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之谜
2022-02-02张菊生
张菊生
教授遁空门,一时真假莫辨;美女查原因,引来杀身之祸。猫鼠斗法,诡计占上风;虎狼争食,凶残终获利。徒增笑,天不藏奸,地不容恶;到头来,机关算尽,反送性命!
教授出家
25岁的安文静是临渝大学哲学系的硕士研究生,她的导师名叫谢逸林,是国内哲学界颇有名气的学者。
这天,安文静带上自己的毕业论文初稿,准备到系里请教一下谢逸林教授。
谢逸林办公室的门关着,安文静轻叩了几下,里面却无人应答。她感到有些奇怪,今天是星期三,以往这个时候,谢逸林都会出现在办公室里。
正纳闷时,身后有人在叫她:“文静,你在找谁啊?”
她转身一看,原来是哲学系办公室的教学秘书王丽影,也是她读大学本科时的同班同学。
“我找谢逸林教授。”安文静说。
王丽影诧异道:“谢教授已经离开了,你还不知道?”
安文静问:“谢教授去了哪儿?她出差了吗?”
王丽影瞟了一眼四周,将安文静拉到僻静处,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她出家了!”
“出家?”安文静一听,惊得张大了嘴巴,“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谢教授怎么会出家呢?”
王丽影急道:“小声点儿,这事目前还没有公开呢!”
安文静见王丽影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就轻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王丽影说:“前天上午,谢教授的女儿谢小云突然来到哲学系办公室,对蒋文东主任说,她母亲不辞而别,出家了!”
安文静“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谢小云说的啊!那谢教授有没有写辞职报告呢?”
王丽影摇了摇头,说:“好像没有……”
安文静思索了几秒钟,突然说:“我觉得这事不对头,蹊跷得很!谢教授的为人处事我还是比较了解的,出家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轻易做出来。而且,就算她真的要出家,也会跟学校说清楚,打了辞职报告之后再走……”
王丽影似乎也在思索,片刻后,她说:“你分析得有道理。可是,我听蒋主任说,谢教授曾给谢小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说她已经看破红尘,决定出家了。你想啊,都决定出家的人,看破红尘了,哪里还顾得上写什么辞职报告?”
“这当然也有可能。”安文静满脸疑窦,“我们一起去问问谢小云就清楚了。你愿意陪我去吗?”
“愿意啊!走。”
于是,两个姑娘携手走出临渝大学校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径奔谢逸林的家。
谢家位于城市西北部的景湖花园,景湖花园是临渝市有名的别墅区,谢逸林住在67号别墅里。
出租车很快抵达景湖花园大门口。须臾,安文静和王丽影就站在了67号别墅院门外。
安文静按了一下门铃,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姑娘出现在院子里,她透过栅栏看见了来客,立即快步走了过来。
她是谢家的保姆,名叫吴秀梅,今年刚刚二十岁,她身材虽说比较瘦小,但看上去很健康。
吴秀梅打开院门,情绪低落地说:“是安姐姐来了啊!请进。”
安文静道谢后,问:“秀梅,谢小云在家吗?”
吴秀梅说:“她上街去了,过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坐会儿吧。”
三人走进客厅。吴秀梅给客人泡上茶。
安文静说:“秀梅,你也坐下,我们一起说会儿话。”
吴秀梅坐下后,安文静问:“谢教授是哪天离家的呢?”
一提起谢逸林,吴秀梅马上眼圈发红,哽咽道:“具体是哪天走的我也说不准,我最后见到她时,还是上周五的下午。可是,当我周日晚上从乡下回来时,她老人家已经……”说到这儿,吴秀梅已经泣不成声了。
安文靜递给吴秀梅一张餐巾纸,稍停片刻后,问:“你离开时,谢小云在家吗?”
“她不在家,我离家时,家里只剩下谢教授一个人。”
“那谢小云去了哪儿?”安文静颇感诧异。
吴秀梅说:“谢小云在祁原有亲戚,她周末要去祁原。我记得那天午餐后,谢教授和谢小云都上楼去了,我在楼下收拾餐桌和厨房,然后便去附近的超市购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家的东西。将近3点钟的时候,谢小云要我上楼去帮她搬箱子,我便和她一起上了楼。谢小云的卧室在三楼,谢教授的卧室在二楼。在楼梯上,谢小云提醒我,要我脚步放轻些,因为她母亲此刻正在打坐。经过二楼时,我远远看到谢教授正在卧室的地板上坐着,就像平常一样,双目微闭。谢教授每天下午只要没有课,都会打上一会儿坐,短则半小时,长则两个小时。我跟在谢小云身后,轻手轻脚地上了三楼,帮她拿了箱子,小心翼翼地下了楼。经过二楼时,我又朝卧室里瞟了一眼,发现谢教授仍在闭目打坐,她那时的面容安详得很,似乎丝毫不曾听到我的脚步声。下楼后,我就拿上自己的行李,与谢小云一起出门了。”
“你记得当时是几点钟吗?”
“记得。临出门前,我还看了一眼挂钟,是3点10分,而我的车票是4点半的,时间还绰绰有余。我坐上谢小云的东风标致车,很快来到城北长途汽车站。我下了车,谢小云则沿着高速公路,朝祁原的方向去了。”
王丽影插话道:“你是什么时候确知谢教授出家了呢?”
吴秀梅说:“按照约定,我于周日晚8点回到了景湖花园。我一进门,便见谢小云哭丧着脸对我说,谢教授已经离家出走了。我问她,谢教授是什么时候走的,她说不知道。我检查了冰箱和碗橱,发现我周五为谢教授准备的饭菜都没有动过,所以我估计,应该是周五下午就走了,很可能是我和谢小云出门后不久,她就离开家里了。唉,这几天我真是担心死了,她老人家会去哪儿呢?谁照顾她、为她烧饭呢?”说到这儿,吴秀梅又哭了起来。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声响,安文静透过窗户一看,是谢小云回来了。
安文静和王丽影马上起身,迎了出去。
谢小云一见到安文静,立刻泪如泉涌,紧紧拉着安文静的手,哽咽着说:“你已经知道了啊!她……唉……真是狠心,竟舍得扔下我!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安文静劝慰了谢小云一番,四人一起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小云,你大概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妈出家的呢?”
谢小云说:“上周五下午,我和秀梅一起离家后,我先送秀梅去了长途汽车站,然后开车去了祁原。走之前,我妈看起来一切正常。周六晚上,大概8点多钟吧,我打电话回来想问问我妈的情况,谁知她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家里的座机也无人接听。我想她应该是早睡了,所以也没多想。谁知周日下午回家后,家里竟然没有人。但这时我也没在意,以为她出门去了。这个秀梅是知道的,基本上每逢休息日,我妈都会去东华寺拜访智真长老,跟他研讨佛法。到下午6点多钟时,我妈还没有回来,打她的手机,依旧处于关机状态,我就开始着急了。我打电话给智真长老,智真长老却说我妈那天根本没去东华寺。我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不祥之感。我焦急不已,也没心思看电视,在家里烦躁地等着。当我打开电脑时,发现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点开一看,竟然是我妈发给我的!”
“邮件里说了些什么?”安文静已经急不可耐了。
谢小云说:“我干脆让你们俩自己看看吧。”
说完,谢小云领着安文静和王丽影来到三楼卧室,打开电脑,点开那封电子邮件。
亲爱的小云: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世俗世界,出家了。从现在开始,我的有生之年,将与青灯黄卷为伴。
小云,你不要怪我心狠抛下你。说老实话,自从十几年前你父亲意外离世后,我的心就已经死了,我的心早已随他而去,而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我之所以仍然在世俗世界里苟延残喘,完全是因为你,我必须把你抚养成人。你已经25岁,已经完全能够自立了,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去了。
你应该明白,我多年来一直在研究佛学。对于我们生存的世俗世界,我根本没有丝毫的留恋。德国著名哲学家叔本华说得好:“人的一切欲望源于需求和缺乏所产生的矛盾,此矛盾正是痛苦的根源。因而,人生来就是痛苦的,其本性逃不出痛苦的股掌。相反,倘若人可以轻易地获得满足,那么,随着其欲求对象的消失,可怕的空虚和无聊就乘机而入。也就是说,人生就像钟摆一样,无始无终地徘徊于痛苦和无聊之间。那么,怎样来摆脱这样的窘态呢?佛陀向我们指明了出路。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留恋那早已味如嚼蜡的世俗世界呢?
有一件事情请你代办一下:周一上午,你去临渝大学哲学系打个招呼,就说我已经出家,今后将云游四海,居无定所,免得他们四处打听我的下落。
读完邮件,安文静沉默良久,最后问:“小云,老师出家的事,你报警了吗?”
谢小云说:“我本来也打算报警的,可后来一想,我妈既不是被绑票,也不是无端失踪,而是明明白白地出家了,我如何报警呢?即便我去派出所报警,他们也不会受理呀!所以我就按我妈说的,只是去临渝大学哲学系报告了一下……”
安文静沉吟了片刻,说:“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但愿老师过些日子能自己回来……”
疑窦丛生
离开谢家,回到心怡花园自己的住处,安文静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心中很失落。谢逸林是她的导师,也是她一直崇拜的偶像,自己当初读谢教授的研究生,就是希望将来成为像她那样的人。可是一夜间,学识渊博、学界知名的哲学教授,居然舍弃一切而出家了,这让她陷入了失望和迷茫。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遁入空门?她真的舍得她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和家庭,真的舍得她可爱的女儿吗?
作为谢逸林名下唯一的研究生,安文静和谢逸林的关系比较密切,对她的家庭情况也很了解。
謝逸林和丈夫余文成是省城河西大学的校友,谢逸林学的是哲学,余文成读的是药学。他俩是在一次同乡联谊会上认识的,大学三年级时就确立了恋爱关系。大学毕业后,两人都在河西大学当助教,一年后结婚,几年后就有了女儿谢小云。
这本是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可在谢小云三岁那年,余文成出事了。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人们纷纷下海经商。余文成有个表哥叫杨立凡,曾是临渝市一家葡萄糖厂的销售科长。该厂由于经营不善,连年业绩下滑,面临倒闭。经临渝市政府批准,决定将该厂交由个人承包经营。杨立凡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便主动请缨,成为了该厂的承包人。在杨立凡的鼓动下,本无发财野心的余文成不久也辞去公职,成为葡萄糖厂的股东兼总工程师。当时,他一次性就从该葡萄糖厂领取了三百万元的安家费,正是有了这笔钱,谢逸林才能买下景湖花园的67号别墅。而谢逸林则想方设法调到了临渝大学哲学系继续从事教学工作。
本来,葡萄糖厂发展势头很不错,余文成几年内也赚了不少钱,谁知好景不长,在一次考察途中,余文成不幸发生车祸,死于非命。
好端端的一个家突遭横祸,谢逸林悲痛欲绝。对她而言,世界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她的人生突然变得无限空虚、无限茫然,生存似乎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她甚至想随丈夫而去。
是时间逐渐抚平了谢逸林内心的伤痛,但她对于哲学研究的取向却发生了悄然变化。以前,谢逸林的研究范畴一直是西方近代哲学,尤其是康德哲学。可是在丈夫不幸亡故后,她逐渐对叔本华产生了兴趣,最后竟然完全转向了佛教,并将其主要精力投入禅宗尤其是南宗禅的研究。
在安文静看来,这种转变是自然而合乎逻辑的。当一个人的重要亲人亡故后,她可能会更加感受到世间的虚无和空寂,而大乘佛教的立论基础正是所谓的“空”。
莫非老师真的遁入空门了?既然她老人家早已看破红尘,既然女儿谢小云已经长大成人,她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即使她现在不出家,将来总有一天也会走这条路的!
想到这里,安文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似乎也感到了人生的空寂和虚无。
她转而想到了自己的毕业论文,谢逸林出家,必然会影响她的论文答辩。
安文静明白,临渝大学哲学系的其他几位教授并非完全赞同谢逸林的研究方向,那么,他们在对自己的论文进行评审时,会不会有意为难呢?
安文静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感到,老师出家太不合时宜了,她老人家为什么不在我的论文答辩完成之后再出家啊!
安文静突然想,现在距离论文答辩还有一个多月,倘若在这段时间内能找到老师,说不定能劝说她回来……
安文静下定决心要尽自己的努力找到谢逸林,并劝说她回心转意,即便不能说服她放弃出家的念头,也要争取让她回来参加自己的论文答辩。
可是,老师究竟去了哪儿呢?
安文静想了想,在与谢逸林交往的众多大德高僧中,关系最为密切的当数东华寺住持智真长老。可据谢小云说,她周日下午曾打电话问过智真长老,智真长老根本不知道谢逸林出家一事。
就算智真长老不知道老师出家的事,我也要去东华寺一趟,那样至少可以了解一下老师是否向智真长老透露过她想出家的念头,或者她最有可能在哪儿出家。
第二天,安文静很早就出门了。
东华寺位于临渝市东郊外20公里的东华镇。安文静叫了一辆出租车,沿陕西北路南下,出了城东门,大约40分钟后便抵达了目的地。
由于以前不止一次随谢逸林到访过东华寺,所以安文静很顺利地见到了智真长老。
安文静开门见山,将老师谢逸林突然离家出走一事和盘托出。
智真长老听了,面色凝重地说:“周日下午,谢居士的女儿谢小云确曾打电话问过老衲,但她压根儿不曾提及谢居士出家一事,只是问及谢居士近日是否曾和老衲有过联系。老衲当时颇感诧异,问谢居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谢小云却一味支吾,老衲以为她有难言之隐,就没有再多问。真想不到,谢居士竟然出家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大师,您与谢教授经常在一起谈经论道,不知平日里是否观察到她有出家的意愿?”
智真长老道:“谢居士是经常来敝寺与我讨论佛法,但多半是‘楞伽经’与‘般若经’中的问题,很少谈论俗事,也从未透露过她有出家的想法。刚才听你说她已断然出家,这让老衲吃惊不小,真是不可思议啊!”
“哦!”安文静愣了一下,又问,“大师,若是谢教授真的出家了,她老人家多半会去哪儿呢?”
智真长老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说:“她最有可能去碧水溪镇的莲花庵,安施主不妨去那里打听一下。”
“多谢大师,我这就去那儿看看。”
安文静说罢,告辞出来,即刻乘上出租车,赶到位于临渝市南郊的莲花庵。
莲花庵的住持是静严师太,她一听说是临渝大学教授谢逸林的学生有事找她,马上让人把安文静领到了她的面前。
“安施主今日到敝庵,莫非是受了谢居士的委托?”静严师太和东华寺的智真长老一样,都是谢逸林多年的朋友,谢逸林也对几个来往密切的寺院、庵堂捐了不少香火钱。
安文静又将谢逸林突然出家之事告诉了静严师太。
静严师太听后,一脸愕然,说:“谢居士以往常来敝庵与贫尼一起讨论佛法,却从未流露过任何出家的意图或想法,如今她一声不吭地离开,实在令人费解!”略加思索后,她又说,“临渝市共有三处尼姑庵,唯有我这莲花庵规模最大,条件最好,谢居士若真要出家,也应来我这里才是,难道……”
“难道什么?”安文静忙问。
“难道她去了其他城市,甚至是外省的尼姑庵?这样吧,我先打两个电话问问。”
静严师太分别打电话到了临渝市的青云庵和明月庵,那两处的住持告诉她,近期谢逸林根本不曾去过她们那儿。
安文静怅然若失地离开了莲花庵。临别时,静严师太告诉安文静,她将设法与其他地方的尼姑庵取得联系,希望能够发现谢逸林的踪迹。
数日后,静严师太打电话给安文静,说她已经联系了本省及邻省的几十处尼姑庵,均未发现谢逸林的踪迹。
安文静一下子蒙了,看来,老师暂时找不到了!
老师究竟去了哪儿呢?出家而不在尼姑庵里,难道真的云游去了?不对呀,就算是云游,也会和附近的庵堂有联系。况且,老师患有类风湿性关节炎,体质孱弱,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四海云游也不现实啊!
难道她出了意外?比如被人绑架了!
一念至此,安文静吓了一跳,一种不祥之感袭上心头。老师如果遭遇不测,而我却在寺庙和庵堂之间苦苦寻找,这岂不是白白耽误了时间?
