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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远益清?* 十八世纪欧洲翻刻清代宫廷版画考析三题

2022-01-19洪潇亭温怀瑾

新美术 2021年6期
关键词:鲍尔斯铜版画御制

洪潇亭 温怀瑾

1724年,来自意大利那不勒斯的传教士马泰奥·里帕[Matteo Ripa,1692-1745]从中国返回欧洲,他已经在康熙和雍正的宫廷服务了13年,有一个中文名字“马国贤”。在返国途中,马国贤于英国伦敦停留,受到英王乔治一世的接见。他随身携带的中国珍宝,引发了英国上流社会的兴趣。这其中,除了皇帝的赏赐和王公大臣的馈赠之外,还有一套马国贤自己的铜版画作品,题作“御制避暑山庄诗”。这套铜版画,不同于欧洲人熟悉的任何一种风格,直接由中国木刻原作仿制而来,完成于康熙五十二年(1713),此前一年木刻本方问世,绘刻者是内府高手沈嵛及朱圭、梅裕凤。铜版的制作紧随其后,当出于康熙皇帝本人的意旨。马国贤虽然不是专业画家或铜版技师,却略通雕版及蚀刻原理,在实践中反复摸索,达成了皇帝的心愿。这36幅铜版画,虽然以木刻原作为蓝本(图1),却添加了不少西洋画法明暗、透视的元素(图2),对于中国君臣来说,自然有耳目一新之处;而在既定受众之外的英国读者看来,以密密麻麻的“皴法”表现山石肌理,恐也非他们此前所能想见1相关讨论可参见李晓丹、王其亨,〈清康熙年间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及避暑山庄铜版画〉,载《故宫博物院院刊》2006年第3期;刘潞,〈从南怀仁到马国贤:康熙宫廷西洋版画之演变〉,载《故宫学刊》2013年第3期;刘亚轩,〈铜版画避暑山庄三十六景图与欧洲18世纪中国园林热〉,载《美术与设计》(南京艺术学院学报)2010年第4期;莫小也,〈马国贤与避暑山庄三十六景图〉,载《新美术》1997年第3期;翁连溪,〈清康熙内府“西洋纸”印刷铜版画浅谈〉,载《艺术收藏与鉴藏》第18期,湖南美术出版社,2021年4月。。

图1 《御制避暑山庄诗》木刻原本康熙五十一年清内府朱墨套印本,私人藏

图2 马国贤,《御制避暑山庄诗》铜版画康熙五十二年清内府铜版刊本,哈佛大学图书馆

马国贤带到英国的避暑山庄三十六景铜版画,曾为第三代伯林顿伯爵理查德·博伊尔[Richard Boyle,1694-1753]所得,此人是造园大家威廉·肯特[William Kent,1685-1748]的重要赞助人,因此国内研究一般认为这套作品“对英国的园林艺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推动了英国园林设计的革命”2〈清康熙年间意大利传教士马国贤及避暑山庄铜版画〉,第50页。,大而言之,固有一定道理,但海外有学者考证后论定“鲜有迹象证明马国贤的作品在英国拥有广泛的受众,也未对英国人的‘中国风格园林’观念产生深远影响”3Strassberg,Richard E.“War and Peace:Four Intercultural Landscapes.” Marcia Reed and Paola Demattè,eds.,China on Paper:European and Chinese Works from the Late 16th to the Early 19th Century,Getty Research Institute,2007,p.122.,似乎与史实更为接近。马国贤的这套作品,是在中国制作完成后才带往欧洲的,我们对其情况尚知之有限,18世纪中叶以后,欧洲人还以铜版做过几套清代宫廷版画的翻刻本,在国内更是罕有流传,本文试对其中三种的基本情况进行考析。

英国铜版画册《中国皇帝的北京皇宫及主要园林》

The Emperor of China’s Palace at Pekin and His Principal Gardens

除了伯林顿伯爵所藏,马国贤避暑山庄铜版画的印本在英国还另有流传。1753年,伦敦的一些出版商,制作了一部以东方为主题的铜版画册,题目很长,照录如下:The Emperor of China’s Palace at Pekin and His Principal Gardens,as well in Tartary,as at Pekin,Gehol and the Adjacent Countries; with the Temples,Pleasure-Houses,Artificial Mountains,Rocks,Lakes,&c.as Disposed in Different Parts of those Royal Gardens,with an Exact Elevation of the Great Mogul’s Superb Throne。全书共有铜版画20幅,其中17幅据马国贤本翻刻:

