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的背后，是缺乏安全感

李迪

故事發生在三年前。

那天，我坐高铁回家，途中上来一个年轻的妈妈，怀里抱着的小儿子已经入睡，手里拎着一个包，还带着一个约四五岁的女儿。女儿一上车就说：“妈妈，我想睡觉。”

妈妈头也不抬说：“如果你睡觉，我就把你给扔了。”

女儿一愣：“妈妈，你刚才不是还说你爱我吗？”

妈妈：“我爱你是因为你听话，如果你不听话，我干吗要爱你？”

女儿呆了，过了一会儿，她又不甘心地说：“妈妈，你刚才都亲我了。”——小小的孩童，希望妈妈爱自己是因为她值得被爱，而不是因为她听话。

然而妈妈毫不留情：“我亲你也是因为你听话。如果你不听话，我为什么要亲你？你都看见了，弟弟已经睡着了，我们马上要下车，我还拎着一个包。如果你也睡着了，我不扔你扔谁？”

妈妈振振有词，小姑娘不作声了。但我能感觉到，她是怎样的不安又无助。此后，她也许会有一个念头：妈妈爱我，是因为我听话;如果我不听话，妈妈就不再爱我了……

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很容易走到两个极端。

第一种是她会养成讨好型人格。她认为：我只有听话懂事，才能获得爱。因此，她不会拒绝别人，就算自己累到腰酸背痛，别人让她帮忙，她也会答应。她习惯了委曲求全，却不会拒绝，也不清楚自己不开心的原因。现实中，很多女孩子聪明好学，却没有开拓精神，这与她们从小缺乏安全感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创新总是对旧有事物的背叛。当全世界的人都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有个女孩子的样子”时，她敢闯荡世界、做出一番事业吗？她不敢啊。

第二种是她到了叛逆期，想要做自己时，爸妈给她的爱，她也会拒绝。她的内心想的是：“你对我好，是为了让我听话。现在我长大了，我不想听话，所以你对我的好，我可以不要。”家长会纳闷：这个孩子小时候特别懂事，为什么上了初中就不听话了……为什么长大就不听话了？是因为她在五岁的时候，你就给她埋下了不听话的种子啊！这样的孩子一心想做自己，因而会愈加“叛逆”。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向前一步》，作者谢丽尔·桑德伯格认为，女性之所以不敢放开自己的脚步追求梦想，更多的是出于内在的恐惧和不自信。而这些束缚，是从小被家长、亲戚甚至教师，一天天给她们捆上的。

几年前，我遇到一位深圳的小学女教师，一边听我的讲座（那天主要讲童年的经历对学生的影响），一边流泪。后来，她给我微信留言说：“李老师，我心中住着一个很自卑的小女孩。一旦在多于三个人的场合交谈，我即使前一刻有很多想法表达，但轮到我的时候就头脑空白、噤口无言。我不习惯被关注，就像盘底的洋葱一样，偷偷地隐藏自己。但是我又渴望被关注，所以在生活中、工作中总是不断纠结……”询问得知，原来，她小时候活泼开朗。有一次家里来客人了，她又说又笑，她的爸爸忽然沉下脸说：“一个女孩子，疯疯癫癫算什么样！”从此，她就认为女孩子在人前讲话是不好的……就算当了教师，她的父亲已经变老，她心头的那个结依然解不开。

从高铁上的小女孩到讲座上流泪的女教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是怎样长大的呢？这样的情况是不是感觉非常熟悉、身边比比皆是呢？自体心理学有一种说法，我特别认可：一个孩子爱哭，说明他对父母抱有希望;他伤心了也不哭，说明他对父母绝望了;如果他变得非常懂事，说明他深度绝望了。很多女孩小时候性格也是千差万别的，但是她们在碰触到无形的规则之后，慢慢地找到了“合适”的形状。这就是我们说的“长大自然就文静了”“越大越有女孩的样子了”。

很多女生确实比男生更加乖巧懂事、敏感细心。我想除了生理特点，主要是她们本能地希望凭着乖巧懂事获得爱、获得安全感。亲爱的读者，我们是不是该从这个角度，深刻反思一下呢？

（本栏责编 莫 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