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异、共鸣、感染：悬疑网剧《开端》出圈成因探析

刘佳欣 王 欣 罗志强

近年来，网剧开始发展起来。网剧的叙事更为精短、凝练，题材更为丰富，吸引了大量观众关注。同时，由于成本较低、改编环境相对宽松，网剧成为电视剧的一种新形式，在市场上不断涌现。《太子妃升职记》《灵魂摆渡》《万万没想到》等网剧都收获了不错的口碑。但网剧也面临着很多问题，例如粗制滥造的内容、脸谱化的人物塑造、模式化的剧情走向等，都使得网剧逐渐走向瓶颈期。

而后，网剧市场开始不断细分，其中，悬疑网剧开始在网剧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各大视频平台也为悬疑剧开辟了不同的悬疑剧场，以满足悬疑爱好者的需求。例如，爱奇艺的“迷雾剧场”、芒果的“季风剧场”、优酷的“悬疑剧场”，等等。这类剧场推动悬疑网剧进一步发展，使其走向精品化。其中，《隐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为悬疑网剧的发展添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在这两部剧之后，各大平台悬疑网剧的创作能力有所下降，悬疑网剧整体也并没有取得更进一步的发展。虽然悬疑网剧的制作团队都试图利用各种社会议题来增加社会讨论度，但似乎并未引起更大的关注，仍然局限于悬疑迷的小圈子里。

国产悬疑网剧《开端》成功地突破了悬疑圈子，走向大众，引起广泛热议。该剧改编自网络小说作家祈祷君的一部小说，讲述了女主角李诗情与男主角肖鹤云在一辆公交车上不断经历爆炸和循环的故事。主角为了结束循环去寻找爆炸原因，最终阻止爆炸并拯救了全车人。该剧一经播出立刻掀起一阵观剧热潮，成为全网热议的悬疑网剧。猫眼热度榜单显示，《开端》在2022年1月18日实现单日播放量破亿，至1月25日，累计播放量已突破13亿。本文从剧情、人物和传播方式三个方面分析《开端》出圈成因。

一、立异：“老悬疑”下的“新形式”

《开端》跟传统优秀的悬疑剧一样，仍以悬疑破案为内核。《开端》在剧情伏笔上花了不少的工夫，通过伏笔设置和镜头语言的引导，让观众更有代入感，与主角一起思考。同时，适当的剧情留白增加了观众对剧情内容的解读和想象，提高观众的参与度，让观众获得解密和推理的快感。《开端》的制作团队也通过不同的视角串联起整个故事，让故事更流畅、完整。剧中，乘客焦向荣提着巨大的行李箱，被男女主角怀疑是炸弹持有者，因为在故事设定里他紧盯着自己的行李箱，形迹十分可疑。后来查明，焦向荣由于家庭贫困只能租住在车库中，但是由于消防的检查力度加大，使得车库无法住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搬家，而导致严查消防的原因正是爆炸案元凶在制造炸弹时的一次失火。在整个故事中，不同事件线索相互勾连，使得逻辑线索和故事结构更完整。

紧凑的故事推进也让《开端》保持在一个优秀、传统的悬疑剧的水平。在短短15集的剧情中，从多个角度切入，排除了3名嫌疑人，找到了幕后真凶，同时交代了不同的人物背景。紧凑的故事发展深深地吸引了观众的眼球。

真正让《开端》成为焦点的原因是其情节设定引人入胜。《开端》的故事发展和设定是去套路化的，它基于现实世界创造了新的世界观，即“循环”。这种设定在国外的影片中并不新鲜，在美国电影《土拨鼠之日》中就出现过，但是在国内采用这种设定的网剧仍然比较少见。《开端》通过“循环+爆炸”的形式增加悬疑感和紧张感，利用时间“循环”推进破案的发展。在《开端》短短的15集中，就有超过20次的循环，大约一集就有两次循环，大大满足了用户对情节设定的需求。

《开端》通过赋予主角“循环”能力的设定，将破案的主力从传统的警方视角转移到普通人身上，突破了传统的破案思维，改变了叙事视角。正是这种视角和破案主力的转换导致主角在破案和解决问题上遇到层层问题。在《开端》里，主角们面临三重问题：如何不被警方怀疑、如何保证自身安全、如何拯救全车人和停止循环。而这种难度的增加也提高了受众对主角解决问题的期待和想象。

《开端》充分利用“公交车爆炸”这一事件达到视觉震撼效果，从而获取观众注意力。在进化心理学中，人类天生害怕和恐惧刺激性、伤害性的事物。《开端》利用这一特征，为剧情渲染紧张的气氛，充分吸引受众关注。再加上“循环”的加持，让“爆炸”在剧中发挥了最大的用处，每当剧情发展平缓的时候，公交车爆炸就会再次让观众感到紧张，挑逗着观众的神经。同时，因为爆炸，主角会陷入下一次循环，也达到了冲突效果。

