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阔向海拥

◎黄正平

（南通市委宣传部，江苏南通226018）

一

“纤纤不绝林薄成，涓涓不止江河生。”

从青藏高原的雪山走来，长江穿过高山峡谷，流过千转百回，怀抱千川，尽纳万溪，不弃涓流，集纳、奔流，一路会合，一路蓄积，一路向东，归于大海，这是中华民族容纳百川的精神气象啊。

水润万物。她一路走来，滋润了身后180万平方公里流域的广袤土地，富足了长江子民的一日三餐。长江的儿女，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汲水为饮，灌溉成田，生活安稳自足。她是中国南方的母亲河啊。

万里长江，舟楫以便。长江带来了交流和通畅，她与时间交，与空间通，贯穿西东，纵横春秋，幅地辽阔，通达天下。

同饮一江水，长江的两岸诞生了宜宾、重庆、宜昌、武汉等一座座美丽绝伦的城市。从南京往下，长江下游更是崛起了扬子江城市群：江南，有沪苏锡常镇宁，江北则有通泰扬。

霞光映照南通港湾（顾 华 摄）

在她的怀里，孕育了中国的长江经济带，孕育了经济文化紧密相连的长江三角洲。

缤纷灿烂的长江文明，绚丽多彩的长江都市文明，这是万里长江的造就，这是大江大河的赐予。

二

一条长江，精灵百变。

最窄的黄草峡下峡口江面仅宽250米。流呀流，河床渐渐宽了，水量渐渐大了，万里长途的奔流，千年沧桑的历经，清澈、秀丽的面容，换成了博大、粗犷的样子。自江阴往下，江面逐步开阔。长江如一把军号的喇叭口，向着大海吹响了号角，一路浩浩荡荡，直到江海交汇之处。