她越想越害怕,觉得应该尽快和谢小云联系,让谢小云好好回忆一下,老师是否有潜在的仇家。
她马上打了个电话给谢小云,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她,并建议谢小云报警。
谢小云听后,半天沉默不语,随后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了解我妈,她心地善良,为人谦和宽厚,根本没有什么仇家,所以不大可能遭遇什么复仇之类的事情。”
“可是,目前的情况很蹊跷啊!万一……我是说万一老师遇到了危险,警方是可以帮助我们的。”安文静坚持道。
谢小云不以为然地说:“我妈发的电子邮件你也看过了,她之所以不辞而别,就是不希望我们阻拦她。倘若我们贸然报警,弄得满城风雨的,即便找到她,也非她所愿吧。弄得不好,她会跑到更加遥远的地方去,岂不是更糟糕?这件事,我已经向你们系报告过了,蒋文东主任也不敢贸然报警,他说我母亲身份特殊,既是知名教授,又是省政协委员,还是省佛教协会常务理事,如何处置必须向上级请示定夺。对了,我妈有个老同学叫郑思桐,是中国佛教协会的理事,我已经和他取得了联系,请他在全国各地秘密寻访我妈的行踪。我想,要不了多久,我们一定能得到我妈的消息。”
安文静没话说了。她仔细想了想谢小云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如果贸然报警,弄巧成拙,到时谢逸林肯定不高興。看来只能慢慢寻访了。
只是,我的毕业论文怎么办啊?安文静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蛛丝马迹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星期。
前两天,安文静从王丽影处得知,临渝大学领导已与临渝市公安局多次商讨谢逸林失踪失联一事。大家认为,谢逸林作为一位知名教授、佛教学者,出家也并非不可能。鉴于她的特殊身份,此事不宜公开调查,只能进行秘密查访。可是至今,警方并未取得任何进展。
安文静曾两次打电话给谢小云,询问中国佛教协会那边是否有消息,谢小云每次都回答说没有。
看来,等谢逸林回来参加自己的论文答辩希望渺茫,失望之余,安文静只好沉下心来,抓紧时间修改论文。
再过几天就要进行论文答辩了,安文静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针对自己论文中所涉及的问题提出了种种疑问,并拟好了各种答辩方案。她认为,无论评委们如何提问,自己也能够对答如流。
这天早饭过后,安文静正准备出门逛一逛,换换心情,却突然接到智真长老的电话,要她去东华寺一趟。
安文静毫不犹豫,马上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东华寺。
二人见了面,智真长老对安文静说:“今天老衲请安施主过来,是想和您讨论一下‘即心即佛’的问题。”
安文静颇感诧异,近日自己异常忙碌,马上就要进行论文答辩了,哪有心思谈论这些?
她正一头雾水,却听智真长老继续说:“禅宗传入中国,直至五祖弘忍,一直持有‘净’、‘染’二元分立的观点。弘忍曾言,‘凝守此心,妄念不生’,而其弟子神秀的‘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更是强调了‘自心’与‘客尘’的对立。众生的自心不一定等于清净的佛性,而入禅的途径也就必须渐次地加以修正,经过‘持戒、诵经、析理、修心’而渐入佛境。这一理路,正是北宗禅的精神。然而,自六祖惠能开始的南宗禅却持有不同的观点。惠能认为,‘即心是佛’,‘佛是自性,莫向身外求’。既然如此,当人领悟到自心是佛而回归本性时,就会脱胎换骨般进入超越和解脱的境界。也就是说,一旦觉悟而回归本心,心中便是一片澄明,纤尘不染。而这种奇妙的心灵体验正是无思无虑的佛陀境界。正如惠能的著名偈语:‘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听到这里,安文静若有所悟,但似乎仍不太明白智真长老的真实意图。
“老衲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谢居士失联一事。想来想去,我觉得谢居士不会出家,她的失联应该另有蹊跷……”
“啊!”安文静大吃一惊,连忙说,“什么蹊跷?请大师明示。”
智真长老叹息一声,指着禅床东侧墙上的一幅偈语,说:“安施主,这偈语你可曾读过?”
安文静抬头望去,那是一个条幅,上面写着: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酽茶三两碗,意在镢头边。
安文静道:“不曾读过,不过我认得那是谢教授的墨宝。”
智真长老微微一笑,道:“这是唐代慧寂禅师的偈语,嘲讽某些人虽然持戒坐禅,但因为妄念未曾断绝,实际上等于不持戒不坐禅,如何能够见性成佛?只要能够断除尘心,尽管每日以浓茶过着日常生活,虽未持戒坐禅,只要心中像锄头除草一样去掉妄念,同样可以明心见性。”
安文静点了点头,问道:“大师,这偈语与谢教授的出家有何关联?”
智真长老啜了一口茶,缓声道:“正如这偈语所说,修佛之人是否能够明心见性,关键在于是否能够心无杂念,而不在于持戒坐禅等一系列形式。只要能够自然适意,无心于万物,即使是身居闹市,也能够安然自在、见性成佛。既然如此,凭谢居士的学养境界,她还需要远离亲友而出家吗?”
闻得此言,安文静恍然大悟。她暗想,智真长老所言甚是,谢老师所信奉的是南宗禅,尤其是马祖道一的洪州宗,在修行实践上,顺依本性、一切无碍的做法,取代了北宗禅那种恪守本性、清除尘垢的做法,而在终极理想上,自然适意的境界取代了清净空寂的境界。试想,谢教授以如此心志,怎么会舍弃原有的生活、出家为尼,而刻意求取表象的清净呢?
安文静思索了片刻,说:“我明白了,大师的意思是,谢教授理应不会出家,她的失踪失联,一定另有蹊跷!”
智真长老沉吟不语,脸上早现出悲愤沧桑来,安文静的心像是被什么重物捶打了一下,很痛,也很慌亂。
离开了东华寺,安文静坐在出租车上,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她已经坚信自己的老师不是出家,而是出事了,甚至有可能……她不敢往下想。
必须立刻向临渝大学系领导报告这个情况,以引起他们的重视。
安文静来到哲学系,见到王丽影,将上午去东华寺的事情说了一遍,两人一同找到系主任蒋文东。
蒋文东听了安文静的叙述后,说:“谢教授的事,公安局那边已经定调了,就是暗中查访。校方也有安排,校保卫处将协同警方进行秘密调查,你们不妨去校保卫处问问最新情况。”
安文静与王丽影来到校保卫处,打听了一下,据说是一位姓钟的干事在负责协助警方调查。两人又找到钟干事,钟干事告诉她们,警方已经进行了初步调查,并已询问了有关当事人,但至今未发现任何可疑的线索。就目前的情况分析,谢教授出家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若是出现了刑事案,肯定会见尸见迹,或者出现勒索电话什么的。
二人失望地走出了学校保卫处。
王丽影见安文静依旧愁眉不展,就劝慰她说:“你就往好处想吧,说不定谢教授真的只是出家了呢!”
安文静摇头道:“我不相信,这太不符合生活常识了,一个那么有学问有教养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举动!这其中绝对有蹊跷、有隐情,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不会罢休。”
“那你想怎么办?”
“我打算再找谢小云聊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新线索。”
“那你一个人去吧,我要回系里上班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再说。”王丽影说。
安文静独自来到了景湖花园67号别墅。
谢小云不在家,保姆吴秀梅正在屋里打扫卫生。
见是安文静,吴秀梅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问:“安姐姐今日来,是不是有了谢教授的什么消息?”
安文静苦着脸说:“没有什么新消息,但我有一些新想法……”
于是,安文静将智真长老的分析与钟干事的看法说了一遍。
吴秀梅听了,说:“警方确实来家里了解过有关情况,我和小云全都如实说了,听说警方还检查了小区里的监控系统,对前几天进出小区的车辆进行了排查,但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他们就认为谢教授是真的出家了。安姐姐,你想想看,如果是绑架,肯定要用车,即便是谋杀,那尸体也必须用车才能运出去呀!况且,这小区只有一个大门,门卫24小时值班,歹徒难道能飞上天去不成?所以,钟干事的看法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
安文静沉默了一会儿,说:“秀梅,你再仔细回忆一下那天的情况,看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
吴秀梅仰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缓声说:“那天吃早饭时,我曾向谢教授请假,说是当天下午准备回祁云山老家看望父母,谢教授同意了。所以我上午就多买了些菜,准备谢教授周六周日吃的。那天上午11点多,谢教授和谢小云下楼吃饭,饭后就各自上楼去了,我则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大约12点10分左右,谢小云从三楼打电话给我,要我去天目路的‘香满园’买两只烤鸭,她下午要去祁原看亲戚。我想,我自己不妨也买两只,带回家给父母尝尝,于是我立即出门而去。从景湖花园到‘香满园’,步行要20几分钟,来回得1个多小时,等我回家时,已经是下午1点30分了。当时,谢小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她看了看烤鸭,关照我用塑料袋包好,就独自上楼去了。她走上楼梯时,还回过头来提醒我说,谢教授正在二楼打坐,要我务必轻手轻脚一些。我独自在客厅里择菜,是准备给谢教授周末食用的,然后又将我准备带回家的东西整理了一遍。下午2点50分左右,谢小云打电话要我上楼帮她拿一下行李,我知道谢教授在打坐,就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经过二楼时,我发现谢教授还在她的卧室里打坐,面容安详。我轻步上了三楼,帮谢小云拿了一个旅行箱,谢小云自己提了一个旅行袋,一同下了楼。我又去厨房检查了水电煤气开关,这才与谢小云一起出门,上了谢小云的东风标致车。随后,谢小云将我送到北门外的长途汽车站,她自己则驾车驶上高速公路,往祁原方向去了。这就是我能记得的全部内容。”
安文静想了想,继续问:“你再想想,那天,有没有什么特别可疑的事情发生?”
吴秀梅想了一下,忽然说:“倒是有一件事……”
“什么事?”
“那天我出门买烤鸭,刚付完钱,忽然听到手机响了,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我的同乡小姐妹阿珍打来的。她在临渝市一家工厂打工,听说我要回乡,就想让我带些点心回去。当时她已经来到景湖花园67号别墅门外,她说她不便进去,打电话叫我出来拿东西。我告诉她我在外面购物,很快就回,让她等我一会儿,并让她在别墅对面的花圃中找了个木椅坐着等我。半小时后,我回到了景湖花园,阿珍看见我就跑了过来,将她要带回家的东西交给了我,同时告诉我一件事……”
说到这里,吴秀梅停了一下,朝客厅外面望了一眼,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安文静立刻追问:“你快说呀,是什么事?”
吴秀梅压低声音说:“阿珍说,就在20分钟之前,她看见从我们家出来一个男子,拎着一个大大的黑色箱子,那箱子看样子很沉,他是双手拎着的,显得很吃力。那个男人将箱子塞进门外一辆灰色的面包车后,就立即驾车离开了。阿珍还说,那男子出门时还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神神秘秘的,阿珍起初怀疑那人是小偷,后来看见谢小云在门口和他低语了几句,才打消了疑虑。”
安文静问:“阿珍认识谢小云?”
“认识,以前阿珍来找过我好几次,碰见过谢小云。”
“阿珍有没有说过那男子长什么样子?”
“说了。阿珍说,那人好像四十多岁,身体壮实,发型怪模怪样的,头顶有一大撮,下面一圈却剃光了……”
“那是莫西干发型。”安文静说,又问,“那箱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你后来问过谢小云吗?”
吴秀梅摇了摇头,說:“我一个保姆,主人如果不主动说,我是不敢随便问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仍不见谢小云回来。
吴秀梅拿出手机,说:“谢小云说是去立凡公司(杨立凡承包的葡萄糖厂经过多次改制,早已变更法人,成为颇具实力的集团公司)了,我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她吧!”
拨通谢小云的电话后,谢小云说她正在公司开会,暂时回不来。安文静只好告辞了。
回到心怡花园自己的公寓,安文静靠在沙发上,喝了一杯茶,静静地思索起来。
阿珍看到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他提着的那个黑色大箱子里装着的又是什么?这件事和谢教授的突然失联有没有联系?倘若谢教授已经遇害,那么那个大黑箱子里装着的会不会就是她的尸体?可是,她几乎立即打消了这样的想法,因为吴秀梅出门购物,回到67号别墅的时间是1点30分,而阿珍在20分钟之前看到那个莫西干发型男拿着大箱子离开67号别墅,也就是1点10分左右。如果箱子里果真是谢教授的尸体,谢小云岂不成了那个男人的同谋?谢教授是谢小云的亲生母亲,她怎么可能……况且,直到下午3点钟,谢教授都在二楼打坐,这是吴秀梅和谢小云都亲眼目睹的!
“这想法也确实太荒谬了!”安文静自嘲地一笑。
那么,那只大黑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那个男人究竟是受谢教授之托还是受谢小云的委托搬东西的呢?如果是受谢教授之托,那就可能是谢教授在为自己的离家出走做准备,也就是说,谢教授的离开是有预谋的,那箱子里装着的可能是她的一些生活必需品。可是,这也不对啊!既然谢小云送那男人出门,理应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莫非谢小云也是知情者?难道说谢教授执意要出家,谢小云也无计可施?
安文静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她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还是问问谢小云吧。
安文静拨通了谢小云的手机。
谢小云似乎很忙,对安文静的询问有些不耐烦,她只是简单地回答,她祁原的亲戚很穷,那一箱子旧衣服是准备送给农村亲戚的,那个男人是她的一位远房表叔。
陈年往事
第二天上午9点就要进行论文答辩了。根据临渝大学学位委员会的安排,安文静的论文答辩共有5位评委,其中4位是本校哲学系的教授,还有一位则是来自省城河西大学哲学系的杜雨莲教授。
下午,安文静突然接到杜雨莲的电话,说她已经来到临渝,住在临渝大学招待所,晚上想和安文静见上一面。
吃罢晚饭,安文静换了一套洁净朴素的衣服,来到临渝大学招待所,见到了杜雨莲。
此前,安文静在谢逸林那里见过几次杜雨莲,所以二人很熟。
“怎么听说谢教授出家了?这消息是真的吗?”杜雨莲有些不解地问。
“是的,杜教授。所以系里才请您这个哲学权威过来做评委!”
“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杜雨莲眉头紧锁。
安文静也不隐瞒,将谢逸林离家出走的事情和盘托出,又将东华寺智真长老的观点说了一遍。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杜雨莲的表情变化。
杜雨莲摇了摇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安文静最后说:“杜教授,您是谢教授的挚友,依您看,谢教授真的会出家吗?她老人家真的会舍弃自己的亲生女儿,舍弃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吗?”
“这个……”杜雨莲沉吟了片刻,盯着安文静的眼睛问,“你认为谢逸林并非出家?”
安文静点了点头。
杜雨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敢肯定谢教授是出家了还是出事了,但是,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其实,谢小云并非谢逸林的亲生女儿!”
闻听此言,安文静大吃一惊,她与谢逸林一家十分熟悉,老师的几乎所有亲戚朋友她都认识,如果谢小云不是谢逸林的亲生女儿,她总该有所耳闻吧!这件事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呢?
