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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合力生成机制研究
——基于族际政治沟通视角

2022-02-15常士訚

关键词:族际交融中华民族

常士訚

(北京外国语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北京 100089)

多民族发展中国家独立后,其政治精英都认识到本国多个族体共在的现实、国家建构和政治整合的重要意义,并在宪法和制度上为不同民族群体参与政治生活、协商对话作出安排,但无论从成效上还是可持续性上都存在诸多问题,甚至一些国家的族群出现“裂痕”不断扩大乃至政治整合失败的现象。与之相比,虽然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建立,民族危机不断加重,“人民五亿不团圆”,但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团结奋斗,中华民族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飞跃,各民族共同谱写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篇章。同是多民族发展中国家,为什么有些国家在国家振兴上举步维艰,而中华民族却实现了从苦难走向辉煌?学界从经济学、政治学、民族学等方面进行探讨。本文运用比较政治研究方法,从族际政治沟通角度对当代中华民族合力生成机制①合力即一起出力之意。合力机制指的是形成共同用力的基本原理、结构、功能和相互关系等。多民族国家中不同民族的合力机制涉及驱使不同民族合作、尤其是向心凝聚的基本目标、历史基础、结构和不同民族之间的交互关系等。合力机制的生成有的是经历长期的历史阶段自然形成的,也有的离不开人为的力量,其中因素很多,族际之间、民族群体和国家的政治沟通发挥了重要作用。做一尝试性探讨。

一、战略定位:当代中国族际交往沟通的发展方向

当代民族合力生成机制①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是党的事业、全体中国人民的事业。中国是一个多民族国家,只有通过各民族共同努力、群策群力,才能实现这一宏伟目标。21世纪以来,随着中国的现代化发展,不同民族越来越多地加入到人流、物流和信息流中来。在广州的街头、新疆的闹市、雪域高原、海岛边疆,都可以看到不同民族人员的身影。高速铁路、高速公路和一个个航线的开通,正使不同民族群体成员加入到广泛的民族互动中来。但也要看到,不同族体实际差距的存在也为国外敌对势力留下了可乘之机,他们试图挑拨民族矛盾,制造民族分裂,破坏中国的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以此来遏制中华民族复兴的前进步伐。中国共产党审时度势,提出了“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政策主张。

2010年,胡锦涛在第五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上第一次提出要把有利于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作为民族工作成效的标准之一;在随后的第一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胡锦涛强调要从有利于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出发,完善各项政策和措施。2014年,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谈会上,习近平指出:“要加强民族交往交流交融,部署和开展多种形式的共建工作,推进‘双语’教育,推动建立各民族相互嵌入式的社会结构和社区环境,促进各族群众在共同生产生活和工作学习中加深了解、增进感情”[1]。2014年,在第四次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暨国务院第六次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习近平再次提出:“要正确认识我国民族关系的主流,多看民族团结的光明面;善于团结群众,争取人心,全社会一起做交流、培养、融洽感情的工作。”[2]2021年8月27—28日,习近平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明确提出:“必须促进各民族广泛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在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团结统一,守望相助、手足情深。”[3]

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作为中国话语,有其独特的含义和重点。民族交往是指民族群体间的互动和往来,是民族群体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方式。民族交流是交往的主要形式,涉及信息互换的过程。民族交融是交往交流的本质和目的。交融中的“融”字含有调和、和谐、融合、融洽、其乐融融等含义,表现为一种和谐交往发展的意义。在党的领导人对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表达中,三个概念连在一起,其中重要的是交融。交融绝非是同化意义上的“融合”,因为在“融合”中,原有的个性失去而形成一种独特的新的文化,实际上是同化。这里的交融带有文化涵化之意,即自己原有的文化差异依然存在,彼此各方的文化中又都含有对方的文化因素。双方相互包容、相互理解和信任,形成一种良好的共有精神。交往交流的本质在于交融,也只有发展了民族交融,民族交往交流才会有更强的黏合性作用。

