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植物打招呼

田一洁

晴天妈妈是位高校教师，儿子晴天6岁多。去年的这个时节，杭州初雪，早上树枝上还有一点薄雪，晴天妈妈送儿子去上学。晴天很兴奋，一边走一边抓小区绿化树丛上的雪玩。那树叶片很大，每一枝的叶柄上都有几片叶子张开，像一朵花似的。这便是鸭脚木，一些水果店喜欢摘去，在包装水果的时候，在上面放一枝。叶子油亮，透着生机，衬得水果格外新鲜。鸭脚木秋天会开花，有点香味，花过之后结一串圆圆的果子。晴天自从认识这个植物之后，很喜欢把果子揪下来当弹珠玩。

绿化带上剪到齐腰的小乔木是金叶女贞，也顶一点雪。它们常年一个样，把街道分隔开来，给钢筋水泥的空间缀上绿色。我们平常都不太会留意它们，它们寻常却重要。晴天妈妈教儿子认识它们之后，晴天每次走路遇到它们，都会认真地挥手，说一声：“你们好啊！”跟一株植物打招呼，难道不是教给孩子给予这个世界最大的善意吗？

女贞在春天末的时候会开一些细小的白花，由于常常被修剪成平头的关系，它们的花也藏在平头的枝枝叶叶之下，需要人追着一只蜜蜂的身影，才会发现它们。晴天妈妈偶尔会折一两枝插在小瓶子里，放在案頭，凑近一点嗅，便香得不轻。这些细小的花，那么不打眼，只有努力香起来才能被人看到。母子俩欣赏这些小花时，晴天便会背“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晴天妈妈想，等儿子稍大一点，她要给他讲：苔花不是在学牡丹，花本身就是要开的，为自己而开放，是自我完成，不是为了学谁。

下雪的夜晚，晴天一家去吃火锅。菜上来了，有一盘干黄花菜，晴天认识这种花。夏天的时候，他跟妈妈一起去山东时，路边绿化带里有很多这种花，只是路边的花是水红色的。爷爷家院子里也有几棵，是黄色的，爷爷叫它黄花菜，也叫萱草花，趁它没开的时候摘下来晒干，很好吃。

晴天妈妈便向儿子娓娓道来，萱草花也是母亲花，很早的诗中便有“北堂幽暗，可以种萱”，所以母亲住的房子也可以称为萱堂。她不知道山东马路边绿化带里的那些花能不能吃，反正很好看，不像晴天爷爷的院子里，那几棵萱草总长蚜虫，包着花苞的蚜虫多到漫到花秆上去，灰白灰白一片，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城里的树木都得有用才会出现，比如晴天家楼下的樟树、无患子，查一查才知道它们全身都是宝，有可食用的，有可药用的。认识植物、上网搜寻植物相关的知识，这个过程中，晴天妈妈都带着儿子一起进行。如今，虽然孩子还小，但已知道眼前看到的植物是一个模样，搜寻它们的更多知识，在了解它们之后，它们又是另一副模样。很多植物看着不起眼，但都有很重要的价植。

这天晚上，走进小区，路上没遇到人，外面太冷，大家都窝在万家灯火后面。小区水景和草坪旁边，是几棵高大的朴树，这树有着憨厚古朴的名字。抬头看它，它的枝干苍劲，树枝会旁生出许多细小的枝丫，都向上伸着，像细细的铁线，在冬天铅灰色的天空下，有一股格外冷清苍凉的气质。由于枝丫多，春夏的时候，树冠格外庞大，一个小小的草坪，就归它笼罩了。晴天妈妈告诉儿子，这种树枝叶茂盛，在中国人看来有极好的寓意，所以喜欢在庭前院后种它，《诗经》中有“芃芃棫朴，薪之槱之”的句子，就说的是这种树。晴天听完，很开心，他一边向楼里跑，一边喊道：“晚安啦，朴树！”

晴天妈妈听了心里暖暖的。她计划在新的一年中继续带着晴天认识身边的植物，争取达到150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