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

寿百年

我喜欢赏花。莲花是我所爱的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眼前无端升起一朵花，静静漾于水面，实是令人喜爱。莲花不像玫瑰、菊花等的热闹，它淡雅，初观可能不觉得惊艳，但其胜在耐看，可常伴于身边。家母喜爱菊花、牡丹，尝于家中种植，花开时满眼皆是，屋内香气盘桓，盛不下，又溢到阳台去。花香自然是惹人喜爱的，但没过多久，便从热爱变为不耐烦，香气浓郁了，反倒使人不舒适，这岂不是违背了“爱花儿”的初衷？莲则不同，无论何时它都有一股淡淡的香，可伴指点江山，可伴恍然入梦。

莲也有缺点，它不适宜在家中种植。莲需水，家中养莲，倒容易招蚊子，在多雨的南方尤为明显。菊花、玫瑰这些虽然不为我所爱，但却适合在家中养植，这点倒是莲所无法比拟的。不仅如此，菊花之属可做茶，水可冲淡菊花的香气，使其不那么浓郁，喝起来也是一绝。而莲花多适合放在远处静静观赏。近年来也有可制作花茶的莲花品种出现，但普及率不高。前年家父的朋友送来几朵莲，取一朵放进开水里，莲团开如锦簇，香气扑鼻，倒失去了莲花的本来寓意。

花不一定要是人尽皆知的才好，相反，一些野花倒也很是美丽。曾经随父母自驾江南，野地里不知名的野花开遍，红的、黄的、粉的、紫的、杂样的，皆不知名，放眼望去，整一个花草的天地。黄昏吹着风的软，野花浮于杂草上，宛如星星一般闪。此时情景，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亦是家乡之思。

古都开封每年都要有一个菊花展，届时，各种稀奇的不常见的菊花，都会展现在世人面前。地上架上花坛上摆的都是菊花，有的像大家闺秀羞答答含苞待放，有的则如王熙凤般开得盛艳泼辣。因家母喜爱菊花，我们每年待到秋季便要去参与开封的菊花会。早上出发，过不多半小时便到了开封。此时一般为十点左右，先买捧菊花，再去清明上河园里转一转。听鸟声，闻花香。一时之间，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人声鼎沸，川流不息。糖人儿、桂花糕、花生糕……恍惚之间，似乎此时到了汴京。过不多时，我缠着母亲买了个糖人或者其他的小玩意儿后，便出了上河园，驱车去“马豫兴”，要上一只桶仔鸡。再寻到“味府”，必点红薯泥、小笼包、鲤鱼焙面……民间的，皇家的，齐活了。那时我还咬不动桶仔鸡，往往是费半天力，只咽下去一小块。父母见我如此，便会齐声哈哈大笑，倒让当时的我不明所以然。往事依稀，此时回想起那时，倒是心中充满暖意。可如果想回到那时的时光，却是不再可能了。哪怕仅仅是想再去一趟开封，也因为距离遥远与疫情阻隔而变得难上加难。

大理人喜欢种茶花。茶花，即曼陀罗花，“十大名花”中排第八位，世界名贵花木之一。《天龙八部》中的王夫人，便是茶花的忠诚拥护者之一。其不惜金钱，建了个曼陀罗山庄，往里面种植了数不清的名贵茶花。诸如“落第秀才”“十八学士”等名贵茶花数不胜数。但有意思的是，她虽会种，却不会养。用人肉去做花肥等行为，不仅丧尽天良，且最终糟蹋了那片好花。用其一切精力去呵护，反倒害了它，可笑至极。

有些花吃起来也相当不错。看过一篇童话，有只鹅喜欢乱吃东西，吃了些花儿，久之整个身子都香了起来，走路带过的风都是香气。虽然这是童话，但花可以吃倒是真的。每逢春季，槐花便会开放。不仅闻着香，吃起来也非常不错。中原常见的做法有“粉蒸槐花”，将面粉撒在洗净的槐花上，抓拌均匀，放入蒸锅蒸上个十几分钟，起锅后冷凉，调了蒜汁儿或其他酱料来吃，清新爽口，快捷省時，也是我记忆中一道不可多得的佳肴。桂花也是极好的，八月的桂花，满树地开，金黄金黄一大片。微微一摇，便如大雨一般纷纷落下。泡茶也可，做成桂花糕亦好，其香，淡而清远。我居住在海口，小区里有一树桂花，不知是不是气候原因，开的花是少得可怜。而看到这树花，仿佛回到了中原，老家的院子里，是有一树桂花的，每年八月，嗅觉的轨道便是月桂的天下，中秋节一家人坐在桂树下吃月饼，那种快乐和温馨，也是抹不去的印迹。我随家父母移居海口，亦是远离了故乡。每次路过海口小区的桂树，即使有再急的事，也会放慢脚步，细细品味花香。桂花香很浓郁，但我并不讨厌，或许这也是唯一一种花香浓郁却被我偏爱的花了。捡起几簇掉下的花放入口袋，算是对故乡的一丝念想吧。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故乡在郑州，街头常有流动摊贩，推着三轮车，卖一些小动物之类的。金鱼、仓鼠都是车上的常客。冬季时，还会卖梅花。梅花是成枝卖，一枝三元，红的黄的摆在一起，花苞如珍珠般点缀在枝条上，甚是有趣。小时不知那是梅花，只觉得好看。母亲偶尔买一两枝赠送于我，我却只把它们当成玩具来对待，有时别在帽子上，有时插在胸前，更多时候是玩不了多久就直接扔了。后知那原是岁寒三友之一的梅花，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梅花有气节，凛冬之中亦能独自绽放。曾经买的都是些花骨朵，却不知一树梅花盛开是什么样。

张大千数次画过梅花，对梅花甚是喜爱。粗笔勾勒，细笔轻描，有意无意，笔锋浓淡，抬手间，一树错落有致的梅花便跃然纸上。树干苍劲，枝条生动，花蕊参差，花蒂自然。“贵稀不贵繁，贵老不贵嫩，贵瘦不贵肥，贵含不贵开”。有时，也有小鸟站在枝上，无端生出灵动气息，闭眼间，便可听到啾啾鸟鸣。他所画的梅花，有含有闭，但无论哪种，都能给人一种灵性之自然美。可见，只要能做好自己，无论何样，都是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