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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中“誓”对汉魏檄文的影响

2022-02-13任竞泽

关键词:尚书句式文体

王 楠,任竞泽

(陕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尚书》“誓”与汉魏檄文都具有鲜明的文体特征。《尚书》“誓”用于战前誓师,君主通过“誓”振奋军心,鼓舞士气。檄文是古代散文中产生最早且实用性最强的文体之一,广泛用于军事战争前的征召、晓谕或声讨,汉魏时期檄文创作进入高潮并基本定型。汉魏檄文与《尚书》“誓”在文体内部存在诸多相似之处,《尚书》“誓”对汉魏檄文的写作影响深远。

一、“誓”与“檄”的文体特征

《尚书》所处的年代纷争不断,军事战争是国家政治生活的重要内容。在出征之前用于晓谕众人并显示军威的“誓”在《尚书》中占据大量篇幅。《书·大序》将《尚书》文体分为典、谟、训、诰、誓和命6类。孔颖达在《尚书·尧典》题目下注有一疏,将《尚书》的文体分为典、谟、贡、歌、训、诰、誓、命、征和范10类。无论六体之说还是十体之说,“誓”都被划分为一种独立的文体。今文《尚书》中以“誓”命名的篇目有《甘誓》《汤誓》《牧誓》《费誓》与《秦誓》,古文《尚书》中另有《泰誓》上中下3篇。“誓”多用于战前,《尚书》的8篇“誓”中,只有《泰誓》是战后秦穆公对战争失误的总结。至《尚书》篇章写定之时,“誓”已在长期使用中不断成熟,逐渐脱离了最初的原始祭祀形态,其功能演变为专门应用于“整设师旅,进退师徒”“用之于军旅”以及“誓军旅”的一种形式[1]。“誓”在结构上可分为以下几部分:简洁的开头介绍战事背景、帝王向其军士致辞、列举敌方罪行、帝王宣称执行天命、儆戒军士完成使命以及制定赏罚政策,“誓”要严格遵循上文所列的顺序。开头部分常使用感叹词“嗟”;文中对第一人称代词和第二人称代词使用频繁;并列结构多使用“左……右……”“汝不恭命……汝不恭命……”和“用命……弗用命……”;均使用“恭行天之罚”表明正义性。此外,“誓”在句式上呈现出“整句与散句并行,并且整句更加突出”的特征,其中四言句式的使用频率最高。正是由于这种句式特点,“誓”在行文中表现出强烈的节奏性。在修辞手法方面,“誓”多使用对比、夸张和用典的艺术表现手法。

檄文是古代的一种军事性文告,是古代在从事征伐时的一种声讨性的文字[2]457。檄文的形成最早可追溯至西周,刘勰《文心雕龙·檄移》载曰:“至周穆西征,祭公谋父称:‘古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3]377《国语·周语上》对此有详细的记载:“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兵。夫兵,戢时而动……于是乎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徵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4]“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乃檄文的起源。早期檄文在战国时期颇具体制,《文心雕龙·檄移》载曰:“齐桓征楚,诘苞茅之阙;晋厉伐秦,责箕郜之焚;管仲吕相,奉辞先路;详其意义,即今之檄文。暨乎战国,始称为檄。”[5]240刘勰归纳出上述“诘苞茅之阙”“责箕郜之焚”和“奉辞先路”3例均为声讨对方的文字,都是战争发动前的文书,这已符合檄文初期的特征。至汉魏时期,檄文成为一种正式的文体。此时史籍保存下来的檄文并不多,其中比较经典的檄文为隗嚣《移檄告郡国》、司马相如《谕巴蜀檄》和陈琳《为袁绍檄豫州》等[6]。刘勰在《文心雕龙·檄移》中详尽论述了檄文的文体特征,檄文在魏晋时期基本定型。发展成熟的檄文一般由3部分组成:开篇总领全文,阐述本文立论的观点;之后展开论述,说明本方之善德与正义性,揭露对方罪恶并分析形势;结尾劝降,力图劝说对方“识时务”。在使用时间上,檄文发布于战争开始之前,用于制造声势;在语言修辞上,檄文语言刚健直接,富有感染力,使用对比、夸张、比喻及用典等手法增加文章的说服力;在文章风格上,檄文表现出“事昭理辨,气盛辞断”的风格;在文体功能方面,檄文直接应用于现实的政治军事活动,为实现某个政治集团的政治或经济利益服务。此后的檄文创作都以魏晋时的创作标准为主。

郭英德认为:“一种文体的基本结构,犹如人体结构,应包括从外至内依次递进的4个层次,即体制、语体、体式和体性。”[7]9《尚书》“誓”对汉魏檄文的影响也可以分为这4个方面。