杜雨莲说:“我和谢逸林在大学时是同班同学,后来又在河西大学做同事。二十年前,谢逸林离开省城来临渝,就是为了隐瞒这件事,所以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估计临渝市除了谢逸林,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安文静急不可耐地问。
杜雨莲便将二十几年前谢逸林收养谢小云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杜雨莲与谢逸林虽然是大学同班同学,感情却一般。谢逸林有一个情投意合的闺蜜,叫上官云霞,有许多事情杜雨莲都是从上官云霞那里听来的。
谢逸林以前叫谢文华,是调来临渝后才改名谢逸林的。谢文华祖籍渝西县青云镇,她家里好像没什么亲戚,只有一个比她小4岁的同父异母妹妹,名叫谢文彩。当谢逸林在河西大学哲学系当助教时,谢文彩也在省城一家公司做会计。谢文彩曾有几次来河西大学找她姐姐,所以杜雨莲也见过她。姐妹俩的身材、相貌都有几分相似,但性格迥异,谢文华为人师表,是个谦谦君子,平素木讷寡言,而谢文彩则性格张扬,爱慕虚荣,喜欢夸夸其谈。由于性格不合,姐妹倆平素往来并不密切。就在谢文华27岁那年,也就是她结婚后的第三年,谢文彩竟因为涉毒而被捕入狱。杜雨莲曾从上官云霞那儿听说,谢文彩来省城工作后,一开始还算正常,除了爱慕虚荣、乱花钱外,并未发现其他明显的不良嗜好;但两年后,谢文彩开始向姐姐谢文华借钱,最初所借数额不多,但后来开口的数目越来越大,而且每次都能说出借钱的理由。有时候她也会还钱,但不久后又会借更多的钱。谢文华不由得心存疑虑,一个年轻姑娘,尚未成家,借这么多钱干什么呢?于是她找到谢文彩的几个小姐妹了解情况,这才知道妹妹借钱的原因:谢文彩一直痴迷于赌博!谢文华大怒,来到妹妹的租住屋,将妹妹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并放言从今以后不会再借给她一分钱。这下惹恼了谢文彩,她从此断绝了与姐姐的任何联系,连手机号码都换了。当谢文华再去租住屋找谢文彩时,房东说谢文彩已经退租了。去她公司一打听,发现谢文彩已经辞职,去向不明。谢文华无计可施,只好听之任之。
一年后,谢文华突然接到公安局打来的电话,说她妹妹谢文彩因为涉嫌贩毒被捕。
谢文华大吃一惊,短短一年之间,妹妹怎么会沦落为可怕的毒贩?她急匆匆地赶到看守所,见到了谢文彩。此时的谢文彩已经与一年前判若两人,只见她面黄肌瘦,蓬头垢面,双目呆滞无神,像个病鬼。
谢文华心疼得泪如雨下,可谢文彩并未流泪,只是默默地看了姐姐一眼,嘴边露出一丝冷笑。谢文华终于止住了哭泣,她责备妹妹,怎么干出了贩毒的罪恶勾当。妹妹不以为然地回答,一开始只是好奇,吸了几次后,就完全陷进去了。为了筹集毒资,她只能以贩养吸,铤而走险。由于被捕时缉毒人员在她公寓里搜出的海洛因已达120克,足以判处死刑,即便是举报上线毒贩立功,至少也要判无期徒刑。谢文华感到很奇怪,身陷囹圄的妹妹,说话竟十分冷静,并未显出慌张、恐惧,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最后,谢文彩说:“今天我要姐姐过来,是有一件要事相托。”
“什么事?”谢文华问。
“半年前,我生下了一个女孩,如今我落到这步田地,那孩子只能交给姐姐抚养了。”
谢文华更加震惊,妹妹还没有结婚,怎么会生下孩子?细问后才知道,妹妹曾与一男性毒友同居,而那毒友目前也被捕入狱,十有八九要被判死刑。
谢文华生气地说:“他们家难道没有人抚养这个孩子?”
谢文彩说:“他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这次也被抓了。如果姐姐不肯抚养我的孩子,那我只好把她送给孤儿院。”
无奈之下,谢文华只好将那个女孩抱回了家。
一个月后,谢文华从法院得到消息,谢文彩被判无期徒刑,她男友则被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这件事情过后不久,谢文华就调离了河西大学,来到临渝大学,并改名谢逸林。她这样做,应该是为了保住谢小云被她收养的这个秘密。
安文静听完,先是震惊,后是怀疑:既然谢小云不是谢逸林亲生的,那么……她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杜雨莲。
杜雨莲叹息一声,说:“我正是跟你有同样的猜测,或者说担忧吧,才将谢逸林和谢小云之间的秘密告诉你的。这事要不要对警方说,你自己拿主意好了。”
离开招待所,回到自己的公寓里,安文静的心情沉重极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平时看上去豁达坦荡、和蔼可亲的谢教授,居然有如此伤痛的往事!她躺在床上想,谢教授的妹妹虽然被判了无期徒刑,但未必不会减刑;如果她减刑出狱,会发生怎样的事情呢?会向姐姐索回女儿吗?而谢小云又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等明天论文答辩完了,再找个机会向吴秀梅悄悄打听一下吧,如果谢教授的妹妹已经减刑出狱,应该会去景湖花园见自己的女儿,吴秀梅则肯定知道这件事。
安文静的论文答辩进行得非常顺利。
大事已了,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寻找谢逸林。于是第二天,安文静来到了景湖花园67号别墅。
“安姐姐,你今天来,是不是有了谢教授的消息?”
安文静摇了摇头,说:“哪来的消息?只不过觉得心里不踏实,想过来和你聊聊。”
安文静暗忖,关于杜雨莲所说的谢小云的身世,目前还不能告诉吴秀梅,因为说不定连谢小云自己还不知道呢。倘若通过吴秀梅的嘴泄露出去,岂不是节外生枝?
“秀梅,老师家里最近几个月发生过什么特殊事情没有?”
吴秀梅想了想,说:“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谢教授最近几个月的心情的确不太好,有时候甚至还和谢小云生气吵闹。”
“知道是为什么事情生气吗?”
“具体是为什么争吵我也不太清楚,因为她俩发生争吵时大多在二楼,我在楼下也听不清楚。我记得有两次谢教授下楼来吃饭时,脸色都是铁青的,谢小云也是紧绷着面孔。我一个保姆,哪敢问她们啊!”
安文静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再回忆一下,她俩这种紧张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秀梅想了想,说:“以前根本不曾有过这种情况,谢教授和谢小云的关系一向和睦。现在回忆起来,她俩的第一次争吵好像发生在去年国庆节之后。我记得,去年国庆节我曾请假回老家看望父母,回来后没进院子就听到屋子里的争吵声。我进屋时,她俩就停止了争吵,但我明显看得出,谢教授非常生气,她的嘴唇都在发抖。当时我感到很诧异,谢教授的脾气一向很好的,是什么事情惹得她这么生气呢?”
安文静说:“一定是国庆节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再想想,去年国庆节前,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客人来过家里?”
吴秀梅“哦”了一声,说:“我记起来了,国庆节前几天,有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来过家里。那人看上去比谢教授年长几岁,面色灰黄消瘦,好像刚刚生过病。我也不知道她是谢教授的什么亲戚,只是后来听谢小云喊她小姨,所以我也跟着喊她小姨。当时我还想,或许是什么远房亲戚吧。可是,既然是小姨,理应比谢教授年轻一些才对,怎么看起来却那么苍老呢?真是奇怪!”
“你看那个小姨,是不是跟谢教授长得有几分相像?”
吴秀梅点了点头,说:“的确有几分相像。”
“好的,秀梅,謝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们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我突然想起有件急事要办,先告辞了。”
“好的,安姐姐,欢迎你常来。”
安文静离开不久,谢小云就回来了。她发现茶几上有半杯茶,就问:“刚刚谁来过了?”
吴秀梅道:“是安姐姐。”
“她来干什么?”
“就是谈谈谢教授的事情。”
“她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也没什么消息,她就是问问前段时间,谢教授的心情如何,有什么异常表现……”
谢小云沉吟了片刻,问:“你对她说什么了?”
“我将谢教授的情况如实说了,前几个月,谢教授的心情确实不太好,不是吗?”
“她还问了什么?”
“她还问,前几个月,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客人来过。”
“去年国庆节前,我小姨来过的事,你跟她说了吗?”
“说了。”
“你——”谢小云勃然大怒,“你个乌鸦嘴,家里的隐私你怎么能随便对外人说呢?”
吴秀梅嗫嚅道:“安姐姐也不是外人……”
“怎么不是外人?我们家里的事情与她有什么相干?真是多管闲事!”
遗嘱之疑
安文静越来越为谢逸林的安危担忧了。去年国庆节前来到景湖花园67号别墅的那个老女人,应该就是谢文彩。虽然当天下午她就离开了谢家,天知道她会不会悄悄与谢小云取得联系,亮明自己的身份,来个母女相认?
安文静几乎敢肯定,谢文彩的提前出狱,是导致谢逸林失联的重要原因。真实情况可能是这样的:谢文彩第一次出现在景湖花园67号别墅,从姐姐那里拿到了一大笔钱,许诺不与谢小云相认。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离开临渝,她可能找了一个临时住处,并悄悄找到谢小云,试图母女相认。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她甚至挑拨离间,致使谢逸林和谢小云嫌隙日增、关系恶化。眼见自己精心抚养了二十几年的养女与自己反目成仇,谢逸林无比痛心,在看破红尘后,终于离家出走了。
可是,谢逸林究竟是一般的离家出走,还是出家为尼呢?根据智真长老的分析,谢逸林出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是普通的离家出走,在她心情稍有恢复之后,应该自行回家才是。
安文静猛然醒悟,谢逸林既然是因为家庭矛盾而负气离家出走,应该首选她最亲密的亲友处落脚。可是,她除了谢文彩之外,并没有什么近亲,可去的地方就只有密友了。在临渝市,除了东华寺的智真长老和莲花庵的静严师太,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深谈之人。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她大学时的闺蜜上官云霞了。莫非谢逸林就在上官云霞那里?而她在电子邮件里所声称的出家,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而已!
想到这里,安文静觉得自己似乎理出了头绪。必须尽快与上官云霞取得联系,即便谢逸林目前不在她那里,她也可能知道她的去向。
安文静突然兴奋起来,立即拨通了杜雨莲的电话。遗憾的是,杜雨莲说,她昨天已经找过上官云霞了,上官云霞对谢逸林的离家出走毫不知情。不过,上官云霞提供了另外一个重要线索:她在春节期间曾与谢逸林通过电话,她感觉到,当时谢逸林的情绪十分低落。她曾一再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谢逸林没有说明,只是支支吾吾地说,这种事情电话里不好说,待日后见面再详谈吧。谢逸林在电话里还透露过要修改遗嘱的意思,至于怎样修改,她也没有说明。
放下电话后,安文静再次陷入沉思。通过这一系列事件,她已经明确了一件事实:在谢逸林失联前的几个月里,她的情绪很不好,对养女谢小云很失望,失望到打算修改遗嘱。既然如此,谢逸林的突然失联,除了主动离家出走之外,还隐含了另一种可能:她老人家已经遇害!因为她修改遗嘱的想法触动了某人的利益。
害谢逸林的人难道是谢文彩?或者是谢小云?
安文静越想越害怕。现在该怎么办?是否要立刻向学校保卫处报告这件事?可是,上次与王丽影一起去保卫处时遇到的那位钟干事的面孔再次浮现在安文静的脑海,他那漫不经心而又隐含戏谑嘲讽的表情,令她很不舒服。安文静没有任何把握去说服钟干事相信自己,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谢逸林虽然在电话里向上官云霞提起过要改写遗嘱,也可能只是一时的气话,即使她真有此想法,也未必会付诸实施。而且,就算她已经打算实施,也应该采取相应的保密措施,不让谢文彩母女得知。说到底,即使谢文彩母女已经知道了修改遗嘱的事,也未必敢杀人呀!
安文静拿定主意,在向学校保卫处报告之前,自己必须进行某些先期调查。比如向吴秀梅打听一下,谢逸林在失联前的一段时间,是否曾与某个律师有过频繁来往?如有可能,应该找到那位律师了解一下情况。
周一上午,估计谢小云到公司上班去了,安文静拨通了吴秀梅的手机。在电话里,吴秀梅告诉安文静,谢逸林出走前,确实给一个叫司徒的律师打过几次电话,但具体谈什么,以及司徒律师的地址电话等信息,她却不知道。
安文静兴奋地问:“谢教授是用座机给司徒律师打的电话吗?”
“是的。”吴秀梅回答。
“你大致记得谢教授打电话的日期吗?如果记得,你可以翻查一下座机的来电或去电记录,找到那个司徒律师的电话号码。”安文静提醒吴秀梅。
“记得。”吴秀梅说。
很快,吴秀梅就将司徒律师的电话号码找到了。安文静通过114查询台,查到司徒律师属于“临渝市正义律师事务所”,该律师事务所位于钱塘江东路上的明德大厦18楼。
安文静欣喜若狂,马上乘出租车来到明德大厦,找到了“正义律师事务所”。
“你好,我有事想见一下司徒律师。”
“你与司徒律师有预约吗?”
“没有,我是为我老师的事情来的。”
“你老师是谁?”
“临渝大学的谢逸林教授。”
“噢,是谢教授啊,她怎么自己没来?”
“她让我代替她来的。”
“我是司徒律师的助手潘青青。”对方递给安文静一张名片,“很抱歉,今天司徒律师出门办事去了。你的事情可以和我说一下吗?”
安文静“哦”了一声,说:“谢教授委托司徒律师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潘青青笑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她,不知是怎么回事?”
安文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谢教授打算更改遗嘱的事,你知道吗?”
“不是更改遗嘱,而是另立一份遗嘱。不过,她的新遗嘱至今尚未成立,因为她到现在还没有签字。”
安文静沉默了片刻后,鼓起勇气说:“可以将谢教授的遗嘱给我看看吗?”
潘青青听了,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你有谢教授的委托书吗?如果没有,我是不可能给你看的,因为这是客户的隐私!”
“好吧,给你添麻烦了。”安文静知道此事勉强不得,便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回到自己的公寓,安文静觉得好饿,但不想去餐厅,便泡了一碗方便面解决了一下。
吃完,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想,今天虽然没有看到老师的遗嘱,但老师的意外失踪,十有八九是遗嘱惹的祸。新的遗嘱对谢小云不利,事情被谢小云知道后,她便和生母谢文彩一起,谋杀了老师!
现在关键是搞清楚新遗嘱的内容,这事可以向潘青青打听。
安文静拿过潘青青的名片研究了一下,原来她毕业于临渝大学法学系。安文静想,如果能找到潘青青的同学或好友,就可以打听到遗嘱的内容。但怎样才能找到她的同学或好友呢?
安文静突然想到了王丽影。她记得王丽影的表哥汪晓华就毕业于临渝大学法学系,应该认识潘青青。
她立刻打通了王丽影的电话,二人相约在学校足球场旁边见面。
十分钟后,王丽影就过来了。
王丽影问:“你有谢逸林的消息了?”
安文静摇头说:“还没有,只不过有些新想法。”随即将近几天自己了解到的情况一一说出。
王丽影听后也很吃惊,想不到谢逸林和谢小云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安文静说:“我归纳了一下,谢教授失联的逻辑大致如下:谢文彩既然已经出狱,虽说其生理性毒瘾在狱中已被戒除,但心理性毒瘾很可能会伴随她终生。既然如此,她自然会打她的亲生女兒谢小云的主意。因此,她首先会道破她与谢小云之间的关系,然后通过谢小云向谢教授索取金钱。贪得无厌的索取终于让谢教授忍无可忍,母女之间渐生嫌隙。谢教授聪慧过人,当然会预测到事情的结果。吸毒者的毒瘾永无止境,其对金钱的索取也是永无止境,既然如此,她丈夫去世前留给她的财产,势必要被妹妹索取殆尽!她不愿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情况发生,于是决定修改遗嘱。她的行为不小心被谢小云察觉。谢小云明白,倘若谢教授修改了遗嘱,自己将什么也得不到。在巨大利益的诱惑下,在其生母的唆使下,谢小云就对谢教授下了毒手!”
王丽影想了想,说:“鉴于她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谢小云或谢文彩图财害命是有可能的。但是,如果谢教授的新遗嘱并没有剥夺谢小云的继承权,谢小云又何苦要冒险杀死她的养母呢?”
安文静点头道:“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搞清楚那份新遗嘱的具体内容!这也就是我今晚急着见你的原因。”说着,她把想请王丽影的表哥汪晓华帮忙的事情讲了出来。
王丽影满口答应,说:“这个很简单,我明天就跟表哥联系。”
死里逃生
和王丽影分手后,安文静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她随便打开一本书,想看一会儿,可是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里都是谢逸林的事情。
将近11点钟时,她颇感疲倦,便冲了个淋浴,随后上床躺下,很快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安文静突然醒来。她想上厕所,准备起身,可是奇怪,她竟然坐不起来,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脑袋昏昏沉沉的。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安文静闻到了一股异味儿,是煤气!难道自己煤气中毒了?
安文静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她想伸手去拿手机拨打120求救,可又想,在这充斥着煤气的空间里,任何微小的火花都会引发爆炸,手机的电流会不会引起爆炸呢?她拿不准,还是算了吧,不能冒这个险!
安文静咬牙翻了个身,终于从床上滚了下来,左胳膊跌得生疼。她也顾不得疼痛,在冰冷的地板上缓慢地爬行着。由于血液中缺氧,她爬行的速度极慢,爬两下必须休息几分钟。也不知爬了多久,好不容易才爬到门口。她想支撑起身体将门锁打开,可是谈何容易?她努力了好几次都无法摸到门锁,右手距离门锁只有几寸远,可就是够不着。
她气馁了,渐渐地,她有了一种濒临死亡的感觉。难道今夜我就要死在这儿?
