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2021，赌不起2022

文／王 超 夏初阳 李春烁 黄映嘉

油气行业发展信心不足的情形下，石油巨头的战略选择是怎样的？

DISCOURSE

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继续剥离非核心炼厂和低效炼能，前三季度五大石油公司合计原油加工量同比下降3.65%，相比2019年的降幅为14.8%。

2021 年国际油价大幅提升，虽然12月有所回落，但与2020 年相比依旧保持较高水平，预计全年布伦特油价均价为70.5 美元/桶，同比增长64%。受油价快速回升的影响，国际大石油公司的经营业绩大幅回暖。即便如此，国际大石油公司对中长期油价预判仍较为谨慎，认为在能源转型大趋势下高油价不具有可持续性，对未来油气行业发展仍缺乏足够信心。一方面，2021 年资本支出仍较为保守，同比继续下降，预计未来几年仍保持谨慎态度。油气产量继2020 年大幅下滑后，2021 年连续第二年下降，下游炼油产能仍保持优化调整的发展方向，同时逐步减少对传统油气业务的依赖，低碳转型步伐进一步加快。另一方面，虽然2021 年经营业绩大幅回升，但疫情影响和负油价冲击的阴霾仍未散去，稳定现金流以及保障资本市场投资者利益成为石油公司未来发展的关键。

业绩虽增长，资本支出仍下滑

2021 年，国际大石油公司经营业绩大幅回升，从前三季度数据来看，五家公司营业收入增幅均在40%左右，合计净利润为488 亿美元，自由现金流充裕，是2020 年同期的3 倍。除壳牌外，其他四家石油公司的净利润已恢复至疫情前水平。与以往明显不同的是，此轮油价回升虽然使石油公司利润和现金流大幅增长，但并未带来投资扩张，而是优先用于偿还债务、提高分红和股票回购。（国际大石油公司投资数据，详见表1）

从资本支出情况看，2021 年前三季度仅壳牌和道达尔同比小幅增长，其他三家公司继续显著下降，远低于疫情前水平，其中上游平均资本支出同比下降11.6%，下游平均资本支出同比减少15%。随着低碳行业的投资吸引力日益增强，以及社会各界对低碳转型呼声日益高涨，2021 年国际石油公司低碳业务收并购、直接投资项目数量显著增加。道达尔公开表示，未来四年的低碳业务投资占比将达到资本支出总额的25%；雪佛龙在做出净零排放承诺后，也对其资本支出做出了新规划，未来四年将使用上游资本支出的2/3 来降低美国、澳大利亚和哈萨克斯坦等国上游项目的碳排放强度。

国际大石油公司投资继续下降，主要有两点原因。

谨慎看待后市，确保资产负债表稳健。结合国际油价和全球主要石油公司资本支出情况来看，油价与石油公司资本支出存在着明显关联，但两者变动并非完全同步。一方面，石油公司资本支出一般滞后油价一年左右。当油价上涨且回暖维持一段时间，市场形成稳定价格预期，石油公司盈利情况改善后将相应调整其资本支出计划。2021年虽然油价有所回升，但多数石油公司对油价维持高位信心不足。壳牌CFO近期明确表示，当前的高油价具有不可持续性；BP虽然将2025 年油价预期上调了5 美元，但对长期油价预测更加保守，将2050年油价预期从年初55美元/桶下调至45美元/桶。另一方面，2020年国际大石油公司资本负债率达到近十年最高点，在2021年业绩大幅提升的情况下，通过去杠杆降低财务风险成为各公司的共同选择。2021年前三季度，国际大石油公司合计偿还了近380亿美元负债，平均资本负债率降低了5个百分点。BP 明确表示，要将2021年盈余资金的40%用于降低债务；埃克森美孚提出，要将资本负债率从2019年末的29%逐步降低并稳定在20%～25%。