二、体制的影响

“体制是指文体外在的面貌、形状、构架。”[7]9《尚书》“誓”对汉魏檄文在体制上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两方面。

(一)句式特征

《尚书》“誓”呈现出“整句与散句并行,整句更为突出”的句式特征。在整句中,二言、四言、六言及八言均有使用,其中较为突出的是四言,可见四言句式是“誓”篇章的首选。如《尚书·甘誓》一文中,整句的使用十分频繁,占据了文章一半以上的篇幅,如“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8]93。同时,这篇“誓”也表现出以四言句式为主导的特征。《尚书》中一些“誓”的篇目甚至出现四言句式长篇连用的情况,如《尚书·汤誓》:“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8]97;《尚书·秦誓》:“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违,我尚不欲。”[8]346这种以四言句式为主导的整体特征使得“誓”的篇章产生了紧凑的节奏感,也方便诵读。

汉魏檄文继承了《尚书》“誓”的句式特征,表现为整句与散句相结合,并大量运用四言句式。如陈琳《为袁绍檄豫州》呈现出整散兼行的特点,文中有较多的整句,“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故非常人所拟也”。且文中还有大量的散句,“操又矫命称制,遣使发兵,恐边远州郡过听绐与,强寇弱主违众旅叛,举以丧名,为天下笑,则明哲不敢也。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书到,荆州勒见兵”。作者在这篇檄文中对四言句式的运用也十分显著,如列举曹操罪行的部分完全由四言句式构成:“操便放志,专行胁迁,当御者禁,卑侮王室,败法乱纪,坐领三台,专制朝政,爵赏由心,刑戮在口”;指责曹操父亲时“乞丐携养,因赃假位,舆金辇璧,输货权门,窃盗鼎司,倾覆重器”,都是形式整齐的四字句式。此外,隗嚣《移檄告郡国》也表现出四字句并排的特点:“尊任残贼,信用奸佞,诛戮忠正,覆案口语,赤车奔驰,法冠晨夜,冤系无辜,妄族众庶。”此篇檄文也将整句和散句相结合:“盖天为父,地为母,祸福之应,各以事降。莽明知之,而冥昧触冒,不顾大忌,诡乱天术,援引史传。昔秦始皇毁坏谥法,以一二数,欲至万世,而莽下三万六千岁之历,言身当尽此度。”《尚书》“誓”对檄文体制在四言句式的运用和整句散句相结合方面影响深远。可以讲,四言句式在檄文的频繁使用一定程度上为檄文的四六化及骈体化提供了句式基础,使后世檄文创作呈现出骈散结合的特征。

(二)结构框架

如前文所述,《尚书》“誓”的结构框架可分为6个部分。具体而言,“誓”的结构框架可以进一步划分为3个部分,一是“何”,二是“为何”,三是“如何”。第一部分说明文意,即作文所为何事;第二部分阐明理由,即为何要做这件事;第三部分制定计划,即如何制定赏罚或策略等。如《尚书·汤誓》第一部分为讨伐夏桀,第二部分为“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8]97,第三部分是“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8]98;再如《尚书·牧誓》第一部分为“与商战于牧野”[8]138,第二部分为“古人有言……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8]140,第三部分是“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其于尔躬有戮”[8]140。

汉魏檄文框架结构也可分为3个部分,第一、二部分都与《尚书》“誓”完全相同,第三部分有所变化。如陈琳《为袁绍檄豫州》第一部分:“左将军领豫州刺史……光明显融,此则大臣立权之明表也”,开篇提出行文目的;第二部分:“司空曹操祖父中常侍腾,与左悺、徐璜并作妖孽……为天下笑,则明哲不敢也”,叙述曹操恶行,表明行事缘由;第三部分:“即日幽、并、青、冀四州并进……咸使知圣朝有拘逼之难,如律令”,号召天下忠臣贤良采取行动,共同讨伐曹军,这与“誓”第三部分的“制定赏罚或策略”相比有所变化。再如钟会《移蜀将吏士民檄》前两部分也是说明行文目的并表明行事缘由,第三部分相对于“誓”也有所发展:“蜀相牡见禽于秦……其详择利害,自求多福。各具宣布,咸使闻知”,将“誓”中制定奖罚政策的部分变为“劝降”。由此可见,汉魏檄文的结构框架也可以分为“何”“为何”以及“如何”3个部分。因此,《尚书》“誓”的结构框架对汉魏檄文产生了影响。