她无力地瘫软在地板上,此刻已经万念俱灰,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
正当安文静失望至极时,她突然听到门外依稀传来脚步声。她意识到有人过来了,想大声呼救,可是声音太微弱,手拍门又没有多少力气,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于是,她拼尽全力,一头撞在房门上……
当安文静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事后得知,救她的人是她楼上的邻居,名叫李林,一位公司白领。李林当晚加班很晚,回来经过安文静的房门口时,依稀听到里面有微弱的呼救声,还有拍打房门的声音,并闻到一股煤气味儿,他意识到可能出了大事,就拨打了120,救了安文静。
经检查,安文静厨房的煤气灶软管上有一个小洞,好像是被老鼠咬过,造成了煤气泄漏。
王丽影闻讯赶到了病房,一进来就大声嚷嚷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才分手一会儿,怎么就煤气中毒了呢?”
安文静眼泪直往下掉,说:“我是那么不小心的人吗?我这是被人谋害的!”
“什么?”王丽影很吃惊,“谁要害你?有证据吗?”
安文静长叹了一口气,说:“上个星期我还检查过煤气管道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而且,我平时最爱干净,最容不下的就是老鼠,我的房间里怎么可能有老鼠呢?还有,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我冲过淋浴后,就随手关上了煤气总阀,即便老鼠咬破了煤气管,也不至于发生煤气泄漏。”
“还有别的证据吗?仅凭这些,警方怕是不会相信我们。”
“当然有。昨天下午6点多钟,我在厨房里烧开水,准备泡方便面,闲着没事,就站在窗边看外面。我的厨房对面是一家快餐店,每天晚上,快餐店门口都有一个小伙子拉客,他叫阿东。我常去那里用餐,所以阿东跟我比较熟,有时他看见我站在窗口,还远远地和我招手。可是昨晚,我并没有看见阿东,因为马路边停了一辆黑色面包车,挡住了我的视线。当时我也没当回事,只不过路边停了辆面包车而已。昨晚11点我在卫生间冲淋浴时,顺便朝马路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辆面包车还停在那里,驾驶室的窗子是开着的,里面坐着一个人,正在抽烟,胳膊搭在窗外。由于路灯光线较暗,所以我看不清那人是什么模样,但肯定是个男人。我刚才在想,如果有人想要杀我,必定早早在附近窥伺我的动静,等我熟睡之后再下手。那么,他应该在哪儿窥伺我才方便呢?马路对面的面包车里就是最合适的窥伺点。据我所知,那条马路平时是不准停车的,我每晚都能看到阿东在快餐店门口拉客,从来就没有任何车辆能够挡住我的视线。即便是偶尔有过往司机要买快餐,也是买好了就走,怎么会停在那儿几个小时不走呢?”
“天啦,看来我们真的得赶快报警!”王丽影紧紧抓住了安文静的手,“杀手都找上门来了,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第二天上午,安文静和王丽影来到了大观巷派出所,一女警接待了她们。听说案情涉及谋杀,女警不敢怠慢,立即领着两位姑娘上二楼去见派出所所长。
“我叫赵天均,是这里的所长,二位请坐下来谈。”三十多岁的赵天均说话很和气,他让安文静和王丽影坐到沙发上,并给她们各倒了一杯纯净水。
安文静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就将导师谢逸林如何失联,自己如何查访,以及昨夜险些被害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赵天均听了,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对安文静说:“据我所知,谢教授失联后不久,警方就已经介入了,由湖西区公安分局负责此案的调查,我会与他们取得联系的。至于你所说的昨夜煤气中毒一事,我这就去你的公寓进行勘查,待勘查结果出来后再作定论,好吗?”
安文静点了点头。
趙天均和同事马上前往安文静的住处进行了细致的勘查。
赵天均告诉安文静,从表面迹象看,并未发现有人入室作案的明显痕迹,卫生间的窗台很干净,未发现任何指纹或脚印,但这并不能排除高手作案的可能性。煤气灶软管上的确有一个小洞,但很难判断究竟是鼠咬所致或是人为造成的。灶台上的两粒老鼠屎,赵天均用小刀切开后,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并不是新鲜老鼠屎。这就存在着两种可能性:其一,老鼠屎是作案者有意放在这儿的,旨在混淆视听;其二,老鼠屎在灶台上已经存在多日,但安文静没有注意到。
虽然安文静再次声明,她是一个特别爱干净的人,每日都要清理灶台,不可能对那两粒老鼠屎熟视无睹,但她从赵天均怀疑的目光中感觉到,对方未必相信她说的话。
赵天均临别前告诉安文静,虽然不能确定昨晚煤气泄漏事件是偶然事故还是谋杀,但她最好做到有备无患,寻找一个更安全的住处。
赵天均离开后,王丽影十分担忧地说:“这破公寓,看样子你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你昨晚能够脱险已是万幸!”
安文静发愁道:“这儿住不了,我现在能去哪儿呢?”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住?如果你愿意,我很欢迎。我想那杀手肯定不会找到我那儿去的。”
安文静沉吟了片刻,说:“算了,目前情况复杂,我还是另外再找吧,免得连累了你……”
王丽影还想坚持,安文静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极安全的住处。”
“哪里?”
“碧水溪镇的莲花庵。”
“什么?难道你想当尼姑?”
安文静笑道:“当什么尼姑,我只不过是临时避几天难而已。上次去莲花庵寻访谢教授踪迹时,我就非常喜欢那里优美清静的环境,难怪谢教授每年都要到那里住几个礼拜!静严师太告诉我,谢教授在那庵里有专用的禅房,我现在若是去了,住宿大概不成问题,而且那个杀手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去尼姑庵……”
王丽影说:“好吧,我听你的。但是无论住在哪里,你都要小心谨慎。”
“放心吧,我会的。”
当静严师太听了安文静關于煤气泄漏险些丧命的事情后,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无法想象,那杀手竟然如此凶狠,对一位柔弱的姑娘痛下杀手!时至今日,静严师太已经越来越相信,谢逸林的失联绝非所谓的出家,其背后必有隐情,而且很可能涉及谋杀。
静严师太领着安文静来到莲花庵东南角的一个小院,院内很整洁,很清静。院北侧有一排平房,总共有四间,静严师太携着安文静的手,来到最东头一间的门口,她打开房门,出现在安文静眼前的是一个十分雅致的禅室。禅室内设施简单,东侧是一个禅床,南面有一个大窗,窗下摆着一张写字台,写字台旁则是一个竹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佛学经典。安文静大致看了一眼,全是谢逸林平时最爱阅读的书籍。
静严师太告诉安文静,这里便是谢逸林的禅房,让她暂且住在这里。
安文静想,难怪老师喜欢这里,果然是一方宝地,世俗间的种种烦恼、万般无奈,刹那间尽抛脑后。
几天后,静严师太又将一位年轻秀气的女孩介绍给安文静,说:“她叫李苇,是我一个好友的女儿,就读省城警校,目前正在实习,这次也是来莲花庵小住的。你们年纪相当,应该谈得来。况且李苇武功不错,她和你住在一起,也可以顺便保护你一下。”
“谢谢师太。”安文静这下更加安心了。
私家侦探
自从来到莲花庵,安文静每日和师太们一起礼佛、诵经,木鱼和各种法器的敲击声大大增强了佛堂的庄严氛围,她从内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对佛陀的无限崇敬和向往。此时此刻,人间的各种烦恼与杂念仿佛被清扫一空,而她体内所剩下的只有那一颗澄明之心。她暗忖,禅宗灯录里所提及的“开悟”,恐怕与自己已经不太遥远了吧?
几年前,当安文静拜谢逸林为师而选择禅宗为研究课题时,其本意不过是权作一名佛理研究者,可是她现在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接近一名虔诚的佛教徒。既然人间存在着如此多的欲念、贪婪和歹毒,而禅宗所向往的世界又是如此清静与澄明,成为一名禅宗信徒,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只是,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真的舍弃人间的荣华富贵和万千烦恼,而毅然决然地出家为尼呢?
安文静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该来的终究会来,现在想那么遥远的事情干什么?
几天后,安文静终于从王丽影那儿得到了一些消息。据王丽影说,临渝警方已经在临渝大学哲学系就谢逸林失联案的调查结果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通气会,湖西区公安分局的高云飞警官认为,根据至今为止的所有证据,无法证明谢逸林的失联是由于绑架或被谋杀,至于她是不是主动离家出走,至今身在何处,尚待进一步调查。
“明白了!”听到这里,安文静很泄气,“这些人,真是指望不得!”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王丽影问。
“我打算请私人侦探查案!”
“什么?私人侦探?”王丽影有些吃惊,“你们说得倒轻松,请私家侦探要不要钱?你哪来那么多钱?”
安文静问:“大概需要多少钱?”
王丽影说:“我有个发小就是开私人侦探社的,我听他说过,一般的风月案子也就三五万元,但是像谢逸林这种重大的案件,估计要很多吧,具体多少我也说不清楚……”
安文静想了想,说:“我有四万多存款,你不妨打电话问问你的发小,看这些钱够不够?”
“好吧,真是服了你,我这就打电话给他。”
王丽影很快拨通了她发小的电话,据那人说,像这种涉及人命的大案,至少需要三十万元人民币。
“天啦,这也太贵了吧!”安文静一听,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傻在那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安文静就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她打开房门,只见静严师太站在门外。
安文静赶紧将她让进屋里坐下。
静严师太朝安文静看了一眼,微笑着说:“你昨晚跟人打电话的内容我都听到了。你打算请私人侦探调查谢居士的事情,需要三十万元,是吗?”
安文静点了点头。
“我想你肯定没有那么多钱,这三十万元就全由我莲花庵出吧。”
安文静一听,连连摇手,道:“师太,这怎么行呢?我不能要您的钱,我会另想办法……”
静严师太打断了安文静的话,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说句实话,谢居士生前屡屡为莲花庵捐香火钱,总计不下百万。现在她下落不明,贫尼也有义务替她查明冤情!”
王丽影和她的发小吴进才当天下午就赶到了莲花庵。
吴进才今年32岁,10年前毕业于临渝大学计算机专业。他天生聪明过人,大学时代各门功课成绩都名列前茅,且生性孤傲,周围的同学没有几个人能够入他的法眼。大学毕业后,他先后在几个公司担任程序员,但都因与上司有龃龉而辞职。他思来想去,与其寄人篱下,还不如自己创立公司。于是他筹措了一笔资金,成立了“临渝市千里眼信息服务社”,其实也就是侦探社。他的考虑是,自己是计算机行业的高材生,对各种软件非常熟悉,若想从网络上获得某些信息简直易如反掌,应该能在这一新兴行业里大展宏图!
然而,现实并非如他想象的那样美好。他的公司成立后,虽然每年都能接到几笔生意,但都属于小打小闹性质,无非是正妻试图获取小三的有关证据等,虽能赚取一些小钱,但除去日常开销外,所剩无几。因此,吴进才经常有捉襟见肘之感。他也曾想过是否改弦易辙,但始终未能下定决心。正在此时,他接到了王丽影的电话。听说莲花庵愿意出钱查案,他很是兴奋。他想,如今的寺庙已经不同往日,大多财力雄厚,能遇上这样的金主,必能大赚一笔。
在听取了安文静的有关叙述后,吴进才略加考虑,当即同意接手此案。他告诉安文静和静严师太,关于如何着手调查,他需要慎重考虑,待形成基本方案后,再与委托人相商。
回到公司后,吴进才开始仔细回顾安文静所说的每一个细节。他本能地觉得,安文静的感觉没有错,谢逸林大概早已死于非命,而此命案的主谋正是其同父异母妹妹谢文彩及其女儿谢小云。正是因为安文静的调查日益接近事实真相,才引起了谢文彩母女的恐慌,从而指使那个神秘的杀手潜入心怡花园安文静的公寓,企图杀人。
可是,此案应该从何处入手进行调查呢?
吴进才想,谢逸林失联案发生至今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相关证据难以查找,况且警方已对该案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取证。连警方都未能取得任何有效证据,即便自己再度深入调查,也必定是无功而返。那么,这件案子究竟该怎么办呢?
吴进才又想,安文静公寓煤气泄漏案刚发生不久,根据警方迄今为止的调查结果不难看出,警方的调查并不彻底,倘若我以此案为调查重点,或许能够发现某些蛛丝马迹。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果能够证明心怡花园煤气泄漏案涉及谋杀,则可以据此推定谢逸林失联案同样涉及谋杀!
既然要将心怡花园煤气泄漏案列为重点,又该从哪儿开始调查呢?毫无疑问,安文静所述的那个神秘杀手应该就是本案的关键人物。
吴进才明白,既然凶手在作案时小心翼翼地用尖嘴钳将煤气软管夹出一个小洞,并在软管旁边放置了两粒老鼠屎误导警方,这就说明,作案者不但思虑周密,而且在作案前作了充分的准备。既然如此,作案者就不大可能在现场留下任何指纹等人体信息。
那么,案发当晚,在陕西北路快餐店门口的那辆面包车会不会留下一些有用的信息呢?倘若根据沿途监控录像或许可以查到该面包车的行驶轨迹,继而由车找人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然而,既然作案者是一个思虑周密之人,他就不会在面包车问题上犯下任何低级错误。如果估计不错,那辆面包车大概是盗牌车,要么干脆就是偷来的,要想由车找人也将是白费力气。
那究竟如何才能找到那个杀手呢?
吴进才继而思忖,那人之所以充当杀手,肯定是受了谢文彩或谢小云的指使,因此,他们三人之间必定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我作为一个优秀的计算机专家,想要窃取他们之间的信息交流也许不难。那么,能不能以此为出发点开始调查呢?
根据安文静所说,她与谢小云之间的关系一向不错,在谢逸林失联之后,两人也曾多次相商,而安文静也从来不曾对谢小云有过丝毫怀疑。只是在从杜雨莲处得悉谢小云并非谢逸林亲生,继而怀疑到谢小云可能具有杀人动机之后,她对谢逸林失联之事的调查才尽力避开谢小云的注意。现在看来,谢小云之所以动了杀机,应该是在安文静访问了“正义律师事务所”之后,这件事无疑触动了谢小云及其生母的七寸。
可是,这儿也存在一个问题:既然安文静在访问“正义律师事务所”这件事情上回避了谢小云,谢小云又是如何知晓的呢?难道是保姆吴秀梅向她透露了消息?可是,司徒律师的电话号码是吴秀梅向安文静提供的,倘若此事被谢小云知晓,谢小云势必会勃然大怒,岂会轻饶了吴秀梅?
既然如此,谢小云应该是从其他渠道得悉了安文静的调查行动。那么,谢小云会不会从律师事务所知悉安文静的调查行动呢?
谢小云应该能够猜测到谢逸林修改遗嘱的大致内容,正因如此,她才不惜对养母痛下杀手。因为她知道,新遗嘱大大不利于她。既然如此,“正义律师事务所”就应该非常明白谢逸林对养女的态度,又怎么会轻易将相关事情向谢小云透露呢?
那么,谢小云究竟是如何了解到安文静的调查行动的呢?
吴进才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谢小云可能在保姆吴秀梅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木马,能够窃听到安文静与吴秀梅的所有通话内容。当吴秀梅将司徒律师的电话号码告知安文静之后,谢小云就确信安文静会走访司徒律师。虽然她无法得知安文静能不能看到新遗嘱草稿,但她应该明白,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杀人。于是,紧接着发生了心怡花园的煤气中毒事件。
吴进才猛然兴奋起来!既然谢小云在保姆吴秀梅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木马,自己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利用木马来一次敲山震虎呢?
吴进才仰天大笑,自己真是太有才了!
三天后,安文静突然接到吴进才的电话指示,吴进才让她打电话给吴秀梅,并要她如此这般向吴秀梅说一番话。
接到安文静的电话,吴秀梅激动异常,接连说道:“安姐姐,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都快急死了。你还好吗?你这段时间究竟在哪儿?你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怎么?你已经知道我煤气中毒的事情了?”
“你中毒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是小云姐告诉我的,她还让我去看看你。我那天下午去了心怡花园,可是你不在,打你电话也打不通。我向周围邻居问了一下,但没人知道你的下落。你究竟是怎么搞的,好端端的怎么就煤氣中毒了呢?”