提高股东回报，努力维护投资者关系。在市场投资者对公司经营和未来发展影响日益加大的背景下，近期很多公司业绩回升后迅速宣布优先提高分红和股票回购，用来稳定市场情绪，改善投资者关系。埃克森美孚的分红力度继续保持2020年四季度水平，计划在12—24个月内回购高达100 亿美元的股票。这也是埃克森美孚2016 年以来首次计划回购股票。BP 虽然在2020 年发布的十年战略里表示，未来要将季度股息稳定在5.25美分/股，但2021年第二季度起，将股息分红提高至5.46 美分/股，且在第三季度继续维持在这一水平，计划在60 美元/桶的油价预期下，每季度回购10 亿美元的股票。雪佛龙表示其负债率已降低到预期的低水平，未来的现金流将更多的用于股票回购和股息分红，分红连续第34 年保持增长。壳牌2021年前三季度股息分红，同比上涨34%。道达尔的分红力度继续保持2020 年四季度水平，并计划在2021年四季度完成15亿美元的股票回购。

多种因素影响，产量继续下降

2021年，国际大石油公司油气产量并未随着油气价格攀升而大幅上涨，多数公司油气产量较2019 年和2020 年继续下降。五大石油公司2021年前三季度合计油气产量16061千桶/日，同比下降3%，相比2019年下降8.1%。与原油相比，国际石油公司对传统油气行业的关注点正逐渐向天然气倾斜。虽然国际大石油公司积极进行战略转型，剥离上游资产，但仍将天然气作为战略转型的重要桥梁，在不同程度上密切关注优质天然气资产，不断加大对天然气/LNG业务的投资力度，布局全球重要的天然气勘探领域。雪佛龙提出，将打造可再生天然气业务产业链并在该领域成为引领者，道达尔和壳牌纷纷将天然气视为石油与低碳可再生能源之间最佳的过渡能源。2021年前三季度，国际大石油公司天然气产量降幅仅为0.8%，远低于原油产量5.3%的降幅。（国际大石油公司产量数据，详见表2）

国际大石油公司油气产量下降，主要有三点原因。

上游勘探开发支出下降。穆迪分析显示，石油勘探企业需要将钻探预算提高至50%以上，未来几年油气产量才能显著提高。但随着市场对气候变化的关注度日益提高，石油公司面临限制支出压力，对新增产量投资不足，钻井平台数和钻机数与疫情前水平相去甚远。以五大国际石油公司为例，2020 年上游勘探开发支出较2019 年下降了30%，2021年前三季度又同比下降15%，导致产量持续下降，预计未来几年，产量将难以恢复至疫情前水平。

上游资产剥离加速推进。即使在油气需求和价格上升阶段，壳牌、道达尔、BP 以及部分北美石油公司依然加速推进此前制定的资产剥离计划，以增强业务弹性、保障股票回购及分红、发展低碳项目，部分公司甚至卖出一些颇具价值的核心油气资产。如BP 出售阿曼61 区块资产和北海资产，壳牌出售阿尔伯塔省页岩轻质油资产和埃及上游资产，埃克森美孚出售英国北海上游资产。

进行设备检修。许多石油公司将2020 年本应进行的设备检修推迟到2021年，如埃尼公司2021 年就在挪威、意大利和英国等地进行了设备检修.这在一定程度上对产量造成了不利影响。

产能萎缩，原油加工量下降加剧

2021 年，国际大石油公司继续剥离非核心炼厂和低效炼能，前三季度五大石油公司合计原油加工量同比下降3.65%，相比2019 年的降幅为14.8%。炼化业务以突出自有竞争优势和降本增效为目标，向着集约、高效、绿色、高端化转型。

一是加强技术创新和节能减排，朝着更智能、更有效率的方向发展。BP 在调减加工量的同时，宣布计划在其位于华盛顿州的Cherry Point 炼油厂的三个项目上投资2.69 亿美元，旨在提高炼油厂的效率，减少二氧化碳排放，并提高其可再生柴油的生产能力。壳牌正有计划剥离非核心炼厂资产，同时改造其所属的14 个炼厂，至2030 年将使之整合成为6 个高价值的能源与化工品园区。这一炼厂改造计划，将减少55%的传统燃料油产量。