在当今世界,不少多民族国家提出了多元文化主义方案。其中就涉及不同族群之间的交往,但这种交往是基于个人权利的“差异的政治”,此“异”被固化。加拿大和西欧一些国家就是按照这种思路处理族际关系、进行族际沟通的。这种“先扎好篱笆再做朋友”的交往规则给西方国家的社会一体化带来种种“裂痕”。今天西欧国家“一体化”①二战后,欧洲一些国家采取了多元文化主义政策,试图通过该政策使移民接受欧洲文化(同化),融入欧洲文化中。但债务危机后的欧洲出现的一系列问题,使欧洲一些国家的政要发出了“多元文化主义”失败的哀叹。失败已予以证明。对于引进西方多元文化主义思路的国家,这一方案更容易使社会内部的裂痕固化。因“立异”而难“沟通”已经在今天的加拿大、欧洲和一些发展中国家中显现出来。中华民族秉承“和而不同”的传统,坚持“求大同存小异”原则。这个“大同”在当代就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在这一大方向上,只有不同民族交往沟通才能汇成一股强大的集体合力。

中国共产党建党伊始就把中华民族复兴作为奋斗的使命。中国共产党创建者之一李大钊1917年4月就提出:“言大亚细亚主义者,当以中华国家之再造,中华民族之复活为绝大之关键。”[4]次年,他又撰文《东西方文明根本之异点》称“深信吾民族可以复活”[5]。“十年内战”期间,中共对国民党主导的“中华民族复兴论”本质进行了批判,揭露了国民党政府出卖国家、背叛民族、屠杀民众、镇压反帝爱国运动的本质,同时又反复强调“民族解放”“反对日本帝国主义”“民族的革命战争”“中国民族的独立和解放”等主张。抗日战争时期,关于“中华民族复兴”的用语频繁出现在党的领导人的文章中。如1937年12月25日,张闻天、毛泽东在致周恩来等人的指示中提道:“中华民族之复兴,日本帝国主义之打倒,将于今后的两党团结与全国团结得到其基础。”[6]1941年7月7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为抗战四周年纪念宣言》称:四年来全国军民的抗战“奠定了民族复兴的基础,产生了新生中国的雏形”[7]。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夕,毛泽东1949年在《唯心历史观的破产》一文中提出:“伟大的胜利的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大革命,已经复兴了并正在复兴着伟大的中国人民的文化。”[8]1949年9月27日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通过的《共同纲领》确定的国歌中,“中华民族”观念已深入人心。从此,“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人民”“各族人民”等词语成为政治文献的核心概念。改革开放后,“中华民族”“民族复兴”等话语流行起来。1987年10月25日,中共第十三大政治报告《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把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称为“全民奋起,艰苦创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阶段”[9]。此后,党的历次代表大会的政治报告以及《中国共产党章程》,都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作为党奋斗的目标。不仅如此,在2018年3月11日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首次将“中华民族”概念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把“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作为国家建设和发展的目标。

基于这样一个战略定位,2021年8月27—28日,习近平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提出:“必须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高度把握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历史方位,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出发点和落脚点,统筹谋划和推进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3]以此推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促进各民族在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团结统一,守望相助、手足情深。由此可见,中国的族际交往沟通首先是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战略目标上的民族交往沟通,从而形成凝聚力。有这样一个定位,各民族的发展才有最终的方向,各民族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能成为现实。