安文静叹息了一声,说:“我现在住在一个同学家里,心怡花园我是不敢住了,因为那次煤气泄漏并非一般事故,而是未遂谋杀。”
“什么?谋杀?”
安文静听出了吴秀梅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恐惧,她继续说:“秀梅,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千万不要向其他人透露。我现在已经明白,那夜的煤气泄漏是有人悄悄潜入我的房间,用尖嘴钳夹破了煤气软管,从而导致煤气泄漏,想置我于死地!”
吴秀梅似乎有些不相信,说:“那也不对呀!听说警方已经认定是老鼠咬破了煤气软管,并且在灶台上还发现了老鼠屎……”
“那只不过是杀手故意做出的假象,意在迷惑警方,使现场看上去像是被老鼠咬破了软管。令我失望的是,警方居然也相信了假象!”
“那么,究竟是谁要害你呢?”
“我想,或许是和谢教授的失联案有关吧?我一直在调查谢教授的去向,但是有人不希望我继续调查。”
“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再找警方说明情况?”
“算了,警方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哪会再听我的一面之词?我打算找个私家侦探调查此事。”
“谢教授的案子你还要继续查?”
“谢教授的案子我是管不了了,我只是调查我自己的煤气泄漏事件……”
“那这件事目前有没有什么进展?”
“已经有了一些进展。据私家侦探说,在煤气泄漏那晚,有一辆黑色面包车曾长时间停在我家厨房窗下的马路对面。那地方你也去过,你应该记得,那儿不是有一家‘好再来’快餐店吗?那面包车就在快餐店门口停了几个小时。据快餐店的伙计阿东回忆,有个司机坐在车内,不断地向马路对面的二楼窗口张望。直至快餐店打烊,那面包车还没有离开,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挺奇怪的,可那司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据阿东回忆,那个司机约摸四十岁的样子,体格强健,而最关键的是,那人的发型是现在颇为流行的莫西干发型……”
“莫西干发型!天啦,难道那人与小云姐有关?”
“我現在无法确定那人是否与谢小云有关,我今天打电话给你的目的是,万一你今后发现有莫西干发型的男人去景湖花园67号别墅,请及时告诉我,我可以让私家侦探前往侦查、拍照,然后让快餐店的伙计阿东确认一下,如果相符,才可以说那人与谢小云有关。但你要注意,今天我俩的电话内容千万不要让谢小云知晓……”
“知道了,安姐姐。”
放下手机,安文静松了一口气。她想,吴进才这个打草惊蛇的计划真的有效吗?这样就能够查明那个杀手的真实身份?
吴进才的估计没错,谢小云果然在保姆吴秀梅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木马。
原先,谢小云对安文静还算友善。在谢逸林失联后,安文静虽然千方百计寻找老师的下落,跑遍了临渝各地的寺庙和尼姑庵,但谢小云并不认为能给自己造成什么威胁。直到后来安文静居然背着谢小云调查她与养母的关系、调查近期是否有陌生人来访,这才导致谢小云的警惕。她已经清晰地意识到,倘若安文静沿着此思路继续调查下去,势必会查明自己与生母谢文彩的秘密。于是有一天,她趁吴秀梅在卫生间洗澡的间隙,悄悄在她的手机里植入了窃听木马病毒。她同时提醒吴秀梅,从今以后,不得再与安文静继续来往。她明白,如果安文静与吴秀梅不能见面,就只有通过手机进行联络。
果不其然,谢小云通过窃听木马,及时发现了一件重要事实:安文静向吴秀梅打听,谢逸林生前是否曾经与某律师有所往来,而吴秀梅居然将司徒律师的电话号码告知了安文静。此时此刻,谢小云感到了极大的危险。她十分清楚,如果安文静在司徒律师那儿看到谢逸林的新遗嘱,就会立刻明白谢逸林失联的真实原因。因为,根据那份遗嘱,就可以轻易地断定,失去继承资格的谢小云具有非常明确的杀人动机。
那么,处于如此状态下的谢小云该如何应对呢?唯一办法就是让多事的安文静立刻消失。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预料,安文静居然大难不死,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到人间。谢小云继而多方打听安文静的下落,但没有一个人知道那鬼丫头去了哪里。谢小云也曾让吴秀梅多次拨打安文静的手机,但对方都是关机。
今天上午,谢小云通过窃听木马终于得知,安文静已经请了私家侦探介入调查,试图查明煤气泄漏事件的真相。遗憾的是,安文静仍然不曾向吴秀梅透露她目前身居何处。可是,令谢小云感到意外的是,安文静已经知道,当天晚上潜入她居室厨房夹破煤气软管的男子有着莫西干发型,而她所雇佣的私家侦探也正在全力寻找该嫌疑男子。
谢小云不禁打了个寒噤。虽然警方对谢逸林失联案已经做出初步认定,排除了绑架或谋杀可能,但如果安文静能够证明心怡花园的煤气泄漏案涉嫌谋杀,这无疑会提醒警方,谢逸林失联案的背后或许暗藏玄机。
不行!此事非同小可,决不能让那私家侦探查明杀手——莫西干发型男李银虎的真实身份!既然如此,在近一段时间里,李银虎不应该出现在临渝,更不能来景湖花园了。
谢小云拿起手机,拨通了李银虎的电话。
引蛇出洞
吴进才大喜过望,自己略施小计,就快速地让那神秘的莫西干发型男露出了水面。现在几乎可以肯定,李银虎就是潜入心怡花园制造煤气泄漏的犯罪嫌疑人,只要抓住他,谢逸林失联案将很快破解。
就在几天前,吴进才曾假扮成洗涤剂销售员,前往景湖花园67号别墅推销洗涤剂。在跟谢小云套近乎加微信时,扫过她的二维码。谢小云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的这一简单动作,竟让计算机高手吴进才在她的手机里植入了木马病毒。
正是这个木马病毒,让吴进才迅速了解了李银虎的手机号。稍加查询,吴进才发现这个手机号位于本省北部的祁原县。事不宜迟,第二天他就去了祁原。
吴进才在祁原县呆了一个星期,对李银虎的家庭情况、社会关系、个人经历以及目前的大致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李银虎46岁,至今未婚,目前与一个48岁的女人同居。那女人叫谢文彩,正是临渝大学哲学系教授谢逸林的同父异母妹妹。李银虎有一个哥哥,叫李金虎,25年前与李银虎因涉嫌贩毒同时被捕入狱,李金虎是主犯,被判处死刑,李银虎是从犯,被判处无期徒刑。与李家兄弟同时被捕的还有谢文彩,她是李金虎的女朋友,据说当时她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女婴,入狱后则将那女婴交由其姐抚养。吴进才明白,那女婴正是谢逸林的养女谢小云。
去年秋天,谢文彩与李银虎同时被减刑出狱。出狱后,谢文彩就随着小叔子李银虎来到祁原,过起了同居生活。
至此,吴进才对谢逸林失联案的基本案情已经有所了解,他意识到,安文静此前的分析是正确的,谢逸林大概已经被妹妹谢文彩及养女谢小云杀害,而当安文静的调查逐步接近她们的“核心机密”时,她们又企图将安文静杀死。那“核心机密”,应该是司徒律师手中那份尚未签名的遗嘱。
既然如此,心怡花园煤气泄漏事件应该百分之百属于谋杀!倘若能够查明李银虎就是作案者,则可以顺理成章地推断,杀死谢逸林的人应该就是谢文彩、谢小云母女。
在将相关信息查清楚后,这天晚上,吴进才来到祁原县的“星月”酒吧,因为他知道,李银虎经常会出现在这儿。
吴进才走进酒吧,四下里一看,只见吧台旁坐着一个莫西干发型男,正在与吧台服务小姐聊天。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身材高大魁梧。
吴进才若无其事地在那汉子旁边坐下,要了一杯鸡尾酒,又要了一碟点心,一边喝酒,一边朝那汉子打量。只见那人满脸横肉,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戾气,左眉上端有一道两寸长的伤疤。吴进才认定这人就是李银虎。
李银虎一边喝着酒,一边与吧台服务小姐打情骂俏。20分钟后,他离开了,出门而去。吴进才又要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假装醉酒,用胳膊在吧台上一扫,将李银虎刚才用过的酒杯扫落到地板上,酒杯被砸得粉碎。
吧台服务小姐惊叫道:“先生,你把酒杯砸了!”
吴进才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个酒杯嗎?我赔钱就是了!”随即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吧台上,又掏出一块手帕,弯腰将那些打碎的玻璃杯捡起包好,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酒吧……
按照吴进才的指示,安文静再次拨通了吴秀梅的手机。
吴秀梅见是安文静,兴奋地说:“安姐姐,终于又接到你的电话了!你这些日子还好吗?我几次拨打你的电话,怎么总是关机了呢?”
“我的手机现在每天都关机,你知道的,现在有人要杀我,我担心手机被他们定位了,所以不得不防!我现在拨打你的电话,也是在外面很远的地方,我虽然住在同学家里,但从来不在她家里打电话,因为我怕连累了他们……”
“那你这样躲来躲去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你雇佣的私家侦探究竟查到了什么?”吴秀梅焦急地说。
安文静说:“我今天打电话给你,正是为了这件事。我雇的那个私家侦探果然名不虚传,他已经查出了一些重要线索,估计很快就能抓住想害我性命的人。”
“究竟是谁呢?”
“私家侦探对我在心怡花园的住房进行了仔细搜索,虽然作案者是有备而来,异常小心,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我那房子你也曾去过,你还记得我那卫生间的窗户是正对着陕西南路的,窗外有一棵杨树,作案者就是从那儿爬进去的。尽管他非常谨慎,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指纹,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我卫生间的窗框上有一根断了头的细小铁钉,所以就留下了作案者的痕迹。”
吴秀梅一头雾水,问:“那铁钉有什么用呢?”
安文静说:“私家侦探在铁钉上发现了一些血渍。他估计,那些血渍就是作案者翻窗时不小心划破了胳膊而留下的,只要查一下DNA,就能锁定犯罪嫌疑人。”
“那DNA做过了吗?”
“要做DNA检测,首先就要找到犯罪嫌疑人,然后才能进行DNA比对。”
“那犯罪嫌疑人找到了吗?”
“已经找到了!私家侦探根据‘好再来’快餐店的伙计阿东提供的线索,就是一辆黑色面包车,最终查明面包车司机的真实身份,原来那人叫李银虎,也就是那个莫西干发型男,他的老家在祁原县。私家侦探随即前往祁原,成功取得了李银虎的生物检材。”
吴秀梅异常激动道:“哇,你那私家侦探好厉害!他究竟是如何取得莫西干发型男的生物检材的呢?”
安文静说:“私家侦探首先了解了李银虎的生活习惯,知道他经常会去县城里的‘星月’酒吧,私家侦探便一连几天在那家酒吧附近守候着。一天晚上,他果然发现了目标,便若无其事地走进酒吧,在李银虎身边坐下。当李银虎离开后,他佯装喝醉酒,打破了李银虎刚刚用过的酒杯,赔了一百元钱,顺便将那碎了的酒杯包起来带走了,因为那些碎片上留有李银虎的唾液……”
吴秀梅急不可耐地问:“那唾液与你窗框铁钉上血渍的DNA一样吗?”
“已经送到临渝某医院检查去了,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出结果。到时就能将结果送到公安局,对李银虎实施抓捕了!”
吴秀梅叫道:“这就好了,那你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不过,秀梅,还有一件事情:我至今还不知道李银虎是否和谢小云有牵连,也不知道谢小云是否参与了这件事。所以我今天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请你注意一下,如果你发现有个莫西干发型男去找谢小云,就立刻打电话通知我的私家侦探,好吗?私家侦探会及时赶过去拍照取证。我现在就把私家侦探的电话号码发给你……”
窃听到安文静打给吴秀梅的第二个电话后,谢小云惊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安文静那鬼丫头究竟是聘了何方高人,竟然如此快速地查明了李银虎的真实身份!
谢小云立刻拨通了李银虎的电话。当李银虎听到安文静与吴秀梅之间的通话内容后,也吓得魂飞魄散。他很清楚,那半截铁钉上的血渍将成为致命的证据!
谢小云在电话那头叫道:“喂,你怎么没有声音?那铁钉上的血渍究竟是不是你的?”
李银虎终于缓过神来,说:“我记得那天天气很热,我是穿着汗衫翻进窗户的,至于胳膊是不是划破了,我哪里记得?”
“当时是不是感觉疼了呢?”
“当时我做贼心虚,紧张死了,哪里还感觉到疼不疼的?”
谢小云想了想,说:“你现在看看,你胳膊上是否有伤口留下的痕迹?”
李银虎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嘟囔道:“已经过去这些天了,即便有过小伤口,也应该痊愈了!”但很快发出惊叫,“坏了!我这左胳膊上确实有个很小的疤痕,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谢小云气急败坏地叫道:“算了,你不必再查了,还是想想如何补救吧。”
李银虎想了想,说:“我干脆逃到缅甸去算了!”
谢小云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双方还没交锋就想逃跑!你一跑,警方就更加锁定你了!现在DNA检测还没出来,我们还可以想办法补救……”
“能有什么办法?”
謝小云问:“你回忆一下,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人在跟踪你?或是打听有关你的消息?”
李银虎想了想,回答道:“我没注意到。”
谢小云不耐烦地说:“据安文静说,那个私家侦探于三天前在祁原县的‘星月’酒吧见过你,还带走了你的唾液,你现在就去‘星月’酒吧落实一下那晚的情况。”
“好的,我马上去。”
当晚,谢小云接到李银虎的电话,李银虎沮丧地告诉她,安文静说的都是真的,她雇的私家侦探确实去过“星月”酒吧,也确实取走了自己的唾液。
谢小云一听傻了,都快哭出来了。
李银虎也吓得没了主张。不过,他毕竟是闯荡江湖的人,沉思片刻后,他突然有了主意,说:“我们干脆给他来个釜底抽薪!你不是说DNA检测要一个礼拜后才有结果吗?那私家侦探肯定是要等到拿到结果后才去报警,我可以在他报警之前潜入心怡花园,将那半截铁钉连根拔除,即便他DNA比对成功,也没有用,我到时是可以抵赖的。”
谢小云想了想,说:“这个办法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李银虎说:“这事拖不得,我现在就开车回临渝,估计晚上11点多种可以办好这件事。”
谢小云说:“你这次务必小心谨慎,别再留下什么新证据了。”
李银虎不耐烦地回答:“知道啦!”
晚上11点半,一身黑衣的李银虎果真出现在“好再来”快餐店附近。他站在马路边向四周扫了一眼,不见半个人影,心中暗喜,便快步走到马路对面的墙下,“嗖嗖”几下爬上了那棵杨树,来到二楼窗台旁。他打开手电筒一照,发现玻璃窗虚掩着,便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进入室内。
他将手电筒的光照向窗框,果然,在窗框左侧的偏上位置有一颗小铁钉,钉头已经断了,断口处呈暗红色,像是血渍。他想都不想,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老虎钳,打算拔掉铁钉。
正在这时,黑暗处闪过一道白光,把李银虎吓了一大跳。他本能地探出脑袋朝楼下一望,“啪啪啪”,又是一连串的声响和闪光,明显是有人在拍照。
李银虎大惊失色,明白自己上当了,这是被抓现行了啊!他赶紧钻出屋子,爬上大杨树,顺着树干来到地面,想抓住拍照者。可是来不及了,只见一辆敞篷吉普在他眼前呼啸而过,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那人一边开车,一边还在回头抢拍。
李银虎暴跳如雷,想追上去杀掉拍照者。可是他的面包车停的位置太远,等他跑过去跳上车时,吉普车已经无影无踪了。
15分钟后,垂头丧气的李银虎来到了景湖花园67号别墅。
“不就是拔颗铁钉吗?看把你难的!”谢小云一见李银虎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妙。
李银虎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骂道:“一定是那个狗日的侦探出的损招!那铁钉和血渍根本就是个陷阱,你想想看,我上次行动时那样小心,连指纹都不曾留下,怎么会留下血渍呢?那家伙一定是查不出任何证据,无计可施了,才诱骗我上当的!这下糟了,他拍到了我爬楼翻窗的照片甚至是视频,我们彻底完蛋了!”
谢小云急了,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沉默了半天后,李银虎说:“我来这儿是讨主意的,你倒是说句话呀!”
