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武器啊，会说话！

阿晖

俄新型反导弹系统试射。

从1月10日开始，俄罗斯与美国、北约和欧安组织接连举行三次会谈，会谈的议题是关于当前的安全与局势。从去年秋天开始，围绕白俄罗斯与波兰边境移民危机、俄乌军事对峙，东欧局势不断升级，成为北约和俄罗斯对垒一个新前沿，呈现剑拔弩张之势。而在去年底，北约方面谋划将美国放在德国的核武器移至东欧的言论，以及白俄罗斯官方考虑在本土部署核武器的表态，则让这种紧张局势有点火上浇油的味道。外界惊呼这可能会引发新一轮的“古巴导弹危机”。

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日前表示，美俄代表在日内瓦的会谈，可为双方恢复中短程导弹协议奠定基础。俄罗斯与美国和北约之间的安全会谈，最终能取得什么实质成效，目前尚不可知，但此前关于核武器的这些官方言论，着实让人心惊胆战。欧洲的核武形势，会向何处发展？

去年11月30日，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在接受俄罗斯媒体采访时表示，如果北约将核武器部署在波蘭，那么白俄罗斯将向俄罗斯提议在白俄罗斯境内部署核武器。在去年12月18日，白俄罗斯外交部长弗拉基米尔·马克伊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又表达了这个信息，即在北约方面威胁的情况下，白俄罗斯准备在自身境内部署核武器。

白俄罗斯方面的表态，针对的是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在去年11月19日外界透露的一个消息：如果德国拒绝在本国领土部署核武器，核武器或将被部署到其他欧洲国家，包括德国以东的国家。

卢卡申科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如果真的如此，那他就向俄罗斯总统普京提议，让核武器回到白俄罗斯领土。马克伊也表示，卢卡申科所说的“我们考虑在白俄罗斯领土上部署核武器的可能性”，是对北约将来可能在波兰领土上采取行动的可能发生的反应之一。

斯托尔滕贝格所说的情况，当时是指德国可能无法继续执行北约的核共享协议。德国不拥有核武器，但部署了美国的B61核炸弹，这些炸弹由德国的“狂风”战斗机负责携带。德国国防部计划在2025年至2030年之间逐步淘汰“狂风”战斗机，因为维护成本高昂且难以找到备件。德国默克尔政府曾打算购买美国F-18战斗机替代“狂风”战斗机，但该决定被推迟到2022年。不过德国已在去年11月24日通过了一项联合协议，德国在新政府的领导下仍将是北约核共享协议的成员。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11月4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和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通过视频会议，共同签署了联盟国家一体化法令等一系列文件。两国领导人强调，将共同维护历史精神价值，共同抵御外部力量干预两国内政。去年12月27日，白俄罗斯政府网站又公布了最新宪法修正案，征求民众建议和意见。该修正案最引人关注的就是删除了“白俄罗斯旨在使其领土成为无核区，并使国家保持中立”及“白俄罗斯不参与重大地缘政治冲突”的条款，代以“避免在本国领土上发生侵略他国的行为”的承诺。

俄白联盟国家一体化法令的签署，并不意味着两国就会合二为一“再造苏联”，但加上白俄罗斯公布的宪法修正案将现行宪法中有关“无核”和“保持中立”等条款删除，令外界猜测，这也许意味着白俄罗斯外交政策将发生重大变化，俄罗斯在白俄罗斯部署核武的障碍也将被扫清，为该国在其领土上部署核武器提供了法律层面的可能性。

2020年政治危机后，面对西方制裁下艰难的经济形势以及稳固自身政权的需要，卢卡申科意识到与俄积极合作才是最佳选择。俄白一体化进程在多年后实现突破，俄白军事、经济合作愈渐频繁。近期，西方已对白开展五轮制裁，波兰白俄罗斯边境移民危机加剧双方对峙，东欧局势不断升级。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指出，在此背景下，卢卡申科关于部署核武器的意见可被视作是对西方的警告。

苏联时期，曾在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哈萨克斯坦等几个加盟共和国境内部署有核武器。解体后，除俄罗斯外，这些国家都选择了将核武器进行销毁或者交给俄罗斯处理。

白俄罗斯当时宣布撤走境内核武，并以宪法形式对本国军事行动进行约束。当时，白俄罗斯境内曾有数十枚“白杨”洲际弹道导弹和一千多枚战术核弹头，这些核武器在明斯克签署《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后被运往俄罗斯。

