儿。芮懦当时也不过十七八岁,舅父一死,只有他两个耳濡目染的,情窦初开,难免做出那种事情,后来索性住到一块儿,对外称夫妻了。

芮儒是1942 年腊月携梅花回到故乡豫西古潭小镇的。那阵子,河南大学“跑老日”从省会开封迁到这儿,芮儒家的祖宅被河南大学占着。芮儒这一回来,学校没办法了,住芮儒家房子的那个文学院国文教授只得搬到古镇的一座破戏楼上。当时芮懦和梅花认为住自家房子,天经地义,没说啥就住下了。

春节过后,正月十五。芮懦和梅花拉开他家那黑漆木门,走上街头看灯消遣,溜达看热闹儿,可走到戏楼前,便走不动了。你道为啥?原来,戏台上正演着《水漫金山》,白娘子一段儿“怒冲冲杀下金山寺……”的唱腔,声情并茂,宛如天上流云,一下子把他迷住了。梅花听惯了苏州评调,听不热河南曲剧的调门儿,可芮儒不行,乡音乡情勾魂,死活拉着梅花上后台看看,梅花拗不过,随他上了后台。——原来那个演白娘子的姑娘竟是教授的女儿。

教授见芮懦进了后台,便招呼他往屋里坐。芮儒拉梅花一猫腰进去,便吃惊了:教授全家住的是一间戏班子掌班住的小房,又黑又透,小北风顺着窗户吹进来,窗户纸呜呜作响。教授挪了挪堆满书的墙根儿,给芮儒腾出一个放椅子的位置让芮儒坐下,梅花靠在他身边儿。教授有点儿尴尬地笑笑,芮儒浑身像针扎一样……

芮儒下了戏台回去,就和梅花商量把自家的家什从西厢房搬出来,死活拉教授回他家的老房子住。教授开始不肯,后来经不住芮儒和梅花的软磨硬泡,就搬回去了,芮懦这才安心。

日本人说来就来。1943 年古历二月初九,日本人在嵩州燕子滩烧杀一阵,就顺路西进了。十一,至古潭,河南大学仓皇西撒。日本鬼子一到便噼里啪啦放了一把火,一阵枪,把河南大学生物系的实验室烧了个透心儿亮。教授随着校部西逃,被日本鬼子追杀于黑石关。

日本人走后,教授的女儿没法安身了,芮懦看着可怜,就和梅花商量让她继续在自家住。兵荒马乱的年景,一个孤身女子往哪儿去?教授的女儿就住下了。要说,这下子该安稳一阵子,可事儿偏不就恁简单。

原来,教授的女儿那时也不过二十多岁,见芮儒对自己比对梅花还亲热,竟产生了以身相许报恩的念头,要说这事儿在当时也不稀奇,有钱人养姨太太,娶三妻四妾也算平常事。教授的女儿这么一提,芮儒正乐不得这样,给梅花枕头风一吹,梅花也同意了,——因为她没有生育。

这样,芮儒一家就成了三口人了,倒也心安理得,一团和气。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1948 年,民国政府兵败如山倒,可怜的河南大学几经颠沛流离,蜗居在苏州的几家私家祠堂办学。1949年冬天,大陆彻底解放,政通人和,百废待兴,河南大学正准备从芮儒的发身地——苏州迁回开封呢!那时,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将军和河南省政府主席吴芝圃几经磋商,决定正式把河南大学迁回。教授的女儿听到这个讯儿,就和芮儒商量,到开封河南大学商议把父亲的遗骨迁回老家安葬。芮儒同意了。

教授的女儿只用一块儿蓝花儿包袱皮儿带了几件换洗衣服走了,当时芮儒也浑,竟没有想到亲自去学校办岳父迁葬的事儿。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芮儒没有接到一星点儿从开封传来的音讯,芮儒心里开始毛了,就同梅花商量到开封走一遭,梅花说:“算了吧,井里养不住大鱼,咱家也不是人家的久留之地,人家操心不是一时半会儿了。”梅花这一说,芮儒也打消了去开封探消息的打算。

岁月如白驹过溪。“文化大革命”使这桩搁置了十多年的事儿又重新提起。原来,一群红卫兵小将不知从哪里打探出芮儒在新中国成立前曾有过这样一段历史,就给芮儒扣上一顶“逼革命烈士家属做小老婆”的帽子戴着,敲锣,打鼓,游街示众,骂芮懦是衣冠禽兽。芮儒呢,本来就秉性懦弱,经不起三敲两打,就倒下了。至今人们还对戏台上批斗芮儒的情景记忆犹新:那夜月黑风高,两盏大汽灯挂在戏楼两侧的两根大台柱上,滋滋地响着,雪亮的汽灯光照在芮儒蜡黄的脸上,芮儒弓着腰站在戏台上,那时那刻,芮儒脑子里除了汽灯滋滋的响声以外啥声息都没有了。一个“络腮胡子”飞也似的跳到芮儒面前,大手一闪,和着清脆的巴掌声,几个耳光落在芮儒的脸上,芮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昏倒在戏台上。