●低碳转型之下，国际石油公司下游投资依然是重点。供图/视觉中国

二是积极进行炼厂的低碳化转型。为配合能源转型的战略目标，国际大石油公司将部分需求饱和区域的炼厂转向生产生物燃料。道达尔将法国一炼厂改造成生物燃料厂，预计2024 年投产。雪佛龙和全球四大粮食出口商之一的邦吉签署谅解备忘录，将成立合资企业共同开发以大豆为原料的混合燃料，以扩大生物燃料生产。

三是化工业务向高端特色化发展。壳牌预期化工品需求长期保持增长，因此加强其化工业务，并聚焦于化工中间体及特殊化学品的生产研发。埃克森美孚预计全球商业运输燃料、高档润滑油基础油和成品润滑油的需求持续增长，未来的投资主要集中在高端化工产品领域，占新计划产能的70%。

国际大石油公司的成品油销售量随着经济的复苏有所增长，但受新一轮疫情影响，油品需求量恢复力度有限。五大国际石油公司成品油销售量，相比2019 年仍有所下降。国际大石油公司仍然看重终端的创效能力，抢占零售市场业务，同时为油、电、氢综合服务站的中长期业务转型提前布局。BP 的目标，是到2030 年将其战略便利店数量从目前的约2000 家增加到超过3000 家，2021年 7 月份计划买下Thorntons 合资企业的全部所有权，以扩大其美国加油站和便利店的零售业务。交易完成后，其将成为美国中西部地区领先的便利店运营商。壳牌从Landmark 集团收购248 家燃料和便利零售店，以加强在美国的影响力，同时为客户提供包括电动汽车充电、氢、生物燃料和低碳优质燃料等更多选择。

坚定转型，低碳投资大幅增长

坚定转型方向。国际石油公司未受油价快速回升和能源危机的影响，依然坚定走绿色低碳发展道路。BP 在2021 年三季度股东会上明确表示，对2030 年油价上涨的预测并不会影响其油气产量削减40%的承诺。相反，到2030 年的高油价有利于BP 在活跃的市场交易中推进资产剥离计划。道达尔在2021 年5 月更名为“道达尔能源”，体现了其进行战略转型决心。公司预计全球石油需求峰值提前到2030 年之前，并计划到2030 年将石油产品的销售额减少30%，公司的销售组合变为石油产品30%、生物燃料5%、天然气50%、电力15%，逐步转型为发展各类新能源的全球顶尖的能源公司。壳牌受气候变化诉讼案败诉的影响，进一步加快了能源转型进程。

表1 国际大石油公司投资数据

表2 国际大石油公司产量数据

加大低碳投入，追赶步伐加快。埃克森美孚和雪佛龙公司等美国石油公司受到政府政策和投资者的压力，开始追赶BP 和道达尔转型步伐，加大了对低碳绿色项目的投入力度。埃克森美孚计划2021 年年底前公布一系列有关环境等问题的战略举措，包括考虑制定净零排放承诺，增加低碳投资，降低生产过程中的碳排放，利用公司的技术和规模优势集成和捕集全球碳足迹。在2021 年三季度经营业绩分析会上，埃克森美孚明确表示，将在2022—2027 年期间向低碳业务领域投资150 亿美元，比年初公布的计划（2021—2025 年期间向低碳业务投资30 亿美元）高出四倍，低碳业务投资占比将从2021 年上半年的不足1%提升至10%左右。雪佛龙首次承诺到2050 年实现净零排放，在2021—2028 年期间向低碳业务投资100 亿美元，比年初的计划（2021—2028 年期间向低碳业务投资30亿美元）高出近三倍，低碳业务投资占比将从2021 年上半年的2%提升至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