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犹在

林 珊

落花犹在

这恍若隔世的，一切。骤雨初停

一条河流，通往陡峭的山谷

一朵白云，飘向黄昏的屋顶

新的一天还没有结束

迎面而来的人，身上落满

尘埃和鸟鸣

时间翻云覆雨

我不得不惊叹它的魔力

两年后，我又重新回到这里

故梦已远，落花犹在

我的手在他的手中

纪念日

我几乎就要忘记。这是一个

纪念日。每一个春天

让人悲伤或是喜悦的事

都盛满了熟悉的

陌生的屋子

为了更好地忘记时光的流逝

我开始热衷于走出去

那些在暮色中抵达的

山谷、村庄、河流、麦地

都有不一样的景致

就在昨日

那排夕阳下的杨树

站在风中

还没有长出一片

新鲜的叶子

我知道，无需多久

我就要重新回到南方去

那一场又一场春雨

将要淋湿

我们离别后的草地

蟋蟀什么时候开始弹琴

究竟是缘自一种什么样的机缘

我才会在这个明朗的午后

陪一个孩子在春天的草地上

摘野花，捉蟋蟀

他只有三岁

红扑扑的脸蛋

在阳光下

闪耀着光芒

后来，他用双手抱紧

装满野花和青草的

矿泉水瓶

仰头问我，蟋蟀什么时候

开始弹琴

哦，亲爱的小宝贝

别着急，别着急

只有等到夜深人静

大地才会获得久违的福音

灶儿巷

当我们被一株古槐的浓荫

所吸引时，董府的天井开始下雨

这宋石，这明砖，这清瓦

这飞檐，这花楣，这雕窗

这一帧一帧随风远逝的沧桑岁月

如今正穿过雨水，逶迤而来

数百年来，那沉浮于世的

又是些什么

这城市的一隅

我也曾在无人的风中

独自徘徊过

和此刻不同的是

那个清晨

即便有相似的蝉鸣

和雨声

你却还不曾跋山涉水

向我走来

隆德

你们错过的日出

我们已经替你们看过了

你们尘封的信笺

我们已经替你们寄出了

离开邮局的路上

薄雾很快就要消散

被照亮的事物

除了大地

还有天池

远方的朋友们啊

请你们来这里走一走

六盘山上

白雪又一次覆盖

青草和庙宇

玲珑塔

光绪年间的玲珑塔

和我们今天看到的，不尽相同

惊鸟铃在秋风中彻夜不息

僧侣和骆驼在一张旧照片里

从未老去

在塔下徘徊的那些人

都拥有年轻的面容

清晰的影子

这样的一个黄昏

是什么，指引我们来到这里

是昆玉河上的匆匆一瞥

还是浪花翻涌的槐树坠满果实

这一天啊，这寂静的时刻

我们走在秋风中

永陵

一眼千年。我开始遵从

命运的安排

在人生的某一个瞬息

历经相逢或是离散

这一天

我们偶然路过的

殿阁与水榭

徘徊过多少人的身影

徒留过多少人的叹息

前蜀已远

如今我们看到的

只有位于地表的皇陵

一尊石像，庄重镇静

他拥有两个灰黑的影子

他拥有波澜不惊的眼睛

他曾目睹千年的风沙

他曾聆听疾驰的铁骑

至于24伎乐

我独爱弹奏琵琶的那一尊

我们都知道的

她的双手抚摸过春风

山的那边究竟有些什么

只有面对苍茫的群山时

我所拥有的，才是一个

完整的黄昏

只有一个完整的黄昏

才能为那些深陷尘世的人

带来短暂的安宁

这些年，我越来越衷于

追逐落日，仰望星辰

每一次，我站在群山之巅

我都会痴迷于追寻

山的那边究竟有些什么

我有时甚至会恍惚

万壑千岩，山的那边

是不是有另外一个我

也同样陷入暮色之中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就说再见吧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

就说再见吧

如果开口终是难言

就把泪水留给汽笛

留给尘埃满面的枕木

留给风帆鼓起的港口

一些记忆终归被岁月尘封

一些欢愉终归随风而远逝

将来的某一天

或许我们都会忘记

那个捂在胸口无数次的

湿漉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