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乡下
2022-02-16云兴
云兴
父亲已过80岁了,在家族,甚至老家都是高寿,我做好准备要给父亲办一次“大生”。但是,父亲就像知道我的心思一样,还没等我行动,就从老家打来电话,说:“娃儿呀,今年天气炎热,过生就简单一点儿,你事情多,孙儿孙女们又远在成都、北京工作,不要打乱他们的工作。”
这就是我的父亲,从来只把孩子、家人放在前面,自己的事情永远都放在最后,就像家里那根老扁担,千重万担、风里雨里就靠着它担在肩上,而任务完成之后就静静地立在角落里,甚至蒙上一层层尘土,也从无怨言。
回想父亲的一生,是任重道远、多灾多难的,一心用在全家老小身上。一个人扛起全家的生存、发展重责,一个人发现生活奋斗的真知。父亲敢闯敢干、精打细算,又善于发现商机。他把家里的农活儿和一家老小安排好后,筹集了一些资金,只身从威远县付家湾去了热闹都市自流井“开土淘金”。可以说,父亲是20世纪80年代最早一批敢于到城市开店经营的乡下农民。父亲将开店手续、店面、货物等办理妥当,正常营业后,又招聘了店员。但父亲仍不忘老家的庄稼地,定期回到老家将田地一一种好,再回到沙湾继续管理电器店。
我念完书后,忙着工作、应付各种业务,很少帮父亲照看店面,也更谈不上帮父亲到其他城市选货、订货。别看父亲只是个高小生,可是机敏、果敢,一手算盘打得溜溜转,更有着发现的眼光,因此,父亲的电器业务在当时做得风生水起。当然,我在成都、内江等地闯荡几年后,应父亲的要求回到电器门市,做了父亲的徒弟—一个电器营销商。父亲说,这就是为我准备的店面,见我可以接手经营后,稍作歇息,便回乡下生活了。
但是,20世纪90年代末期到2000年那段时间,农村的生活条件不是很富裕,父母亲又不愿意丢一块土地,插秧、打谷都自己下田干。收获了新的玉米、大米,父母亲才一起又挑又背,从付家湾赶车八十多里地到自贡,让我们吃上了新鲜的米和新鲜的菜。其实,我们有父母创造的财富,在自贡买了房子,一家老小生活富足无忧。可是两天后,我们怎么挽留,父母亲都坚持要回老家,说哪块地玉米没有收完,哪块田要管理水,还要赶去哪户人家送礼。
当然只有大病,才能吓唬住双老。母亲重病,我赶紧接来自贡的医院诊治,父亲自然就到城里,为母亲拿药、煎药,护理得周周全全。还告诉我,社会事务复杂,不要分心,好好去处理;又告诉孙女们,奶奶的病都是老年人的病,爷爷在,奶奶就在,安心读书,用成绩来为奶奶积福。
母亲病逝后,父亲依然坚持在乡下老家付家湾住,一个人生活。2016年7月,父亲在老家摔成重伤,赶紧接来自贡第一人民医院做全面的诊治,经过治疗,父亲基本康复。但是积劳成疾,有的病是根治不了的,最后还是成了老病号。回到老家第二年,父亲又被毒蛇咬伤,医好后,我多次要求父亲到自贡与我们一起生活,父亲还是说回乡下住更习惯。后来,我时间多的时候,一个月回乡下看望父亲几次,有时候一个月看一次。待不了几天,我就被父亲逼着回到了自贡。
我从内心感觉对不起父亲,常跟他说回家的时间少,没有好好照顾他。父亲说,2015年,母亲医病花了近百万,后来,他又重病,前后也花了将近这个数,花销太大了。而且,我每个月给他600元,孙女又给600元,加上过年与农保的钱,每个月有1500多元,用不完。还说,当地比他病症轻得多的人,好几个都去世了,他还活得好好的。因为有我这个孝顺儿子,父亲满意了。父亲每次这样说,我都感到难受。
父亲一直在乡下住,種地收粮、生活起居都一个人,许多时候,说话的人都没有。作为儿子,我的愧疚是一方面,怎么让父亲安心又是一方面。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让父亲来到我们的身边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