二、共鸣：构建与观众的情感连接

（一）真实的人物呈现，推动移情效应产生

在故事创作中，“将剧中的人物形象写真、写实，贴近生活，这样观众才能在思想上引起共鸣，产生认同感。”①观众对电视剧中普通人的形象构建和塑造也投入了大量的注意力。当前的电视剧市场中，一些作品并没有满足当下观众的需求，尤其是对剧中普通人的情感共鸣的需求。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消费主义文化入侵了当代电视剧的价值观，这种入侵在国产网剧中表现为穷人、普通人逐渐在电视剧中隐形甚至是消失。学者吕鹏和张昊鹏认为，因为消费文化的盛行，电视剧开始表现出了“中产化”的生产逻辑②。因此，悬浮化的国产剧逐渐开始普遍，虚假的普通人和穷人在国产剧中也越来越多。比如部分角色设定是平凡的“北漂”人士，但人物却住在独栋大别墅或者精美的样板房里，真正的普通人在国产网剧中逐步被忽视。在这些国产网剧中，人物设定和人物行为是脱节的。

角色的基本设定是决定角色真实性的重要因素，《开端》在角色设置上避免绝对的善良和勇敢，减少“失真”、悬浮的人物设置，不让角色“说教化”和“脸谱化”。在人物设定上，男女主角分别是平平无奇的上班族、学生党，从整体的服饰到人物的行为逻辑都与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一样。男主角在无意杀害凶手后会害怕，并选择逃走，自责不已。从第六集开始，镜头对准了普通人和小人物的真实生活，描绘了穷人和普通人生动的群像。卢笛因为父母的过度保护跟父母吵架，马国强不远万里为孩子送瓜，老焦因为被工地欠账常年交不起房租，诸如此类的场景都让观众产生共鸣，从这些角色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时，《开端》也强调对人物细节的刻画。仔细观察，常年开车的王兴德手套的虎口处有比较明显的磨损，这一细节使得这个角色更为真实。

演员的演技是影响角色真实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对于一部电视剧来说，演技和演员是不可忽视的部分。在某些电视剧中总会出现演员不“贴脸”的情况，导致演员与角色之间产生强烈的割裂感，使得观众难以代入角色之中。《开端》选择的演员贴合实际的人物设定。赵今麦饰演女大学生，白敬亭饰演普通上班族，两位主演外形与人物设定一致，尽可能地还原了男女主角的形象。除了主角的刻画外，制作团队选择一众老戏骨演绎配角，使角色呈现更为真实。

（二）满足情感需求，加强观众对角色认同

受西方影视作品的影响，个人拯救世界的英雄主义也在国产网剧中开始流行，但普通人在国产剧里拯救世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开端》的剧情设定赋予了男女主角独特的能力，但仍然无法仅仅依靠自己阻止炸弹爆炸，还是需要通过凝聚各方群众的力量才能防止悲剧的发生，中国式的集体主义精神在剧情中得以体现。《开端》挖掘出小人物的价值，让小人物重回大众视野，让普通人成为不普通的角色。

在探索真相的过程中，配角不再是传统电视剧或电影中的工具人。除了男女主角备受关注外，卢笛、马国强、老焦等角色都令观众印象深刻。这得益于《开端》的制作团队正午阳光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镜头来挖掘配角的闪光点。比如，担心女主角心脏病加重而及时送药的阿姨，及时给女主角递卫生巾的大叔等人物也被塑造得鲜活生动。在故事中，每个配角都有自己的故事和鲜明的个性，让普通人在电视剧中充分感受到自身的价值。《开端》满足了观众被尊重的心理需求，进一步推动观众对剧中角色产生认同和共鸣。

（三）取材于现实，与观众构建价值共识

艺术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开端》的视野并不局限于悬疑推理的“爽”，而是强调对一些社会问题的批判或反思。该剧取材于现实，并将社会热点议题融入作品之中，例如“父母与子女的关系”“网络暴力”等社会热议话题都有所展现。《开端》把社会大众对于现实生活的态度融入电视剧的核心主题和价值观中，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同时让观众思考人性的复杂和社会的现实，升华了剧作主题。