1.The Emperor of China’s Palace at Pekin——紫禁城

2.The way like the Herb Chi,and the Banks like the Clouds of Heaven——芝迳云隄

3.The Western Mountain,or View of the Clouds that attend the Rising Sun——此图题名,应是译自避暑山庄之“西岭晨霞”,但画面却非袭自原图,亦非36景中其他景致,其出处待考。

4.The Hanging Rock that looks down on the Fishes——矶石观鱼

5.The Great Rock and Black Tree——青枫绿屿

6.The Figure of Heaven is all Delightful——天宇咸畅

7.The Waters like a Looking Glass,and the Mountains like Clouds——镜水云岑

8.The Shining of the Sun on the Limpid Water——金莲映日

9.The Place for Thinking——濠濮间想

10.The Sweet scented Water,and Compleat Mountains——水芳岩秀

11.A Perfume is best from a Far——香远益清

12.The Lightning Arch that Sucks in the Water——长虹饮练

13.The Vapour of the Earth,covers the House on the Mountain——延薰山馆

14.The two Lakes like two Looking Glasses——双湖夹镜

15.The many Rivers and Air that Breaths from the Pine Tree——万壑松风

16.The Limpid Stream of the Fountain that encompasses the Rocks——澄泉绕石

17.The fine Pine and Bird——松鹤清越

18.The Gentle Murmur of the Winds and Water——风泉清听

19.Air without Heat——无暑清凉

20.A Representation of the Great Moguls famous Throne at Delli——莫卧儿宝座图

以上英文原文录自刊本,字母大小写及单词拼写俱一仍原貌。除了第3图并非出自马国贤本的问题之外,关于这部铜版画册,还有几点值得拈出:其一,17幅袭自马国贤本的版画,并未遵照原书次序,排列较为随意。其二,各景点名称的翻译,有些比较精准,如将“风泉清听”译作“The gentle murmur of the winds and water”;有些则差强人意,如将“松鹤清越”译作“The fine pine and bird”,将“濠濮间想”译作“The place for thinking”,可见编辑者对中国文化实知之不深。其三,全编更有明显的误译,如将“青枫绿屿”译作“The great rock and black tree”,当是传钞中将Green误植为Great。其四,每图底部除英语译名外,还有对所描绘景点的简单介绍,如“延薰山馆”标注为“A Pallace4当作Palace,原文如此。for Affair of State”,“松鹤清越”标注为“A View of the Villa of Emperor’s Mother”,都基本合乎历史事实5“延薰山馆”曾是康熙皇帝接见少数民族首领及处理政务的殿阁;“松鹤清越”在康熙朝则“每岁驾幸山庄,奉宁寿宫于兹殿”。,应得之于传教士的耳闻。其五,这17幅版画,除第16图外,都不同程度存在增添装饰性图案的现象,如凤凰、鸳鸯、鹤、鹿、农人、贵妇等,大都夸张怪趣,并没有忠实于中国文化中的固有形象,当属欧洲“中国风”[Chinoiserie]6“Chinoiserie”即中国风,实际代表了欧洲想象的以中国为主体的东方文化,在18世纪欧洲风靡一时。的产物;至于大量出现的商船形象,有学者认为,应源自外销瓷上的图案7Strassberg,Richard E.p.123.(图3)。

