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任务

张港

王义章是守卫团的一个老兵。这天夜里，他接到命令，与其他九人组成一个小分队，去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团长亲自来送行，为每人发了四枚手榴弹，交代路上不准与日军纠缠，也不许与猎户接触。只要人到达海伦城，就算完成任务。王义章觉得奇怪，但士兵要服从命令，即便他一肚子疑惑，还是出发了。

小分队的队长是由一个连长担任的，他带领大家走山路，穿老林，早晚赶路，白天休息。离开黑河后，队长除了提醒大家一定要避免暴露，还强调无论如何也不能使用手榴弹。听了这话，大家都纳闷了：虽说黑河造的木柄玩意儿不是很好用，但不让用还发它干啥？一个个挺沉的。队长并没有解释。

眼看就要走出深山了，这天，行至天亮，大家就地躺下睡觉，突然听到声声鹧鸪叫。这是哨兵发出的信号，大家意识到有鬼子来了，而且数量还不少，于是个个推弹上膛。很快就见五六十个鬼子拉开散兵线，正向这边推进，边走还边打冷枪。小分队中有人没提防被冷枪打中了胳膊，猝不及防地叫了出来。叫声吸引了鬼子，他们哇哇叫着围拢过来，形成了包围圈。

队长冷静地让大家拉开距离，各自隐蔽，但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命令，是突围呢，还是射击呢？

王义章很是着急，他掏出一枚手榴弹摆在面前，准备一个点射后，再丢一个手榴弹过去。这时，一只鞋踩到了王义章的手上，他抬头一看，队长正凶狠地瞪着他，厉声说：“放回去！快点！”

王义章只好把手榴弹塞回腰间，等他回过头，发现鬼子离得更近了，但队长还不下令，王义章憋了一口气，手指勾上扳机。这时，他看到队长飞快地与老兵李生耳语几句，李生一边点头一边从身上取出什么东西交给队长，然后猛地立身冲出，以树木为掩体，边跑边射击。鬼子被打死了好几个，剩下的一股脑全朝李生拥了过去。李生把鬼子引开后，很快消失不见了，只是从他消失的方向传来阵阵枪声，又戛然而止。王义章知道李生牺牲了。

就在这时，队长下令，让大家快速跑向森林深处。谁知刚跑进一片榛树林，冷不丁就撞上了三個鬼子。王义章眼疾手快，想要射击，可榛树太密，有树枝挡着，他一时不能把枪顺过来，于是，他飞快地掏出一枚手榴弹，一拉火，扔了出去，可手榴弹没响，却听见三声枪响后，三个鬼子应声倒地，王义章一看是队长救了自己，感激地冲队长点了点头。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鬼子的叫声和枪声，队长赶忙对众人说：“看来这附近还有鬼子，情况危急，现在大家四散分开逃进密林，入夜后再依暗号集结。”

入夜后，众人顺利地集结在一起，王义章没想到，队长看到他，劈头盖脸就骂道：“谁他娘的让你扔手榴弹了？”

王义章愣了一下，不以为意地说：“是个臭弹，黑河造的破玩意儿！关键时候就哑火……”

没等他说完，就听队长阴沉着脸下令道：“走，全他妈的找去，找回来！”

为颗炸都炸不响的臭弹，让弟兄们再冒一回险？

王义章非常不理解，但也只能随大家回到扔手榴弹的地方，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找到了。队长握着手榴弹，狠狠地说：“不是说过不能用手榴弹吗？再有人用，就地正法！”

王义章不明白了，给人发手榴弹，又不给用！这葫芦里到底装的是啥药？

队长抬头看了一眼露出鱼肚白的天空，阴沉着脸说：“赶紧赶路！”

天很快就亮了，小分队就地休息，这时，队长召集大家说：“事到如今，不得不明说了。鬼子断了黑河去海伦的路，前线断了饷，团部是想让咱们送饷金到前线。这手榴弹里装的全是金子，是前线人的命。这么做也是不得已，黑河到处有奸细，再说，就是有人殉国了，鬼子也看不上这手榴弹，也不会拿走。”说着，他解开自己的外衣，继续说：“只要我命在，李生的这四颗就会送到前线！”

众人震惊不已：难怪不好用，原来手榴弹根本就是假的！他们齐发誓：定将黄金手榴弹送到前线，给李生报仇！

没过多久，哨兵来报告说，有一股鬼子骑兵杀过来了。队长沉思了一会儿，说：“咱们步兵跟骑兵打，九死一生。这样吧，咱们把手榴弹埋了，等仗打完了，谁命大能活下来，谁就来取，一定送到前线！谁要是敢贪了金子，我到阴间也不饶他！”

大家将四十颗手榴弹快速埋入坑里，再盖上树枝树叶。这时，队长拉上王义章说：“义章，这里你最年轻，你不能死！趁还没开火，你爬上树顶藏好，任凭地上怎么打，死也不能出动静，兴许能留下你一个。送金子要紧，你要活。这是军令！军令！”队长怕王义章忍不住，就削了一段树枝，横在他的嘴上，用毛巾系死，然后催他挑一棵大树爬上去。

做完这些，队长就带着其他人一起迎击敌人，但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王义章满含热泪，抱着树枝，一动不敢动。

枪声停了，他看到鬼子把战友们的人头割下，挂上马鞍，把枪堆在一起，扔几颗手雷，然后打马远去了。

直到天黑了下来，王义章才从树上下来，他将战友残破的身体一一挪开，用手指抠土，找出手榴弹，换个地方重新埋好。然后，他自己装成要饭的，艰辛地走到前线，找到了义勇军。

后来，义勇军派出一个营，由王义章带路，找回那四十颗黄金手榴弹，解了燃眉之急。

（发稿编辑：田芳）

（题图：谢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