纵观整个公交车爆炸事件，王萌萌的死看似是整个爆炸案悲剧的源头，但实际上原因之一是电视剧中网友对王萌萌的网络暴力。《开端》通过揭露悲惨的案件真相，呼吁观众不要贸然对某件事情定性，而这种价值观的输出确实达到了一定的效果。在刘学州因网暴而去世的事件评论里，有网友附上《开端》里角色针对网暴发表的言论。这代表着该剧在传播过程中唤起了观众的价值共鸣，在无形之中也将价值观传递给了观众。

《开端》没有局限在唤醒价值共鸣上，还通过对人性的探讨，引导社会的价值观。《开端》通过有血有肉的人物塑造，使观众对角色产生更为深刻的思考。男主角肖鹤云在面临拯救整车人和保全自己的情境下，不像传统的主角那样选择拯救世界，而是在人性的驱使下，首先选择保护自己。后来，在女主角的感染下，他重新考量了生命的意义。尤其是在一次循环中，当男女主角为了拯救公交车乘客，却没有得到乘客的帮助和回应时，男主角认为其他乘客并不值得被拯救，又和女主角有了一些争论。电视剧通过男女主角的对话和不同立场的切换，让观众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并且通过最后男主角被说服的情节设置来引领一种新的价值观。

三、感染：“病毒式传播”助力出圈

《开端》选取的音乐颇有讲究，《卡农》这首经典曲目被当作循环的一个重要提示。《卡农》是一首复调的音乐，该曲是由多个音节重复循环组成的，正如《开端》的“循环”主题一样。《卡农》的旋律朗朗上口，便于记忆，容易产生“耳虫现象”。在《开端》播放的过程中，许多网友会利用《卡农》曲目进行二次创作，实现对非《开端》受众的吸引，从而推动该剧实现“病毒式传播”。《卡农》的传播对于《开端》出圈非常重要，《卡农》与《开端》的主题具有强关联，观众一听到《卡农》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有关《开端》的剧情。因此，在《卡农》传播的过程中，也传递了一部分与剧情相关的内容，让观众加深对剧情的印象，让非观众也了解一些碎片化的剧情。

《开端》还采取了大量的营销方式助推剧集的推广。首先，采取话题营销的方式，#开端#单个话题就已经有105.7万的讨论量、26.9亿的阅读量。除了运用大量的话题引起关注，官方还积极地推动粉丝群体二次创作，以此助推《开端》出圈。在互联网中，“参与式文化”日渐兴起。学者周荣庭、管华骥提出，“参与式文化指的是以Web2.0网络为平台，以全体网民为主体，通过某种身份认同，以积极主动地创作媒介文本、传播媒介内容、加强网络交往为主要形式所创造出来的一种自由、平等、公开、包容、共享的新型媒介文化样式。”③在参与式文化兴起背景下，粉丝的创作能力已经成为电视剧传播、出圈过程中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粉丝不再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也可以是传播者，甚至是创作者。《开端》的粉丝群体将自己对电视剧的喜爱转换为创作和传播的动力，为《开端》创作了大量的表情包和流行语，例如“重开”“这局废了”“高压锅警告”“准备药检”等。《开端》的表情包和流行语进一步助推了“病毒式传播”。粉丝积极创造电视剧的“梗”，剧方也积极地回应，开启了“梗”的科普。在“双向奔赴”的互动过程中，更加刺激观众去积极创造“梗”和表情包。

“梗”和表情包的创造与传播更适应当下的新媒体传播过程，不仅实现了观众对《开端》的情感投射，加强了情感黏性，加速了传播过程，而且大大提高了《开端》在粉丝圈层外的传播趣味。相较于完整的剧集传播而言，“梗”和表情包的传播降低了其他群体对《开端》的理解门槛。观众积极地传播《开端》的衍生文本，实现“病毒式传播”，进一步推动《开端》走红。

四、结语

《开端》之所以能够受人关注，正是因为该剧制作团队非常注重剧情创作。该剧通过引人入胜的剧情，让口碑一路攀升。《开端》的成功表明，对内容的打磨、对主流价值观的传递以及对营销手段的考究是网剧成为精品的关键因素。然而，《开端》仍然带有悬疑网剧的“老毛病”。在大结局播放后，不少网友诟病《开端》烂尾。由此可见，悬疑网剧在创作过程中也应该注意，不仅要保证开局的紧张和刺激，还要保证剧情的结尾能够做到“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这也是《开端》给以后的悬疑网剧创作带来的启示。

注释：

①半日闲.“大自制”时代，变现的超级网剧如何引发观众共鸣？[J].互联网周刊,2017(22):40-41.

②吕鹏,张昊鹏.不可见的农民工：表征、消费与电视剧的生产逻辑[J].长江文艺评论,2021(03):33-42.

③周荣庭,管华骥.参与式文化：一种全新的媒介文化样式[J].新闻爱好者,2010(12):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