三、体式的影响

体式,指文体的表现方式[7]9。《尚书》“誓”对汉魏檄文体式的影响主要表现在“誓”为檄文提供了早期的公文写作示范。公文是古代朝廷或官府通常所使用的公事文[2]438。《尚书》是最早的公文合集,对后世公文的起草有重要的指导作用。

《尚书》“誓”呈现出公文表意清晰与严肃庄重的特点。“誓”的表意清晰表现为文字平实、装饰较少和直抒己意[9];“誓”庄重的行文风格则是展示行政机构权威性的需要。如《尚书·费誓》:“嗟!人无哗,听命。徂兹淮夷、徐戎并兴。善敹乃甲胄,敿乃干,无敢不吊!备乃弓矢,锻乃戈矛,砺乃锋刃,无敢不善。”[8]340鲁公伯禽直接命令将士整备装甲并准备战斗,语辞直接不隐晦,显示出周公长子话语的权威性。又如《尚书·甘誓》:“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8]39在此夏启直接阐明自己讨伐有扈氏的目的与意图,语言严肃,藻饰较少。

汉魏檄文继承了《尚书》“誓”的公文写作特点,表现为“露板以宣众,不可使义隐”[5]248。汉魏檄文是一种晓谕天下的文书,叙述平直,语辞直白严肃,这直接受到“誓”的影响。如钟会《移蜀将吏士民檄》:“施德百蛮,而肃慎致贡。悼彼巴蜀,独为匪民,愍此百姓,劳役未已。”钟会对蜀地人民进行批评,行文严肃,文辞明白易懂。又如《移檄告郡国》一文中,隗嚣直接痛责王莽“慢侮天地,悖道逆理,鸩杀孝平皇帝,簒夺其位。矫托天命,伪作符书,欺惑众庶,震怒上帝,戏弄神祗”。檄文的这种直言其事且露骨批判的表现方式有助于激起军士的斗争意识,从而达到振奋军心的效果。因此,刘勰在《文心雕龙·檄移》中强调:“若曲趣密巧,无所取才矣。”[5]248同时,檄文也遵循公文严肃庄重的范式,从而体现出行政机构的权威性。

四、语体的影响

郭英德认为:“不同的文本语境要求选择和运用不同的语词、语法、语调,形成自身适用的语言系统、语言修辞和语言风格,由此而构成一种文体特定的语体。”[7]9《尚书》“誓”通过使用对比、夸张和用典等手法,提升了文章的感染力,这对檄文的创作具有指导意义。

《尚书》“誓”使用了对比、夸张和用典的手法,增添了文章的文采,也更易于被接受。如《尚书·泰誓》:“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8]435武王引用“夏桀违背天意,于是上天降下废黜夏桀命令”的典故来说明天命难违。《尚书》“誓”作者在言及对方过错和说明己方德行时都使用了对比和夸张的手法,突出本方的正义与对方的残暴。再如《尚书·泰誓》中叙述己方“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和“予小子夙夜袛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厎天之罚”[8]431,而对方“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与“牺牲粢盛,既于凶盗”[8]431,周武王对比双方德行,突出了自己的正义。在论述过程中,语辞绝对,且带有夸张的成分。

《文心雕龙·檄移》载曰:“凡檄之大体……标蓍龟于前验,悬鞶鉴于已然。”[5]245檄文作者也常使用用典的修辞手法。如《移蜀将吏士民檄》一文,“古之行军,以仁为本,以义治之。王者之师,有征无战。故虞舜舞干戚而服有苗,周武有散财、发廪、表闾之义”,钟会引用“虞舜修文教使有苗臣服,周武王灭商后表彰商朝贤臣”的典故,表明镇西将军奉命征讨是为了突显当朝的政绩,而非炫耀武力,好大喜功。又如《移檄告郡国》:“昔秦始皇毁坏谥法,以一二数,欲至万世,而莽下三万六千岁之历,言身当尽此度。循亡秦之轨,推无穷之数。是其逆天之大罪也”,隗嚣引用秦始皇破坏谥法的典故指控王莽逆天的罪行。作者在创作檄文时也经常使用对比和夸张的修辞手法,所谓“述此休明,叙彼苛虐。谲诡以驰旨,炜晔以腾说”[5]245。如陈琳在《为袁绍檄豫州》一文中历数曹操罪状,指控曹操“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破棺裸尸,掠取金宝,所过隳突,无骸不露”,其中明显存在夸大的成分,刘勰也评价这篇檄文“诬过其虐”。随后陈琳又将袁绍的恩德与曹操把持朝政的种种罪恶相对比,突出本方的正义和曹操的残暴,以此彰显讨伐曹军的合理性。可见,作者在创作檄文时所使用的对比、夸张和用典等手法受到《尚书》“誓”的影响。