图3 《中国皇帝的北京皇宫及主要园林》之“天宇咸畅”,1753年伦敦铜版刊本美国盖蒂中心

此册扉页底部记有出版商信息:由罗伯特·塞耶[Robert Sayer,1725-1794]8、亨利·奥弗顿[Henry Overton II,fl.1751-c.1764]9亨利·奥弗顿二世,英国出版商,1751年起接受其叔父亨利·奥弗顿一世的出版产业,1764年后,其产业转手于罗伯特·塞耶。、托马斯·鲍尔斯[Thomas Bowles II,1695-1767]10托马斯·鲍尔斯二世,英国出版商,大约在1714年或1715年接管了其父托马斯·鲍尔斯一世的出版产业,并一直持续到他1767年去世前不久。及约翰·鲍尔斯[John Bowles,c.1701-1779]11约翰·鲍尔斯,英国出版商,托马斯·鲍尔斯二世之弟。约翰之子卡林顿·鲍尔斯此时为其出版合伙人,后曾接手托马斯的产业。父子联合出版12联合出版制度[Share-book System]是18世纪伦敦不同出版商出于融资需要和版权保护而共同出版一本书的自治制度。。同时标注了出版时间“MDCCLIII”,即1753年。有的材料说此册系罗伯特·威尔金森[Robert Wilkinson,1768-1825]13罗伯特·威尔金森,英国地图制图师兼出版商,在1779年约翰·鲍尔斯去世后,购买了其出版业股份。据其收藏的马国贤避暑山庄铜版画翻刻出版,时间上不能成立,也得不到文献支撑,大约是因为威尔金森于约翰·鲍尔斯过世后购得其出版业股份,故有此误,应予澄清14Strassberg,Richard E.p.122.。

本文著录的《中国皇帝的北京皇宫及主要园林》,现藏于美国盖蒂中心,大英博物馆亦藏有此册。国内拍卖会上尝见“松鹤清越”着色散叶。

英国铜版画册《中国的稻米工场》

The Rice Manufactury in China

清末大臣张荫桓曾任职于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并出使英、美、俄、日等国。他所著的《三洲日记》15[清]张荫桓,《三洲日记》卷四,清光绪二十二年刻本,第290页。卷四中曾有两处提到过漂洋过海的《耕织图》。其一是其就任驻美公使期间,应邀参观美国国会院内房室,发现存有“焦秉贞《耕织图》着色刊本”。另一次则是参观伦敦旧城的“蜡偶院”时,发现在林则徐像前摆放焦秉贞《耕织图》刊本,他评价该本质量“不堪属目”,可以推测这是《御制耕织图》某一质量不高的翻刻本,见多识广且善诗画的张荫桓自然看不上眼。这两条记载从侧面证实了《御制耕织图》的影响力,它在当时已成为代表华夏文明的重要符号。时至今日,在美国及欧洲各地涉及东亚收藏的博物馆、图书馆中,不乏各类《耕织图》刊本,但由欧洲当地刊刻的《耕织图》,实属罕见,此处所谈的英国铜版画册《中国的稻米工场》便是这种情况。

这部画册以铜版干刻为主,印于直纹纸张上。篇名中只提“稻米”,顾名思义,在最初翻刻时,便只包括《御制耕织图》的“耕图”部分。全卷共20幅,并无原作中最后三幅“砻”“入仓”“祭神”。每图下方有英语题名,转译并解释原刊图题,两者对应如下:

1.The method of Soaking the Rice to make it ponderous,that it may sink tothe bottom of the Water when Sowed.——浸种

2.Plowing the Ground on which the Rice is to be Sowed.——耕

3.Harrowing the Ground.——耙耨

4.Raking the Ground after the first time of Harrowing.——耖

5.Laying the Ground smooth & even for the Rice,by a second Harrowing.——碌碡

6.Two Chinese Sowing the Rice in Water.——布秧

7.The Chinese Farmer viewing the Rice Plants when grown up.——初秧

8.Puting16当作Putting,原文如此。fresh Water on the Young Plants.——淤荫

9.Taking up the Young Plants in order to set them in fresh Ground.——拔秧

10.Planting out the Young Rice in a regular Order.——插秧

11.Examining if the Plants haven Root and fastning17当作fastening,原文如此。them in the Ground.——一耘

