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说县和县域经济
2022-01-19■郭华
■ 郭 华
历史上,许多事物开始红红火火,最后还是烟消云散。而作为行政区划的“县”,却历经千年风雨,依旧生机勃勃。除去个别时期,比如“王莽篡汉”之后曾经把许多县改叫“亭”:安平县改叫广望亭,肃宁县改叫垣翰亭……《汉书·王莽传》记载:“郡县以亭为名者三百六十。”但充其量一眨眼的工夫又被改了回去,县还是县。
一
大家耳熟能详的是秦始皇推行郡县制。其实县制起源于春秋时期的楚国楚武王熊通,郡制起源于秦国秦穆公嬴任好,经过历代改革、完善,最终成型于秦汉时期。郡县制虽非秦始皇的创意,但秦始皇推行郡县制功不可没。最有意思的是,郡县一同诞生,但“郡”却命运多舛,本来是中央和县之间唯一的一级行政区划,后来不仅名称改来改去,还被不停地拆分,到清朝,原来的郡这一个层次,已变为省(布政使司)、府、州三级。
县虽然一直巍然屹立,但关于县的许多具体规定,却是不断变化的。比如在历史上县是分等级的,县和县并不一样。以北宋初年为例,4000 户以上为望县;3000 户以上为紧县;2000 户以上为上县;1000户以上为中县,不满千户为中下县;500 户以下为下县。再比如元朝,长江以北州县,6000 户以上为上县,2000 户以上为中县,不及2000 户者为下县。清朝则演变成“冲、繁、疲、难”4 字的考语,依照这4 个字来确定县的级别。级别不同,县级首长的名称也不相同。秦代根据所辖县的人数而定其名,万人以上者曰县令,万人以下者曰县长,汉承秦制。隋、唐开始才统称县令。宋朝则是知县与县令并存,元朝是达鲁花赤和县尹并存。明、清两朝称知县,辛亥革命以后叫县知事,国民党执政之后,又回到县长。自曹魏到明朝前期,不同级别的县,县长享受不同的待遇,从正五品到从九品,差别巨大,明朝开始统一为七品。
河北作为中华民族发祥地之一,许多县都是千年古县,每个县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传奇,甚至县的名称中就包含着故事。辽太祖神册五年(920 年),把从定州安喜县俘获的人口安置在今天的迁安、迁西一带,当年这一带属于平州。因俘户来自安喜,从而在平州侨置安喜县,和定州安喜县并存。金灭辽后,将平州境内的安喜更名为“迁安”,即“迁兰变鲍、安居乐业”之意,多么吉祥而充满诗意的名字。夏朝历史上有过一次重大事变,就是“后羿代夏”。后羿有四大贤臣,其中之一叫武罗。武罗的封地叫武罗国,古代称侯国为邑,武罗国便成了武邑。至于获鹿(今鹿泉)、束鹿(今辛集),都和平定安禄山叛乱有关。
二
不管面积多大,人口多少,谁当知县,归根结底要发展经济,经济发展了,百姓富裕了,县域才能稳定、繁荣。
中国封建社会有一个突出特色,就是行政、司法合一,县太爷负责诉讼、刑狱。历史题材的小说、戏曲、故事,凡是涉及到县的,几乎都是县太爷断案的,能公平断案,就是清官,能侦破复杂案件,就是能吏;反之,就是贪官、昏官。好像知县的唯一工作就是断案。不排除审理案件耗费知县很大的精力,也不排除有些昏庸的官员确实连案件也断不清,但知县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是发展县域经济。西门豹这个人在中国几乎家喻户晓,他治理邺城时,巧妙惩治为“河伯娶妇”的地方恶霸,至今被人们津津乐道。也正是因为这个故事流传太广、太久,以至于人们以为他的政绩就是打击了恶霸豪强。其实,他最大的成就是发展了邺城经济。西门豹初到邺城时,看到这里田地荒芜,民不聊生。后来了解到主要问题是旱涝灾害,其中又以旱灾为主。他亲自率人勘测水源,发动百姓在漳河周围挖掘了12 条渠道,引来漳河水灌溉农田,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水利工程“漳河十二渠”。据《史记·滑稽列传》记载,“西门豹即发民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这一举措使大片田地成为旱涝保收的良田,邺城经济得到空前发展。
一个地方公务的繁简是确定县的级别和知县待遇的重要依据,而据《明太祖实录》记载:洪武十四年十月壬申条已经有“繁简之例”出现。所谓“事繁”的行政区划:田粮十五万石以上的府,七万石以上的州,三万石以上的县,以及王府与都司、布政司、按察司的所在地,马队的驻屯所,驿道的枢纽,边境的要冲,首都的官署等。“事简”的行政区划:田粮十五万石以下的府,七万石以下的州,三万石以下的县以及偏僻的地方。值得注意的是,在这里已经把衡量繁简的首要标准,由户口多少改为田粮多少。