谢小云自言自语道:“奇怪,那私家侦探是怎么知道你今晚会去心怡花园的呢?”又像顿悟似的,“我明白了!那私家侦探大概是估计我在吴秀梅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木马,就以牙还牙,让我们一步步掉进他设置的陷阱。”
“肯定是这样!”李银虎叹息道,“可现在知道这一切已经晚了。”
两人顿时陷入无比的沮丧和绝望之中……
夜半杀手
“干脆逃吧,我可以去缅甸那边投奔我舅舅!”李银虎醒过神后说。
李银虎的舅舅名叫白显勇,是有名的大毒枭,李金虎、李银虎兄弟俩都曾是他的马仔。当年李氏兄弟被捕后,白显勇便逃亡到了缅甸,很少进入中国境内,但他继续幕后操纵,指挥手下的喽啰大肆贩毒,目前生意越做越大。
一听李银虎要跑,谢小云急了,嚷嚷道:“你倒是一走了之,可我妈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真是白摊上了你这个亲叔叔!”
李银虎说:“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回头再想办法把你妈接过去。到了缅甸,我保证你能吃香的喝辣的!”
谢小云流泪道:“你说得倒是简单!我一个女孩子家,到那贩毒窝里可怎么过呢?况且,我养母留下的这一大笔财产,难道就白白放弃了?”
正进退两难之际,谢小云的手机突然响了。
谢小云吓了一跳,三更半夜的,谁在打电话?该不会是警察吧?
她颤抖着手按了一下接听键。
“喂,是谢小云小姐吗?”说话的是个男人。
“请问您是……”
“我是安文静雇佣的私家侦探,你可以叫我侦探哥哥。”
谢小云手一抖,手机差点儿掉在地上。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嗲声问道:“侦探哥哥,你深夜打电话过来,不知是什么意思呢?”
吴进才清了清嗓子,说:“李银虎就在你身边吧?”
“什么李银虎?我不知道……”
“哈哈,你别装了!我从陕西北路一路跟踪到景湖花园67号别墅,眼见他进了你家的门,我一路都拍了视频。要我把视频发给你看看吗?还包括他在安文静的住处翻窗进屋的视频和照片……”
谢小云哂笑一声,说:“好吧,那我就不装了。你要怎样?是打算报警吗?”
吴进才一笑,说:“如果我打算报警,就不会打电话给你。”
谢小云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说:“那么侦探哥哥,你的意思是……”
吴进才又是一笑,说:“安文静给我的那点儿钱我瞧不上,我想要更多的钱。”
谢小云“哦”了一声,心扑扑直跳,说:“侦探哥哥,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圍之内,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快人快语,这个我喜欢!”吴进才不再笑了,语气严肃起来,“你们合谋杀死谢逸林的事,我想你应该抵赖不过去。如果我将自己调查出来的证据交给安文静或警方,后果就不用说了。但我不想那样做,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仔细调查过,谢逸林名下的各项资产总共有一亿五千万,我希望分得其中的十分之一。”
“你要一千五百万?你做梦吧!我哪来那么多钱给你?我养母的资产主要是股份,目前公司正在搞上市,股票根本兑不了现。你的要价太高,这交易做不成!”
“你以为我是吃干饭的吗?谢逸林仅存款就有一千多万。”
谢小云暗吃一惊,这家伙好狡猾,居然连养母的银行存款都摸得一清二楚。她略略定了定神,缓声说:“一千多万是不假,可其中有些是存款,有些是理财产品,就算我答应给你,一时间也取不出来啊。”
吴进才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你再考虑考虑,过几个钟头我再打电话给你。不过,我警告你,你在回答我之前务必想清楚,你如果不识抬举,我可就要将所有证据交给安文静或警方了!”
谢小云放下电话后,将她和吴进才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银虎。
“他妈的,真是狮子大张口啊!”李银虎一拍面前的茶几,“我这就去把他揪出来砍了!”
谢小云摇了摇头,说:“等我再跟他谈谈吧,毕竟保命要紧。”
李银虎说:“不行,他这样敲诈勒索,只会让我们倾家荡产,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他狗日的得逞。”
谢小云为难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银虎想了想,说:“他再打电话过来,你就说同意给他一千万,回头……”凑近谢小云耳边说了一番。
谢小云想到了她曾给吴秀梅手机里安装的窃听木马,也想了那个曾经上门加她微信的可疑推销员,于是点点头,恶狠狠地说:“好!这个办法也不错!”
天快亮的时候,谢小云的手机再次响起。
“哎哟,我的侦探哥哥,你把我逼得好紧啊!你说的那个数目真的太大了,我实在拿不出来啊。你如果再逼,我只能豁出贱命一条……”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一口价,一千万,不能再少了。你若同意,我们成交;若不同意……”
“同意同意,就一千万。但是有一点我必须申明,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现金给你,只能分期付款。先付一百万,好吗?”
“不行!三天之内,至少先付三百万。”
“先付两百万行不行?三百万一下子真的筹不齐。”
吴进才哼了一声,说:“真是抠门!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三天后,吴进才果真收到了谢小云的两百万元汇款。
吴进才兴奋极了。这是他大学毕业后挣得最多的一笔钱,真是富贵险中求啊。若不是冒了巨大的风险,哪能在短短的十几天内赚到如此可观的收益?想想即将陆续到账的那八百万,他真想大笑几声。这回是真的发大财了,终于可以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的梦中情人王丽影了。
吴进才和王丽影是发小,吴进才从小就暗恋王丽影,但因为吴家很贫穷,王家很富有,而且王丽影的父亲还是一名处级干部,两家条件悬殊过大,吴进才就一直自惭形秽,不敢向王丽影表白。两年前,王丽影的父亲因贪污公款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20年,不久,王丽影的母亲也患癌症去世了,她的男友也弃她而去,王家一下子从天堂跌入地狱。吴进才明白,他与梦中情人之间的鸿沟已经不复存在了,于是主动和王丽影约会。虽然至今他们之间尚未明确男女朋友关系,但吴进才心里明白,王丽影迟早会成为自己的女人。
更令吴进才开心的是,当他委婉地把自己背叛安文静、与谢小云私自谈判的情况告诉王丽影后,王丽影不仅没有责怪他,还夸他有生意头脑。是啊,毕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一千万元巨款,这诱惑力也太大了,谁抵挡得了?
安文静来到莲花庵已经快一个月了,虽说每天的日子非常平静而有规律,有李苇陪在身边,但她仍然感觉到心绪难以宁静。她不知道吴进才的侦查进展如何?是否已经掌握了某些关键证据?
前些日子,安文静曾按照吴进才的吩咐,给吴秀梅打过两个电话。吴进才告诉她,按照他的推断,谢小云在吴秀梅的手机里安装了窃听木马,所以能够窃听到安文静与吴秀梅的通话内容。而他让安文静打电话给吴秀梅的目的,则是想敲山震虎,从而查明那个神秘的莫西干发型男的身份。可是,一个多礼拜过去了,她仍未接到吴进才的电话,那敲山震虎的伎俩是否已经奏效?吴进才的调查已经进展到哪一步?何时才能将煤气泄漏事件的真凶揪出来?
安文静曾两次打电话给吴进才,询问进展情况,吴进才每次告诉她,调查正在进行,至今尚未掌握关键证据,要她别急。
安文静又打电话给王丽影,王丽影说她目前在忙于组织大学生夏令营活动,久未与吴进才联系,对于调查进展如何也是一无所知。
见安文静如此焦躁不安,李苇便劝道:“你也不必过于焦急,像这种事情,调查取证是颇费周折的,你就静候佳音吧。”
可是,安文静似乎已经对吴进才失去了信心,说:“这几日,我一直在考虑这样一个问题:一个连警方都查不出的案子,那吴进才又能查出什么头绪来呢?原先也没抱多大希望,只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而已……”
李苇又道:“暂且只好由着那吴进才去自由发挥了,倘若果真查不出结果来,你打算怎么办?”
安文静垂泪道:“此案如果查不明白,我是无法回到临渝去的,可是我又能去哪儿呢?我估计那个神秘的莫西干发型男仍躲在暗处,时刻窥伺着我的动静。真的不行,我干脆到新疆西藏那些边远地区支教算了……”
李苇见安文静如此灰心丧气,思索片刻,突然说:“你也不必气馁,如果吴进才真的查不出结果,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你一个普通警校实习生,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是没有办法,不过我有一个闺蜜,她肯定有办法。”
安文静听说李苇有办法,立时来了兴致,忙问:“怎么?你的闺蜜也是私家侦探?”
李苇笑道:“哪来的这么多私家侦探!我且问你,陈子明的大名,你听说过吗?”
“你说的是临渝警察学院的资深教官陈子明老师?当然听说过,那是一位大名鼎鼎的神探,据说曾帮助各地警方破获了许多大案要案。不过,像他那种著名人物,哪会管我这种小案子?除非他是你的亲戚……”
“我那闺蜜叫李毅然。”
安文静顿时瞪大了眼睛,大声叫起来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报纸上曾多次报道,陈子明有一个得意女弟子叫李毅然,若是她能帮我们,一定能早日破案。苇姐姐,我们现在就去找李毅然吧。”
李苇笑道:“此事急不得,既然已经委托了吴进才,我们姑且再等他一段时间。如果他果真查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就去找李毅然,如何?”
“嗯,好。”安文静的脸上终于绽出了久违的笑容……
当晚,安文静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她已经拿定主意,再等一段时间,如果吴进才的调查仍然不见起色,就央求苇姐姐带自己去找李毅然。
想着想着,安文静逐渐有了睡意……
就在这时,安文静依稀听到院内有轻微的动静。侧耳细听,那声音似乎是小院东侧小门那儿传来的。东侧围墙的外面是碧水溪,那小门平时是关闭的,只有师太们去溪边洗衣时才偶尔打开。自从煤气泄漏事件发生后,安文静时刻提高警惕,所以每晚她上床前都会检查那小门,将门闩插牢。可是,现在那小门怎么会发出声响呢?
她继续侧耳细听,刚才那小门的声响已经没有了,可是她却听到了另一种更加恐怖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撬动她卧室的房门!
安文静紧张极了,猛地坐起。睡在她身旁的李苇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安文静轻声道:“苇姐姐……”
李苇压低声音“嘘”了一下,示意她别出声,随即一跃而起,附耳道:“你不要动,我且去看看……”
李苇穿好鞋子,轻步来到房门口,只听得从门缝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轻微声音。李葦心里明白,门外的人正试图将门闩撬开。那门闩是老式木制的,用刀片等工具就可以撬开。李苇不动声色地站在门侧静候着。
不一会儿,门闩果然被撬开,两扇木门被轻轻地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口。
今夜有些月色,安文静坐在床上,看得十分真切。由于过度惊吓,她全身上下处于僵硬状态,丝毫动弹不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李苇猛地飞起一脚,向那黑影踢过去,正中其心窝,黑影“哎哟”一声,被踹出几米之外,重重地摔倒在院子里。李苇飞身出门,正欲上前制服那贼人,却见左侧一个小个子黑影冲了过来,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月色下闪着寒光。李苇并不慌张,一个鹞子翻身,又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踢中那小个子的脑袋,那人趔趄了两步,“扑通”一声仰面摔倒在地。但他异常灵活,一个鲤鱼打挺,居然蹦了起来。此刻,先前摔倒的那个大个子黑影已经爬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匕首,与小个子一左一右,形成掎角之势。
安文静见状,尖声大叫道:“苇姐姐小心!”
此刻的李苇左右受敌,情势确实紧张。她正在盘算着如何应对,只听得隔壁门响,一个苗条的黑影跳了出来,大声叫道:“苇姐姐莫怕,贫尼来了!”
安文静明白,那是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尼姑慧音,她功夫也不错。
两贼人见对方来了援兵,料无法取胜,便转身奔出东边小门,顷刻间没有了踪影。
李苇与慧音回到房间,打开了电灯,慧音一边上下打量着李苇,一边关切地问:“苇姐姐,你没有受伤吧?”
李苇道:“再狠的恶徒我都较量过,这两个蟊贼算不了什么!”
安文静感叹道:“苇姐姐到底是警校出身,身手真是不错啊!刚才那两个贼人手握凶器,我着实捏了一把汗呢!”
李苇笑道:“我出生于武术世家,自幼习武,见惯了舞枪弄刀的,今天这些只不过是毛毛雨。”又转身对慧音说,“虽说只是两个蟊贼,但我刚才腹背受敌,也不是毫无风险,多亏慧音妹妹前来助我,谢谢!”
慧音道:“莲花庵多年不曾有贼人光顾,今夜这两人究竟是为何而来呢?”她转身朝安文静看了一眼。
安文静早已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她叹了一口气,说:“我心里明白,这两个贼人必是为我而来,想必是那个莫西干发型男派来的杀手,企图结果我的性命。今日若非苇姐姐和慧音姐姐相救,我大概早已命丧黄泉……”
正在此刻,忽听屋外一阵喧哗,原来是静严师太率领众师太闻声赶来,个个手持棍棒。
慧音将刚才之事叙说了一遍,静严师太合掌道:“阿弥陀佛!幸亏你等无事,否则岂不是贫尼的罪过?”转身又向李苇行礼道,“今夜多亏了李施主,才保得安施主平安,贫尼在此谢过了!”
李苇笑道:“我在此叨扰数日,应该感谢师太才是。”
众人见安文静平安无事,逐渐散去。
静严师太坐在床沿,抚着安文静的手,严肃地问:“照你看来,那两个贼人是为你而来?”
安文静道:“八成是为了杀我而来,否则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苇插嘴道:“现在尚不可断言,或许有什么其他缘故也未可知。”
安文静甚感诧异,反问道:“其他还有什么原因?”
李苇的脸上现出一种神秘的笑意,支支吾吾道:“比如说……劫色?”
安文静大声道:“不可能。我整日呆在这小院里,很少出去,谁见到我了?要劫我的色?简直是胡说!”
李苇坚持道:“那也未必。你昨天在碧水溪边浣衣,我在一旁练功,我远远地看着你,发现你真的是美丽动人,难怪有歹人动了心!”
安文静脸发烧道:“苇姐姐,你看你……”
李苇似乎醒悟道:“我想起来了,昨天你在溪边浣衣时,我依稀看见小溪对面有两个人影在树丛中晃动,想必就是那两个贼人,见你美貌妩媚,难免心猿意马,所以动了邪念……”
静严师太想了想,说:“李施主所言也有些道理……”
安文静满面通红,叫道:“师太,您不要听苇姐姐胡言。问题是,我们现在要不要报警?”
静严师太沉吟片刻,说:“既然有可能是为了劫色,我看就不必报警了,否则传扬出去,对莲花庵的名声只会有负面影响。况且,那两个歹人既然已经铩羽而去,应该是知道了莲花庵的厉害,想必不敢再来了。”转身问李苇,“李施主觉得呢?”
李苇点点头,道:“我看也不必报警了,免得无事生非……”
安文静还想争辩,李苇拉了拉她的胳膊,说:“你就放心吧,有我这个护花使者在此,保准让那些歹人不敢再来。”
死亡陷阱
在向吴进才的账户支付了两百万元之后,李银虎离开了临渝,独自回祁原县去了。
一个礼拜后,谢小云拨通了李银虎的电话,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银虎故意装作不耐烦地嚷嚷道:“两百万已经付过了,那混蛋应该暂时满足了吧?难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谢小云道:“那私家侦探倒是没有再骚扰我,只是我想到了一件事情,感觉不大放心,所以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情?”
“就是我养母的尸体……”
“那尸体早已处理好了,还折腾它干什么?”
“我考虑上次的处理不妥。你看呀,你将那尸体埋在你家的菜地里,本来应该安全无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那私家侦探已经找到了你,虽说我们暂时摆平了他,但仍然存在隐患。万一那私家侦探不知足,继续敲诈下去,我们总不能一味地妥协吧?总有一天要闹翻。而如果那私家侦探愤而报警,警方势必会搜查你家,当然也会挖地三尺搜查你家的菜地,那尸体不就被挖出来了吗?所以这事仍有隐患,我们不得不防……”
李银虎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那么我们怎么办?”
“我这两天仔细考虑了一下。祁原县北部30华里有一个乌崖山铅矿,我记得几年前那儿到处都是农民私挖的矿洞,后来不知怎么就全废了。你只需趁天黑将尸体挖出来,扔到那矿洞里面,上面再盖些碎石枯枝,岂不一了百了?”
