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飞扬冬日深
2022-02-08王晓
王晓
在去陈集镇吃大椒盐烧饼的途中,不期然遇见路边的荻花,隔着一口当家塘,绵延一两亩地。我喊着停车,恨不得端着相机奔过去。在乡村集中居住、土地流转的大背景下,现代小区、钢架大棚随处可见,难得见到这样有气势的荻花,密密匝匝,成片成林,临水伫立……风一吹,沙沙响,那是成熟的声音。细看每一株芦荻,叶红花白,迎风飞扬,无数荻花像无数面旗,白茫茫一片,冬天就这样声势浩大地来了。
我要采些荻花带回家。鲜花虽艳,却赢不过时间。荻花长性,摆个一年半载不影响品相。二十年前采过,那时是文青,插荻花是情调。二十年后,我在荻花身上看到了生命的堅韧、悲悯的情怀。我爱它,就如爱我的中年岁月。
路边的拾柴妇人和我搭话:“孩子,城里来的吧?”我回应:“是的呢,来你们这里吃烧饼的。”老妇人满意地笑着,不知是对自己猜测正确的肯定,还是对此地特产大椒盐烧饼的自得。她又问:“荻花好看吧?”我连连点头,当然好看。不好看,我不会采了带回家。有些奇怪,“荻”这个古意十足的字,老妇人顺口就说了出来。
水边长大的我,对荻花不陌生。童年时,物质很匮乏,家中被子少。棉花金贵,有被子盖就不错了,垫被大多是硬板的老棉花,抗冬寒靠的就是荻花。村里人办法多,将荻花折下来,整齐地编好,在床上一层层压紧,成型后,床就成了荻花床,绒绒的,温暖的,恨不得上去打两个滚。铺一张席子,就算没有垫被也能过冬。
老妇人还跟我讲,她小时候脚上穿的毛窝子也是荻花铺的。周边的村里人都得过这片荻花的惠泽,割回家做烧锅柴熬火,铺毛窝子暖和,打席子光滑……割了来年还生,不花一分人力财力,从很久以前一直延续到现在。
趁着天寒水干易行,我采摘荻花越走越深。茂密的芦荻上方有许多雀儿盘旋,看见芦荻丛中大小鸟窝散落,有的里面还卧着三五只鸟蛋。抑制住好奇心和贪念,我悄然退出。看来,这方好生态还真是鸟儿们的安乐窝呢。
走近荻花,听冬日渐深的足音,似在诉说往事。在我心里,藏着芦荻的小名:红荻柴。秋末冬初,红荻柴顶上开满白花,北风一起,絮儿就飘荡在村庄上空,轻柔地落在晾晒的衣服上,落在菜园栅栏上,落在搓麻绳的奶奶眉毛上,引得奶奶喷嚏不断,逗得我们哈哈大笑。老师要我们背诵白居易的《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有口无心地念,一不留神,荻花二字叩了一下心门:一定在哪里见过你?哦,在村边的小河口。
乡愁属于每个人,不同的人有各种不同的具象感受。像我,久居城市,偶遇路边一片荻柴,眼里会有些潮湿。
编辑 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