二、文明赓续:当代中国族际交往沟通的历史传承

当今世界上不少发展中国家的多民族交往都是在一定的历史基础上展开的,正如恩格斯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他们是在制约他们的一定的环境中,是在既有的现实关系的基础上进行创造的。”[10]但人类创造历史的活动是曲折的。就民族发展的历史而言,有的民族兴盛一时,后来走向衰落;有的民族创造了文明,但后来出现中断,如印度、埃及和巴比伦等文明古国都是在外族的入侵中被另一个文明取代。近代以来,西方殖民主义试图奴役殖民地人民,将他们的“文明”输入这些国家,从而改变了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故有的文化、语言和宗教。随着多民族发展中国家的开放,不同文明因素共聚一堂,如果一个国家能够以包容的态度和政策对待不同文明,兼收并蓄,共同发展,在相互学习和交往中彼此嵌入,那么这种多元的文化和多元的文明会转变为国家建设的力量,在不同族体的交往交流中发展出新的国家认同,今天的拉丁美洲国家即为如此。但如果采取势不两立的排斥态度,不同文明以及受其影响的不同族体缺乏沟通和理解,那么极易陷入彼此猜忌和交恶之中,国家认同的建构会曲折、坎坷、步履蹒跚,甚至归于失败。苏丹解体,南斯拉夫分裂,即为前车之鉴。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源自民族交往沟通中的文明涵养。“文明”一词最早出现于中国古代经典著作中。《周易·文言传》云:“见龙在天,天下文明。”孔颖达解释:“天下文明者,阳气在田,始生万物,故天下文章而光明也。”(《周易正义》卷一)显然文明是指社会中光明美好的事物。《革卦·彖传》曰:“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孔颖达疏云:“文明以说者,能思文明之德以说于人,所以革命而为民所信也。”(《周易正义》卷五)此指文明与教育相联系,即文德教化之意思。《同人卦·彖传》又说:“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之正也。”魏王弼、晋韩康伯注:“律健不以武而以文明用之相应,不以邪而以中正应之,君子正也。”(《周易正义》卷二)文明指人的中正行为。远古文献中的“文明”均涉及人们在交往中的道德、教养及人的行为中庸节制、光明磊落等诸多价值。

文明精神在中华民族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得到深刻体现。公元前221年秦王朝以中原地区为中国政治、经济和文化的中心地带。以农业文明为代表的先进的生产方式,在巩固中央王朝的政治体制、推进社会发展中发挥了重要的历史作用。秦王朝推行一系列(诸如车同轨、行同伦、书同文等)社会整合制度和措施,加速了中原地区华夏民族的统一进程,带来“五方之民”交往交流交融的发展。经过长期的积淀,它凝练成一种文化基因。中国历史学家刘庆柱指出:“从‘五帝时代’到夏商周、秦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清,这些不同的时代、不同王朝、不同政治体、不同族属的国家统治者、管理者,坚守着相同的国家文化理念,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国家认同。这种基于国家认同的国家文化就是中华历史文化基因。”[11]国外学者在分析中国时指出:“中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民族国家,而是一个文明国家,而且是大陆文明。”[12]161在中国人的眼里,“‘中国’实则是‘中华文明’的同义词,包括诸如中国的历史、朝代、儒家思想、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家族联系和习俗、人际关系、家庭、孝道、祖先崇拜、价值观、独特的哲学体系……简言之,中国之万物孕育于中华文明。中国人并不像欧洲人那样将国家视为民族国家,而更多看作文明国家”[12]161。显然,在西方的视野中,“民族”是界,谁是圈内人,谁是圈外人,皆以“族”而定。海权论代表马汉指出:“中国人的骨子里都有着和为贵的思想。”[13]122-123以“和为贵”广交天下朋友,是“五方之民”汇集中原,凝聚成中华民族。在历史的发展进程中,“中国曾经历过巨大的混乱、侵略和分裂,但其文明的延续性却得以维持,并长期占据主导地位”[12]162。在这样一种认识中,中华民族(不同民族群体集合而成的共同体)因“文明”而聚集到一起,并代代相传。这与西方民族国家因“同质民族”而成为国家有所不同。

1840—1949年的百余年间,中华各民族同赴国难,在反对帝国主义剥削和压迫中联合起来,为实现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解放前赴后继,终于迎来了新中国的建立。此标志着中华民族不仅有了自己独立的政治形式,而且深藏于这一伟大变革中的中华文明在各个民族的交往沟通中得以发扬光大。

首先,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基础是民族平等。平等既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内容,也是不同民族进行交往沟通的前提。在当代中国,不管民族大小和发展水平如何,他们在政治上、法律上和社会生活中都是平等的。不仅如此,孕育于这种民族平等中的兄弟守望相助之谊、手足相联之情把各个民族镶嵌在一起。在这里,伦理境界和共同情感构成了强大的号召力,胜过互惠平等或偏害共生关系基础的博弈。这样一种文明精神,不仅铸就起不同民族群体间的相互依赖、和谐共生关系,而且为中华民族复兴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源泉。