卢卡申科在采访时表示，会提议普京把核武器送还给白俄罗斯，就是指冷战苏联解体后，白俄罗斯全部交给俄罗斯的自己境内的这些核武器。他并未说明具体类型。据英国《独立报》报道，卢卡申科在被追问之下表示：“会是交战时最有效的核武器”，具体细节会与俄方达成一致。

白俄罗斯公布的宪法修正案将现行宪法中有关“无核”和“保持中立”等条款删除，令外界猜测，这也许意味着白俄罗斯外交政策将发生重大变化。

“我们白俄罗斯人准备好了。”法新社援引他的话说，苏联解体后所有必要的基础设施都还完好，“所有发射井都在”。白俄罗斯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苏联时代的必要军事基础设施，也就是说一旦接受俄罗斯的核武器，那么白俄罗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部署。

不过有分析家认为，如果真的要向白俄罗斯部署核武器，不太可能是采用发射井的洲际导弹，而更可能是机动性强的战术核武器，比如俄罗斯装备的“伊斯坎德尔”战术弹道导弹，既可以使用常规弹头，也可以使用核弹头。

美国国防部评估称，俄罗斯目前拥有2000～4000颗战术核弹头。美国核武专家汉斯·克里斯滕森也预测称，俄罗斯正在服役的战术核弹头数约为2000颗，另有数千颗退役弹头等待销毁。美国华盛顿自由灯塔网站此前报道称，俄军当前正在大力推进战术核力量建设，战术核武器储备在3300～5700枚之间，SSC-8陆基巡航导弹和SS-N-27“口径”巡航导弹等中近程导弹未来也可能装备核弹头。

而北约在德国部署的，也是战术核武器，就是前文提到的美国的B61核炸弹。

B61核航弹从1968年开始就在美国空军服役，至今已经超过半个世纪了。所有型号大约生产了3150枚，是美国现有的核弹家族中数量最多的一种。目前装备的有3、4、7和11型号，现役最新的11型于1997年服役。

B61核炸弹一般由德国的狂风战斗轰炸机携带，但美国国防部近日公开了F-35战机搭载B61-12型核弹进行投掷测试的照片。F-35能够在腹舱携载重量为374公斤、长度为3.6米的B61-12型核弹，将会成为第一种可以执行核打击能力的隐身战斗机。

B61核炸弹最新12型有更强的精度和“灵活度”，最显著的改进特点就是采用了GPS制导，打击精度由此前的大于100米提升到小于30米，同时拥有钻地攻击的能力，能够针对洲际导弹发射井、地下要害掩体等重点目标发起打击。B61-12有4种可选当量，覆盖300吨、3000吨、2万吨和5万吨当量。

不管是战略核武器还是战术核武器，其实都是人类万万不能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低至300吨、3000吨的选项看似能够大幅降低“核门槛”，使得“战术核武器”在局部战争中使用成为可能，但也使得“核误判”、“核升级”更容易，进而还是导向全面核大战。

面对北约可能在波兰境内部署核武器的威胁，白俄罗斯立刻以“建议俄罗斯在其本土部署核武器”反击。对于俄罗斯来说，这种威胁当然不是表面说说，而是非常要命，就和敌人的刀尖直接顶在自己的心口没什么两样。

近年随着北约东扩趋势不斷加强，俄罗斯与北约之间失去了大片的缓冲地带。对俄罗斯而言，这是对双方约定“不扩张、不威胁对方边境安全”的“赤裸裸背叛”。而俄罗斯尤其不爽的，是之前一些华约组织的成员国或者原苏联加盟国，比如乌克兰、格鲁吉亚等，为了与美国捆绑更加紧密，已经成为反俄急先锋。

俄新型洲际弹道导弹“萨尔马特”最快于2022年开始列装俄战略火箭军。

因此，不光是白俄罗斯，俄罗斯自己也发出了核武警告。如果德国不同意核武器继续保留在德国，那么北约可能借机将核武器放到乌克兰或者波兰，而显然这已经是将核武器摆到俄罗斯的眼皮子底下。试想对北约东扩都如此忌惮的俄罗斯，怎么会容忍这种情况出现。