芮儒醒来,已是后半夜了。梅花正一汤匙一汤匙给他喂水。芮儒咽一口水,嘴里咕嚅一声,梅花原以为他是叫痛,耳朵贴到他嘴上才听清楚,原来他说:“我……我逼人家做小老婆罪该万死。”

就这样,芮儒一顶帽子一直戴到1978年。1979 年春天,芮儒突然收到一封寄自北京的挂号信,原来是那个教授的女儿寄来的,信中说她在中央某机关编译局工作,已经另外成了家庭,还要芮儒把自己的情况写信告诉她。芮懦果真照来信地址往北京回了一封信,没多久,镇政府的人拿着印有中央某机关字样的信封找芮儒来了,镇政府的人先向芮懦道歉,接着就宣布当年的案子弄错了,现在予以翻案。这样一来,芮儒不仅从镇政府领到了一千多块钱的补助,还成了镇政府的红人,常客。

据说,芮儒死得极洒脱。那天,他从镇上的羊肉铺里割了半斤羊肉骑自行车回家,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他脸一扭想回答,不料连人带车歪倒在路边的墙上。等喊他的人走到他跟前时,他经死了。

另据说,他人殓时,别人要脱掉他身上的那件长衫,他老婆梅花死活不让。结果,芮懦是穿一件旧衣服入土的。

烈士

“民国”十八年,豫西大旱,匪盜蜂起。三乡五邻老百姓纷纷躲进深山。

山谷镇大地主韦云蛟的独生儿子“独眼龙”见家里的长工一个一个蹿进山里拉杆子当刀客,也坐不住了。这小子可是一个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的坏东西,小时贪玩耍弹弓,拿反了弾弓架子,竟把一颗铁弹丸射进自己的右眼。后来,长好了,也皱住了,最后竟皱成绿豆大的一个小洞,人们便叫他“独眼龙”。“独眼龙”为非做歹,祸害一方乡邻,譬如谁家娶媳妇了,他仰仗着他的势力,死皮赖脸地往人家家里凑,说手上扎了颗枣刺,让新娘子给挑出来,这一挑可就招来了麻烦,他趁机不是摸一下人家的胸脯,就是嘬一口人家的脸蛋儿;要是新娘子不给挑,就更不得了,他会拉一把椅子坐在新媳妇家的堂屋正间,说,“不挑枣刺也行,就让嫂子跟俺回去尝尝鲜!”如是三返,良家妇女被他糟蹋的无计其数。

“独眼龙”除了色胆包天,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无赖。他经常带着他那一帮鹰犬狗腿、狐朋狗友提一把活底儿的瓷壶在山谷镇上鬼魅似的游荡,看谁老实好欺,就故意上前撞一下,趁机把壶底儿打碎,说是人家撞掉的,谁敢说半个不字,他便扬言第二天到人家门上扒祖坟点房子。无奈何大家只好舍财消灾,出两块大洋赔他一把瓷壶。

众乡邻打碎牙齿咽肚里,敢怒不敢言。

“独眼龙”祸害一方,他韦云蛟就不知道吗?知道!可也没办法。终于,机会来了。那天午夜,“独眼龙”喝醉了酒在家里呼呼大睡,韦云蛟喊来邻居、街坊,把“独眼龙”绑在一架梯子上,说,“往死里打!”众人噼里啪啦将“独眼龙”暴打一顿,肩担就打折了两根。可是,真要一下子把“独眼龙”打死,众人还是过意不去,一则手软,再则是韦云蛟的人情。

“独眼龙”擦干嘴角的血迹,走了出去。他从此就息心了吗?那就不会引起下面的故事。

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独眼龙”自挨了父亲的打以后,不但没有死心,反而愈加不可一世。他背地里恨父亲恨得咬牙切齿,可表面上在父亲面前还装得周吴郑王、人模人样的。韦云蛟以为他从此收了心,也放松了警惕。

那年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过小年了,伏牛山北鹞湾的一队刀客悄悄进村了。“独眼龙”和他们早有瓜葛,趁父亲韦云蛟“玉谷烧”喝多了点儿,偷偷地开了后门,把家里的七十斤烟土、两千块大洋、五杆大枪偷了出去,和杆子合了伙。一夜之间,点了三家房子,赶走了四头大牲口,劫走粮食十五石。临走,“独眼龙”又带头往村里唯一的一口井里拉屎拉尿。

