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超期待更多“中国制造”

马德兴

2010年，山东鲁能队捧起了联赛冠军。随后，广州恒大全面介入，次年升入中超，中国足球从此进入了十年的烧钱模式，金钱成为足坛主旋律，主导着足球的发展。

十年的一枕黄粱，醒来发现一场空。以地产企业为支撑的俱乐部背后母公司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俱乐部难以为继，欠薪、负债等负面消息不断，只有山东泰山、上海海港等少数几家俱乐部相对稳定，成为中国足坛的主导力量。山东泰山队正是在这样的困境之中重新登上了联赛冠军宝座。当他们第三次夺取双冠王时，恐怕连先前的霸主广州队都要羡慕三分，毕竟恒大未曾有过同一个赛季连夺联赛与杯赛双冠的盛况。

将职业联赛出现的诸多问题简单归结为钱，广州恒大是始作俑者，这或许有一定道理，但要看到，职业足球的发展不可能离开金钱的助力与推动。而且，当下中超各俱乐部普遍出现财务危机，需要新的资金维系进一步的发展。所以，错不在钱，而在于面对气势汹汹的资本，过去、现在乃至未来如何有效地管理与调控，让中国足球在大量资本介入之后依然有效、有序地良性发展。过去一个赛季中，成绩最好的山东泰山队与上海海港队花钱也不少，但均在可控范围内。

中国足球及其职业联赛中出现诸多乱象，并非完全是金钱之过。要说原罪，还是因为竞技成绩实在无法令人满意。当部分资本突然介入并在成绩上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效仿者便不顾一切地涌入中国足坛，对职业足球本身的发展形成影响与冲击，足球变成了只有少数有钱人才玩得起的奢侈品。

高度垄断及资本的无序扩张并未给中国足球带来实质性进步与积极影响，貌似踏上了快车道，但青少年梯队建设进展缓慢。当资本大潮退去，鲜明反差自然令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山东泰山注重梯队建设，一线队以自己培养的球员为主，这样的俱乐部成为胜利者，证明这才是中国足球发展应有的模式。

过去的赛季中，除了欠薪等负面消息外，联赛赛程的安排一直备受诟病，甚至被认定是中国足协豪赌世界杯、牺牲俱乐部利益的恶果。由于过去曾经发生过中国足协为冲击世界杯而牺牲联赛、牺牲俱乐部利益的做法，因而2021赛季被认为是一种延续。

当下，对中国足球影响最为深重的仍是疫情。

当众多行业不同程度受到疫情的影响与冲击之时，中超联赛的损失或许根本不值一提，这是现实所决定的，空场与赛会制等情况并非中国足球的管理部门所愿。

中国男足征战12强赛期间，无法在国内比赛，只能将主场放到阿联酋的沙迦，原因就是必须严格执行国家相关防疫政策。12强赛已战罢六轮，中国男足是唯一尚未在本土比赛的队伍。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疫情一日不结束，中国足球就没有可能恢复到疫情前的状态，这是必须面对的现实。不光已经过去的2021赛季，2022赛季的赛程安排也是难题。3月29日12强赛结束，4月14日亚冠联赛开战。中超俱乐部是尽遣主力，还是和去年一样以预备队出战？如果全主力出战，回国后必须执行至少“14+7”的隔离，直到5月下旬才可能在联赛中出场。如果小组出线，8月的淘汰赛又如何应对？同样涉及回国后隔离问题的还有7月下旬展开的东亚杯赛。9月的杭州亚运会上，中国足球1999年龄段队伍将集结，届时联赛是否暂停？这些复杂情况并非一句“专业人士做专业事”就可以解决，也不是一句“尊重足球规律”就可以概括，而必须在实际操作层面面对和处理。

不只是中超赛程、赛制等技术问题，还有俱乐部股份改革的问题亟待解决。在实际操作过程中，不少地方企业对足球依然有热情，但如果像上赛季那样，球队整年不能在家乡比赛，他们又迟疑了，这同样是疫情导致。中国足球现状复杂，各界都需要改变过去的思维方式。

随着众多大牌外援、外教离去，上赛季中超联赛在技战术水平、比赛质量和观赏性等方面明显下滑，与疫情之前的2019赛季相比，反差更为强烈。除了奥斯卡、费莱尼，其他各队的核心外援几乎都已不在。有的外援在疫情下无法顺利回归，只能选择提前解约。

“依赖外援”是人们评价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的共识。近些年，众多世界级外援来中国淘金，极大地提升了联赛的技战术水平与质量。但这种提升源于外援自身的高水平，并非本土球员的长进。当大牌外援离去时，联赛的质量与观赏性大幅下滑。

以广州队为例，保利尼奥过去几个赛季每每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帮助球队化险为夷，恒大得以继续维系霸主地位。但是在2021赛季中，球队不仅放走了保利尼奥，连归化球员也全部离队。本土球员再优秀，广州队的实力也无法与外援压阵时相比。又如北京国安，有奥古斯托、比埃拉、巴坎布、金玟哉等强援压阵，一直是争冠的热门球队，但2021赛季后期仅有安德森一名外援，“永远争第一”的气势便弱了。

相比之下，山东泰山队保留了费莱尼、莫伊塞斯等外援，从韩国引进了K联赛最有价值球员孙准浩，中期又租借了贾德松，确保了球队的战斗力。此外，长春亚泰队是2021赛季始终保持外援全员出战的队伍，取得了征战新赛季亚冠联赛的资格，也从侧面佐证了中超依赖外援的事实。

不少俱樂部囊中羞涩，以往花重金引进高水平大牌外援，2021赛季则多次从中甲寻租外援，对联赛质量与竞技水平影响极大。再加上赛会制以及三天一轮的密集赛程，中超能够确保完赛就已不易，遑论质量与水平。

站在历史的角度，当2021赛季中超联赛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之时，应该看到短短30年里，中国足球职业化经历多次震荡，依然顽强地生长。

人们对中国足球普遍感到无望与无助，但希望的萌芽已悄然出现，代表着“星星之火”的年轻球员们获得了比前辈同期更多的机会，大批量登上中超联赛的舞台。这些年轻的“中国制造”就是中国足球的未来。

2021赛季中，大量U20球员亮相中超，个别球队甚至将2002年、2003年出生的小球员推上一线，总数达到了50人。有11名2001年龄段球员的出场时间超过了400分钟，这是前些年中超联赛中从未有过的现象。这个年龄段球员是2024年巴黎奥运会男足项目的适龄球员，未来有望不再走上一辈的老路。

在金元足球时期，各队比拼的是外援与外教，外教只对成绩和合同负责，没有义务和责任为俱乐部培养锻炼年轻球员。即便遇到了好苗子，也不会给多少出场机会，更不可能安排主力位置。诸多年轻球员枯坐冷板凳，自生自灭。

如今，中超俱乐部没钱可烧了，外援撤退后的位置空了出来，年轻球员也就有了机会。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时期。如果能够抓住机会，中国足坛或许可以涌现出一批可用之才，这些本土球员才是中国足球的希望所在。

资本的大量介入以及各种利益之争让中国足球变成名利场。如今，资本潮的退去未必不是中国足球发展一次难得的历史机遇。足球从来没有捷径，脚踏实地坚持“中国制造”，让足球回归本质，回归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