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幸咖啡财务舞弊影响分析

2022-02-22张勇格刘天娇

经济师 2022年1期

张勇格刘天娇

摘要：2020年4月，瑞幸咖啡发布公告并承认公司财务经营存在虚假交易，引起中国证监会和公众的高度关注。此次财务舞弊事件不仅使瑞幸咖啡公司股价暴跌，更严重损害了海外上市的中概股企业的声誉。文章系统性地梳理了瑞幸咖啡本次财务舞弊事件的过程经要，并研究了导致其财务舞弊案件发生的内在诱因。在此基础上，剖析本次事件对中概股板块、瑞幸咖啡自身等方面产生的影响，最后针对此类财务舞弊事件提出多角度的治理策略。

关键词：瑞幸咖啡财务舞弊中概股

中图分类号：F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914（2022）01-103-03

2020年初，一场巨大的财务舞弊风波将正处于加速增长的“瑞幸咖啡”拉入泥潭。瑞幸咖啡此次财务舞弊事件不仅对企业本身的信誉及利益造成了重大影响，也对整个中概股企业在海外的信誉及利益造成了冲击。本文以瑞幸咖啡财务舞弊案例为出发点，对该案例所展现的财务信息造假成因进行简要分析及归类，希望从企业内外两个角度来寻找防范财务舞弊的对策，为完善我国资本市场运作带来一定的启示。

一、瑞幸咖啡财务舞弊案手段分析

1.虚增收入。一般情况下，虚增收入是公司财务造假最主要的手段之一。浑水研究通过匿名举报报告和调查发现，瑞幸咖啡明显夸大了其在市场销售中的产品售价和销售数量。该报告的支撑证据是多份实地门店流量观测视频，总时长合计长达11260小时。结果显示，瑞幸咖啡2019年将单独的门店日销售量在Q3夸大了至少69%，而在Q4季度这个数字则迅速夸大到了88%。这份报告的作者声称，为了完成这份调查报告，他们在981个工作日里招雇了共1510位工作者对瑞幸咖啡线下门店进行实地取证，其监控时间几乎覆盖全营业时间。与此同时，该匿名举报人在其报告中通过采集顾客的收据，认为瑞幸将每件商品的净售价至少夸大了1.23元人民币。门店层面的亏损实际上可能高达24.7%至28%。剔除免费产品，实际销售价格并非管理层声称上市价格的55%，而是46%左右。

通过结合浑水公司所发布的研究和瑞幸咖啡本身的财务报表，能够推断出瑞幸咖啡通过虚增收入達到财务舞弊的手段约是以下两种：首先，虚构财务报表中门店的每日平均销售数量。在门店日常销售中的全部订单都将生成取餐码，顾客则通过取餐码来领取自己购买的商品。在正常的销售模式下，这些取餐码原本应该当按照数字顺序固定生成。但事实上该公司通过主观控制使得这些取餐码无序出现或跳跃出现，从而造成虚增销售量的效果。其次，夸大商品的零售价格，将产品的实际零售价价由9.97元人民币在2019年Q3报告中虚假填列为11.2元。也就是说，与2019年Q3的情况相比，其虚增的通货膨胀率为12.3%。

2.虚增成本及费用。在招股说明书中瑞幸披露了2019年4月前的广告支出。而在浑水发布的匿名举报报告中提出，通过第三方媒体跟踪发现瑞幸将2019年Q3的广告支出扩大了1.5倍以上，特别是在分众传媒上。

在2019年第三季度的财报中，瑞幸咖啡所支出的广告费用约为人民币3.82亿元。但通过CTR市场研究点击通过率进行分析的话会发现，瑞幸的主要广告商是分众传媒，在2019年第三季度，瑞幸在它的主要广告商上的支出费用大概在人民币4600万元左右。而这个数额仅占其财报公布出来的广告费用的12%。单单就这一项费用被虚增的金额就在3亿元人民币以上。而有意思的是，瑞幸咖啡虚增部分的广告费用数额与其门店虚高的收入数额十分接近，前者大约为人民币3.36亿元，而后者约为3.97亿元人民币。根据这点可以怀疑瑞幸咖啡的管理层工作人员可能将虚增出来的广告费用重新填入门店收入。