韦云蛟酒醒后,得知这一切全是儿子的所为后,当时便气得吐血,病倒了。

那时,贺龙的红军队伍经豫西过,村里人见兵就怕,躲进山里。胆大的爬到房脊上偷看,可那些队伍不但不打他们,反而在路边的草帽里给他们放了一堆烧饼。有消息传到“独眼龙”耳朵里,“独眼龙”动心了。这时的“独眼龙”已经因为合伙儿时立了大功成头儿了,话归他说了算。他决定乘这些队伍立足未稳,打一个措手不及,肥肥自己也壮壮声名。

晌午时分,“独眼龙”悄悄地把他的杆子队伍拉到三岔口的伊河滩埋伏着。红军过河时,他们五杆大枪齐放,打死了两个红军士兵,好在红军指挥员沉着,临阵不乱,当即投过去几颗手榴弹,炸得“独眼龙”的杆子队伍血肉横飞,乱作一团。红军又用机枪扫射,“独眼龙”的杆子队伍哪儿见过这阵势?早哭爹叫娘跪地求命。红军乘胜追击,最后只有“独眼龙”在二十多个贴身杆子的保护下夹着尾巴沿伊河滩仓皇逃窜。

这一仗之后,老百姓看清楚红军真是跟自个儿一心的,都纷纷从山里出来。韦云蛟也回到家里。红军呢,也索性住下来,一面“扩红”,一面悄悄调查杆子们的行踪。当调查到杆子的头领时,没有一个人敢说,都怕红军走后“独眼龙”杀“回马枪”。后来问到韦云蛟,韦云蛟支吾了一阵,就把他儿子说了出来。红军的一个指挥员亲自到韦云蛟家里,给他讲了一番红军闹革命的道理,韦云蛟非常开明,答应写信给儿子让他回来。韦云蛟当真写了,大意是“红军已走,父病危,请儿子回来清理家产”等等。

谁知这封信真把“独眼龙”骗了回来。

那晚天黑,“独眼龙”带着杆子们悄悄回村。红军早就张好了布袋等着他们。“独眼龙”不愧是杆子头,狡诈多疑,他们先在村口放了一排枪探听虚实,红军听到枪声就打出来。“独眼龙”一看有异,就迅速折回去。结果这一仗红军只抓住两个小喽啰,收获很小。

“独眼龙”从此再不敢轻易下山了。红军也因为地形不熟,加上另有任务,就埋了被打死的两个战士,走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红军一走,又成“独眼龙”的天下了。“独眼龙”下得山来,先是一阵穷烧猛杀,然后把乡邻们集中到娘娘庙,说是要“开庭审判告密者”“大义灭亲”。

韦云蛟便被儿子五花大绑到娘娘庙前的戏台上。“独眼龙”吐了一口唾沫,振振有词地问了几句,便令杆子们开刀问斩,祭死去的弟兄。杆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那毕竟是“独眼龙”的父亲呀!“独眼龙”哈哈大笑,端起一碗酒喝干,抓过一把大刀就向父亲走了过去。

走到父亲跟前,“独眼龙”突然“咔嚓”一声把自己的左手食指砍掉,对父亲说,“这是我还你的!”一挥手把大刀砍在绑父亲的桩子上,对一个小杆子说,“行刑!”三声鼓罢,韦云蛟的头便被砍了下来。

1948 年豫西解放,“独眼龙”被枪决在三岔口。1952 年,当年在三岔口指挥打“独眼龙”的红军连长重游故地,问起当年事情,得知韦云蛟仍然葬身荒郊野外时,不禁喟然长叹,便委托地方民政部门把韦云蛟的坟迁进烈士陵园,并献上一个花圈。

“文化大革命”时,韦云蛟被红卫兵扫出烈士陵园,把1952年立的石碑砸成粉碎。

1982 年,已经是少将的三岔口战斗红军连长再游故地,韦云蛟又被请进烈士陵园。将军脱下军帽,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在坟头献上了一朵硕大无比的白花。

三娘

三娘以织的绸又白又细闻名十乡八里。

年轻时,三娘可是远近有名的大美人儿。那时的三娘,穿一件月白色的大襟布衫,头发梳得光光的,端一个盛蚕的柳条筐儿,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三娘很喜欢小孩子,谁来到三娘家门儿上,三娘都会高兴地发给几颗又红又甜的桑葚儿,哄得大人小孩儿心里头甜丝丝的。