与之比较,在一些发展中国家,虽然宪法规定了民族平等,但深受西方民族“自决”意识影响的一些族群苟苟于自己的利益,族体间有共存而无“兄弟”之情,彼此间竞争和暗斗,常使国家陷入不尽的内耗之中。在此背景下,国家机体伤痕累累,政治停滞衰败。尽管这些国家的建立为不同族体的“共存”提供了共同的外部形式,但族际间缺乏黏合力,难以成就国之强大。

民族平等原则将所有的民族都纳入中华民族这一大家庭中,共同组成一个“我们”。在中国,由于所有的民族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个成员,各个民族自然会把中华民族视为他们的共同家园和归属。国家通过给少数民族提供更多的公共物品和公共服务,缩小了民族群体之间的差距,使不同民族群体更有能力参与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来。

其次,民族交往沟通是一个动态的相互学习和进步的进程。文明的本质是“人的进步与发展”。不同族体难以解决自身的问题,只有在与其他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中才能解决一些问题,并不断走向繁荣。追溯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中华民族正是在各民族的相互学习和交流中成长壮大起来的。各民族在彼此的互动和不断反思中提高自我,同时又在这种互动中获得对方进步的因子,促进共有文化的进步和提升。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和中国的改革开放为不同族体的平等相待奠定了强大的政治基础。伴随不同民族群体之间日益广泛的交往交流交融,相互学习也更加深入。各个城市以社区为着力点、以保障各民族合法权益为核心,建立了各种工作站。从居住生活、工作学习、吃穿娱乐、婚丧嫁娶等日常环节入手,创新团结共建、牵手结对、互帮互助等形式,开展了各族群众的交流、培养和融洽感情的工作,打造了一批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服务管理示范城市,涌现出宁波北仑“米娜工作室”、南京七家湾“民族之家工作站”、南宁中华路社区“谢大姐暖心屋”、武汉宁松社区“红石榴”志愿服务队等一批城市民族工作品牌[14]。

为推进不同民族群体之间的长期交往,民族地区逐步建立了各类院校,不同民族群体教师工作在一起。一方面,民族地区的教师到非民族地区的各类学校中学习和深造;另一方面,非民族地区的一些大学和学校进行长期对口支援。为了保证民族间学习的可持续性,在国家的支持下,民族地区的中学生进入汉族地区学校学习;汉族地区的学校也派出教师和研究生到民族地区工作和交流。在多民族共同居住的地区,从政府到民间都依托于传统资源建立了各种“学习”性的书院和博物馆,其不仅发展成旅游点,而且成为动态的“学校”。不同民族群体成员在这里接受文化熏陶和价值观影响。在相互学习中,既生成共有的文化素质,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各自的文化构成。

在不同民族的交往中,人员间的交往不断扩展。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出现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不少知青进入民族地区。“一方面,汉族移民往返于边疆地区与内地之间,他们将内地文化引进、传播到边疆地区,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当地的文化习俗、传统观念和生活习性;另一方面,这些汉族‘移民’‘入乡随俗’,将民族地区文化中的文化因子吸收进来。如在内蒙古锡林郭勒东乌珠穆沁呼尔其嘎查插队的北京知青……经过数年的生产、生活交往,这些来自北京的知青对当地有很强的身份认同,都认为自己是‘半个蒙古人’。”[15]