“這个办法甚好!我今天准备一下,明天晚上等夜深人静时,我就将那尸体挖出,运到乌崖山,找一个较偏僻的矿洞扔下去,就永不见天日了。”
借助于安装在谢小云手机上的窃听木马,吴进才一字不漏地听到了谢小云和李银虎的通话内容。他大喜过望,立即打电话将王丽影叫到自己的寓所。
王丽影见吴进才手舞足蹈的样子,问:“怎么了?那剩余的八百万已经到账了?”
吴进才一把搂过王丽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那八百万虽然还没到手,但迟早是我们的,怕什么?我今天有另外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王丽影忙问原委,吴进才便将刚才窃听到谢小云与李银虎的电话内容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王丽影道:“安文静没有猜错,谢逸林果然是被他们杀的!可是,他们转不转移尸体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将那八百万汇给我们就得了。”
吴进才冷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如此难得的发财机会送上门来,你难道不要?”见王丽影仍然不明白,又解释,“你想想看,谢小云为什么答应给我一千万?”
“因为你掌握了她企图谋杀安文静的证据。”
“是呀,我掌握了心怡花园煤气泄漏案的证据,但那只不过是一桩未遂谋杀,即便是法庭审判,也不会特别严重,最多不过十年徒刑。而谢小云真正担心的是,由心怡花园煤气泄漏事件牵扯出谢逸林失联案。可是,即使警方明知谢逸林死于其养女之手,如果拿不出证据,仍然无计可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能有什么办法呢?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谢逸林的尸体就在李银虎家的菜地里,而且他们计划明晚将尸体转移到乌崖山的矿洞里面。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明晚对李银虎进行跟踪,就可以确定他将尸体扔在了哪个矿洞之中。这样的话,谢小云和李银虎的小命就牢牢地捏在我的手里,他二人还敢拒绝我的任何要求吗?”
王丽影总算听明白了一些,问:”那么,你就可以逼迫谢小云尽快将那八百万元转给你。”
吴进才哈哈大笑道:“岂止那区区八百万?谢逸林的遗产价值一亿五千万,我要其中一半,不算过分吧?”
王丽影听说可以索取这么多,顿时兴奋起来,说:“哇,那我们岂不是一夜暴富了?”
吴进才将王丽影抱在怀里亲个没完,最后说:“这笔钱将成为我们的第一桶金,我今后会更加努力,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过几天我就将那两百万转进你卡里……”
这天夜里,王丽影没有离开吴进才的寓所……
一连好几天都联系不上王丽影和吴进才,安文静感到异常焦躁。一开始,她想,或许他俩为了查案而去了外地某处,而该地没有手机信号?可是,一连数日都联系不上,肯定是出了问题。那么,究竟是什么问题呢?安文静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安文静暗自思量,自己因为调查谢逸林失联案而险些命丧黄泉,那么,现在吴进才和王丽影也涉身此案,会不会也遭遇了毒手?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李苇见安文静面色有异,忙问原委,安文静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李苇很有主见,思索了片刻,说:“吴进才既然答应参与此案的调查,就应该知道此案所暗藏的危险性;而作为一名私家侦探,也应该具备起码的警惕性和自卫能力,所以,你的顾虑缺乏依据。”
李苇这样一说,安文静倒是略略放心了一些。
又过了几日,安文静仍然无法和王丽影及吴进才取得联系,就真的有些急了。那两个人究竟去了哪里?即便是去了外地,手机也应该打得通吧?难道是遇到了不测?安文静越想越害怕。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即前往临渝找王丽影。
这天早晨,李苇早锻炼回来,见安文静在整理行李,忙问缘由,安文静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李苇说:“不行,你不能离开莲花庵,太危险了!”
安文静道:“可是,王丽影和吴进才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他俩是因为我而被卷入此案的,我岂可坐视不理?”
“如果他俩已经遭遇不测,你就更不能离开莲花庵了!你想想看,一个经验丰富的私家侦探都能被轻易消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去,岂不是白白送死?”
“那怎么办?”安文静都快要哭出来了。
李苇想了想,说:“这样好了,我去临渝一趟,你把王丽影的通讯地址,还有她的同事朋友的联络方式给我,我可以逐一打听。”
安文静觉得这样可行,便同意了。
李苇临行前,再三告诫安文静,千万不要离开莲花庵,晚上睡觉要警醒一些。她又要求小尼姑慧音搬到安文静的房间里,时刻保证安文静的安全。
两天后,李苇从临渝回到莲花庵,她给安文静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警方在祁原县北郊的乌崖山矿洞里发现了王丽影和吴进才的尸体。据初步勘查,那两人是死于爆炸后的矿洞坍塌。
听到如此噩耗,安文静顿时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若不是为了自己,他二人年纪轻轻的岂会如此轻易丢掉了性命?可是,那两人为什么要去乌崖山呢?难道在那附近发现了莫西干发型男的踪迹?或是发现了谢逸林的遗体?可是,那爆炸又是怎么回事呢?既然是爆炸,就是有人刻意而为,那就是谋杀,肯定是谢小云和那个莫西干发型男发现吴进才的调查日益接近真相,才不顾一切地狠下杀手!
安文静渐渐止住了哭泣,问李苇:“对于吴进才和王丽影的死,警方有什么说法呢?是否已经将那莫西干发型男和谢小云作为可能的犯罪嫌疑人?”
“警方已经立案了,并已开始调查,我们也只能耐心等待……”
安文静抱怨道:“谢教授的失联案和我那煤气泄漏事件明明疑点重重,警方都不了了之,这次的矿洞爆炸案想必也查不出什么结果来了!可是,我该怎么办呢?我总不能坐视不管吧?他们二人毕竟是因为我而丢掉性命的呀!”
“可是……”李苇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安文静见李苇似乎话中有话,忙追问。
“我从刑警队的一位朋友处听说,王丽影的银行账户里突然多出了两百万元人民币……”
闻听此言,安文静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王丽影并没有什么特别有钱的亲友,怎么会突然就有了两百万?”
李苇接着说:“所以警方才认为此案并不简单,其背后或许隐藏着某些我们根本不知道的蹊跷,甚至存在某些不光彩的私下交易。既然如此,你也就不必太过自责了。”
不知不觉,安文静来到莲花庵已经两个月了。
可是,自己还要在这里居住多久呢?只要谢逸林失联案未曾水落石出,只要那神秘的莫西干发型男没有伏法,自己就不能回到临渝,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安文静又想起了王丽影。王丽影是她大学时代的同学,两人住在同一间寝室,既是室友,又是闺蜜,平时几乎无话不谈。大学毕业后,王丽影由于其父亲的关系得以留校,在哲学系办公室担任秘书,而安文静则在哲学系读研。安文静一向视王丽影为挚友和姐妹。对于安文静而言,王丽影的死不啻晴天霹雳。她曾千百次地自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王丽影怎么会涉及此案?又怎么会轻易地丢掉性命?可是据李苇所说,王丽影有可能涉及某项不光彩的交易!那么,那又是什么样的交易呢?对方居然付出了两百万元的巨款……
想着想着,安文静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不久前两名歹徒夜闯莲花庵那件事。当时她曾本能地怀疑,那两个歹徒大概是谢小云派来的杀手,可是李苇却认为是采花大盗,意在劫色,并且声称白天在碧水溪对面的小树林里曾看见过两个探头探脑的身影。可是现在想起来,那两个人作为杀手的可能性应该大一些。然而,那杀手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藏身之地的呢?自己来到莲花庵后,除了王丽影之外,不曾向其他任何亲友或同学透露行踪,甚至连电话都很少联系,虽然给吴秀梅打过两个电话,但根本没告诉对方自己在哪儿,只是说暂居在同学家里。照此推理,杀手很可能是从王丽影或吴进才那儿得知了自己的地址。也就是说,王丽影或许已经与谢小云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后又因为某种原因被后者杀害了。
安文静越想越害怕,连交往多年的密友都会背叛自己,那么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可靠的呢?
安文静明白,这莲花庵大概是不能一直住下去的,总不能指望李苇一直留在这儿保护自己吧。可是,今后究竟该去哪儿呢?如果回到几百公里外的老家,想必杀手也会尾随而至。
四天后的早晨,安文静随众师太做完早课,正准备进斋堂用早餐,却见李苇站在斋堂门外,似乎正在等她。安文静知道,李苇一向不参加任何佛事活動,而且也从来不去斋堂用早餐,今天她来这儿,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李苇笑容可掬,一把拉过安文静,悄声说:“今天早餐过后,你回房收拾一下,等会儿随我去临渝。”
听说要回临渝,安文静吃了一惊,连声问:“莫不是我那案子有了眉目?”
李苇呵呵笑道:“我告诉你吧,谢逸林失联案已经真相大白,相关犯罪嫌疑人也已全部落网!”
安文静闻言大惊,忙追问:“警方明明已经放弃了调查,究竟是哪位神人破了此案?”
李苇告诉她,不必细问了,到了临渝便一切尽知。
早餐过后,安文静回到自己的房内,略加收拾,先去经堂和静严师太简要说了一下,便与李苇一起走出莲花庵大门,只见一辆警车停在门外。
安文静颇感诧异,问:“怎么还有警车?”
李苇笑道:“请你这个大功臣去开会,自然要礼遇三分。”
听了这话,安文静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也来不及多问,便被李苇拉上了警车。李苇向驾驶室的警员打了个招呼,警车向临渝方向疾驶而去。
李苇坐在安文静身边,拉着安文静的手,缓声道:“自从谢逸林失联后,市里省里领导都非常重视,当时就成立了规格很高的专案组,对此案进行侦查。专案组组长由临渝警察学院资深教官陈子明担任,临渝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陈新和临渝市湖西区刑警大队大队长高云飞担任副组长。从一开始,陈子明就认为谢逸林并非出家,而是死于谋杀。经过几个月的明查暗访,案情终于大白,所有的犯罪嫌疑人也已落网。今天上午9点,临渝市公安局将召开案情通报会。”
听了李苇的一番话,安文静怔怔地望着李苇,问:“那么,你的真实身份……”
李苇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她略显尴尬地笑道:“我也是专案组的一员,真名叫李毅然。我之所以来到莲花庵,是奉了子明老师的命令,主要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才不得不隐瞒了我的真实姓名,还请文静妹妹原谅。”言毕,深深地鞠了一躬。
安文静恍然大悟!她拉着李毅然的手,激动地说:“我真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来你就是鼎鼎大名的李毅然!”
李毅然解释道:“其实在召开通气会之前,子明老师早已查明真相,也已经明确,谢逸林失联案以及心怡花园煤气泄漏案的作案者正是谢小云、谢文彩及其姘头李银虎。也正因为如此,子明老师考虑到你的危险处境,这才派我前往莲花庵对你实施保护。只不过此案与另一个涉毒大案有牵连,所以在该涉毒大案结案之前,此案必须低调处理,免得打草惊蛇。就在前几天,那涉毒大案已经结案,谢逸林案的几个犯罪嫌疑人也已经一并抓捕归案,包括谢小云、谢文彩,以及那个神秘的莫西干发型男李银虎……”
残酷真相
不知不觉,警车已抵达临渝市公安局大门口,李毅然与安文静携手走进公安局二楼会议室。安文静发现,在座的有几位是她认识的,有东华寺的智真长老,有临渝市佛教学会的会长、副会长,有临渝大学校长、副校长以及哲学系相关领导,还有校保卫处的几个人,包括那个讨厌的钟干事。安文静逐一与他们打了招呼。
正在此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会议室,那人四十岁左右,身材不高,体格微胖,容貌慈祥,双目炯炯有神。
李毅然在安文静耳边悄悄说:“他就是鼎鼎大名的侦破专家陈子明老师!”
安文静早已认出陈子明,因为此前在电视节目中曾多次见过他的身影,但今天能够如此近距离地见到这位神探,她仍感到十分激动。
案情通报会由专案组副组长陈新主持,首先由湖西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长高云飞介绍案件调查过程。
由于谢逸林是省政协委员、省佛教协会常务理事、市佛教协会副会长,在国内国际都有相当的知名度。所以在得悉谢逸林失联之初,省市领导都十分重视,立即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专案组,开展相关调查。专案组组长为陈子明,陈新和高云飞担任副组长。经过几天的初步了解,专案组无法判断谢逸林的失联究竟是主动出家还是被绑架、谋杀,或者因为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警方首先对景湖花园内的监控设施系统进行了调查。
景湖花园67号别墅附近有一个摄像头,但遗憾的是,不知什么原因,在谢逸林失踪的头天晚上,那个摄像头突然坏了,直至第二天下午6点30分才修好。
据谢小云和吴秀梅的口供证明,谢逸林的离开时间是当天下午3点至6点30分之间,而在这段时间内,所有离开小区的交通工具皆经仔细排查而否定了作案的可能,既然如此,谢逸林被动离开小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陈子明认为,67号别墅门口监控摄像头的损害绝非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既然周五晚6点30分该摄像头得以修复,那就说明,谢逸林离开时间的下限应是6点30分,可是上限呢?既然谢小云和吴秀梅都声称见到谢逸林的最后时间是下午3点,那么上限是否应该确定为下午3点呢?
问题是,谢小云和吴秀梅的供述值得信任吗?
谢小云是谢逸林的养女这个信息,公安机关在查案之初就通过户籍材料确认了。謝小云是法定继承人,其供述当然不可轻易相信。可是吴秀梅呢?据调查,吴秀梅是一个朴实的农村妹子,与谢逸林的关系一向亲密,理应不会做出危害雇主的行为,但是会不会被谢小云所收买?或者是受到某种胁迫?
倘若谢小云是案件参与者之一,那么,究竟是何种原因使她动了杀机?是由于其生母谢文彩的出狱?或者是她与养母之间产生了某种不可缓解的矛盾?即使她与养母之间渐生龃龉,也不至于狠下杀手吧?毕竟谢逸林抚养了她25年。除非……
陈子明突然想到了遗嘱。
如果谢逸林与其养女之间的矛盾日渐恶化而导致她修改遗嘱,则足以促使养女痛下杀手!
根据陈子明的指示,警方对相关律师事务所进行了调查。果然不出所料,谢逸林在失联前不久刚刚修改了遗嘱,但还不曾签字生效。谢逸林的第一份遗嘱是18年前所立,根据该遗嘱,她的所有遗产皆由女儿谢小云继承,而新修改的遗嘱则做了巨大的改动,除了景湖花园67号别墅仍由谢小云继承外,其余财产(包括立凡公司6%的股份以及银行存款一千多万元人民币等等)全部捐献给临渝市红十字会。这就说明,谢小云已经具备了作案动机。她很可能在其生母及其他同伙的帮助下谋杀了自己的养母。
可是,谢小云又是如何实施谋杀的呢?谢逸林的尸体又被藏于何处呢?
就在这时,发生了心怡花园煤气泄漏事件。事情已经非常清晰,谢逸林应该是早已遇害,一直在追查老师下落的安文静也险些死于非命,而具体 作案者很可能就是安文静口中那个莫西干发型男。
那个神秘的莫西干发型男终于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高云飞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据吴秀梅反映,在谢逸林失联的那个周五中午1点钟左右,她的同乡阿珍曾看见一个留着莫西干发型的男子提着个大黑箱子从67号别墅门口走出来。由于当时把谢逸林失联的时间定在下午3点至6点30分之间,所以就没有太注重这件事,也没有向上级报告。
现在看来,那个大黑箱子的问题理应重新加以审视。
高云飞想,景湖花园67号别墅门口出现的莫西干发型男与后来陕西北路“好再来”快餐店门前出现的莫西干发型男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个大黑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高云飞命令手下刑警,利用交通监控系统,对谢逸林失联当天下午1点出现在67号别墅门口的那辆面包车以及后来出现在陕西北路“好再来”快餐店门前的那辆面包车,分别进行行车路线调查。调查结果显示,那两辆面包车都是来自本省北部的祁原县,而事后也都驶回祁原县,并且被抛弃在城郊两处十分荒凉的野地。经查,两辆面包车都是被盗车辆。遗憾的是,因为过去了较长时间,已经无法查找到盗车者的指纹等信息。
至于那个莫西干发型男,很可能是谢文彩现在的姘夫李银虎,其照片经阿珍和“好再来”快餐店伙计辨认,已确定无疑。
这就说明,阿珍和“好再来”快餐店伙计看到的莫西干发型男是同一个人,也就是李银虎。那么,他从67号别墅拿出来的大黑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呢?如果说,其中装的是谢逸林的尸体,那也不对,因为在李银虎离开2小时后,谢小云和吴秀梅仍目睹谢逸林在二楼打坐,而且神情自然安详。如果说谢小云在撒谎,那么吴秀梅也在撒谎吗?既然吴秀梅主动说出李银虎拿着大黑箱子离开67号别墅一事,既然吴秀梅为安文静查明司徒律师的电话号码,那就说明她与谢小云绝非同伙,那她又怎么会向警方撒谎呢?
