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选2022,最大黑马在哪国?
2022-02-17谢奕秋
谢奕秋
岁末假期后,最猛烈的疫情风暴刮遍欧美。美国“一周平均新增确诊数”突破每天90万例,人口只有美国1/5的法国,也逼近了周均每日20万例。
疫情仿佛社会生活的暂停键,但政治生活尤其是大选议程,很难取消或推迟。疫情头两年主要国家的大选,已经推出的新面孔并不多,美国的拜登以前是副总统,德国的肖尔茨之前是副总理,都不能算崭新的面孔。但是伴随奥密克戎变异株肆虐,政坛新面孔可能接二连三诞生,甚至出现公认的黑马。
2022年3月,智利新总统加布里埃尔·博里奇将宣誓就职。这个出生于1986年、来自狭长形国家南部边陲的大胡子议员,极力反对矿业私有化,誓言提高特许权使用费,令全球电动汽车行业感受到瑟瑟寒风。
智利是全球第一大铜矿供应国、第二大锂矿供应国,早年积极引入新自由主义,经济发展得不错,近10年每年人均GDP都超过1.3万美元,在南美仅次于乌拉圭。但早在新冠疫情暴发之前,智利长期积累的贫富悬殊问题就被地铁票涨价一事引爆:2019年于首都上演的无法无天的连日骚乱,甚至迫使政府取消了原定在当地举行的两场国际盛会。
新当选的总统博里奇,与那场示威骚乱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但他居然在总统大选第二轮投票中“逆袭”取胜,可见民怨沸腾不是该国少数和暂时的现象。
换个角度看,博里奇最终胜出,与智利现由中右翼执政有关。民怨天然会对当朝一派及其亲缘派系不利,如果智利现在执政的是中左翼,受够了本国近年来经济震荡和2021年11月疫情狂飙的选民,也许会更青睐极右翼候选人卡斯特(他在第一轮投票中得票最多)。
自1990年民主化以來,智利执政的几拨人马都尽量走中间路线,近四届政府更是由中左联盟的巴切莱特和中右联盟的皮涅拉“反复轮流坐庄”,呈现了某种政坛板结化现象。所以,无论是学生运动出身的博里奇,还是父亲曾加入德国纳粹的卡斯特,都不代表智利政坛的传统主流。他俩的对垒,说明智利政治正处于大转型期。
总统决选中,激进左翼在传统左翼支持下(前总统巴切莱特屡屡为并非本派的博里奇背书)战胜了激进右翼,但智利国家长远的政治走向,还要看2022年8月之前新宪法公投的结果。届时,上任不到半年的博里奇能否拿出像样的政绩,对于人多嘴杂的制宪会议能端出什么样的宪法草案,以及公投能否通过,有着潜在的关键影响。
就目前的情形看,智利共和国最年轻的总统博里奇,在下届国会中依旧盟友不多,而外资还在加速撤离,他若要像5年前“法国史上最年轻总统”马克龙一样打开局面,还得翻越许多障碍。毕竟,马克龙当选前有几年担任内阁部长的行政经验,而博里奇只干过两届议员,他最擅长的反政府动员,用于催票可以,很难照搬到行政中。
喊着要“埋葬”皮诺切特版新自由主义的博里奇,还让人想到了1973年死于非命的前总统阿连德。在阿连德执政后期,智利经济政治形势恶化,引发皮诺切特将军政变上台。而在皮诺切特主动下台30多年后,社会重新撕裂的智利,如何避免军队再次干政?
