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质量的日子

文 朱成玉

作家阿城曾在一篇小说里写：坐公共汽车去扫墓是最好的……颠簸的途中会有一个缅怀的过程，这很难得，也十分重要。须知，一年里这样的经历，这样有质量的日子并不多。

他用了一个词：“质量”。那么，有质量的日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记得很小的时候，每逢祖母的忌日，父亲总会亲自上灶做几道拿手菜，而其中有一道菜是做给祖母的，我们不能动筷。

那道菜叫做“地三鲜”。父亲很仔细地给土豆和茄子削皮、过油，葱姜蒜等各种调味一样不少，做好后盛盘端放在祖母遗像前。我们不免诧异，问父亲“做那么认真干嘛？奶奶又吃不到嘴里去”。而父亲回答我们：虔诚，不只是做做样子的。

电视剧《人世间》里的一幕场景让我印象深刻：周秉昆的父亲退休后从外地赶回来，已经好几年没见到老伴的周秉昆母亲，得知丈夫再不用下乡了，喜笑颜开。

睡觉之前，她还兴奋地跟老伴聊天：“给你说个好玩的事呗。春燕她妈跟我说呀，她家电视很少开，为啥呢，她要把电视节目都攒着，跟她老头儿一块看。那我也攒了好多年的话，要跟你说呢。”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热衷于玩起了数字爱情游戏， “520”“1314”……每到这些日子，朋友圈里就热闹非凡，各种表白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母亲节到来时，我跟一些人说，一定要先问候过母亲，再去发朋友圈。因为你的本意应该是传播孝道，必须先有一个好的示范。爱人，爱猫爱生灵，爱世间万物，一切由心。不缺爱的人，每个庸常日子里的一缕饭香，甚至一丝风、一缕阳光，都可以是礼物。

清晨，昨晚的月还若隐若现在云层里，淡淡的。球兰在夜里开了，散放的香气浸润了我们的梦。我想等妻醒来，告诉她，昨夜球兰开的时候，你的睫毛动了一下。

我们就像一块砖紧挨另一块砖，彼此依靠着，垒成墙，砌出房子，挡住外面的风霜雨雪，圈住里面的幸福，守住一份踏踏实实的日子。偶尔的争执、怨怼，也都是尘世里的好味道。

垃圾堆旁的花儿也能开得娇艳，烟火升腾的温暖也可以浪漫深情；做饭洗衣做家务，开间小店卖鞋卖刷子，或用文字去表达情感……都是人间真实的生活。在这样的日子里活着，也许动荡，却一直坚定不移地向前奔跑。

经营生活是一门学问。有的家庭，一把面条就能撑起热腾腾的日子；而有的家庭，一堆存款也会将日子折腾得七颠八倒。

在一些人把日子过成了锅巴时，另一些人却将日子过成了诗歌。不仅掌握火候，还要营养搭配，让其荤中有素、素中有荤，日子才能有滋味。

70后诗人苏浅这样说：“幸福的日子，要点灯来看，要用两只手，抱在胸前。”如今我已老了，幸福的日子，需要戴着花镜去仔细地看。

有质量的日子也大抵如此吧？我想，它至少应该是不缺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