高云飞在专案组会议上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陈子明沉吟了一会儿,说:“是不是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性:吴秀梅那天下午三点在67号别墅二楼看到的并非谢逸林本人,而是一具蜡像!”
“蜡像?”众人齐声叫道。
“是的,现在制作蜡像的工厂很多,只要提供照片就可以委托制作。谢小云可能事前为养母制作了一尊蜡像,在将养母杀害后,就将该蜡像安放在二楼其养母平时打坐之处,然后特地让吴秀梅上楼为她拿行李,吴秀梅不知不觉间就成为了她的证人……”
按照陈子明的指示,高云飞派人调查了临渝市湖西区及祁原县各大快递公司的所有送货记录。很快查明,今年1月26日,祁原县“运飞”快递公司曾给李家庄李银虎送去一个快件,该快件是一个长122厘米、宽76厘米、高60厘米的大纸盒,而最重要的是,该快件的发货栏显示为:抚顺市北仓乡“神韵蜡像制作公司”。高云飞明白,这样一个大纸盒,已经足以装运一个人体蜡像了!他立即亲自带领两名刑警前往抚顺,在“神韵蜡像制作公司”的电脑里,他很快查到了寄往祁原县快件所装物件的照片:谢逸林的打坐蜡像。
事实已经非常清晰。案发当日下午3点,吴秀梅在二楼所看到的谢逸林并非其本人,而是一尊精心制作的蜡像。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谢逸林或许已经遇害。
作案人非常狡猾,他们明白,如果警方把谢逸林失联的时间定为下午3点钟之后,理应对那之后的监控进行详细检查,而根本不会对那之前的监控感兴趣。因此,他们就可以在下午3点钟之前将谢逸林或者其尸体运送出去。
高云飞立刻想起阿珍的供述:在案发当天下午1点左右,她曾目睹一个莫西干发型男从67号别墅里搬出一个大黑箱子,后来装上了一辆灰色面包车开走。高云飞估计,那大黑箱子里所装的,应该就是被捆绑的谢逸林或者她的尸体!既然交通监控系统显示,该面包车事后被抛弃在祁原县境内的荒野里,那就说明,谢逸林的尸体大概被运到了祁原县。可是,尸体最终被藏在哪儿呢?
高云飞亲赴祁原县进行调查。据当地警方报告,今年5月,祁原县境内共发现两具无名尸体,其中一具为男尸,出现在县城东郊的大柳河里,为一名钓鱼者所发现,估计是从上游漂下来的。另一具是一名女性,年龄约50岁,身高159厘米。一听到该女尸的年龄与身高信息,高云飞立即兴奋起来,这不正与谢逸林比较吻合吗?可是在观看照片之后,他便基本排除了是谢逸林的可能性。该女尸全身上下破衣烂衫,非常邋遢,头发肮脏而杂乱,左侧面部有一大块黑记,从左侧直至左边面颊。嘴巴是瘪下去的,下巴很短,这种种迹象都与清秀文静的谢逸林没有一丝儿相像。据祁原县警方介绍,那已证实是一个女乞丐的尸体,女乞丐不知是何方人氏,也不知姓名,在祁原县东门大桥下乞讨已有一个多月;有时候讨到一些钱便买酒喝,喝醉了就坐在桥栏杆上“咿咿呀呀”地哼唱着,谁也听不懂她究竟在唱些什么。一天清晨,一位农民到桥下河边捞螺丝,发现那个乞丐躺在河边,下半身还在河岸上,上半身已浸在河水里。那农民大惊失色,立即叫来众人,将乞丐拖了上来,发现早已没了气息。后经当地派出所警员检查,确已死亡,估计是昨晚喝醉酒从桥栏杆上跌下来摔死的。由于该乞丐在东门大桥附近乞讨已经有一个多月,当地群众及居委会皆已确认,其乞丐身份已无疑问。根据国家相关规定,县民政局发布公告,半月后仍无人认领,于是按照无名尸体处置办法送殡仪馆火化。火化前曾由派出所拍摄照片并留有指纹。
虽然从外表上大体排除了该女尸是谢逸林的可能性,但由于发现该女尸的时间是4月23日早晨,而谢逸林失联的时间是4月22日下午,所以高云飞仍然将其照片及指纹图谱带回了临渝。
奇怪的是,警方在谢逸林家里和她的办公室里竟然找不到一处完整的指纹!很显然,谢逸林的指纹痕迹已经被人刻意抹去了。但是,我国公民办理身份证时,公安机关是会预留公民指纹的。经过指纹比对,祁原县东门大桥下发现的女尸竟然就是谢逸林!
到这时,有几个问题尚需解释:其一,祁原县东门大桥附近居民及居委会所说的女乞丐是谁?陈子明估计,那乞丐应该是谢逸林的妹妹谢文彩化装的;其二,作案者为什么会如此颇费周折地采取这样一种奇怪的方式处理谢逸林的尸体?而不是简单地弃尸或深埋?陈子明认为,作案者之所以采取这样一种措施,是为了让谢逸林的尸体彻底而干净地消失——谎称其出家,这样才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为了干净彻底地消灭谢逸林的尸体,他们不怕麻烦,让谢文彩充当了一个多月的临时乞丐。
案情到这里已经基本清晰:杀害谢逸林的主要犯罪嫌疑人正是谢文彩、谢小云和李银虎,而且他们早有预谋。
作案过程大致如下:犯罪嫌疑人首先拿着谢逸林的几张照片,委托抚顺“神韵蜡像制作公司”制作了一尊谢逸林的坐禅蜡像,在案发那天中午,谢小云让吴秀梅出门购物,李银虎悄悄潜入67号别墅,以某种方式将谢逸林控制起来,其具体手段可能是将她捆绑,再以胶带封口,也可能是利用乙醚或其他药物将其麻醉。然后,他们将蜡像安放在她平时坐禅的位置,而将毫无反抗能力的谢逸林装入早已预备好的大黑箱子中。李银虎知道吴秀梅很快会回来,所以他不敢怠慢,立即将箱子搬至灰色面包车里,驶离了景湖花园,当时大概是下午1点。当天深夜,李银虎将谢逸林运送至祁原县东门大桥附近,将谢逸林进行适当化装,有意将其头发弄得腥臭而杂乱,换上肮脏的外衣,取出其口中的假牙,让脸部变形,在其脸部特定位置涂上某种黑色染料,然后将她的上半身浸在水里,造成从大桥上跌下溺死的假象。由于此前谢文彩每日在桥上乞讨,且其面容、身材、年龄及衣服全都相像,所以当地群众理所当然地认为,该尸体就是平日在大桥上乞讨的女乞丐。而在吴秀梅返回67号别墅之前,谢小云早已回到家里,将谢逸林的蜡像捣碎成粉末,当作垃圾扔得无影无踪。
谢小云必定已经查过相关法规,她知道,作为一具无名尸体,在民政部门公示15天后,会送往火葬场火化,而在火化前会由当地派出所录取指纹并照相。所以谢小云在其养母失联后不久,就前往临渝大学哲学系,取回养母的所有书籍、笔记等物品,将办公室的桌椅书架及门窗全部认认真真地擦拭了一遍,其目的是擦除养母可能留下的任何指纹。而在家里,她也采取了同样的措施,将养母的物品尽数扔掉,对家具墙壁则全部仔细擦拭。至此,她認为,养母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应该全部消除干净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养母的学生安文静竟然多管闲事,声称老师不可能出家!
一开始,谢小云也没把安文静当回事。她想,自己的谋杀方案如此巧妙周密,尸体即将化为灰烬,连警方也未曾取得任何进展,她区区一个女学生能查出什么结果?可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发现安文静居然逐渐接近真相,这样一来,她可就沉不住气了!于是,她及时向李银虎寻求帮助。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李银虎终于向安文静伸出了罪恶之手。
至此,事实真相已经明朗,按理说,应该对谢小云、谢文彩和李银虎立即实施抓捕才是。可是,由于另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抓捕行动必须暂缓实施,而且对于已经破解的案情必须严守秘密!为了不至于引起犯罪嫌疑人的怀疑及警觉,警方特地在临渝大学召开了案情通气会,声称谢逸林的失联并不排除出家的可能。
同时,考虑到李银虎可能再次出手杀害安文静,陈子明派遣李毅然前往莲花庵,对安文静实施保护。
那么,对有关犯罪嫌疑人暂缓抓捕的原因是什么呢?
李银虎有一个舅舅叫白显勇,是中缅边境一带有名的大毒枭。二十几年前,李金虎、李银虎兄弟就曾是他的马仔,后来李家兄弟二人相继被捕,而白显勇则逃亡缅甸。这些年来,白显勇的涉毒生意越做越大,在缅甸及金三角地区已经颇有势力,他不断派遣手下喽啰将毒品运进云南。我国警方早已决心将这一毒瘤铲除,可是白显勇十分狡猾,他很少亲自越过边境。虽然他曾有几次来到云南,但每次都是采取极秘密的方式,警方也是事后才有所知晓。因此,他至今仍逍遥法外。
近段时间,云南警方得到线报,白显勇打算在今年8月回国一次,但究竟是8月几号,由何处越境,其目的地又在何处,仍是未知数。
可是,现在有了一个绝好的机会,那就是李银虎的提前出狱。李银虎是白显勇的亲外甥,又曾是他的马仔。白显勇自己没有任何子女,以前一直视李金虎和李银虎如同己出。既然如此,他这次回国,很可能会与李银虎见面。因此,只要掌握了李银虎的行踪,就可以顺藤摸瓜将白显勇一举抓获。
出乎警方意料的是,安文静在莲花庵静严师太的帮助下,竟然雇佣了私家侦探吴进才,对谢逸林失联案及心怡花园煤气泄漏事件进行调查。警方非常担心,吴进才的调查如果逐渐接近真相,李银虎就可能嗅到危机而逃亡,这就会破坏早已筹划好的抓捕白显勇的计划。然而匪夷所思的是,对李银虎实施电话监控的警员发现,吴进才居然接受了谢小云的巨额金钱,他与犯罪嫌疑人达成了协议,卑鄙地出卖了安文静!而最终,吴进才与王丽影也在与李银虎的内斗中丧命。
对白显勇的抓捕十分顺利。8月12日,对李银虎实施监控的警员发现,李银虎购买了一张翌日上午的高铁票,目的地是昆明。临渝警方及时与云南警方取得联系。三天之后,白显勇与其外甥在瑞丽某酒店秘密相见,被云南警方一举抓获。与此同时,临渝警方也及时将谢文彩和谢小云抓捕归案。
在铁的事实面前,谢小云很快招供,并流下了悔恨的眼泪。原来,谢小云从小知道家里有钱,所以读书不用功,喜欢讲吃讲穿,成绩非常差,结果高考成绩不理想,只上了一所普通三本大学。磕磕碰碰地大学毕业后,她也没办法就个好业,最后在谢逸林的安排下进了杨立凡的公司。短短两年时间内,谢小云交了四五个男朋友,其中一个竟然是瘾君子,她不久就染上了毒瘾。一开始谢小云仅仅是出于好奇,但没想到一旦上瘾了就一发而不可收拾。谢逸林得知后大为震惊,起初她苦口婆心地劝说,试图让女儿前往戒毒所戒毒。可是在毒瘾面前,一切的善意规劝都显得苍白无力。尤其是去年谢文彩刑满释放,母女二人相认后,谢小云更是变本加厉地吸起毒来。万般无奈之下,谢逸林决定修改遗嘱,她一是不想让丈夫留下的巨额遗产成为女儿和妹妹的毒资,二是想通过这种行为警醒谢小云!可是,谢逸林和司徒律师的频繁接触被谢小云察知。她大惊,焦虑不已。她明白,一旦失去遗产,她将无法获得源源不断的毒品;而没有毒品,她将生不如死。情急之下,她找到了谢文彩和李银虎商量对策。这二人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马上就产生了谋财害命之心。在他们的百般诱导之下,谢小云终于同意杀害谢逸林,夺取遗产……至于作案过程、手法,几乎跟警方的破案结果一模一样。
尾声
案情通报会结束了,安文静告别了李毅然,再度乘上了长途汽车前往碧水溪镇,她要去莲花庵向静严师太告辞,并取回自己的衣物和日用品。
现在,谢逸林“出家案”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谢小云等一干犯罪嫌疑人也已经被抓捕归案,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无情审判,而她总算可以自由自在地回到临渝大学了。
这是由临渝开往碧水溪镇的长途客车,中途停靠的站点很多,不断有农民上上下下。安文静坐在窗边,遥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和远处的丘陵,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近来,她经历了太多不平凡的事情,令她感到彻心之痛。
谢小云的无情和残忍虽然令安文静感到悲哀,但这毕竟是她早已估计到的,今天的案情报告会只不过是证实了自己先前的推测而已。可是,王丽影对自己的背叛却令安文静感到无比震惊。王丽影与自己大学同学四年,两人一起听课,一起吃饭,一起玩耍,可以说是形同姐妹。谁知一旦面临金钱的诱惑,她竟然毫不留情地出卖了闺蜜!
安文静也想起了自己那个忘恩负义的前男友,当初他曾是何等的柔情蜜意?可是在金钱面前,所有的山盟海誓立刻变得一钱不值。
安文静想,这人世间究竟是怎么了?仁爱道德在哪儿呢?礼义廉耻又在哪儿呢?车窗外的天是湛蓝的,然而她脑海里的天却是灰蒙蒙的。
長途车终于抵达碧水溪镇。安文静下了车,随着人群离开了车站。她还没有从刚才的心境里回复过来,她浑浑噩噩地朝莲花庵走去。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了莲花庵,来到了熟悉的宝殿前。她双手合十,朝着佛祖虔诚地礼拜起来。突然间,她仿佛觉得,自己脑海里的天已经变成湛蓝湛蓝的了,而自己的心境也已经变得开阔而平静了。此刻,她的内心充满着对佛祖的崇敬和无限的虔诚,她依稀感到,自己的身心已经达到一片澄明空灵之境。
安文静猛然醒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佛缘?难道这莲花庵才是最适宜自己的地方?难道自己命中注定要成为尼姑?
想想谢小云,想想王丽影,再想想自己的前男友,人世间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安文静来到自己的房间,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就要离开这儿了,她环顾四周,心里突然有了一些不舍。这时,她看到静严师太、慧音和其他几位师太正朝这儿走来。她连忙起身相迎。
静严师太问:“案情已经查清了吗?”
安文静将谢逸林如何被害,谢小云如何制作蜡像误导警方,谢逸林的尸体如何被火化等等情况一一说明,众人听了,皆唏嘘不已。由于早已猜出谢逸林是死于其养女之手,所以众人并未感到太过意外,只是对谢小云的手段感到震惊。继而,安文静又谈及吴进才和王丽影为了自身利益而背叛委托人之事,大伙都大惊,谁也没想到,像王丽影那样一个明朗俊俏的姑娘,在金钱面前居然可以牺牲自己最亲近的闺蜜!
静严师太见安文静已经整理好了行李,于是问:“你打算离开这儿回临渝?”
安文静犹豫着,支支吾吾地说:“原先是来拿行李,可是现在……”
“现在什么?”
“现在我又不太想走了……”
静严师太笑道:“这儿就像你的家一样,若是想继续住一段日子,就住着好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安文静沉吟了片刻,结结巴巴地说:“我的意思是,不仅仅是住一段日子,我想……”
“想出家?”
安文静默默地点了点头。
静严师太没有作声,她思索了一会儿,柔声说:“我想,你这段时间受了不少刺激,才产生了如此想法,或许这并非你的本意。这样好了,你可以在这儿再住些日子,到时候还是回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吧。一年之后,如果你仍然打算出家,贫尼就收下你,好吗?”
安文静轻轻地点了点头,伤感的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