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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散文二章

2022-02-22溪流

参花(上) 2022年2期
关键词:舷窗浪花顶层

玫瑰花开

很多事,过去了,就成为难以回顾的过往……

黎明,新的太阳还没升起,我打开你的“苹果”,在崭新的键盘上敲下了属于她的第一行文字。

新居。顶层。三面迎海。“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就连在洗盏更酌的时候,海风也常常裹着涛声如约而至。挑中这个“顶高”,不为穷目千里,也不为避躲浮云,那是个“顶”呢,单单钟情于那个“顶”字:得你在怀,自是心中顶尖的人儿。“十里八村的女儿啊,就数那兰花花好。”大半生的心路,曲曲折折,盘盘旋旋,如今,终于走到了心路的顶层。到顶了,知足了。站立这个层面,望着脚下浩瀚的大海和头上深邃的长空,六分人事的欣慰,三分生活的满足,一分时光的无奈,统统涌上了心头。光阴如水,临水濯足,抽足再入,岂非前水?“少年听雨歌楼上”“中年听雨客舟中”“而今听雨‘顶楼上’”,阅尽楼前风雨,满眼尽是“天凉好个秋”……

朝霞绽放了,一朵红似一朵,开始染映我们的窗棂。我眼盯着太阳就要升起的地方,思緒却飘向了那个海轮激荡的午夜。

那晚,当我们登上大轮漂渡海峡的时候,正好结束了天上地上的行程。海上月黑风高,海浪狂击着船体,海风从舷窗处钻进我的衣领,有点凉,有点冷。偌大的客舱里,寥寥几人散坐各处,和昏黄的灯光一起打盹儿。从舷窗望去,海面漆黑,有雨在下。雨点扑向舷窗,立即变成条条水线急急地流着。风在吼,船在吼,大海也在吼。那一刻我从没感到我们是如此靠近,生命联结得如此紧密。一天之中,飞在天上,走在地上,漂在水中,空间如此之广阔,时间如此之紧促,心间如此之甜蜜。我们疲劳着,在疲劳中,我们幸福着。

我是一个思维碎屑且胆小多虑的人,无论在行程的任何方位,一遇到机颠、车晃、船摇,我就情不自禁地握紧你的手,想着“不愿、但愿……”,想着“同年、同月、同日……”,但一路忍着没敢冒一丝傻气。生活中很多话是无须用语言表达的,举手投足都是情。我们在一起,就是平安,就是幸福。“在一起”,三个字抵得上千语万语,千言万言。抬眼望你,你正用暖暖的目光盯视着舷窗上载歌载舞的雨滴,微笑的脸上,嘴角上扬,像枚元宝,一脸的祥和,像初绽的莲,像初展的月,她是在想人好处呢。南怀瑾先生说过:“思人恩德,想人好处,这叫聚光。光向上走,表现在脸上,就是微笑。……”

船到码头,辞船上岸。深夜的风挟着一丛一丛的彼岸花香迎候着我。这么多花,为了等我,已经开得太久了。

太阳升起来了。顶层霞光熠熠,阳光在亲吻着那里的每一个角落,漫天的光和热都来陪伴我们火热的生活。海风簇拥着海浪,把朵朵浪花一波一波赶向沙滩。浪花欢笑着,满海的欢乐都涌上了我们心怀。安坐顶层,迎着出浴的朝阳,我和你接受浪花的朝拜和大海的祝福。脚下,朝阳把楼下的沙滩、连同一朵朵浪花染得一片灿烂,好像千朵万朵玫瑰在海边自在、幸福地开放。

如今呵,浪还在涌,花还在开,过往却已成为难以回顾的过往……

有歌声远远地传来: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

秋到南国草知道

秋风起,草枯草黄,“寒鸦栖复惊”。

白露过后,北方已是一派萧索,南国却仍执意而任性地绿着。高挺的树,苍翠着她的苍翠,低矮的灌木丛,依旧泛滥着她的青绿。俯首看去,脚下的草却黄了,是那种浓浓的麦秸黄、熟透的杧果黄,黄得很是顺时,很是顺眼、顺心。节令如此,草应和着时规,当枯则枯,零落成烟、成尘、成泥土,护育着根须,以待来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随着生命的轮回,小草又将呈一番醉人的新绿。

春来,春风还在追杀着残冬的时候,它就弱弱地探出头来。草尖儿如线如针如芒,“草色遥看近却无”,人们无视地走过这报春的使者,迈过它的头顶。当“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时候,当“杏花吹满头”的时候,小草抓住阳光,向上蹿了几蹿,“浅草才能没马蹄”,一下子将自己展示在蓝天之下,向满世界喷发着一片一片勃勃绿色。风拂着,雨润着,太阳抚慰着,小草无视着他人的无视,自由地、无拘无束地向无边的空间伸展着自己的叶,仿佛在启示着人们,向前、向上…… 桃红,任它红;李白,随它白。“一番桃李花开尽,唯有青青草色齐。”小草,是一个默默的存在,是一个无争的存在。

小草是大千世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没有它,大地会少一抹绿色,空气会少一丝清新,人生会少一点缺憾。每当看到小草,我都有遇到故人的欣欣感、戚戚感。天桥上,我会给匍匐在地的残疾人放下几枚硬币;地铁里,我会给挤进车厢的打工者让出一席之位;马路边,我会给驱灰除尘的清洁工投以满眼尊敬的目光。当然,我会尽可能地多买几块街边烤着夜幕的红薯,也会尽可能地多买几把那挑晨风、推黄昏的小贩的青菜,更会尽可能地多光顾几次夜市上大爷的小吃、大娘的地摊、小妹妹的杂货点……秋风一起,市面上有了凉意,当灯红酒绿下的人们还在袒胸露背的时候,它们已知道添衣护寒了。它们是来自小草故乡的家乡人,也是给生活增添亮色的奉献者。

我认识一种叫山茴草的野草,根部牢牢地巴着山石上浅薄而贫瘠的泥土,顺着石缝探下绒绒的须,吮吸着大山的乳水,一点点、一天天向高处长着。没见它开花啊,但秋天一到,它把一团团雪白的、毛茸茸的种子高高地举向头顶,托付给山风,让殷勤的风带往四面八方去寻求另一季的新生。无数个带着丝丝茸毛、犹如降落伞一般的小小的草籽,随风而行,无论命运带它到何方,它都随遇而安,扎根、生长,张扬自己生命的又一轮美好。据说在“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的时候,塞外草白,唯独昭君墓上,草色青青。“三春白雪归青冢”啊,远嫁的女儿,把每个季节都盼成了思乡的春天。在如火的岁月,那些“远放燕支山下”的激情儿女,很多成为异乡的一抔泥土,化为北国的一株边草…… 边草,边草,“边草无穷日暮”……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歌词,是这么唱的。其实,它不需要有花香,不需要比树高,芳草萋萋,自有一片天地。它把自己最真实的形态,随着四季的变化无拘无束地显现给自然。

……世界是如此美好,有阳光、有雨露、有风,还有我、我们。

被幸福宠爱着的人们,还要怎样的世界啊!在华夏之国,在这片有着“诗和远方”的天地里,伴着种花人家,做一棵知时顺天的小草,当春即春,当秋即秋,为他人、为脚下的热土,奉献着自己的绿,奉献着自己的黄,不是挺好?

作者简介:溪流,原名席建华,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小说、散文、诗歌散见于各报刊和网站,曾出版散文集《天命》。

(责任编辑 王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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