去年12月9日，俄外交部副部长里亚布科夫警告称，如果北约国家持续东扩、在俄罗斯边境地区部署军事基础设施，那么俄方会采取行动以示回应，比如在欧洲部署中程核导弹等。

俄罗斯军队总参谋长瓦西里·格拉西莫夫也表示，目前俄罗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全俄95%以上的陆基战略核导弹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随时可以发射。同时，俄罗斯海军还接收了一艘装备有“布拉瓦”洲际导弹的核潜艇，核打击能力得到了极大地加强。至于俄罗斯空天军的战略轰炸机部队也正在接受现代化改装，其使用更高精度的战略导弹、发动更精准的战略打击的能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里亚布科夫指出，如果俄罗斯和北约成员国无法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俄乌两国局势紧张的问题，那么俄方将会采取军事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他同时表示，目前俄罗斯对北约已经“失去了信任”，“北约认为，它们可以依照自己的需求和利益行事，而俄罗斯只能接受这些国家的种种做法，但这种情况不会再次出现”。

此前，里亚布科夫对北约东扩的行为发出过警告，“北约国家不应进行进一步的东扩。但遗憾的是，这些国家忽视了我们的警告，北约的军事基础设施正不断地向俄罗斯边境地区靠近。我们已经提出相关建议，希望有关国家不要对此置之不理”。

西方国家在积极进行北约东扩的同时，在乌克兰和白波边境局势如此紧张的局势下，还不忘在俄罗斯的后院中亚国家搞事情，两面夹击俄罗斯。最近在哈萨克斯坦发生的暴乱，就有充分证据表明由西方国家势力在挑动参与。而俄罗斯对此也毫不含糊，在哈萨克斯坦总统寻求集安组织支援的第一时间，就以雷霆之势向哈派遣维和部队平息暴乱。

在哈萨克斯坦境内有包括拜科努尔航天发射中心在内的多处重要战略、军事设施，这些设施都需要保护。拜科努尔航天发射中心是苏联时期在哈建造的重要航天器发射场和导弹试验基地，目前俄罗斯每年向哈萨克斯坦支付1.15亿美元租金，租用该发射中心至2050年。

最新情况显示，北约在德国以东地区部署核武的可能性正在降低，俄罗斯也不会轻易改变其核政策方向。目前来看，俄罗斯在白俄罗斯部署核武器的可能性也很低，但俄白的这番言语表态，无疑起到了震慑作用。

就在东欧面临第二次“古巴导弹危机”之时，1月3日，中俄美法英五个常任理事国发表《五个核武器国家领导人关于防止核战争与避免军备竞赛的联合声明》，表示五常将会做出表率，通过各种手段防止核武器被应用在战争之中。同时在声明的最后，五常也将建立无核武器的世界作为共同努力的最终目标。

这则声明来得非常突然，但是放在当前局势下，也不算突然。这是五大核国家，也就是联合国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首次就核武器问题联合发声，在短时间内就达成一致并发表了这样的联合声明，背后意味深长。

根据媒体披露的消息，联合声明是由俄罗斯方面首先发起倡议提出来的，中国则发挥了引领作用。很显然，中俄在这件事情上是有过深入沟通的，何况中国一直都奉行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不对无核国家使用核武器、不将核武器瞄准彼此或其它任何国家等。最终，在中方大力推动下，声明写入了重申不将核武器瞄准彼此或其他任何国家等重要内容。

2021年6月，英军“卫士”号驱逐舰进入克里米亚海域，遭俄军实弹驱逐。

虽然这一声明本身并不具备太多约束力，但好歹是为五常乃至于世界其他拥核国家的核武器使用绑上了“安全带”，为进一步建立就核武器使用的讨论机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有了这个联合声明，美国再在东欧或亚洲部署中程弹道导弹与核武器，中国和俄罗斯就可以通过联合声明施压了，这是个道德制高点。因此，对中俄来说，客观上是在给美国一个在核问题上施压的帽子，而且中俄在这方面具有共同的价值观。对美国来说，这个联合声明可以将俄罗斯限制在很明确的核裁军格局当中，客观上让美国觉得可以在核问题上削弱俄罗斯的核大国优势。

在当前国际安全形势严峻的情况下，核大国领导人达成这样的声明将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缓和国际紧张局势。在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唐驳虎看来，“避免核武器国家间爆发战争和减少战略风险是我们的首要责任”，“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这些很重磅、很明确、有实质内容、有分量的表态声明，才是五个核大国理性思考、复杂博弈、深刻认知之后的结果。

据俄罗斯卫星网报道，在俄美1月10日的会谈后，美国常务副国务卿舍曼对媒体表示，美俄代表团在日内瓦谈判中一致认为，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她表示，美方愿与俄方讨论涉及导弹部署和限制军演方面的问题。

战争一旦发展到了使用核武器的级别，也就意味着共同毁灭。但在承诺尽量不使用核武器的前提下，“后冷战”级别的核与非核军备竞赛，还是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