民国时期,桃园镇一带老百姓养蚕的很多,陕西、湖北等地的丝绸客商也时常在这里出没,不管是后生小伙儿,还是中年客商,都乐意跟三娘嗒讪几句。因此,三娘织出的绸最抢眼,最能卖上好价钱。也许是红颜薄命,据说三娘十一岁时便卖给人做童养媳,丈夫比她也大不了几岁,晚上还尿床,每晚丈夫尿湿了床,三娘就得和丈夫调换被窝儿。那时丈夫对她很不好,冬天睡觉不让三娘盖被子,三娘冻极了,只得摘下棉门帘儿盖。“女大十八变”,过了几年,三娘出落得漂亮了,丈夫才喜欢她。可惜好景不长,才好了一年,丈夫就被南阳别庭芳“别司令”的队伍抓兵抓走了。三娘想丈夫想得厉害了,就到部队去找。“别司令”特批,丈夫留她了七天。临走,丈夫按照他能想到的,让三娘尝遍了当地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后来,“别司令”的队伍叫中央军打散了,丈夫也没了音讯儿。再后来,公公婆婆先后死了,三娘守孝三年,仍没有丈夫音讯,便改嫁给了三叔。她跟三叔生了二女一男,也都各自成家,三娘就与三叔守着三十多棵老桑树喂蚕织绸,日子倒也过得安然自得。

那年七月初五,一后生西装革履来到三娘家,说是三娘的前夫从台湾回来认亲,住在镇上,想见见三娘。后生还说,“过两天就是七月七,牛郎织女鹋桥相会的日子………”听着听着,三娘“哇”的一声哭出来,昏了过去。

三娘醒来,就把一家儿人召集起来,一块儿商量见还是不见。儿女们都说,“该见见,该见见……”只有三叔圪蹴在屋角儿网头吸旱烟,吸完一锅儿又装一锅儿。三娘看三叔不愿意,抹了一把泪,说,“你要不愿俺见,俺就不见。”三叔说,“俺也没说不愿。”

三娘就在镇上与前夫见了面,日期自然是七月七,见面的细节自然无从查考。三娘回来后把藏在箱底儿的三丈三尺上等白绸拿出来,包了几层给前夫送去,三娘再回来时,竟像失了魂一样,眼珠一动也不动,像着魔一般,头发也梳不光了,常日里干干净净的大襟布衫也干净不起来了。总之,三娘变成了另外一个三娘了。

于是村里有人传闻说,三娘当时跟前夫一块儿去公公婆婆的坟上时,婆婆的魂就附在三娘身上了:婆婆埋怨三娘不恪守妇道,因而才得下了这种怪病等等,五花八门。

“有病就医!”三叔说。三叔就带着三娘多方求医,可三娘的病一点儿也不见好转。后来,三叔经人指点,说三娘是中了邪,一般大夫治不了,并让三叔找“半仙”李骤子试试。李骤子半巫半道的,三叔是党员,不信神不怕鬼,就说,“李骡子算啥?一九七五年是我把他送进公安局的,还能求他?”仍然领着三娘四处求医。后来,话传到李骡子耳朵,李骤子扬言说,“她那病除了我谁也甭想治好……”三叔开始骂他“放屁”,后来经不住儿女、乡邻们的劝说,让三娘自个儿去了。李骡子让三娘坐在板凳上,绕着三娘顺转三圈儿,倒转三圈儿,又伸手在三娘的头上胡乱地抓了几把,推了几把。三娘回来后说好多了,别人谁也无法体会。

三娘又去找了李骡子几次,李骡子又反复给三娘“抓”了几次,“推”了几次,三娘果然病情大轻。此后,三叔再见李骡子也客气多了,还不由自主地递上纸烟。

后来一位学畜牧的大学生来村里实习,说,“那不是啥巫术道法,是气功,现在城市里流行用气功治病!”大家都信了,问三娘,“气功治病到底咋样?”三娘说,“反正觉得一股热气从头顶到脚心儿,气儿就顺了。”经三娘这么一说,李骡子的名声儿就更大了,连谁家孕妇生孩子生不下来也找李骡子。

三娘的前夫回到台湾以后,给三娘家来了一封信,说因为他给三娘带了病,心里很不安,寄出30 万元台币给三娘治病,还说,当年“别司令”的队伍被打散后,被中央军收编,在新中国成立前夕乘军舰去了台湾,现在是台湾桃园县的议事长……信被三娘的儿女们看了一遍又一遍,三娘也笑眉笑眼,乐得合不上口。三娘后来从邮局取回了钱,还有一件寄给三叔的貂皮坎肩儿。

此后,三娘继续喂蚕织绸。日子不久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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