改革开放加速了全国性人口流动。随着不同民族群体经济、社会交往活动范围的扩大,语言学习愈显重要,少数民族内部掌握汉语的人越来越多。西部的汉族流动人口由于工作、交往需要,也主动学习少数民族语言。在观念和生活方式上,少数民族在与汉族的交往中,逐渐引入新的市场观念、知识、信息,市场竞争和合作意识逐渐增强,城市舒适、便捷、时尚、科学的现代化生活方式,对少数民族的行为方式、娱乐休闲、传统服饰、居住建筑、饮食结构、艺术形式等产生深远影响。而汉族在与少数民族的交往中,逐步增进了对各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包括少数民族服饰、传统音乐、风味饮食、特色产品等)的了解、认同与欣赏,并将其化为现代城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随着互联网深入到民族地区,绝大多数的民族地区和乡村村委会的办公设备网络化,村民用上了手机。民族地区与外部世界紧紧联系在一起,民族地区的中小学已采用网络化教学。民族地区的人员与其他民族成员之间有了更多的交往形式。正是网络开拓了他们的视野,改变了他们的观念,先进思想、先进文化、先进观念进入民族地区,精神文明建设有了新的发展。

中华民族复兴需要强大的文明底蕴做支撑。中华文明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源泉已汇集成推动中华民族走向辉煌的力量。观察当今世界,不少多民族发展中国家陷入贫穷和衰败,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文明底蕴不足或七零八落。不同族体间相互隔阂,各怀排斥之心的族体只能“共存”一体(国家)中,但难以形成凝聚力。

三、团结进步:民族交往沟通的国族力量汇集

在当代,不少发展中国家仿效西方国家把“民主制度”和“公民社会”作为实现国家发展的重要把手。在他们看来,这些会“加强政府的合法性,促进制度的巩固和民主的深化”[16]。一些人天真地认为,只要实现了“自由公正”的选举,民主得以巩固,国家就可以实现稳定。然而,现实的状况是一些发展中国家依然被各种“分裂”状态所困扰。所谓的“自由选举”给不少国家带来“选民的分裂”,“民主对话”表层下涌动的是族体的竞争或对抗。

当代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各民族群体参与的一次伟大的、自觉的全民族的集体实践。其中的每个民族群体都以自己的优势和特点参与其中,与其他民族结合在一起,共同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

当代中国的民族复兴是一个涉及千千万万人、面临各种复杂问题的大业。要完成发展进程中的每一个艰巨任务需要各民族力量和智慧相互协同,这就需要不同民族之间交流沟通,既要认识到彼此之间的利益、文化上的差别和需要,也要认识到相同点。既要认识到不同民族群体的局部需要,也要认识到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整体需要;既要认识到当前的利益,也要认识到长远利益。通过不同民族的交流沟通,不仅在精神上“各民族和睦相处、和衷共济、和谐发展”,而且在行动上相互信任,真诚合作,为了全局和全体人民的利益而共同行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加强中华民族大团结,长远和根本的是增强文化认同,建设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积极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17]以认同为基础,民族团结才能牢不可破。

民族团结不仅在于精神和认同,而且处于永不停歇的“奋斗”中。在不断反思中提升自我。不同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提携,优势互补,在克服一个又一个难题中,实现各民族的共同富裕。各民族在团结奋斗中形成一个生机勃勃的整体,在步步为营中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比较而言,在当今世界上,有一些国家长期停滞不前,甚至走向衰败,原因固然很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民族群体之间“你干你的,我干我的”,结果是穷者更穷、富者更富,两极分化。

各民族繁荣发展的本质就是过上美好生活,就是确保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同全国一道实现全面小康。中华民族是一个大家庭,没有民族地区的全面小康和现代化,就没有全国的全面小康和现代化。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加快少数民族和民族地区的发展,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提高把‘绿水青山’转变为‘金山银山’的能力。让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正惠及各族人民,不断增强各族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18]