12.Weeding the Rice.The Master overlooking the Workmen.——二耘

13.The Farmers Wife and Daughter carrying Provisions to the Men.——三耘

14.Poring18当作Pouring,原文如此。fresh Water on the Plants.——灌溉

15.Reaping.——收刈

16.Laying the Sheaves up in Ricks.——登场

17.Threshing the rice.——持穗

18.Breaking the husks.——舂碓

19.Sifting the Rice.——筛

20.Winnowing the Rice.——簸扬

这部图册的封面底部标识:“卡林顿·鲍尔斯于圣保罗教堂庭院69号、约翰·鲍尔斯于康希尔大街13号和罗伯特·塞耶于英国伦敦舰队街。”此三人都在前记《中国皇帝的北京皇宫及主要园林》一书的联合出版者之列,只不过当时约翰和卡林顿是以“约翰·鲍尔斯父子”的署名出现的。卡林顿·鲍尔斯[Carington Bowles,1724-1793]是约翰·鲍尔斯之子,1752年或1753年二人成为合伙人,直至1764年之前,他们以父子名义进行出版贸易。卡林顿随后离开,接手其伯父托马斯·鲍尔斯二世(也是《中国皇帝的北京皇宫及主要园林》的联合出版人之一)在圣保罗教堂庭院的出版生意,留下约翰继续经营原公司。此书即是约翰和卡林顿各自独立经营时的产物,出版当在1764年至1779年之间。

图册封面又专门写明“From the Originals Brought from CHINA”,即标榜以《御制耕织图》为底本。考其构图,则与康熙三十五年(1696)本《御制耕织图》(图4)呈镜像翻转,可能是由于工匠制版时依照原稿原样刻印,转印后的画面便反了过来,抑或其粉本源于石刻拓印本。每幅图框上方右侧刻有页码,正下方镌有每图题名,左下方镌“AH.delin.”19即“底稿轮廓由奥古斯都·黑克尔勾画”。,部分图内右下角则是“J.June Sculp”20即“约翰·朱恩镌刻”。。这表明,此本翻刻的底稿是由奥古斯丁·黑克尔[Augustin Heckel,1690-1770]绘制,此人出生于德国奥格斯堡的一个金匠家庭,在伦敦以绘画、制图、雕刻钟表壳为生,1746年退休,1770年在萨里郡的里士满去世。镌版则是由约翰·朱恩[John June]完成,此人生卒年不详,大致活跃于1740年至1770年间,在英国以制作肖像和书籍插图闻名,一直定期为本书出版商之一罗伯特·塞耶工作。约翰·朱恩一方面使用自己的绘画作为版画底稿,这类作品风格大胆粗犷、尺幅较大,此外也为当时讽刺画名家约翰·科利特[John Collet]21[英]约翰·科利特[John Collet,1725-1780],英国讽刺画画家,他的作品主要基于模仿威廉·贺加斯[William Hogarth,1697-1764],市场反响很好,常刻成版画,由卡林顿·鲍尔斯、罗伯特·塞耶等著名出版商出版。作版画。这件翻刻《耕织图》,处理远景的风格,近似于约翰·朱恩的个人作品,或许是其在黑克尔底稿基础上改造的结果。画中人物身着汉服,面部刻画则带有高加索人种特征,为典型欧洲“中国风”作品。背景处的树石丘陵亦改换为欧陆样式,天空未有留白,改画饱满的云朵。镌版多使用干刻手法,在树木、山体的形体塑造处,可能使用了蚀刻法塑造画面层次(图5)。

图4 《御制耕织图》之“耙耨”,康熙三十五年清内府刊本,私人藏

图5 《中国的稻米工场》之“耙耨”,17世纪后期英国伦敦铜版刊本,私人藏

本文所著录的《中国的稻米工场》,系国内私人藏本。另有大英博物馆入藏其中两页,“Harrowing the Ground”以及“Laying the Ground smooth & even for the Rice”,即“耙耨”和“碌碡”。英国机构韦尔科姆典藏馆[Wellcome Collection]亦藏有四页,对应为“浸种”“耙耨”“耖”“二耘”。还曾见经过手工上色的“耙耨”一图,其中天空远景与水面都使用大面积蓝色水彩。