博里奇的成功当选,给2022年竞选的多国非常规政客,鼓足了劲。
法国大选4月举行,预定总统候选人除了马克龙、玛丽娜·勒庞、梅朗雄等“老面孔”,还多了几位新面孔。其中,自称是“2/3默克尔+1/3撒切尔”的共和党提名人瓦莱丽·佩克雷斯,以及立场极右的作家埃里克·泽穆尔,最受关注。
瓦莱丽·佩克雷斯是民调中支持率一度超过马克龙的右派代表。她曾在巴黎政治学院教授宪法6年,后在时任总理菲永手下担任高教部长,短暂任预算部长兼政府发言人,再后来出任法兰西岛大区议会主席。她支持经济自由主义,但在移民问题上立场偏强硬;除了“女性”标签,她是妥妥的传统右派的代言人,实力不容小觑。
埃里克·泽穆尔则是一匹潜在的黑马。作为政治素人,他目前的支持率位居第四,但在前四名候选人中,只有泽穆尔和马克龙是男性。法国总统选举往往要两轮决胜负,往届进入第二轮选举的女性候选人,都被淘汰,或许说明法国人并未准备好接受一位女总统。这给泽穆尔“单挑”马克龙带来一线希望。
马克龙主要依仗的是年轻、中间路线和在任优势,但法国新近冲天的疫情可能毁掉他的防疫政绩。这在临近大选时,后果变得严重。要知道,2018年底“黄马甲”运动曾重挫马克龙的支持率,几个月后他才收复民意失地。而在竞选连任方面,他的两位前任(萨科齐惜败,奥朗德弃选)都不成功。
泽穆尔放言无忌,曾为协助纳粹维稳的法国维希政权辩护,仿佛“老勒庞第二”。在民调进入前四的3位泛右翼总统候选人中,他是立场最极端的;不同于另两人有各自的政党支持,泽穆尔近乎单枪匹马。许多人断言他只是来刷存在感的,但他擅长舆论造势,在佩克雷斯未从共和党初选中出线之前,泽穆尔的民调支持率曾仅次于马克龙。
问题是,年过六旬的泽穆尔在前四名候选人中最老,他凭着当电视评论家累积的人气进军政界,支持率有高开低走的趋势;他的父母都是从阿尔及利亚移民来的犹太人,意味着他本人的“排外”言论(主要针对黑人和穆斯林)有点不自洽;即便他能闯入决选,早前的民调也显示他会以较大差距败给马克龙。
所以,继上届选出马克龙之后,法国再选出一匹大黑马的可能性较小;而在包括巴黎女市长伊达尔戈在内一众新面孔的衬托下,若是法国共和党史上第一位“女性”出线者瓦莱丽·佩克雷斯当选总统,也可谓创造历史了。
菲律宾早年就选出过女总统阿罗约,但她也是从副总统干上来的。现任总统杜特尔特之女莎拉(达沃市市长)若直接竞选总统,难度想必不小。她干脆瞄准副总统之位,而将总统之位留给北方大家族的小马科斯去竞选。南北两个总统家族的后代联手,或能锁定5月大选的结局。
与外界想象不同的是,莎拉即便当选副总统,也不意味着父亲罗德里戈·杜特尔特权力的延续。一是父女二人政见不一,甚至隶属于不同阵营的政党;二是菲律宾的正副总统往往来自不同政党,上台后撕破脸的并不罕见。如果小马科斯当选总统,按宪法只能任一届6年,任内他不必为了争取连任而顾及副手莎拉的感受,更不可能去做杜特尔特的傀儡。
杜特尔特为了延续影响力和免受国际刑事法院调查,也做了种种尝试,比如让亲信克里斯托弗·吴去竞选总统,自己去竞选副总统或是参议员。但这些努力都半途而废。
比杜特尔特小12岁的小马科斯,做过省长和参议员,上届大选时他竞选副总统,败给了与前总统阿基诺三世同属自由党的莱妮·罗布雷多(华裔前内政部长的遗孀,亦称林丽妮)。
一年前,莱妮尚在竞选总统的民调中领先,现在却被昔日手下败将小马科斯甩远。这跟莎拉违背父亲杜特尔特所在“民主人民力量党”的意愿,倒向小马科斯有关。而杜特尔特之所以无力管束女儿,也因执政党已然内部分裂—身为参议员的拳王曼尼·帕奎奥(入赘了南方的杰罗马家族),不支持杜特尔特背书的总统人选,却自己出面争夺总统之位。
为什么莎拉·杜特尔特的选择如此关键?因为,小马科斯天然背负着其父的骂名,而现在的执政党“民主人民力量党”,当初就是建立在反对马科斯独裁政权的基础上。风水轮流转,现在执政党领袖的女儿,居然去支持该党前死敌的儿子,而对方欣然接纳其为竞选搭档,这不恰恰说明小马科斯并非乃父再版,而是扬弃的结果?
