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印博士”邓小平

冯知味

1920年9月11日，上海黄浦江畔。一艘开往法国的“盎特莱蓬”号邮轮即将起航，一位个子不高、稚气未脱的四川少年格外引人注意，他将历经39天艰辛的海上航行，带着对“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兰西的无限憧憬，开启一段新的人生旅途。他便是日后我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

邓小平，原名先圣，学名希贤，1927年改名为小平，四川广安县人。受“五四”运动影响，在广安县中学读书的邓小平开始有了朴素的爱国主义思想。

1919年秋天，他考入重庆留法勤工俭学预备学校，经过一年的紧张学习，年仅16岁的邓小平顺利通过了法国驻渝领事馆的选拔考试，成为这批毕业生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1920年10月21日，在华法教育会的安排下，邓小平来到法国西北部诺曼底地区的巴耶中学学习法语，五个月后，由于带来的钱已经花光，邓小平不得不离开学校，开启他在法国长达四年多的“勤工”生活。

邓小平先后在法国施奈德工厂、哈金森橡胶厂、雷诺汽车厂做工。施耐德工厂至今保存着邓小平的做工档案，在招工登记卡上，清楚地写着：“邓希贤，16岁，工人编号：07396，进场注册日期：1921年4月2日，由哥隆勃中法工人委员会选派，来自巴耶中学。”

邓小平在施奈德工厂做的是轧钢工，轧钢工的工作就是把烧红的铁，经机械压成各种形状的铁条后，用长把铁钳拉起来拖着跑，从平台的一端拖向另一端。这项工作的劳动强度极大，又极其危险，稍不小心摔在热轧的钢材上，就会被烫伤或砸伤，邓小平就不止一次地受过伤。这个工作被形象地称为“拉红铁”。

可以想象，这对于初出校门、尚未成年、身材矮小的邓小平来说，实在是不堪重负，而且他一个星期要工作50个小时，甚至更长，日工资却只有6.6法郎，远远低于学徒工。

拉红铁的工作像极了当时在勤工俭学生中流行的一段顺口溜：“做工苦，做工苦，最苦莫过‘马老五’（杂工），舍夫（工头）光喊‘郎德舅’（音译咒骂人的话），加涅（赚得）不过‘德桑苏’（音译10法郎）”。近一个月的勤工实践，使邓小平初次感受到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病，尝到了做工所受到的残酷剥削。

邓小平就是在这种贫困、不安定的环境下投身政治活动的。当时的法国工人运动蓬勃发展，马克思主义和其他各种社会思潮广为流行，一批先进的留法勤工俭学生先后接受了马克思主义而走上革命道路。

1922年，在哈金森工厂做工期间，邓小平与他们有了更多接触，开始阅读《新青年》《少年》等进步刊物，积极学习马克思主义。

1923年6月，邓小平加入旅欧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来到周恩来身边，协助编辑发行党团机关刊物《少年》月刊（1924年改为《赤光》半月刊），这是他留法生涯的重要转折点，从此，他从一名勤工俭学生转变为信仰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战士，并和周恩来结下了一生的深厚友谊。

共青团旅欧支部设在巴黎意大利广场附近戈德弗鲁瓦街17号一家廉价旅馆里，这是一间仅仅5平米的“斗室”，还兼做周恩来的卧室，除去一床一桌一椅，再无其它家具。

邓小平在这里主要负责刻版、油印工作。由于党团经费有限，他要到附近的工厂里打零工，工余时间把同志们撰写的稿件整理后，再在蜡板上认真地刻写。他经常和同志们工作到深夜，吃饭常常是几片面包加一些蔬菜，有时连蔬菜也没有，只有面包和热水。睡觉就只好打地铺了。

由于邓小平字刻写的清晰、有力，油印的清楚漂亮，同志们送了他一个“油印博士”的雅号。

与此同时，邓小平以“希贤”本名，在《赤光》上发表了《请看国际帝国主义之阴谋》《请看反革命的青年党人之大肆捏造》《请看<先声周报>之第四批造谣的新闻》等文章，同帝国主义、中国青年党等展开论战。

1924年7月，周恩来奉调回国，邓小平被选举为旅欧青年团领导成员，并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担负起中共旅欧党团组织领导的重任。

1925年初，他离开巴黎奔赴里昂，担任当地党团組织领导人。

1926年1月，在声援国内“五卅”运动的巴黎群众集会上，邓小平发表了“号召同苏俄政府友善反对帝国主义”的演说，这引起了法国警方的注意。

1月7日，邓小平和傅钟、李卓然、邓绍圣等20人离开巴黎，奔向列宁的故乡。就在邓小平等离开巴黎几个小时之后，一群法国警察闯进了他的住所，在房间中发现了《中国工人》《孙中山遗嘱》《共产主义A B C》等共产主义宣传册，以及两架带钢板和滚筒的油印机和几包印刷纸。而那张没有发到邓小平手中的驱逐令，至今还静静地躺在法国外交部的档案馆里。

1920年10月到1926年1月，邓小平在法国生活了五年。这五年的求学、做工和参加革命斗争的经历，使邓小平从一个单纯少年成长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五年的法兰西岁月磨炼了他的意志，培养了他乐观务实的工作作风。对资本主义国家的切身体会，开阔了他的国际视野，培养了他的世界眼光，为他日后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