法国铜版图册《时尚新式园林详考》

Détail des Nouveaux Jardins à la Mode

巴黎地图绘制师兼版画发行人乔治·路易·勒鲁热[Georges Louis Le Rouge,c.1707-c.1790]22乔治·路易·勒鲁热,法国皇家地图绘制师、建筑师、画师、版画雕刻师、版画发行人,出版有数量可观的地图和建筑园林景观图。从1775年开始陆续推出园林学图册《时尚新式园林详考》,至1789年共出版21册。其中多册题为“Jardins Anglo-chinois”,故学界有将此书译作《英-中式园林》者23这样做并不完全准确,书中有大量园林与中式风格并无关系,依第1册原题译作“时尚新式园林细节图鉴”似更为妥帖。。全书第14—17册,历来最为中国学者所重视,4卷共有铜版插图99幅,其中第16册最末两图为法国园林平面图,其余97幅,表现的都是中国园林及山水景观。实际上,第14册的11幅铜版画,是勒鲁热根据中国丝绸上所印园林图样复制的,真正翻刻自清宫木刻版画的作品集中在第15—17册。第15册的28幅图及第16册的前12图,翻自清乾隆内府刊本《御制圆明园诗》;第16册的后16幅图及第17册的30幅图,翻自清乾隆三十六年(1771)内府刊本《南巡盛典》的卷97—101。《时尚新式园林详考》一书,法国国家图书馆、哈佛大学图书馆等处皆有入藏,本文据法国国家艺术史学会[Institut National d’histoire de l’Art]所藏14—17册零本著录后三册如下:

第15册,共28图:

XV-1 题作:中国园林第15册 中国皇帝的园林 共28图

巴黎,大奥古斯汀路,勒鲁热(国王的地图绘制员)作坊

1786年 售价12法郎 由国王陛下批准并享有优先权

图注:鉴于人们都知道英国园林是对中国园林的模仿,斯德哥尔摩的议员、智天使及炽天使勋贤谢费[Cheffer]伯爵阁下,在比安古[Biencourt]侯爵先生居于瑞典期间,将这些来自北京的园林图委托给他准其在巴黎雕版,以期促进园林艺术的进步。这批园林图共有97幅。图像翻刻自清内府刊本《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十景“澹泊宁静”

XV-2 图注:我的园林系列中第一册有我对其他几册的描述,我也希望能给出97个中国皇帝宫苑的名称,国王的东方语言翻译官德奥特里斯[des Hauterayes]先生坚持由他负责这项工作。我这组版画的建筑部分,保留了北京原刻本的样式。也就是说,只画出了线条,而风景则处理得更好。我还保留了原作中远处风景的留白。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九景“日天琳宇”

XV-3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八景“汇芳书院”

XV-4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七景“鸿慈永祜”

XV-5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六景“月地云居”

XV-6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五景“山高水长”

XV-7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四景“武陵春色”

XV-8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三景“万方安和”

XV-9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二景“长春仙馆”

XV-10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二第一景“茹古涵今”

XV-11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十景“坦坦荡荡”

XV-12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九景“杏花春馆”

XV-13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八景“上下天光”

XV-14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七景“慈云普护”

XV-15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六景“碧桐书院”

XV-16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五景“天然图画”

XV-17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四景“镂月开云”

XV-18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三景“九州清晏”

XV-19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二景“勤政亲贤”

XV-20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一第一景“正大光明”

XV-21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十景“洞天深处”

XV-22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九景“曲院风荷”

XV-23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八景“坐石临流”

XV-24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七景“廓然大公”

XV-25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六景“涵虚朗鉴”

XV-26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五景“夹镜鸣琴”

XV-27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四景“别有洞天”

XV-28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三景“接秀山房”

第16册,凡30图:

XVI-1 题作:中国园林第16册 中国皇帝的园林 28图

巴黎,大奥古斯汀路,勒鲁热作坊

1786年 售价12法郎 由国王陛下批准并享有优先权

图注:前12幅风景是斯德哥尔摩的议员谢费伯爵寄给我的。后16幅来自国王的收藏。图29是埃斯帕尼亚克[Espagnac]伯爵的花园,图30是第戎附近的柯马丹[Caumartin]先生的花园。我这本画册中的最后一幅,若按照中国的顺序,应该是第一幅。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二景“蓬岛瑶台”

XVI-2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四第一景“平湖秋月”

XVI-3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十景“澡身浴德”

XVI-4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九景“方壶胜境”

XVI-5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八景“四宜书屋”

XVI-6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七景“西峰秀色”

XVI-7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六景“北远山村”

XVI-8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五景“鱼跃鸢飞”

XVI-9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四景“多稼如云”

XVI-10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三景“濂溪乐处”

XVI-11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二景“水木明瑟”

XVI-12 图像翻刻自《御制圆明园诗》卷三第一景“映水兰香”