今天的中国虽然实现了国家向强起来的转变,但不同民族地区还存在着种种实际差别。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基础薄弱、产业层次较低、人才支撑不足、生态保护任重,与东部发达地区比较还有相当大的差距。这些现实的条件都会给民族地区的繁荣和发展带来不同程度的影响,但这一问题并不能阻挡民族间的支持和帮助。在实现小康的道路上,“少数民族一个都不能少,一个都不能掉队”。本着这一精神,在国家和各个地区的全力支持和帮助下,民族地区的经济有了巨大的进步。“今天,内蒙古、广西、西藏、宁夏、新疆五个自治区和贵州、云南、青海三个少数民族人口集中的省份现行标准下贫困人口全面脱贫,28个人口较少民族全部实现整族脱贫。”[17]在文化上,民族文化保护和教育得到保护和发扬。民族地区的中小学教育得到全面普及,并在质量上不断提升。少数民族地区的教师队伍在国家和全国人民的支持下得到加强。《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区域自治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教师法》等法律规定为民族地区培养、补充、培训教师,对民族地区教师给予补贴或适当的照顾,实施师范生公费教育政策、“特岗计划”“国培计划”、援藏援疆万名教师支教计划、“三区”人才支持计划教师专项、职业学校教师素质提升计划、乡村教师支持计划等项目,民族地区教师队伍整体水平显著提升。2018年,少数民族专任教师146.22万人,比2012年增加了25.12万人,比1953年增加了140.18万人、增长了23.21倍[17]。当下,民族地区教育在教师队伍建设上已经得到极大发展。

四、政治机制:当代中国族际交往沟通的组织保证

当代中国的族际交往沟通既是源自不同民族群体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历史,也是中华民族自觉建构的过程。随着新中国的建立,中国共产党执政地位的获得有力地支持和保证了中国族际交往沟通的运行。任何破坏民族团结、有碍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行为都被中国共产党所不容。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只要我们牢记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就没有任何人任何政治势力可以挑拨我们的民族关系,我们的民族团结统一在政治上就有充分保障。”[17]从历史和现实、国内和国际的经验看,“没有坚强有力的政治领导,一个多民族国家要实现团结统一是不可想象的”[18]。

在推进和保证当代的民族交往和沟通中,重要的是党心与民心相通。党将民族群体的利益和所想放在心上。在实现小康社会的路上,以一种任何一个地区、任何一个民族都不能落下的情怀,认真地解决民族地区的问题。民族群体也切实感受到党的关怀。党依靠人民,人民信赖和认同中国共产党。正是在这种党与人民的相互信赖中,民族交往沟通形成了政治凝聚力。

从实现过程上看,党的民族工作是在与民族地区的广泛协商对话中实现的。一方面,要体现民主的原则,在人民利益至上理念的指导下,在各个环节广泛地听取不同民族群体的意见,经过民主的过程,进行正确的集中;另一方面,通过党的自上而下的组织体系,党的领导从中央延伸到基层,到处都可以看到党的基层组织在活动,他们以先锋模范作用影响着一方民众。党组织的存在,使中国的族际交往沟通既有民间和社会层面的交往沟通,更有在党领导下的交往沟通。

在当代中国,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是维护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制度保障。当今世界上不少多民族发展中国家采取民族联邦制、民族自治制度。近代以来的中国在国家结构形式上也曾存在过“联邦制”的选择[19]。但中国共产党从历史和现实、国际和国内的经验中认识到,民族区域自治制度是解决中国民族问题的最佳制度。从族际交往沟通的角度看,从目前的5个自治区、30个自治州和120个自治县的基本格局看,采取的“民族自治与区域自治的正确结合,是经济因素与政治因素的正确结合,不仅使聚居的民族能够享受到自治权利,而且使杂居的民族也能够享受到自治的权利”[20]。

中国采取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反映了中国族际交往关系的历史。五大自治区反映了“五方之民”及其后裔长期互动、交流的格局,各民族相对聚居、相间杂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一个少数民族分布在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少数民族聚居于一个地区,总体上又都与汉族居住在一起,这就使得自治地方的设立形成了多样性。民族区域自治地方也反映出人口历史和现实的特点。历史上,中国的各个民族互动交流,各民族的分布也呈现出分散、杂处的格局。上述状况决定了中国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不可能实现完全的地域与民族统一。

各个民族区域自治地方的自治机构,诸如人大会、政府以及人民政协,同样都是由一定的民族群体的代表或人员组成。他们不仅成为不同民族群体进行沟通的桥梁,而且彰显了民族平等精神。