新中国成立之后,作为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政府,更是不忘初心,努力发展县域经济,“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焦裕禄到兰考就任县委书记时,正值该县遭受严重的内涝、风沙、盐碱“三害”,群众生活十分困难。要想治理三害,必先了解三害。起风沙时,焦裕禄带头去查风口,探流沙;下大雨时,焦裕禄蹚着齐腰深的洪水去察看水的流势。他亲自率领干部、群众进行了小面积翻淤压沙、翻淤压碱、封闭沙丘试验。然后以点带面,全面铺开,总结出了整治“三害”的具体策略,探索出了大规模栽种泡桐的办法。他所开创的水利工程,经后来引黄淤灌,最终让20 多万亩盐碱地变为良田。他临终前对组织上唯一的要求,就是他死后“把我运回兰考,埋在沙堆上。活着我没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习近平总书记曾经满怀深情地写下《念奴娇·追思焦裕禄》,词中说“百姓谁不爱好官?把泪焦桐成雨。生也沙丘,死也沙丘,父老生死系”。
受到习近平总书记称赞的县委书记,还有福建东山的谷文昌。50多年前,在谷文昌的带领下,东山县干部群众在沿海种下1000 多万株木麻黄,有效地起到了防风固沙的作用。此外,谷文昌还和干部群众一起打水井、建水库,抗旱排涝,修公路、筑海堤、建海港、造盐田……从根本上改变了东山旧貌,把一个荒岛变成了宝岛。
凡是好官,都是心中装着百姓的官,都是致力发展经济的官。
三
无数事实证明,加快县域经济发展意义重大,影响深远。
县域经济是富民的经济。一县之内,老百姓的收入,特别是农民的收入主要来之于县域经济。不同地区农民收入的差距,主要是因为县域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没有县域经济的发展,就没有“老乡”的小康;县域经济是强国的经济。对国家而言,县一级是宏观与微观的结合部,县域经济是最基础也是最基本的经济单元。县域经济没有活力,强市、强省、强国都无从谈起;县域经济是安天下的经济。习近平总书记对县域治理高度重视,多次强调“郡县治,天下安”。没有县域经济的发展,就没有老百姓的安居乐业,社会稳定、天下安定就成了空话。
改革开放40 多年,县域经济长足发展。今天,无论县域经济的规模、结构,还是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别说解放前无法想象,就是改革开放之初也不敢奢望,而且,在发展的过程中,我们还积累了许多宝贵的、具有普遍意义的经验。比如县域经济一定要重视民营经济;县域经济一定要注意发展特色产业,形成产业集群;发展县域经济要千方百计抓好园区建设;再比如,市场经济不是狭义的市场建设,但县域经济的发展,尤其是特色产业的发展必须以市场为依托等等。这些经验已经被实践证明是成功的,对于今后的发展仍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虽然成绩斐然,但是面对第二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县域经济的发展依然任重道远,依然需要下大气力。这既是发展规律使然,也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在发展中首先要厘清思路。比如当年兰考的主要矛盾是“三害”,治住了“三害”就有了发展条件。而东山的主要矛盾是沿海风沙,挡住了沿海风沙,就为发展提供了保障;其次要打破传统思维的束缚。我曾经在衡水工作多年,自以为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可是,当我走进安平县马术馆的时候,还是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领导干部的视野有多开阔,县域经济发展的舞台就有多大;还要慎重决策,力戒盲目跟风。比如特色小镇建设。我看过武强的周窝音乐小镇,确实让人流连忘返。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一是有庞大的乐器产业作为依托。上百家乐器厂家,生产着世界上所有的西洋乐器。二是至少半径200 公里之内,没有同类小镇的同质竞争。那些一厢情愿,拍脑门儿拍出来的小镇,多数只热闹过一次,就是开业那一天。
县这个层级太重要了。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在我们党的组织结构和国家政权结构中,县一级处在承上启下的关键环节,是发展经济、保障民生、维护稳定、促进国家长治久安的重要基础。”为什么郡、路、道、府、州、军、监等等统统没有了,唯有县如同千年松柏,苍翠依旧,这里面有其深刻的道理。能够在县工作,是人生的幸运。谁被幸运砸中,都要珍惜这个舞台。坚定人民至上理念,以“我将无我,不负人民”的公仆情怀,以“敢为天下先”的创新精神,为县域发展呕心沥血,为一方百姓鞠躬尽瘁。