XVI-13Montagne de Junglong——云龙山24从第16册第13幅起,据清乾隆三十六年内府刊本《南巡盛典》中木刻画翻刻,标注汉字为原书条目标题。

XVI-14Hing-cong ou Palais des Elemená——顺河集行宫

XVI-15Tçhintçhoutsuen ou Fontaine des Perles——珍珠泉

XVI-16Monastere de Tejun——德云庵

XVI-17Montagne de Lang——叠浪崖

XVI-18Monastere de Yeou-Kiu——幽居庵

XVI-19Montagne appellee (Porte du Ciel)——天开岩

XVI-20Ling-Fong-tchi.ou Etang de Ling-Fong——玲峰池

XVI-21Ouan Song chanfang.ou Salle de la Montagne Ouan-song ou des

dixmille Pins——万松山房

XVI-22Sources du Pelo (Euf blanc) Les Bâtimens du milieu se nomment

Hing-cong.ou Palais des Elemená——栖霞行宫

XVI-23Belvedere de Tsoufong——紫峰阁

XVI-24Etang du Mont Niechan——彩虹明镜

XVI-25Description de Tcihia——栖霞寺

XVI-26Rocher de Yentse——燕子矶

XVI-27Lac de Heou——后湖

XVI-28Pagode de Kiming.ou du chant du Cocq.et Belvedere du Pelo Arctique——鸡鸣寺

XVI-29 埃斯帕尼亚克伯爵位于巴黎安茹街的花园

XVI-30 科马丹先生位于第戎附近的花园

第17册,凡30图:

XVII-1 题作:英—中式园林第17册

中国皇帝97处宫苑的最后的一部分,含30幅作品

巴黎,大奥古斯汀路,勒鲁热作坊

售价12法郎

图注:中国的书籍,就像所有东方书籍一样,从我们(西文书)结尾的地方开头,第16册的第12幅版画是谢费伯爵送来的这组作品的第1幅。第17册的第30幅是国王所藏46幅版画中的第1幅,其最末一幅则是第16册的第13幅。所以,皇帝离开京城出游,驻跸的第一处行宫是第17册的第30幅画所示,最后一处行宫则是第16册的第13幅画所示。图像系《南巡盛典》卷一百一之清凉山

