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微微晃动的钥匙—《伙伴》创作谈
2022-02-18李凤群旅美
台港文学选刊 2022年1期
■ 李凤群(旅美)
时至夏秋之交,昨天,我还是着短袖,今天早上起来,看到窗外叶落温降,周身顿时多了一层凉意,赶紧套上长袖衣。
在这世上,万事有其形其意,有些事,随时可感,比如夏热秋凉;有些事,或因呐喊而知,比如幼时的天亮,鸡啼催醒;比如洪水来袭,敲锣人挥臂长呼;但这世上,有一种事,是悄然无声地生发、展开、进行,等到恍然大悟时,早已为时已晚。
比如成长的痛苦,比如同伴压力,比如行错的路,比如奔跑的方向,如同“疼痛”只有在疼痛发生之后才被感知。
耀祖是我的发小,我们比邻而居,少不更事时,我们情同手足,渐渐长大,我们因家境不同而命运迥异。就目前看,耀祖的余生,恐怕只能在监狱度过了。如今回过头去,在我们童年的时刻,就有一把开启未来之门的钥匙在我们眼前微微晃动。每一个清晨,我们被唤醒,他去放牛,我去上学;每一个黄昏,我们被各自的母亲从堤坝上唤回去吃晚饭,我或有青菜豆腐,他只有腌菜;每一个新年,每一个学期开学的日子,我多是欢喜期盼,可是耀祖呢,现在我能穿越时空,看回去,看到他躲避在无人的墙角暗自垂泪。我甚至能看到他在父亲的棍棒下发抖。因为无鞋可穿,他的脚越长越大;因为文化程度不高,他当兵受挫;因为疏于照管,他早早患上糖尿病;因为要抚养早逝哥哥的孩子,他不得不开着破旧的货车终日在高速路上搏命……此后几十年,他都在发力追赶他的童年小伙伴、他的表亲、他的新朋……每年春节,我们仍会碰着,但是,他过早稀疏的头发,他手上的伤疤,似乎都在诉说童年教育和爱的缺失带来的艰辛和困顿。
这宏大的时代,人们加速向前,以为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殊不知,我们已经跑进无法逃窜的命运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