中国的民族区域自治是在“单一制”国家结构形式中的自治。首先,中国的各个民族地区与国家的关系是部分与整体的关系,各个民族是整个国家不可缺少的部分。民族的利益或是民族地区的利益的发展和实现是在维护国家统一前提下的发展和实现,任何想脱离国家统一这一最高准则而单独发展都是不可取的。同样,族际间交往沟通发展始终都是在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大前提下的交往交流交融。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一些国家总是想通过各种政治的、宗教的、文化的、跨族的渠道试图影响民族地区。民族地区一些极端主义者也想通过投靠外部势力来破坏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民族地区或民族内部的交往可能是在本地区、本民族中的交往交流交融,也可能是跨省的全国性的族际交往交流交融。其涉及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诸多方面,各种复杂的交往关系、利益关系和地方民族认同渗透其中。除了通过民间的关系进行自我调整外,更多的是与党和国家的主导作用密不可分。在此方面,西方采取了多元文化主义国家制度,族际政治上的问题主要与“自由”和“族群权利”、多党政治、族际政治民主以及“法治”密切相关。尤其是“多党政治”中的“反对政治”极其容易带来发展中国家的社会动荡[21],因为以“异”当先势必弱化国家的作用。与之对比,中国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不是单一制框架中的民族区域自治制度,而是与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人民民主协商制度密切联系在一起的。这也决定了当代中国的民族交往沟通同样是处于中华民族这一大前提的民族交往沟通中。

其一,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人民代表大会是当代中国的民意机关,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中国的根本政治制度。在经历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进程后,人民代表大会各项机制和体系得到不断完善,不仅在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而且对协调和处理族际交往沟通关系具有重要的作用和影响。一是聚合职能。不同民族群体代表和全国其他各界的代表汇集一堂,通过广泛的交流和沟通,在民主集中制的基础上形成广泛的共识,并以此为基础凝聚成中华民族的全体意志。二是团结职能。各族人民的代表和其他各界的代表通过参与国家的政治事务,彼此展开深入交流,既能对国家全局有深入了解,也能在交流对比中开阔眼界,在全局中认识到本地区或本民族的特点,打通全局与局部、汉族与少数民族、少数民族与少数民族的沟通渠道,增进了彼此的了解和认识,加强了彼此间的信任、合作,促进了不同民族的团结。三是监督和指导功能。人民代表大会作为国家的最高权威机关,对各级政府具有监督职能。政府在管理和影响民族的交往沟通活动中,接受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或地方人民代表大会的监督。在人大监督下开展不同民族间的交往交流交融工作,从而保证中国的族际交往关系健康稳定发展。

其二,政治协商制度。政治协商制度是指“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各人民团体、少数民族和社会各界的代表,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为组织形式,经常就国家的大政方针进行民主协商的一种制度”[22]。政治协商制度是当代中国协商民主的集中体现。2015年6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加强人民政协协商民主建设的事实意见》明确人民政协是社会主义协商民主的重要渠道和专门协商机构,是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胡锦涛在庆祝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成立55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坚持和完善人民政协这种民主形式,既符合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本质要求,又体现了中华民族兼容并蓄的优秀文化传统,具有鲜明的中国特色。”[23]

人民政协是中国执政党、政府、司法系统与参政党和其他各界人士进行协商治理的重要平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这一政党制度的重要组织形式,发挥着政治协商、民主监督和参政议政等功能。

本文主要从族际政治沟通角度来评价政治协商的价值:

一是民主包容功能。人民政协本身包括了执政党、行政组织、社会各界代表和不同民族或宗教界人士。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人民政协围绕党在执政中提出的大政方针和社会各个方面提出的问题展开充分的协商对话,通过民主的方式向党和国家提出意见和建议。在这种广泛的交流中,民族交往中存在的问题通过社会、政治、经济和文化等诸多方面协商,获得更为科学的政策和解决办法。当然不可否认,民族之间交往也有其独特的方面,同样也可以通过有针对性的调查和协商进行专门研究,提出具体的解决办法。但不管怎样,在一个包容的环境中解决民族交往中存在的问题,正体现了中国解决民族问题的特色。