万里长江最为开阔处，在哪里？

在江苏的南通。

长江北岸的南通，旧称通州，与北京的通州相对应，习惯称之南通州。如果你从南往北，第一次从江上到南通，一定会面对长江，情不自禁地发出长长的惊呼，继而是深深的感叹：

这是长江？这是长江？！这是长江！

是的，江阔之处乃南通。江面宽阔接近10公里。

气势磅礴，浩浩汤汤，奔流向海，雄伟豪迈——这才是大江之大的模样。

只有足够宽阔，才能容纳昼夜不息汇聚而来的滔滔江水。

江左南通，江右上海。江南、江北，一眼望不到对岸，隔开了远远的距离。

长江把最后的旅程选择在这里，给了长江两岸人民无比的荣耀。

三

谁谓河广？一苇航之。

早上，黄昏，搭船南渡。轰鸣声中，船一离岸，眼前便是不期而遇的江上世界。

劈波斩浪，浩浩荡荡。那才叫大气磅礴，那才叫摄人心魄！

无风的季节，江水如静止的绿色软玉，抑或像柔软的巨幅地毯。

水不像在流，却分明一直在流。没有疲沓，依然雄健。

水墨当前：五山挺立，郁郁葱葱；宝塔高耸，直刺天际。由清晰到依稀，逐渐消失在视野，却依旧在梦中。

南岸的建筑渐渐多了起来、高了起来，虞山凸现在如画的风景框里。

向西望去，晚霞飞舞，船帆点点，勾勒出一幅美轮美奂的渔舟唱晚图。

日出红花红似火。转眼向东，极目远眺下气吞山河。

整条江的大水像是铆足了浑身的劲，只为一个“流”字拼命地向前、向前。

虽阔无边际，却作万里行进最后的冲刺。

大江之尾海之端（许丛军 摄）

面朝大海，东进、东进。

四

人类文明的版图都由江河湖海先天造就。古今中外，在大水并流的交汇之处，从来都是文明的先发地。

江与海交汇的南通，是圣洁流来之地，自然女神与幸福女神手牵着手眷顾的地方。

海岸线不断东移，昔日的海边成了富庶的土地。青墩遗址，透露出5000年文明的丝丝曙光。

光孝塔，见证了千年有余的城市文明。

1903年，从日本考察回来的张謇先生，又一次站到了城西的天生港，他以“通”“达”来命名购置的轮船、上海的码头、航运的公司，长江运输勾连起两岸繁忙的人流、物流。

上海成了南通的大码头。上“上海”，这里是具有国际视野的张謇走向世界的原点。

百年辉煌。江河时代，张謇与南通一起，创造了“中国近代第一城”的历史。

拥有长江总长三十分之一江岸线的南通是骄傲的。

然而，过去南通有江无桥，长江成了空间上的阻隔，南通人好羡慕通衢大城武汉、省会城市南京都拥有长江大桥。

如今，从水路交通的便利，到水上飞桥的便捷，两岸架起的一座座长桥，紧紧挽起了南北大地。

汽车、火车从江上快捷地通过，南通从此天堑变通途。从上“上海”到“北上海”“上海北”，南通由此开创了“好通”的向海新时代。

五

不能不写狼山。

因为，是狼山，昼夜不息地凝视着宽阔无比的江面，见证着历史的沧桑。也因为，国内山峦千万座，叫作“狼山”的仅此一座。

江海交汇处的苏北大平原，没有高山峻岭，狼山这座南通人心中的“珠峰”，其实也才百米开外。

高处览胜景。依江而立的狼山，雄踞在五山之中，有着一马平川上的独特伟岸。她的前世今生，让人追忆，又让人遐想。

由地壳运动与海陆迁移而形成的狼山，距今已有三四亿年。唐代以前就耸立于江中，而周边的江海之水一望无际。宋天圣年间，江水冲积，狼山才与北边的陆地相连起来，成了一座灵秀的傍水山峰。

狼山，她是地理变迁的见证，更是这块土地古老的传说。平原上哪会有狼？于是，让人遐想，狼山便有了诸多的神话故事。传说归传说，她到底叫作了狼山。狼山山体又呈紫色，状如宝玉，于是她又拥有了“紫琅山”的雅称。

紫气东来，春暖花开。

狼山是宗教的山，文化的山。始建于唐朝的广教寺立于山巅，佛光普照，普度众生。南通人都会自豪地念叨：去爬爬狼山，山顶广教寺的香火，既照近、又照远。

待到登临山顶，极目远眺，其气势不能不令人感奋，烟波浩渺，季风无极。

江与海相连，山和水一体，万万千的气象，胜过万万千。转身抬头仰望，悬于山门的对联映入了眼帘：

长啸一声山鸣谷应，举头四顾海阔天空。

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诸多诗篇。王安石游狼山后，发出“遨游半是江湖里，始觉今朝眼界开”的赞叹；文天祥也留下过“狼山青两点，极目是天涯”的豪情。

江山，已融合进了民族的血液、记忆的细胞里。

六

“地止于斯，海始于斯”。葡萄牙诗人卡蒙斯有诗吟罗卡角。

“江之尾，海之端”。川流不息的江水，从南通这里涌向海洋，迈向海洋文明。

万里江海通。叫作江城的城市不止一个，最靠近海的江城那是南通。

风从海上来。有江有海，拥江吻海，就是一座城市的幸运。

滋养于江海大地的儿女们因水而生,因水而美,因水而兴，既有江的雄浑气魄，又有海的博大气度。

他们有一股后浪推前浪的朝气和勇气，把历史推向前，把文明推向前。

历经六千多公里的漫长奔波，长江依然不屈不挠，一往无前，追寻她的极致精彩，在这里完成了她的完美收篇。

七

一城江山的南通。

我们要在江行开阔处，感恩她、致敬她，中国的长江。

那是母亲宽广的自然胸怀，那是母亲博大的文化情怀。

江吻海处的南通，通江达海，通达于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