XVII-2Temple des actions de graces——报恩寺

XVII-3Palais des Élémens Kiang ning.Cesi est un des Noms de la Ville

de Nanking——江宁行宫

XVII-4Mont de Pao Hoa ou de la beauté précieuse——宝华山

XVII-5Palais des Élémens——龙潭行宫

XVII-6Mont de Chang fang——上方山

XVII-7Temple bati au Dieu Fo——石湖

XVII-8Kiong-long-chan——穹窿山

XVII-9Parc de la Justice——高义园

XVII-10Pagoda de Falo——法螺寺

XVII-11Mille pieds de Neige——千尺雪

XVII-12Maison de Plaisance du mont Hanchan——寒山别墅

XVII-13Mont des Fleurs——华山

XVII-14Mont de Tchi——支硎山

XVII-15Mer d’Odeur de Neige——香雪海

XVII-16Mont de Tengouci——邓尉山

XVII-17Mont de Ling-yen——灵岩山

XVII-18Temple de Hou——虎邱

XVII-19Palais des Élémens——苏州府行宫

XVII-20Parc de la Ki-yang——寄畅园

XVII-21Mont Hori Tsum——惠山

XVII-22Pagoda de Kan-lou ou de la douce Rosée——甘露寺

XVII-23Mont Tsiao chan——焦山

XVII-24Palais des Élémens——钱家港行宫

XVII-25Mont Kin-chan——金山

XVII-26Parc de Kintchun——锦春园

XVII-27Palais de Hingcong——高旻寺行宫

XVII-28Salle du Mont Pingchan——平山堂

XVII-29Monastere de Tienning——天宁寺行宫

XVII-30Hoei-tçi-tçou Chateau25当作Château,原文如此。——惠济祠

勒鲁热没有像《中国皇帝的北京皇宫及主要园林》的出版者那样,将圆明园中40处景致典雅的名称译作外语,避免了相当多的麻烦和错误,但他仍然暴露出了对中国文化的陌生——在《时尚新式园林详考》中,40处景致以一种十分别扭的次序呈现,先是载于原书卷二者,再是卷一,然后才是卷四、卷三;每卷中的十景,也都以倒序排列。这样一来,原书第一景“正大光明”成了《详考》中的第二十景,最末一景“洞天深处”则排在了第二十一位,圆明园造园结构的内在逻辑完全被打破了。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中西书籍翻阅方向的不同。勒鲁热似乎对此略知一二,在第16、17册第一幅版画的图注中有所提及,但这仍无法解释为什么卷册的排列也是混乱的。第17册中所复制的《南巡盛典》版画,也是按照倒序从原书中抽取的,而第16册的后16幅图却又没有遵从这个次序。看到这些情况,不难体会勒鲁热其时急于成书射利的草率行事与文过饰非。

《时尚新式园林详考》翻刻《南巡盛典》版画,每一幅都给出了法文标题,有的是直译原书相应条目,有的则做了解释或改动。其中不少翻译未必精当,例如将“惠济祠”的“祠”译作“Château”[城堡、宫殿],将“锦春园”“寄畅园”的“园”译作“Parc”[公园],都值得商榷。尤其是后者,既然勒鲁热的这几卷谈的就是Jardins Chinois,此处用Parc指代标准的中国园林,令人不得其要领。

至于这三册中的86幅翻刻版画,倒是可圈可点。前40幅翻自《御制圆明园诗》者,基本忠实于原图,偶于水面增饰一二水鸟,表现上则延续了马国贤《御制避暑山庄诗》铜版画的思路,但似乎更接近于木刻画的风格(图6)。后46幅大多依《南巡盛典》原图重绘雕版,但有部分改动较大:如第16册中的“Montagne appellee (Porte du Ciel)”,山景及建筑都做了大幅减省,加之译名并未给出拼读,几乎难以破解原书中与之对应者为“天开岩”;第17册中的“Parc de la Ki-yang”,不仅描绘了原图中的寄畅园,还在后面添上了惠山作为屏障,不知是自出机杼还是另有所本。从技法上看,后46图与前40幅相比,除水面的表现外,铜版质感更少,基本是以线造型,有些地方甚至传达出皴法的一二余韵,可以看作是西人“铜仿木”达到极致的标本(图7)。

图6 勒鲁热,《时尚新式园林详考》第15册之“澹泊宁静”1786年巴黎铜版刊本,法国国家艺术史学会图书馆

图7 勒鲁热,《时尚新式园林详考》第17册之“邓尉山”1786年巴黎铜版刊本法国国家艺术史学会图书馆

有西方学者用《中国皇帝的北京皇宫及主要园林》中的景致译名“A perfume is best from afar”作为文章的标题,希图突出文化间的融通26Reed,Marcia.“A Perfume Is Best from Afar:Publishing China for Europe.” China on Paper:European and Chinese Works from the Late 16th to the Early 19th Century,pp.9-27.。殊不知,“益清”的中文正确含义应是better而非best。通观18世纪欧洲翻刻的清宫出版物,会发现文化的隔膜无处不在,真正的交流还要等待许多年。看到《中国皇帝的北京皇宫及主要园林》和《时尚新式园林详考》二书中翻刻的中国园林版画,恐怕没有人会认为欧洲建筑师会真的使用这些图作为蓝本去设计建造他们的中国式园林,就像没有人会把《中国的稻米工场》当作农技指导书来用一样。只需将这些清宫木刻画的仿制品[Facsimile]27美国版画史家小威廉·米尔斯·艾文斯在其著作中专门讨论过Facsimile,见Ivins Jr.,William M.How Prints Look:Photographs with a Commentary.Beacon Press,1958,pp.117-118。此书已收入董捷、洪潇亭、李晓愚主编,《世界版画史经典译丛》,中译本将于近日出版。与勒鲁热精心绘刻的欧洲园林平面图(那是他作为国王地图绘制师的看家本领)稍作比较,就会发觉两者的区别不啻霄壤。与其说这些描绘东方园林的铜版画具有建筑史意义,还不如只把它们当作“纸上谈兵”的艺术品,继续深入探讨其版画史意义。毕竟,对于不同版画工艺之间呈现方式的钻研,也更符合当时那些欧洲人工作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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