二是广泛协调功能。在人民政协中,各民族群体既有特殊性方面,也有共性方面,如民族代表可能是某个职业界的成员,也可能是某个民族成员。不同民族群体的成员与其他各界成员之间处在复杂的交往关系中。在长期交往中,其所反映的问题通过人民政协进行表达、汇总、调研和分析。同时,也通过人民政协邀请相关的人士进行讲解、分析,通过媒体和相应的机构做大量的沟通工作,形成政策建议交由党政部门进行有针对性的决策,从而使出台的政策具有广泛性、明确性、针对性。

三是民主监督功能。人民政治协商制度也体现在公开性上。根据人民政协的相关规定,人民政协在举行会议时要有相应的公开报道和各种相关的会议内容介绍,其所涉及的内容要见于媒体。在协商过程中,各种议题所涉及的内容要让代表了解。代表们围绕议题展开广泛的讨论,每个问题都从不同方面反映了民众的期望和要求。政府和执政党成员在场对共同的问题展开充分的讨论,议题要通过协商对话的方式提出,供对方参考。在这一过程中,族际交往难免存在各种矛盾,甚至会出现误解。民族群体的代表将意见和建议提交到人民政协。人民政协这一平台上,既有党政机关所提出的问题和解决方案,也有民族群体代表在一些问题上的认识。各方通过民主对话,寻求一种合力解决的方案。

四是科学决策功能。人民政协也是党和政府进行科学决策的重要部门。不同民族群体交往沟通中总要产生种种希望、要求。同时,作为党政部门也会提出不同的政策构想,以供政协代表讨论。这些自下而上和自上而下的互动交流汇集到政协会议上,各方代表群策群力,超越各自的局限,进行全面深入的讨论,通过恳谈、讨论、提案等多种形式,让各方的观点互相交锋,逐步澄清决策信息、修正最初观点,避免随意性、模糊性和盲目性,使各方代表,其中包括不同族群的代表在决策中达成共识,大大提高了党和国家在制定政策上的科学性和准确性。

其三,基层自治制度。中国的基层社会实行城乡分治的治理体制。城乡基层群众自治制度是中国特色的基层社会治理制度,其在促进中国民族交往沟通方面同样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当代,中国民族交往沟通不少发生在基层社区中,不少事务与民族群体内部的日常生活联系在一起。一方面,发生在基层的交往沟通是处在党和政府组织体系中的交往沟通,作为基层组织的社区或村委会有着管理和协调民族群体内部各种关系的责任;另一方面,由于民族群体内部的成员之间以及民族群体与其他民族群体成员之间的各种利益交织在一起,因而他们更希望通过直接民主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利益和政治要求。由此可见,“官治与民治”[24]不仅关系到中国基层社会制度,也关系到民族群体内部成员以及不同民族群体成员之间的关系。在这两种关系中,官治和民治二者互嵌影响着初级社会中的民族关系发展。新中国建立后,基层自治制度经历了曲折的发展历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基层群众自治有了新发展,这为初级社会中的民族和谐发展和巩固奠定了良好的政治条件,因而构成了中国政治制度的一个优势。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坚持和完善基层群众自治制度,发展基层民主,保障人民依法直接行使民主权利,切实防止出现人民形式上有权、实际上无权的现象。”[25]这一论述说明了基层组织对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

结 语

在当代,任何一个多民族国家都处于内外多元因素相互依赖的关系中,如何处理多元与一体的关系涉及一个国家的凝聚力。民族之间的交往沟通成为凝聚力生成的重要环节。良好的沟通有助于实现民族群体的相互理解和支持,形成合作和一致性行动。反之,彼此相互猜忌和隔阂,常使国家陷入内耗之中,“裂痕”就会成为域外敌对势力进行离间的手段。

与之不同的是,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一个重要经验就是在社会主义制度基础上发展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关系,不同民族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石榴籽一样紧紧地抱在一起。不同民族团结奋斗、共同繁荣发展,有力地促进了整个中华民族的进步和发展。各个民族过上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实践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理想推进相得益彰。在中国共产党领导和中国政治制度的保障基础上,民族群体间的交往沟通使各民族群体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征程中形成合力。上述比较说明:合力薄,民族衰;合力厚,民族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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