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菜薹与弗兰肯斯坦
2022-01-20姜米粒
姜米粒,哈尔滨人。喜欢做菜,尤其喜欢复制电影中的美味;假装读书,认真画画,惯性刷剧……著有《穿越电影的美味人生》。
红菜薹光盘、米饭见底、汤水喝净,弗兰肯斯坦消失在字幕后,
看这样的剧还能吃饭,我才是真正的干饭人吧。
红菜薹是我到惠州以后才吃到的。想起这个,心中不免有点可怜自己。即使到了物流如此发达的今天,北方青菜的品种还是远远少于南方。以至于我年过几十岁,很多南方的家常蔬菜也很难经常吃到。
去惠州的前一天,赶紧去小区的购物平台,平台上很多当地的蔬菜,先下了红菜薹、鹰嘴豆、豌豆、港供生菜等。蔬菜平均价格五六块,比起东北冬季动辄十几块一斤的蔬菜仿佛不多吃一点儿对不起这个价格一样。
这一餐至简。豌豆粒煮熟,红菜薹去花去老梗切段焯水,热锅起油,葱姜蒜与肉丝同时下锅,肉丝炒变色,加少许生抽,把豌豆和红菜薹放入翻炒,加盐翻匀,出锅上桌。另有鸡高汤做的椰子荸荠汤,只这一个菜一个汤加一碗米饭足以让人胃口开动。菜盘与我之间是米饭,旁边是汤,我对面还有iPad。红菜薹的紫红、豌豆的青绿、肉丝的焦褐和米飯的米白,构成了巴普洛夫的口水效应。这温婉暖胃的初冬简餐让人忘记了疫情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年,恍若回到了以前的平常时光。
iPad里播放电影《维克多·弗兰肯斯坦》,上来即是弗兰肯斯坦给驼背小丑后背脓包放脓液,把我恶心够呛,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换片,贱嗖嗖地边吃边看,有了这个桥段垫底,后面的恶心都不算恶心了。
红菜薹,十字花科芸薹属芸薹种白菜亚种的变种,一二年生的草本植物。炒着吃,的确和白菜有着差不多的味道。红菜薹是中国本土蔬菜,湖北和四川种植最多,据说湖北洪山宝通寺附近的红菜薹最好吃,有甜味。我买的显然不是听着宝通寺钟声长大的,使劲咂摸也没找出甜味来。宝通寺的红菜薹和武昌鱼齐名,被称为金殿御菜。“才食武昌鱼”的武昌鱼倒是知道其珍贵,但是好像从未注意过武昌鱼身边的这位蔬菜美女。iPad里弗兰肯斯坦和伊戈尔拼凑出了第一个生命体,正在强电流的刺激下摇摇晃晃地醒了过来。我仍然没有转片,已经看到这份上了,坚持看完吧。
说回红菜薹,早在唐朝就被诗歌称颂过,韦庄《立春》“雪圃乍开红菜甲(红菜薹),彩幡新翦绿杨丝”。说的是已经下雪了,地里还有红菜薹在开花,那场景很有画面感,雪地,紫红色的菜薹开着小黄花……宋代王景彝也有诗句“紫干经霖脆,黄花带雪娇”,说的是红菜薹在雪中的娇艳样子。
总想从红菜薹中找出回甘,我却吃出白菜的臊气来。我的红菜薹不仅地产不明,而且从土地到餐桌的过程太长,太过劳顿,别说蔬菜就是活物也折腾蔫了。蔬菜没有了新鲜二字的加持就别提滋味什么的了。
想起清甜的白菜,那是在去捷克玩的一个小镇上,那个只有三万多人的小镇依山傍水,山里有茂密的原始森林,小溪从什么地方流出,穿过小镇,在镇子里汪出一潭小湖又旖旎而出。镇子安静得让人心跳。如果不是我们这群中国游客,恐怕想听见一些嘈杂的喧闹也要费点力气。在镇子上唯一的一家中餐馆吃饭,各式中菜不过尔尔,其中一盘清炒白菜折服了大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没有什么调味的一盘子炒白菜片,清甜爽脆,一片入口,甜滋滋的,嘴里的脆内传到耳朵里,很是舒服。最简单的来自食物的满足,不用所谓复杂、高级、智慧、审美等等花哨姿势,好吃就是好吃,胃指挥筷子继续去夹那个口舌想要的白菜片。老板出来说,这白菜是自己在后院种的,这地方好山好水,种的东西好吃,老板也是吃到自己种的白菜才知道白菜也可以这样好吃,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地好水好。我畅想中好吃的红菜薹大概也应该有那种引人入胜的滋味。
拉回思绪,现今,iPad算不算餐桌上的一道菜呢,弗兰肯斯坦与伊戈尔创造出来的人类生物体终是被毁灭了,那些肢体、内脏、大脑的实验变成了片尾字幕,迅速向上滑出。红菜薹光盘、米饭见底、汤水喝净,弗兰肯斯坦消失在字幕后,看这样的剧还能吃饭,我才是真正的干饭人吧。
编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