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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温和地退入家庭

2022-02-14沙尼·奥加德

看世界 2022年2期
关键词:露易丝世纪职场

沙尼·奥加德

露易丝22岁时从英国一所顶尖大学的俄罗斯研究和政治学专业毕业,第一份工作便是在一家丹麦公司的英国总部担任市场经理。这位聪明、能干、有抱负、俄语流利的新员工很快就得到了公司的赏识,工作几个月便被晋升为公司在俄罗斯的运营经理。

虽然工作需要大量跨国出差,还有一次长达两年的外派,但露易丝“十分中意:工作特别忙,特别有挑战性,让我获益匪浅,从各个方面来讲都是”。12年来,公司就像她“自己的家”一样。“斯堪的纳维亚的机构普遍非常先进,思维意识非常超前。”她告诉我。回忆完20世纪90年代末到21世纪初这段自己作为年轻职业女性的满意人生,露易丝顿了顿。“但那都是我女儿出生以前的事了。”她说。

露易丝的停顿,以及后来收回一开始的说法—要不是因为有了孩子,她“明显”能享有回报丰厚的事业—透露出一种深层的矛盾。她体会过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女孩力量”论和“新性别契约”许诺给西方受教育妇女的满足感、赋权感和独立性。

露易丝这代妇女从中小学、大学到参加工作,一直被鼓励学业有成、事业有成,她们自己也预设所有这些领域都奉行性别平等的准则。因此,对露易丝来说,显然—与她育有六个孩子而从未做过有偿工作的工人阶级母亲不同—她能够而且应当在有了孩子之后继续享受有经济回报,并能获得个人成长的职业生涯。然而在露易丝和其他像她一样的妇女看来,诱人的“新性别契约”在现实中远没有那么顺理成章。

她这代的妇女“意识到那是痴心妄想……而且根本实现不了”,露易丝非常沮丧地反思道。“新性别契约”事业家庭两手抓的“愉快”要求与实施困境之间的矛盾,就是(文化)再现与实情之间的矛盾。

我采访的妇女大多和露易丝一样,感到自己的实际生活与她们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及后来人生中所接触到的文化、政治和政策信息之间有着巨大的落差。她们所讲述的自身经历尤其强烈质疑了妇女、家庭和工作的文化及政策建构中两个关键且互相关联的概念:选择与自信。

然而,再现与实情之间的脱节,并未使这些竭力追求却未能实现这一理想的女性排斥它们。相反,这种选择范式和我称为“自信文化”的假想,牢牢框定了她们对自己经历的认知。要她们用“选择、野心和自信”之外或与之相反的说法为自己的经历辩白,很难。

20世纪80年代以来,事业兴旺而家庭美满的女强人形象,已大面积取代了五六十年代英美杂志、广告、指南类书籍、报刊和电视节目中流行的快乐主妇形象。那种轻松顾全母职和事业的“超级妈妈”,是20世纪80年代晚期文化视野中最典型的形象。

这些从事专业工作的职场妈妈形象似乎既反映又推进了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到80年代至90年代末最为显著的巨大历史。变迁,即劳动人口中女性(尤其是中产阶级妇女)就业率的大幅增长。

因此,过去数十年间的再现和妇女经历似乎说明了同一个事实:在老一辈妇女的不懈斗争下,如今的女性可以选择同时拥有成功的事业和美满的家庭。个人自由、选择、个人主义和能动性的理念激发了越来越多对于妇女、家庭与工作的讨论和建构。从更大范围上说,它们已成为女权运动及其政治主张的核心概念,并且同“我们独立、自由、自主;我们有选择,而且按自由意志做出选择;因此,我们个人对选择后果负全部责任”的“经典美式信念”紧密相连。

正如社会学家谢利·布金(ShelleyBudgeon)所指出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女性主义政治已经转向了所谓的“选择女性主义”。它的关键特征之一是“这样一种观念,认为过去有些结构性因素,系统性造就了各种伤害妇女的不平等社会关系,但现在它们已基本被克服……这就意味着,男女人生中所有余留的差异,都可以用个体有意做出的选择来解释”。因此,选择女性主义的根本目的,在于鼓励和认可女性个体的个人选择。

尽管快乐主妇或超级妈妈形象尚未脱离公众的想象,但在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其他类型的女人理想似乎已然风行了起来。其中,妇女能按个人意向自由选择人生道路、随心所欲地一边享受弹性工作一边带孩子的理念,遭到了越来越多的抨击。

《大西洋》月刊2012年刊登的由美国外交政策专家安妮-玛丽·斯劳特发表的题为《我们为什么不能拥有一切》(“WhyWomenStillCan'tHaveItAll”)的文章,就系统地阐述了这一争议。斯劳特用亲身经历(曾为美国国务院政策规划司首位女司长,任满两年后决定离职)说明了长久以来美国在职妈妈面临的职场文化障碍,因为后者视职业发展优先于家庭。

斯劳特揭示了关于选择的漂亮话不切实际,呼吁莫再指责妇女未能做出或实现正确的选择。她力称,除非职场规范和成功职业路线的观念发生实质性转变,不然虽有野心却选择止步青云之途的女性可能会远多于男性。

次年出版的《向前一步:女性、工作及领导意志》迅速占据了美国和欧洲畅销书排行榜的榜首,在书中,Facebook的首席运营官谢丽尔·桑德伯格以她作为成功职业女性和母亲的大量亲身经历为例,聚焦阻碍妇女取得职场成功和进步的“社会竖立的外部障碍”。

她描述了自己在进入大公司顶层道路上遇到的不安、脆弱和挑战,强调,“个人的选择并非总像看上去那么个人”,并揭露了女性关于工作和家庭的决定是如何受到社会说法、压力、家庭期望和职场规范影响的。

她们提倡摒弃拥有一切的理想化超级妈妈形象,转向更具自我反思性的探讨:拆穿拥有一切的神话,并承认妇女在工作和家庭方面的选择从来不是完全自由、自主和仅由个人掌控的,她们呼吁在体制、社会和文化层面做出一些改良,包括亟须挑战性别刻板印象,发展出妇女其他的成功形象,以及设计和实施以加强职场性别“多元化”(比“平等”更贴切)为目标的公司层面改革。

(本文获出版社授权,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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