二、瑞幸咖啡财务舞弊诱因

1.股权分配机制不合理。从瑞幸咖啡向美国证券交易协会提交的招股书中可以得知，原董事长陆正耀持股比例约占三成，为瑞幸咖啡最大股东。而瑞幸咖啡创始人钱治亚则占股约两成，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东。第三大股东是MAyer investment Fund，持股份额约12.4%。第四、第五股东分别来自持股11.84%的黎辉（大钲资本）和6.74%的刘二海（愉悦资本）。此处需要注意的是，对第三大股东MAyer investment Fund实际拥有掌控权的Sunying Wong正是陆正耀的姐姐，如果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这两姐弟合计持有公司四成多的股权。与此同时，最大股东陆正耀和第二大股东钱治亚都来自神州优车有限公司，如此便导致最大的三位股东联合起来的决策权足够完全掌控整个公司。当公司股权被亲近关系主体所掌控的时候，容易形成公司被内部人控制的现象。这种内部控制现象会让原本的经营治理结构形同虚设。大股东为了维护和放大自己的利益，会直接或间接地侵害到中小股东利益。而中小股东注资本身又存在“搭便车”的现象，他们既缺乏监管的动机，同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到监管。

2.信息不对称。瑞幸咖啡从成立之初就开始采用类似于“烧钱式”的优惠券补贴的推销策略，以吸引用户流量，营造用户量和销售量井喷式增长的虚假繁荣。这种不计后果的营销策略导致瑞幸咖啡在2017年至2019年第一季度的净亏损金额分别达到5637万元、16.19亿元、5.52亿元。在面临如此巨额亏损的境遇下，瑞幸没有选择通过关闭部分门店来达到及时止损的目的，而是选择继续扩张门店版图。这样一来，扩张和亏损所造成的巨大资金缺口就只能通过融资从投资人口袋里解决。

瑞幸咖啡的融资来源主要是在境外，因而瑞幸咖啡吸引国外投资者融资的方法首先就是利用国内外的信息差。瑞幸的主要销售市场在中国境内，业务端也是同样。作为一家互联网企业，瑞幸在它讲给投资人的营销故事里不断强调：在欧美日韩这些咖啡市场成熟的地方，喝咖啡几乎像国人喝豆浆一样普及。而目前中国并没有一个大范围普及的本土咖啡品牌，市场基本上是一片尚未开发的蓝海。虽然中国人的日均咖啡因86mg的摄入量与日韩国家差不多，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来自于茶叶。中国人喝茶的历史已久，境内投资者会比境外投资者更加了解中国的国情，更加明白瑞幸对国内市场的巨大预期并不是非常容易就能实现的，对瑞幸咖啡的前景普遍不太看好。而境外投资人更多看中的是市场流量表面的现象，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瑞幸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吸引流量并扩大市场规模的原因。

3.外部监管缺失。瑞幸咖啡是在英属维尔京群岛（BIV）注册的公司，2019年在美国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从瑞幸上市到被曝光财务舞弊，时间甚至未足一年，以至于美国方面的监管机构并没有充足的时间去反映或发现其财务造假的事实。

无论是在中美哪国，均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上市公司监管体系不完善的问题。在美国，经由其证监会所发现的财务舞弊事件仅占全部财务舞弊事件的7%。而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时间不够充足，在我国法律中对于此类上市公司财务舞弊行为的惩罚力度不够强硬，尽管相关部门在不断强化监管，但仍存在诸多不足之处。

4.公司关键人员诚信观念淡薄。公司关键人员诚信观念不足可谓是造成诸多上市公司财务舞弊的重要影响因素之一。根据2001年至2013年中国证监会网站公布的由于财务舞弊事件受到惩处的高管数量便高达1290名，平均每一家发生财务舞弊的企业中受罚的高管人员大概在10人左右。在瑞幸咖啡提交给美国证交会的内部调查报告中表示，本次案件主要的财务舞弊行为就是由公司首席运营官刘剑所带领的团队进行的。而根据浑水研究提供的做空报告显示，瑞星咖啡还有其他关键管理人员在进入瑞幸咖啡之前的职业生涯中存在着一些信用污点或可疑资本操作。

5.市场压力及贪婪因素。瑞幸咖啡成立之初便与星巴克对标，试图通过持续发售大额优惠券、请当红明星代言、广告轰炸等一系列不具有可持续发展性的方式完成对国内中大型城市的飞速布局。然而国内被低价所吸引来的客户群体具有高度的价格敏感性。一旦提高价格，商品销售量就会大幅下降。为了粉饰实际的经营状况、继续融资并实现扩张，公司高层只能铤而走险，虚报财务报表，从而拉高股价融到更多资金。

三、瑞幸咖啡财务舞弊产生的影响

1.或导致第二次中概股危机。自中概股在美国股票交易市场上市以来，针对中国公司股票进行做空的机构一向不在少数。在境外上市的中国企业自2010年6月起，就遭到由浑水牵头的境外做空企业的群起而攻之，这些做空机构以“金融打假”之名，对东方纸业发布了第一份做空报告。从此以后，大量中概股被这些境外做空机构以企业财务状况不透明或财务舞弊为由，撰写研究报告并肆意在资本市场上做空，企图从股价的大幅度下跌中牟取暴利。这就是2010年至2012年间所谓的首次中概股信任危机。此次危机直接导致了赴美上市的中国企业数量锐减，降幅达77.78%。此次瑞幸事件，有可能会引发第二轮的中概股信任危机。

