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已度

彭正毅

过乌石头

像个樵夫，我被挂在磨盘山的腰间

民居也是。灰瓦，泥墙，陡峭的面容

枫荷，古樟，像菩萨

通身披挂山水的蔚然佛事。鸟鸣梵音

飘飞的白，油桐的美学，内藏

旖旎的心。名曰桐花的村姑花中扑蝶

安于壁挂的木桶，土蜜蜂

自带时光，身着刺痛的花木香，隐逸

流水哗啦，词语澄明

房前，屋后，入小雅之堂说清凉之事

山顶一点雪，递下月光，垂怜一种重

深涧几堆石，抱住泪水，仰望一种轻

乌黑中的光亮，隐秘的力量

关联眼前的山民，烟缕，我的小存在

尘世多了一种宿命

琯山，百花洲

玫园小径一直说着花朵的事

风吹着无边的芬芳。旁边的青山、疏篱、

粉墙

是花谱的封面，菩萨的耳朵

迎面而来的百日菊，小香缕，小身段

长出红袖，朝天空的手势。像是牧养过

的妖精

女贞，黄杨，三角梅，像小青瓦的脸，兴

安窑

的粉彩

痴绝是掉进尘世的扮相

枝蔓之下的激动，是与泥土的恋爱与生

殖

生长一种超越底层的暗，比琯山更广阔

的悲喜

雨点骤至。砸在旧石上说疼痛

砸在俏枝上说凌厉

砸在屋檐，密集的雨声漫过乡人串堂的

歌声

似乎听到，荷峰书院有童稚朗朗的呼应

耕读传家走在水车的散板上，日子多么

悠长

错把自己当成前朝县丞张粹的书童，把

时间

交给天井、西厢、花圃的账本

全权打理。倾听枯木长出心跳，百花洲

儿女

的腰肢

雨中寸寸挺拔，寸寸抬高琯山的声音

南风已度

南风知我意，似曾相识

翻开青春柴扉，俗世，草木香，清凉之白

吹来句。以涟漪说出缠绵

风与月。说出河水，怀抱的村庄

说出小桥长大的少年，莲谣走过的余音

这是南风的一部分。那个

在南风里田田的人

在用菩提兑换莲花，却被人用时光的渔

篓与渡船带走

又被戏台桃花的扮相送回

他转身为我

他说南风。以蝉的清巧呢喃

依在柳枝的细腰上低语，清香徐来的一

个词：爱

小河弯弯。小模样，小审美，小叹息

南风换了身体的荡漾，跌在水里

有人把这事告诉了白鹭。白鹭

单腿禅定，说出梵音从桨的唱腔里走过

土楼谣

土楼，用青山绿水画老去的容颜

一种褐黄，如云水行吟的沧桑

念过木厝，干栏，云水润过三合土

词语砧敲，围成内敛耸峙的形势

咸腥的风，外侮的雨，在众志面前望而

却步

靠近，它抵御出你听不到的高腔

进进出出。荔枝红，水仙香是云水过门

小传统的婚丧嫁娶，长在闽南语横斜的

路上

我试图走慢，学一些生息的小调

年迈的声音长在古榕上

女子浅笑，用长发甩出溪流的歌喉哭嫁

携带泪水与神明的脚步

族谱在时间里泛黄

姓氏的土，翻检出万古愁的表情

众生熙攘，诸漏过。谁听到废墟的孤独

我循着戏台的方向，辨识用乡村振兴

重生的名字

歌仔戏的鹅卵石，一身手艺，唱念做打

细听下来，万物生长

土楼与壁垒心境，在大海蔚蓝的和声里

有云水谣渐渐放松的多种唱法

侯家湾纱帽山柚园写意

藏风聚气。侯家湾

拱卫出三丘四岭，散漫

用百湖的口音，喊出

丹枫，白露，风水

头戴纱帽的男客，会巫术，布置橙黄橘

绿的道场

万千童子在碧树间隐身，打坐，燃灯

脸皮甚薄，在湖风的手势中，泛出青春

期的羞赧

一瓣红颜。一瓣接近菩提，红珊瑚

一瓣前往健脾、疏滞、安神的路上，不改

其乐

乌骨鸡被三红柚用绿荫陪在俗世之外

白鹭给柚园加上秋水，长天，霞照，起伏

的情绪

有人，绕开石口的硬，凌厉

给山水加千寻黛色，渡船

加月光洗过的梦境，软，加柴门，孤鹜的

叹息

乡愁的蓑笠一定听过柚花开，霜花落

芒种的跫音

经历的烟火，返璞归真，恰到好处。暂不

说

柚园望见的龙泉寺

让我先给纱帽山小叙事，加阳春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