其貌不扬的小马科斯,之所以取得人气颇高的莎拉·杜特尔特的支持,原因还在于菲律宾的超级家族政治。菲律宾过去的几任总统,除了来自南方的杜特尔特和影星出身的埃斯特拉达,基本都出自北方的超级家族。第五共和国的首任总统拉莫斯,是前总统马科斯不听话的姨表弟;第三任总统阿罗约,是前总统马卡帕加尔的女儿;第四任总统阿基诺三世,是前总统科拉松·阿基诺之子……第六任总统,难道不该属于“洗心革面”的小马科斯吗?
除非小马科斯因早年的逃税罪行而被取消竞选资格,否则这匹“迟来的黑马”还是被看好入主马拉卡南宫的。
2022年引人注目的大选,还包括一再被推迟的利比亚总统选举,3月的韩国大选,5月或之前的澳大利亚大选,稍后的哥伦比亚总统选举,10月的巴西总统选举,等等。
利比亚总统选举的三名有力候选人,分别是“国民军”总司令哈夫塔尔、民族团结政府总理德贝巴,以及卡扎菲之子赛义夫。因为利比亚独立70年来并无真正的总统大选,此次选举的结果尚难逆料。坊间传闻赛义夫的竞选资格一度被取消,后在埃及斡旋下得以恢复。
韩国的总统选举,基本在执政党的李在明和最大在野党的尹锡悦之间PK。尽管近期尹锡悦因人设崩塌大倒热灶,暂时也还轮不到代表另两个在野党的安哲秀、沈相奵接棒。韩国总统选举不需要第二轮投票,得票第一的直接当选,因此较难出现意料之外的黑马。
澳洲议会选举,则被认为竞争激烈。在野的工党,利用澳海关驱逐德约科维奇事件做文章,民调有持续反超联盟党之势。如果工党上台,其党魁安东尼·阿尔巴尼西将出任总理。
哥伦比亚总统选举的看点是,前左翼游击队M-19成员、首都波哥大的前市长古斯塔沃·佩德罗能否重整旗鼓,挑战年轻的保守派总统杜克。
巴西的大选悬念有限,一般认为前总统卢拉将击败博索纳罗,“回锅”担任巴西总统。若果真如此,拉美的政治光谱将全面偏向左翼。这个“泛左翼版图”将包括巴西、墨西哥、阿根廷、智利、秘鲁、委内瑞拉、古巴、玻利维亚、洪都拉斯、尼加拉瓜等。
还有一国的大选,原本可以定在2023年,但因疫情失控招来问责,有可能提前登场。那就是英国的议会选举。
自2019年12月鲍里斯·约翰逊带领保守党漂亮地赢得大选以来,变异毒株“阿尔法”“德尔塔”“奥密克戎”轮番席卷英国;截至1月15日英国累计确诊数超过1500万,人均下来比美国还严重。近来,因疫情防控上对己对人的双标(如2020年约翰逊出席在首相府花园违规举行的喝酒派对),保守党政府支持率急降,引起关于改选党魁/首相或提前大选的动议。女外相利兹·特拉斯正四处活动,力图成为下一个“铁娘子”。
然而,倘若工党在英国大选中翻盘,新首相将是工党现任党魁、2015年才进入国会的前律师凯尔·斯塔莫爵士。是不是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