2.对公司本身及相关利益体的影响。2020年4月2日，瑞幸咖啡发布致歉公告，同时承认在交易中确实有约22亿元人民币的虚假交易情况存在。此举一出，当日股价呈现断崖式下跌。跌幅高达八成，并且多次交易暂停。5月12日，瑞幸宣称将重新调整董事会成员，同时将其CEO钱治亚与COO刘剑的职务暂停。6月底，瑞幸自纳斯达克证券交易市场停牌备案。

经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市场监管总局调查发现，为瑞幸公司本次财务虚假宣传行为提供实质性帮助的第三方公司数量达到43家，其中包括：征者国际贸易（厦门）有限公司、北京车行天下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北京神州优通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等企业，该行为构成虚假宣传，违反我国法律《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八条第二款：“经营者不得通过组织虚假交易等方式帮助其他经营者进行虚假或者引人误导的宣传。”

市场监管总局及北京、上海市场监管部门在2020年9月中旬，对此共45家涉案企业作出行政处罚决定，处罚金额共计6100万元人民币。

3.对网络舆情及消费行为的影响。根据慧科讯业媒体测评平台数据显示，新浪微博2020年4月初共有14600多条与“瑞幸咖啡”有关报道，短短七天内瑞幸咖啡25次登上热搜。在财务舞弊事件被曝光的第二天，瑞幸咖啡的官方微博就露面在微博发声，表达了对于本次事件的歉意和其对自身品牌的自信，三天内，这条微博就获赞了3万余次，其评论区多为一些类似于“鼓励”“为瑞幸加油”的正面消费者评论，当然不能排除官方控评的可能性。本次事件并没有在C段用户层面产生大幅度的负面抵触舆论情绪。此外，还有一部分大V网红提出类似于瑞幸是一家通过“割美利坚资本主义韭菜，回来请国人喝咖啡的良心民族企业”的观点并迅速走红网络。这种罔顾舞弊事实的错误舆论导向，很可能会进一步提升社会公众对财务舞弊这种失信行为的容忍度，从而进一步降低企业财务舞弊的成本，引发更大规模的舞弊行为。

正是在这样的一种舆论背景下，本次财务造假事件并没有引起消费者对瑞星咖啡的消费抵制，反而有不少消费者因担心门店关停无法再购买到“1.8”折咖啡而产生挤兑式的购买。蜂拥而至的顾客，甚至使瑞幸店铺内客流量激增爆满、App及小程序双双崩溃。

四、治理与建议

1.股权制衡与内部监管机制。股权的集中度决定了企业的权力配置和决策效率，合理的股权结构可以相互制衡，保护中小股东权益。在此次瑞幸咖啡财务舞弊案事件中，我们看到公司股东股权过于集中所存在的风险。为防止股权过于集中，企业可以尝试详细披露股东情况，包括股东之间的关系等。防止出现类似的大股东合谋现象，避免决策的随意性以及“以权谋私”的行为。同时，充分发挥中小股东的监督作用，明确股东的权利和义务，使股东与董事会之间互相牵制，从而促使企业决策更加合理有效。可以增设专门代表中小投资者利益的监督人。对于涉及到公司重要决策或发展方面的问题时可以采取集体投票，避免一言堂现象的发生。在公司的内部监管上，应加强对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教育。加强宣传、由上而下地培养规则意识，建立健全从业人员法律意识。同时，构建完整的监管评价体系。

2.建立中外跨境合作监管。加强法律监督是对企业进行外部监督中非常重要的一环，执法有力的监管机制是跨境企业证券监管国际合作与协调的成功基石。长时间以来，对于像瑞幸咖啡这样主要业务和资产在中国国境内、但注册及挂牌地点均在境外的海外上市公司的跨国境监管一直是一个大问题。这次事件实际上暴露了我国在当下对境外上市境内经营的中概股公司的境内日常监管的不足，甚至在某些环节会出现监管空白。就本次瑞幸咖啡财务舞弊案件来说，基于中美监管属地的原则，美方想要對中国国籍高管进行惩罚或调查时会存在执行困难，将大大降低中概股企业高层境外违规违法行为的成本。而针对跨境监管方面，根据我国新《证券法》第一百七十七条所规定对中国证监会增加域外管辖权力以及商务部2021年第1号阻断外国法律与措施不当域外适用办法，明确中国证监会“长臂管辖权”的原则和效力。通过制定我国企业在境外上市时的监管标准及监管办法，对境外上市之后在境内的经营过程提供有效监督和突击检查，提升中概股公司跨境监管的有效性和规范性。通过加强对境外上市企业的境内监管，也有利于维护中概股的国际声誉及为其长期的国际融资提供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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