五、体性的影响

体性,是指文体的表现对象和审美精神[7]9。任何文体都是审美需要的产物,不同的文体具有不同的表现对象和审美精神。《尚书》“誓”对汉魏檄文体性的影响也可以分为表现对象和审美精神两个方面。

(一)表现对象

《尚书》“誓”是君王在战争之前的演说辞,应用于“整设师旅,进退师徒”。《尚书》“誓”的表现对象主要包括讨罪、正名和驱策军士3个方面。在“誓”中,君主先历数对方的罪行,指控对方违背天意,从而为己方出师正名,表明己方讨伐的合理性与正义性。随后,君主制定赏罚政策来鼓舞军心,这更有利于实现争战胜利的目标。如《尚书·甘誓》:“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8]93这场战争发生在大同社会向小康社会的过渡时期,启列举出有扈氏的两条罪行:“威侮五行”,而违背自然和社会的运行规律;“怠弃三正”,即放弃天、地和人之正道。因此,启要执行天命,恭行天罚。再如《尚书·汤誓》:“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8]98夏桀罪行深重,统治残暴,百姓劳役沉重。因此,“夏德若兹,今朕必往”。

《文心雕龙·檄移》篇中所言“凡檄之大体,或述此休明,或叙彼苛虐”[3]378,汉魏檄文的审美对象也离不开讨罪与正名这两个方面,这是军事檄文的关键所在。如在官渡之战前夕,陈琳在《为袁绍檄豫州》中列举出曹操的大量罪行,“操赘阉遗丑,本无懿德……群谈者受显诛,腹议者蒙隐戮”。陈琳分条叙述曹操的苛虐与残暴,表明讨伐曹操乃正义之举,著此檄文以晓谕天下。又如隗嚣在《移檄告郡国》这篇檄文中,先指出王莽“慢天地,悖道逆理……反戾饰文,以为祥瑞。戏弄神祇,歌颂祸殃”,随后又详细列出王莽所犯“逆天、逆地及逆人”3大罪过,因此“上帝哀矜,降罚于莽”。相比于《尚书》“誓”,檄文的审美对象有所扩充。在“恭行天罚”的基础上,部分檄文作者讲说天下大势,劝说对方认清形势,早日投降;部分檄文作者宣扬仁义道德,号召忠臣贤良加入己方。

(二)审美精神

《尚书》“誓”在行文过程中表现出浓厚的仁义道德思想。君主在“誓”中声讨对方罪行时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例如,《尚书·甘誓》:“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8]39,夏启声讨有扈氏轻慢“五行三正”;《尚书·牧誓》:“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8]439,周武王批评商王不以仁义治国;《尚书·汤誓》:“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8]97,商汤已明确意识到自己德行高尚方可“正夏”;《尚书·泰誓》:“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8]441,战争胜利后,武王意将获胜的原因归结为自己的父亲讲求仁义道德,而非自己勇武。由此可见,对仁义道德的追求是“誓”的审美精神之一。

这种仁德思想在汉魏檄文中表现得更为突出。一方面,汉魏檄文的作者在声讨对方时同样也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另一方面,汉魏檄文的劝降内容也体现出对仁义道德的追求。刘勰在《文心雕龙·檄移》中提出“三驱弛网,九伐先话”[5]248这一檄文创作的要求。其中,“三驱弛网”出自于《易经》:“王用三驱,失前禽,邑人不诫,吉。”[10]君主在狩猎时,会派人从后方、左方和右方追赶野兽,但空置前方,给野兽留下一条生路,以示好生之德。由此可见,对仁义道德的追求也是檄文创作表现出的审美精神之一。如《移蜀将吏士民檄》:“诚能深鉴成败,邈然高蹈……永安之计,岂不美与!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放,玉石俱碎。虽欲悔之,亦无及已。”钟会在文中站在对方的角度多加暗示,劝告对方认清形势,改过从善,早日投降。同时设想对方归降后的美好情景,表明自己愿意网开一面。这是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军事理想,在更深层次上也是对仁义道德思想的崇尚。

综上所述,在体制上,《尚书》“誓”整句与散句相结合的写作方式、四言句式的使用以及文章的框架结构均影响了汉魏檄文的创作;在体式上,“誓”为汉魏檄文提供了公文写作范式;在语体上,汉魏檄文继承了“誓”所使用的修辞手法;在体性上,汉魏檄文在表现对象和审美精神两方面与《尚书》“誓”一脉相承。可见,《尚书》“誓”对汉魏檄文创作的影响十分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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